“赤字率會有明顯上調,預計在4%左右,超長期國債的發行額度也會更高,2024年是1萬億,而2025年會達到1.5萬億元,地方專項債發行也會有明顯上升。”
近日,在野村舉辦的“2025年中國宏觀經濟分析與展望”媒體交流會上,野村中國首席經濟學家陸挺如此展望2025中國財政政策走向。在“實施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的官方表述下,陸挺判斷,“明年政府融資肯定會明顯上行,規模將比今年增加約3.5萬億人民幣,相當于GDP的2.6%左右,體現了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
陸挺強調,“怎么花錢”比“花多少錢”更重要,財政刺激的支出方向要比財政刺激本身的規模力度也許更加重要。
貨幣政策方面,他表示明年的主基調還是“降息”,但空間確實有限,他預計全年將降息兩次,一共降0.3個百分點。
陸挺同時提示,政策措施都有一定的過程,比如財政方面的措施,應該等到明年3月才會公布細節,因此市場需要管理好對政策的預期。
對當前經濟發展,陸挺提出三方面關鍵點:
第一,市場出清非常關鍵。要把錢花在刀刃上,解決關鍵問題方面,比如清理過去幾年所積累的債務鏈條,尤其是在房地產行業。陸挺一再強調了房地產行業的重要性,數據顯示,房地產行業一度占中國GDP的四分之一左右,占居民財富的70%,貢獻了近40%的財政收入。
同時,陸挺還進一步解釋了“出清”的含義,他認為并不是一定要把所有的房子都蓋好,如果不蓋了可以考慮如何賠償;企業方面如果確實無法繼續生存下去,該破產的要有一個破產過程。“這個事情解決了,才能真正迎來中國經濟的復蘇、中國房地產的止跌回穩和中國股市的慢牛。”他表示。
第二,要有改革思維。如何在后地產時代重塑整個財政體系?陸挺提出要重新塑造新的央地關系,讓地方政府能像以前一樣進入良性競爭狀態,讓地方政府自己呵護本地企業家,有積極性地去招商引資,從而把蛋糕做大。
第三,不要低估“特朗普2.0”對中國出口的影響。陸挺分析,未來兩三年美國的“小院高墻”政策可能會加碼,院子會更大、墻會更高,這對全球產業鏈轉移,對中國吸收FDI(外商直接投資),對中國的科技進步、產業的發展都會產生一些的影響。
此外,在“新三樣”帶來的經濟增長新動力上,陸挺提示,如果在較短時間內投資過剩,就會形成“內卷”,同時在預算約束較軟的情況下,會導致價格暴跌,企業賺不到錢。
因此,陸挺強調新舊動能的轉化需要一定的時間,需要回看“舊”動能,需要穩住價格;另一方面,要警惕新行業投資造成的新一輪壞賬。
在本次見面會上,陸挺還針對當前到底該如何花錢、財政體系改革、企業過度內卷、央行宏觀審慎功能、未來提振消費的著力點等多個市場熱點問題進行了一一解答。
以下為問答詳情:
問:您的核心觀點是:“怎么花錢”比“花多少錢”更重要。所以,請您展開說說目前我們到底應該怎么花錢?
陸挺:我認為債務的清理比收儲更重要。
中國的房地產市場是一個遠期市場,我們的房地產模式是“以售待建”,我們并不是蓋了很多房子賣不出去,而是賣了很多房子,但這些房子還沒蓋完。
因此,首先我們應該清理房地產市場,就是保交房。當然,保交房也未必是把房子全部蓋完。比如一棟樓只賣了一兩套,就可以打折退款,或置換到別的樓盤。
我認為市場出清的過程不僅僅是錢的問題,還需要政府部門主動擔當。
第二,未來要刺激消費、拉動消費要靠什么?我們知道消費需求是收入和財富的函數。
有人提出來:是不是可以通過各種方法,讓中國股市出現一個超級牛市,從而形成財富效應?我相信大家都有這個愿望,但風險相當大,因為出現“瘋牛”后再暴跌是最糟糕的,市場最好的情形應當是“慢牛”。
我建議應該適度考慮改革中國的社會福利體系。比如持續提高城鄉居民的醫療保障、補助標準;比如改變收入的分配制度,影響3億農民工的收入預期。
問:您認為2025年各地方政府的新的增長點會是什么?
陸挺:我們一定要改革中國的財政體系。
第一,稅收比例方面,要越來越多地向地方政府傾斜,給地方留住財力,這是極為關鍵的;
第二,在中央政府的轉移支付方面,應該有一個清晰的規則。當前,地方政府知道借錢后由中央來償還,就不會形成硬約束,也缺乏發展地方經濟的積極性。如果轉移支付的增加僅僅基于哪個地方更貧窮或壓力更大,這無疑會形成嚴重的道德風險。因此,我們需要讓轉移支付過程更加透明。
我在2021年就提過:轉移支付應該跟隨流動人口,根據一個地方的常住人口進行調整。人口流入的地區可以獲得更多的轉移支付資金,用于社會福利事業,幫助農民工和大學生在當地扎根落戶。這不僅有助于他們融入當地社會,還能增加地方政府的財政收入,用于基礎設施建設等項目。在我看來,這樣的轉移支付才是良性的,符合中國社會經濟發展的需要。
問:對于低物價循環的問題,您怎么看下一階段如果要提升物價,核心的政策著力點在哪里?
陸挺:我們需要思考如何解決過度內卷導致物價下跌的問題。
我想強調的是,內卷本身并不是壞事,中國需要競爭來提高效率。但目前競爭和內卷不僅僅涉及價格,還開始涉及質量問題。
實際上,我們可能看到同樣的產品在過去幾年尺寸變小、質量降低,比如羽絨服中羽絨的比例越來越低。
我認為需要通過制定規矩和規則,至少確保競爭有一定的秩序,避免過度競爭造成質量下降。
問:未來應該如何擴展央行宏觀審慎以及金融穩定的功能?
陸挺:首先央行應該通過傳統和非傳統貨幣政策,為財政刺激和寬松政策提供保障。
其次,非傳統貨幣政策在過去十年中被頻繁使用。財政政策需要做好,央行提供一定的輔助,包括適度買賣國債。
如果能從非傳統貨幣政策的角度清理中國的債務鏈條,我相信將有助于防范未來幾年中國金融資本市場的問題,也有助于避免中國經濟長期無法真正復蘇的風險。
央行在股市的行為也值得關注。我們不能簡單地效仿日本央行購買股票的行為,這方面需要謹慎行事。總體而言,我認為央行在黃金周后在股市方面的政策是值得肯定的,執行了宏觀審慎政策。
問:對于促消費、提振信心,是否有更簡單直接而且有效的手段?
陸挺:不可能一蹴而就。
有人建議給全國人民直接發10萬億,我認為這在中國是不可行的,最佳時機已經過去了。
我提議有三個方面可以去做:
1、房地產清理保交房問題,這讓中等收入群體受益。
2、適當提高基本養老金。我國約55%的老年人養老金收入偏低,適當提高他們的養老金,是很大的進步,有助于改善這些人的生活。
3、提高居民醫保財政補助標準,這非常有必要。
所以,我認為與其發放大量消費券,不如在民生基本保障方面下功夫,讓人們沒有后顧之憂,消費自然就會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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