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在中國學術界,針對太平天國晚期重要將領李秀成的評價問題,發生了一場激烈爭論。
李秀成(1823—1864)出身于一個貧苦農民家庭。在金田起義參加太平軍后,他作戰機智勇敢,很快從一名普通士兵晉升為青年將領。天京之變后,他與英王陳玉成力撐危局,取得了二破江北大營、三河大捷、二破江南大營等勝利。被天王洪秀封為忠王,稱“萬古忠義”。
1864年6月,湘軍攻陷天京,李秀成被俘后在獄中寫下數萬字的自述,追述自己的經歷和太平天國歷史,其中也有對曾國藩阿諛和求饒的內容。8月7日,李秀成被曾國藩殺害,年僅四十二歲。
關于李秀成的爭論,源自戚本禹發表于1963年第四期《歷史研究》的一篇文章《評李秀成自述——并同羅爾綱、梁岵廬、呂集義等先生商榷》。在此之前,羅爾綱等太平天國史的研究“大家”多認為李秀成寫下自述是“偽降”,委曲求全的敘述是保存實力的一種手段。而戚本禹則認為“自述”完全是一份背叛太平天國事業的自白書:“詩詞化為長江的波濤,也洗不凈這一頁投降變節的可恥記錄”。
戚本禹的文章敢于挑戰學術權威、著名教授,在當年“一石激起千層浪”。時任萱萱掌門人的周揚以及史學界由范文瀾、翦伯贊、侯外廬、鄧拓等著名專家組成的研討會,都對文章持批判態度,戚本禹一時壓力極大。
逆轉形勢的是毛主席對于李秀成是否投降變節的十六字批語:“白紙黑字,鐵證如山;忠王不終,不足為訓。”戚本禹開始聽到口頭傳達時還以為是“忠王不忠”,后來才知道是“忠王不終”,意為晚節不保。
現在看來,毛主席確實是文章大家,遣詞造句具有極高的準確性,用“終”而非“忠”,等于只否定了李秀成被俘后的階段,并沒有否定李秀成的一生,這種評價完全符合歷史唯物論。
之所以想起這場公案,是因為在剛剛過去的“九一三”前后,關于如何評價林彪,又出現了激烈爭論。總有一些人想重新全面肯定林彪,或者用各種離奇的猜想,把林彪說成是某種陰謀的犧牲品。
我認為這些說法都不準確,還是用毛主席評價李秀成的四個字“忠王不終”來評價林彪比較準確。
林彪的人生軌跡和李秀成有驚人相似。在新中國成立之前,林彪曾為革命做出過重大貢獻,新中國成立后也做了不少有益的工作,但在最后的社會主義革命階段,他卻出了嚴重問題,最終晚節不保,是為“不終”!
在烽火連天的戰爭年代,林彪表現出了卓越的軍事才能,這一點很少有人質疑。紅軍時期,他在四年左右的時間里從連長晉升為軍團長不是偶然的,確實是“能打勝仗”的結果。同時,林彪的迅速成長也和毛主席耐心細致的輔導分不開。毛主席在1930年1月5日撰寫的論述中國革命的名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是寫給林彪的函授教材。這份教材公開發表后,也教育、鼓舞了無數革命者。在解放戰爭時期,許多在林彪身邊工作過的人或他麾下的將領如吳法憲、李作鵬等,都描述過這樣一個細節:林彪隨身帶著一個挎包,里面裝滿了毛主席著作的各種單行本,很多都被林彪反復閱讀過,上面滿是圈圈點點。
林彪能打仗,也和他善于總結經驗教訓有關。比如在平型關戰役之后,他連日軍的鞋底硬,不利于爬山都注意到了。解放戰爭開始后,他到東北指揮大兵團作戰,很快就總結出了“六項戰術原則”,包括“一點兩面”、“四快一慢”、“三猛戰術”、“三三制”、“四組一隊”、“三種情況三種打法”,這些戰術原則非常實用,是毛主席的軍事哲學思想在戰術領域的具體體現。被推廣之后,東北我軍的戰術水平得到了很大提高,使經過美軍教官訓練的、前身為“中國遠征軍”的國民黨王牌部隊新一軍、新六軍、71軍等都瞠乎其后,先后被全殲。
新中國成立后,林彪長期養病,但也有不少亮點。比如林彪1962年在七千人大會上的講話,毛主席當時給予了很高的評價。九一三事件之后,多認為這是林彪的政治投機之作,現在看來,這未免是因人廢言。
林彪的這篇講話,正確總結了黨的歷史經驗,充滿了辯證法精神,扭轉了大會前期彌漫的失敗主義情緒,增強了黨的團結,對團結全黨戰勝困難起到了重要作用。更為重要的是,林彪的這篇講話并不僅僅是林彪個人的看法,也代表了黨內許多高級干部和軍隊高級將領的看法。
1959年廬山會議后,林彪接任國防部長,成為主持軍委日常工作的第一副主席,開始狠抓政治工作,提倡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軍隊建設進入了我軍最好的歷史時期之一。我軍影響力最大英模雷鋒,就出現在這個時期。其中林彪歸納總結的“四個第一”,即人的因素第一 ,政治工作第一 ,思想工作第一 ,活的思想第一 。體現了思想政治工作的基本規律,在今天也有很強的借鑒意義。
1963年11月16日,毛主席提出:“自從林彪同志提出四個第一、三八作風之后,軍隊的軍事、政治工作都有一個新的發展。”翌年2月又提出“四個第一好,這是個創造”。接著毛主席又說:“我們以前是靠解放軍,以后仍然要靠解放軍。”并發出了“全國人民學解放軍”的號召。
但遺憾的是,林彪未能善始善終,像周恩來總理那樣時刻提醒自己“保持革命晚節”,終于在文革中走到了自己的反面。
現在一些庸俗的、甚或別有用心的歷史研究者,總是希望把毛林之間的斗爭描繪成無原則的政治斗爭,這是差之毫厘謬之千里。
毛主席和林彪之間的斗爭,根本上是路線斗爭、政治斗爭。路線斗爭、政治斗爭往往包含了權力斗爭,有時甚至體現為權力斗爭,但權力斗爭并不等于政治斗爭。比如今天西方的選舉,雙方并無本質的政治分歧,甚至相互抄襲政策論述,這種選舉其實已經淪為無原則的權力斗爭。
毛林之間的分歧,主要是關于文革的看法。關于毛主席的文革理念,我曾經有專文論述【點擊閱讀】,概括起來說,毛主席是希望通過“人民自己教育自己,自己解放自己”的方式,實現社會主義的升級換代,建立一個能夠落實“人民最大的權利是管理國家”原則的人民社會主義。
而在林彪看來,文革的意義就在于奪權,這一觀點在他著名的“五一八講話”中體現的十分明顯。既然被他視為奪權主要對象的劉鄧在文革中已經出局,自己的接班人地位已經確立,那么文革就應該結束了,所以在準備九大時,他授意陳伯達搞了一篇核心觀點是“唯生產力論”的政治報告,但被毛主席否決。
考慮到社會主義革命的艱巨性、復雜性,所以毛主席對那些跟不上自己的腳步,不理解文革的老干部是寬容的,基本上采取了批評、教育、等待的態度,比如對待小平同志和卷入“二月逆流”的老帥們都是這樣。
林彪反對文革,如果他能夠公開亮明自己的觀點,毛主席應該也會像對待小平同志那樣對待他,林彪的歷史定位也會和現在截然不同。但問題在于林彪選擇了用搞陰謀的方式搞政治,這就犯了政治大忌。
林彪在九屆二中全會上以堅持“稱天才”的方式挑起爭論,目的是要用清君側的方式先清除文革的骨干力量,再達到否定文革的目的。換句話說,張春橋不是林彪的目標,文革才是林彪的目標。
毛主席對這一切明察秋毫,洞若觀火。在毛主席看來,你有不同的政治主張,如果提出來公開辯論是可以的,但用搞陰謀的手段來推行,這就證明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問題是嚴重的,原則性的。而毛主席“對原則問題一向抓住不放”。
在戰爭中使用謀略,兵不厭詐、借刀殺人、假途伐虢等都沒有什么問題,因為是欺騙敵人。但在政治斗爭使用這類謀略,就是在欺騙那些信任你的人。
林彪沒有意識到,政治必須是光明正大的,必須是陽謀,不能是陰謀。一切策略手段都只能在亮出自己政治旗號的前提下才能使用,而政治旗號本身是不能作為謀略手段來使用的,否則就等于蓄意欺騙黨和人民,等于自證自己是政治騙子,等于公開宣布自己政治人格的破產。
一九七一年八月中旬至九月十二日,毛主席在南巡途中提出著名的“三要三不要”,即“要搞馬克思主義、不要搞修正主義;要團結、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陰謀詭計”,就是針對林彪在廬山搞陰謀講的。
盡管林彪已經暴露出了如此嚴重的問題,但毛主席在處理林彪時仍然表現出了驚人的耐心和寬容,從九屆二中全會到南巡,整整等了他一年,希望他能夠覺醒并主動檢討,主動下臺階,但林彪始終采取了抗拒的態度。被他寵愛、信任的“老虎”林立果,反而試圖通過暗殺——一種更加極端惡劣的陰謀來解決問題,最終導致在溫都爾汗折戟沉沙。一代名將,暴尸荒野。
林彪為什么不肯走下毛主席為他設好的臺階,通過主動檢討來擺脫政治困境?這讓很多人感到困惑。在我看來也很簡單,因為林彪是用搞陰謀的方式搞政治,承認自己的錯誤,等于承認自己在搞陰謀,這等于政治自殺。
毛林之間的矛盾,本質是路線斗爭,任何其他解讀都是錯誤的。在九屆二中全會上,黨內所有反文革的力量都站在林彪身后,所以毛主席可謂力挽狂瀾,林彪集團的失敗,標志著文革的繼續深化。
作為一個政治人物,“忠王不終”的林彪留下的最大歷史教訓,就是毛主席概括的“三要三不要”,林彪違反了這三條原則,導致了他最后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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