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跟大家聊聊“招商引資”的事兒。招商引資是大事兒,各地方政府抓經濟的第一舉措便是招商引資。遙想30年前,我一個朋友在一個地方當市長、常務副市長時,還給我發過一個名片——關于招商引資。我作為他們市的代表,他告訴我招商引資這事情成了之后有多少提成。這件事過去30多年,就沒停過。
到現在為止,很多縣市區幾乎所有的干部都在招商引資,幾乎人人都有招商引資的任務。
所以長時間以來,招商引資幾乎就等于經濟發展的同義語。
我最近注意到李昌平先生有篇文章談到此事,他有一個驚世駭俗的觀點,說得很好。他認為,很多地方政府競爭性招商引資該停了。
為什么這么說?
李昌平指出,現在全國的市縣區都在緊鑼密鼓搞“招商引資大比武”,招商引資政策一個比一個優惠。
優惠到什么程度?倒貼錢,賠本賺吆喝,這種狀況比比皆是。
落后地區的招商引資,人家不來怎么辦?那就下最大的氣力懇請人家來呀。
所以李昌平說,他過去在村里邊當村長、當支部書記、當鄉長的時候,很多落后地區的招商引資,基本上是脫了褲子求人的狀態。這話夠生動,按他的說法情況夠嚴重的。他說有一個老板朋友是生產手機配件的,所謂的高科技企業,最近幾年在全國很多地方辦廠,忙得不亦樂乎。
為什么辦這么多廠子呢?
這個朋友說,各個地方的招商引資政策太優惠了,太熱情了,完全抵擋不了誘惑。李昌平說,這是重復建設,是浪費。
各地政府競爭性以更優惠政策招商,此地沒有最優惠,只有更優惠。李昌平問,這對國家經濟發展有什么好處?
這個朋友換了個角度想了想,他說了一句話: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第一,這種競爭性招商,以優惠更優惠的政策招商,會不會存在一些問題,比方說各個地方政府優惠政策招商,你挖我,我挖他,他挖你。這種招商不就是大家所說的內卷嗎?這不是對經濟秩序、市場規則的嚴重破壞嗎?
第二,各個地方政府競爭性的招商,政府無序擴張,地方政府和銀行買單,閑置資產會怎樣?越來越多。這比農村閑置房越來越大的危害,還要多得多。至少農村閑置資產再多也跟銀行跟財政沒關系。
第三,各個地方競爭性的招商引資,從總體上來分析,對國家經濟增長有沒有實際意義?財稅收入總體下降,對國家整個經濟增長來說有沒有實際意義?都沒有啊!
第四,各個地方政府競爭性的招商引資,對企業來說有好處嗎?有好處。對企業有什么好處呢?對企業做大有好處,但是對企業做強有好處嗎?自然是沒有,反而有害無益。
第五,這也李昌平的觀點。他表示,各地方政府競爭性的招商引資長期化,將來“工業園區過剩”和現在的“房地產過剩”是一樣的,各地工業園區會出現很多“僵尸企業”,甚至會出現一批工業地產“恒大”!許老板的恒大現在爆雷,最近吳清上任之后,國家證監會對許老板開出了第一道罰單。
但是如果我們各個地方政府的競爭性招商的政策方向不改,工業園區的恒大也會層出不窮。
在資本短缺、產能供不應求的大背景下,招商引資是有效的。當年招商引資是對的,那個時候資源匱乏,資本缺乏,自然需要錢。但現在資本過剩、產能過剩成為普遍性問題,這時還鼓勵各地方政府搞“招商引資大比武”,便十分荒謬了。
李昌平是農村出身,他搞三農研究,是我們國家很接地氣的三農問題專家,他經常給我發一些他對三農問題的研究。這次他說,競爭性招商引資這件事情就相當于農產品生產過剩,但還在加大財政補貼激發農民生產積極性。這是一個問題,有個詞叫做“勤勞致窮”,本來就過剩了,還在加大力氣折騰,可不是越勤勞越窮嘛。
另外,還有一個情況跟大家講一講,現在招商引資出現了一種新的情況,引起了大家高度重視。
發達地區政府以“優惠政策”招不發達地區的商。
這話聽著有點繞口,就好像發達地區設一個“特別園區”,讓落后地區的企業在“特別園區”注冊落戶,企業在“特別園區”所交納的稅收返回給“特別園區”,再由“特別園區”以各種激勵政策把企業所交納的稅收全部獎補給企業。有的地方是五年不變,也有些是一半返還企業十年不變等等。
發達地區政府反過來招落后地區的商,還不是因為發達地區的經濟增長速度下降了,要刺激,這就是一種應激反應。
這種招商引資一旦流行起來會怎么樣?說重一點兒,會不會要了落后地區的命?財政稅收會不會出現大問題?
李昌平說他有一個謹慎的看法,就是這個干法可能會破壞統一大市場。在破壞統一大市場的同時,破壞統一稅政。
因此他認為應該禁止。有的地方種糧食,有的地方搞工商業,種糧全國人民吃,稅收全國人民花。各盡所能、地盡其力,全國統籌,相安無事。
而現在鼓勵各個地方瞎折騰,你挖我,我挖你,你挖他,這結果是什么呀?這不是前一段中央文件里面講的合成謬誤嗎?每個人都覺得干的有道理,但大家干的東西整合到一起,最后的結果是不好的。
李昌平他比我小一些,但他自稱是“小老頭”。現在我們大興調查研究之風,他表示自己這個小老頭沒資格參加調查研究,便建議有關領導同志調研一下,各個市縣區的開發區、工業園區現在土地閑置、廠房閑置的僵尸企業有多少?建議領導解剖一下某些企業利用地方政府之間的內卷式招商、引資政策的瑕疵、四處擴張的資本構成及其經營情況。
咱們現在不是講高質量發展嗎?過去我們說發展才是硬道理,現在我們講高質量發展是新時代的硬道理。大家都注意這個變化了,高質量發展口號這么響。我們是不是要特別注意發展質量的問題啊?這和反形式主義一樣,目前我們反形式主義的力度越來越大,防止形式主義變本加厲。
李昌平的文章,我看完之后很有同感。但是這事我沒有做過詳細的調查研究,很怕這件事說錯了。沉淀了幾天,我才把這件事情跟大家講一講,說得不對之處還請大家批評指正。
(作者系昆侖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來源:昆侖策網【作者授權】轉自“司馬南”今日頭條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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