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根據《2019財年國防授權法》的要求,美智庫新美國安全中心(CNAS)1月28日發布一份重要的獨立評估報告——《迎接中國的挑戰:在印度-太平洋地區恢復美國的競爭力》。該報告不僅提出了美國印度-太平洋戰略的6大基本原則,并就如何提高美國的競爭力從7個方面提出了94條具體的、可付諸實施的政策建議。
一、背景
(一)中美在印度-太平洋地區的戰略競爭陷入僵局
美國渴望建立一個“自由和開放”的印度-太平洋,擁有強大的聯盟和伙伴關系;美軍可在整個地區自由行動;美國公司能夠進入主要市場等。但中國正朝著印度-太平洋地區更加封閉和不自由的未來邁進,包括控制南中國海和東海,制定有利于中國的貿易和投資規則,對臺灣擁有事實上的統治權等,這將損害美國的重要利益,最終將削弱美國的國際影響力和領導力,影響美國的安全與經濟。
(二)美國目前的印度-太平洋地區戰略存在不足
隨著2017年《國家安全戰略》和2018年《國防戰略》先后頒布,美國政府明確了在該地區與中國的競爭;兩年來,為實現“自由開放”的目標,美國政府已經開始了初步的工作。然而,總體而言,美國在一些關鍵領域的政策仍然存在不一致、不協調以及資源不足等現象,而且缺乏競爭力,不利于提升美國的價值觀和利益。
(三)《2019財年國防授權法》要求進行獨立評估
美國一直希望實現印度-太平洋地區的自由開放愿景,但在實際執行中存在巨大差距。為彌補這一差距,美國的《2019財年國防授權法》1254章節專門規定國防部應在該法生效后的90天內選擇一家非國防部機構,對在印度-太平洋地區成功實施《國防戰略》所必需的地緣政治條件進行評估,重點關注如何“支持美國前沿防御、確保進入、前沿基地部署,以及建立和加強聯盟與伙伴關系等”,同時在270天內向國會提交研究報告。此次新美國安全中心提交的報告就是根據要求向國會提交的報告。
該報告探討了美國政府而不僅僅是國防部,應當如何實現美國的印度-太平洋戰略。盡管評估的重點是印度洋-太平洋地區,但考慮到中國的挑戰是全球性的,因此該報告的很多建議都是在該地區以外的。
二、美國印度-太平洋戰略的6大基本原則
(一)美國政府應當把與中國的戰略競爭作為重中之重
華盛頓的日常事務不足以應對中國在印度-太平洋地區的挑戰。新版《國防戰略》最重要的貢獻之一就是明確提出“國家間的戰略競爭是美國國家安全的首要問題”。中國的挑戰經常被描述為是未來的,但現在它確實是現實的。盡管中國的復興部分是因為世界權力與影響力再分配的結果。但在許多領域如印度-太平洋地區,美國是能夠阻止和扭轉的。這需要美國投入比迄今為止更多的關注和資源,但最重要的是要有更大的緊迫感,要在其他地區和問題上做出艱難的權衡。應對中國的挑戰應該是美國外交政策的一項組織原則,而非只是優先事項之一。
(二)美國的戰略必須是跨多個領域綜合和協同的
美國需要一個既全面又協調的印度-太平洋戰略。維持軍事威懾至關重要,但還需要綜合運用經濟、技術、外交、意識形態、治理和人力資源等手段。技術優勢是經濟和軍事實力的關鍵驅動力;經濟影響政治和安全決策;外交加強軍事聯盟和伙伴關系;信息環境影響民眾對相對實力的感知;在每一個領域進行有效的競爭都需要嚴格的人才管理策略與投資人力資源。這同樣要求美國政府進行體制創新,突破傳統的官僚作風。此外,美國需要更多的利益相關者,包括科技公司、媒體、大學、民間社會和私營部門,來增強美國的競爭力。
(三)提高美國自身的競爭力對實現印度-太平洋地區的自由開放至關重要
美國自身的競爭力將是決定印度-太平洋地區秩序演變的主導因素。美國的政策制定者應該評估美國能做些什么來讓美國跑得更快,跳得更高。美國的優勢在于:民眾、人口、地理、豐富的能源資源、充滿活力的私營部門、強大的聯盟和伙伴關系、一流的大學、健全的民主和創新精神。但美國的優勢既不是注定的,也不是永久的。美國需要更加重視維持美國的核心能力和培育新的力量來源。
(四)美國必須與盟國和伙伴進行競爭并爭取它們
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區,美國推行旨在實現主導地位的政策已不再可行,在該地區幾乎所有重大問題上,建立聯盟都是必不可少的。不可否認,該地區各國都不同程度地將中國視為經濟機遇。因此,試圖建立一個明確的反華同盟必將失敗。但該地區各國總體上不希望生活在中國主導的不自由秩序中,這也為美國提供了建立區域伙伴關系的機會。首先,美國必須在涉及該地區經濟、政治和安全等問題上提供可行的替代方案,并堅持其承諾。其次,美國應采取多種措施增強該地區國家應對中國政治、經濟和軍事脅迫的彈性。最后,美國應當為與中國的合作敞開大門,這不僅會促進美國的利益,也向該地區發出重要信息,即美國不尋求與中國全面對抗。
(五)美國應該積極構建印度-太平洋地區的新秩序,建立新的規則、規范和制度
為實現印度-太平洋地區的自由開放,美國不僅是要削弱中國“狹隘”的秩序,也不是簡單地回到過去,而是通過建立適應二十一世紀的準則、規則和制度重新塑造該地區的新秩序。包括推進新的貿易和技術標準,新的多邊協調機制,新的人權規范以及數字自由和獲取信息,網絡化的區域安全架構等。
(六)應對中國的挑戰沒有捷徑可走
印度-太平洋地區要實現長期穩定,首要就是與中國開展激烈的競爭。美國戰略優勢的持續削弱將增加中國的自信,并增加了對抗和沖突的可能性。一個更具競爭力的美國可以扭轉這種趨勢,幫助穩定亞洲,為與中國建立新的戰略平衡創造條件。美國公眾的教育和參與將是重要的組成部分,如果沒有美國民眾的知情支持,一個更具競爭力的美國對華戰略既不會有效,也不會持久。美國將不得不接受并承認,應對中國的挑戰將需要做出艱難的犧牲和權衡。美國不應該毫無必要地激怒中國,但也不可能因規避風險而無所作為。
此外,美國民主共和兩黨應當恢復兩黨合作精神,這對美國應對中國挑戰的能力至關重要。
三、提高美國競爭力的94條政策建議
中國的挑戰觸及了美國的核心價值——安全、繁榮和自由,而這一挑戰的核心以及誰將在未來占據優勢的試驗田就在印度-太平洋地區。通過以下7個方面的具體措施建議,可以恢復美國在印度-太平洋地區的競爭力。
(一)維持常規軍事威懾(13條)
1 發展新的戰爭方式
為應對中國制定新的軍事戰略和新的聯合作戰概念
為指揮、控制、通信、計算機、情報、監視和偵察(C4ISR)構建更具彈性的體系結構
在印度-太平洋地區建立可靠的作戰態勢
增加關鍵彈藥的投資并開發新型彈藥
開發競爭性后勤的概念和能力
2.促進國防部利用美國國家安全創新基礎
改革國防部的組織和流程,包括需求、規劃和預算以及采辦
確保國防部能夠開發、使用和利用最新技術
維持和加強傳統與非傳統的國防工業基礎,其具有強大、靈活、彈性的特點
3.加強美國的盟友和伙伴關系
開發盟友和伙伴的“反介入/區域拒止”能力
在美國盟友和伙伴之間實現安全網絡
打造東南亞通用作戰圖像
對于對抗中國的國家進行《制裁對手法》(CAATSA)豁免
支持印度在和平時期、危機和沖突中為中國制造困境的軍事選擇
(二)確保關鍵美國技術優勢(16條)
1.加速美國的創新引擎
增加在美國的研發投資
通過設定標準、指標等來加速美國人工智能的創新
通過增加政府數據和計算資源的可用性,支持美國在人工智能和機器學習方面的創新
打造聯盟創新基礎
2.保護美國關鍵技術優勢
確保半導體供應鏈安全
建立半導體制造設備的多邊出口管制,增加聯邦對下一代硬件的資助
稀土礦資源來源多樣化
根據向中國銷售產品的最終用途,擴大出口管制
3.打擊非法技術轉讓
確保有足夠的資源進行反間諜調查
加強美國執法部門和大學之間的合作
提高針對間諜活動的簽證審查
擴大制裁范圍,切斷竊取美國技術的中國公司與美國市場和金融體系的聯系
將更多與中國人民解放軍有關的公司列入出口管制實體名單
4.牽頭為新興技術制定新的國際規則、規范和標準
建立新的民主國家集團,以協調技術政策
積極參與制定技術標準的多邊機構
在國際上發揮領導作用,并與中國合作,以制定使用新興技術的規范和原則
(三)提高美國經濟實力和領導地位(18條)
1.促進美國在印度-太平洋地區的貿易和投資
通過成立新的美國國際發展金融公司、雙邊投資協定和進出口銀行,促進美國在印度-太平洋地區的更多投資
加強美國財政部、商務部和國務院在印度-太平洋地區的商業外交
擴大美國在印度-太平洋地區的技術援助計劃,包括基礎設施和援助
繼續支持開放的全球能源貿易和投資體制
將印度-太平洋地區的主要合作伙伴納入普遍優惠制度計劃
2.加強和利用美國的金融權力
通過對美國公司實益所有權的披露要求,提高金融市場透明度
將不符合美國交易所審計和披露要求的外國公司(包括中國公司)摘牌
阻止挑戰者的貨幣和支付
發展和運用強制性經濟治國的戰略概念
3.支持美國在金融技術的創新和領導地位
建立金融技術加速發展的監管框架,與包括中國在內的國家進行競爭
鼓勵發展區塊鏈支付應用
資助和支持區塊鏈技術方面的教育與學術研究
4.修訂印度-太平洋地區及全球的經濟秩序
在印度-太平洋和歐洲推行新的高標準多邊貿易協定
對盟國和伙伴謹慎使用關稅
加強美國與世界銀行和亞洲開發銀行的合作,以支持印度-太平洋地區的高質量基礎設施項目
牽頭為金融發展制定更高標準
更新、加強和改革世界貿易組織
提高對中國附加關稅的針對性
(四)加強美國外交(17條)
1.加強與印度-太平洋地區最重要的盟國和伙伴的外交
主持召開美國、日本和澳大利亞國家安全顧問三方的定期對話
提升與亞洲主要伙伴,特別是印度、印度尼西亞和越南的高級別雙邊外交關系,并形成制度化
加強與臺灣的外交和安全關系
加強與歐洲在印度-太平洋地區的外交合作
積極尋求解決盟國和伙伴之間的爭端,包括在南中國海以及日韓之間的爭端
繼續優先向亞洲國家提供能源和氣候恢復援助,并重新加入《巴黎氣候協定》
有選擇地消除針對印度-太平洋地區戰略盟國和合作伙伴進行外交與安全援助的障礙
2.與盟國和合作伙伴開展新的外交、政治和文化交流
把國際軍事教育和培訓資金轉移到國防部,為外國外交官創建一個類似國務院的項目
增加對印度-太平洋地區主要盟國和伙伴的高級別訪問,包括美國會議員、市長和州長,并建立國家商務倡議,向這些官員進行適當的通報
在印度-太平洋地區增設富布賴特大學以加強青年交流
在印度-太平洋地區建立亞太安全研究中心衛星辦公室
3.深化與印度-太平洋區域機構交流
積極參與亞洲多邊機構
加入或增加與南亞和印度-太平洋多邊組織的交流
與那些美國不參與的地區組織中的盟國和伙伴進行協調
4.重組美國政府機構,以更好地參與印度-太平洋地區競爭
增加政府機構如財政部和國務院中參與印度-太平洋地區事務的工作人員
增設一名總統中國事務副助理,負責協調整個政府的戰略
建立美國競爭力的兩黨獨立委員會
(五)意識形態和敘事的競爭(9條)
1.加強美國在印度-太平洋地區的公共外交
重建和加強美國公共外交機構
優化美國社交媒體和目標受眾的信息工作
開展公共外交活動,突出和宣傳美國在印度-太平洋地區的經濟舉措、援助和私營部門投資
2.揭露中國的“非法”活動
針對中國的“惡意”活動,與國內外公眾進行更直接、更系統的溝通
重新設計解密程序,以便更容易公開發布有關中國共產黨“錯誤”行為的信息
提請國際社會注意將維吾爾問題視為宗教自由問題,并鼓勵東南亞及其他地區的穆斯林國家為此發表意見
3.針對中國宣傳和擴大影響力的活動建設彈性手段
對接受中國政府資助的美國教育和民間社會機構進行強制性透明
通過改革“外國政府代理登記法”,要求放棄對外國政府的直接宣傳
幫助消除中國共產黨在主要盟友和伙伴中的影響力
(六)促進數字自由和對抗高科技反自由主義(9條)
1.加強美國在印度-太平洋地區的數字參與
新建美國數字發展基金,通過與盟國合作,支持印度-太平洋及其他地區的信息連接項目
指導新成立的美國國際開發金融公司支持印度-太平洋地區的項目,為中國的數字基礎設施提供替代品
增加美國在印度-太平洋地區的數字外交,增加數字專員和高級“數字代表團”
2.防止中國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區占據數字基礎設施主導地位
重振5G無線技術的全球競爭
加大對華為5G野心的壓力,同時堅持美國目前對華為的態度
積極反對“互聯網主權”的概念,把獲取基于事實的信息作為一項普世人權
3.挑戰中國在國內外的監控
利用美國的經濟工具,以促進中國高科技非自由主義蔓延的行為體為目標
設計新的手段來規避中國的“防火墻”
在整個印度-太平洋地區促進獨立媒體、公民社會和政府問責制
(七)培養與中國競爭的人才(12條)
1.授權美軍參與人才爭奪戰
擴大征兵戰略以利用美國的人才
在現役和預備役部隊中迅速擴大軍事人才管理倡議
使軍事訓練、教育現代化,并鼓勵與技術、地區和語言技能相關的技能
2.加強國家安全文職人員隊伍
通過制定國家安全文職人員戰備指標等改進人力資源管理
現代化聯邦招聘流程并減少障礙
啟動民間職業培訓,培養高需求技能
加強全國勞動力的人才流動
更新聯邦教育獎學金以應對大國競爭
3.投資公私營技術勞動力
加大對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教育的支持,包括中等、高等、職業和再培訓
提高H-1B簽證的總體上限,并完全取消高學歷簽證的上限
改善私營部門和政府機構之間的人才流動
為政府中的關鍵技術崗位配備合適的人員
四、國會的反應
美國會議員對該報告表示認可,美參議院武裝部隊委員會主席吉姆·英霍夫稱,該評估報告概述了如何利用美國所有的手段與中國和其他對手進行競爭的道路。美參議院武裝部隊委員會參議員杰克·里德表示,要有效打擊中國在印度太平洋的“侵略”,就需要全面的美國戰略,這一戰略要超越國防領域,以確保美國在印度-太平洋地區的進入和影響;該報告為美中競爭提供了解決方案的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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