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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外貿易法——中美貿易爭端法律解析前言

美國對中國發動貿易戰爭，讓人們更加真切地意識到美國自由資本主義的真相。在全球經濟一體化的今天，美國奉行重商主義，以增加征收懲罰性關稅的方式，試圖破壞中美兩國貿易關系。中國為了捍衛國家利益和中國企業合法利益，與美國開展針鋒相對的斗爭。中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先后兩次發布中美兩國貿易爭端、中美兩國貿易磋商白皮書，全面系統闡述中國的立場，為了解中國對外貿易法律制度體系打開了一扇窗戶。透過中美兩國貿易爭端，研究中國經濟法律制度體系，有助于人們更加重視經濟法的作用，有助于學術界重新思考經濟法的本質。

長期以來，法學界始終無法將經濟法形成有機的整體，“板塊”現象是經濟法的常態，經濟法各個部分之間缺乏內在邏輯聯系。之所以出現這種現象，一方面是因為中國學者在經濟法研究過程中，試圖為政府宏觀調控提供經濟法律依據，貼近了改革的現實但卻忽視了理論的內在邏輯，不少經濟法教科書借鑒蘇聯、日本、美國等一些國家的經濟法律制度，試圖在此基礎之上建立中國的經濟法律制度體系。正是這種拿來主義，使得中國經濟法律制度缺乏內在聯系，無法形成有機整體。另一方面，受到國內民法和商法學界的影響，認為經濟法是市場經濟的法律規范，忽視了經濟法的本質屬性，結果導致經濟法學界把西方國家一些經濟法律制度曲解為市場主體之間競爭法律制度。其實不然，最早的反壟斷法是反對國王特許設立公司的法律，誕生于1624年的英國反壟斷法，旨在改變英國只有女王批準才能設立公司的做法，為現代公司制度建立提供明確的法律依據。經濟法從一開始就是規范政府行為的法律，只不過由于各國政治制度和法律制度體系不同，因此，不同國家經濟法律制度表現形式各不相同。美國司法部和美國聯邦委員會是美國反壟斷執法機構，美國司法部秉承美國聯邦政府的意志，對美國企業實施反壟斷調查，并且將一些壟斷企業訴諸法庭，要求法院判決壟斷企業承擔法律責任。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經濟法從來都是規范政府行為的法律。經濟法與行政法的最大區別就在于，經濟法是“政府作為一方當事人調整經濟關系的法律規范”（筆者上個世紀提出的“經濟法國家主體說”）。

美國聯邦政府為了干擾國際貿易已經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美國總統甚至動用國家緊急狀態法，對中國華為公司等一些高科技企業和高等院校實施制裁，而美國國會直接在國防授權法案中明確對中國華為公司以及中國其他高科技企業實施禁運措施。所有這些都充分說明，經濟法研究方向是政府行為，經濟法與行政法最大區別就在于，經濟法旨在研究政府在規范經濟關系過程中如何體現統治者的意志，如何在全球經濟一體化大背景下，實現國家利益、社會公共利益和企業合法利益的最大化。

美國對中國發動貿易戰爭所采取的一系列法律措施，進一步堅定了筆者的信念。經濟法研究必須牢牢把握正確的方向，必須透過現象看本質，在雜亂無章制度規范中，發現經濟法的秘密。

美國之所以對中國發動貿易戰爭，是因為美國已經進入后工業化時代，美國國內經濟結構出現了嚴重問題。美國依靠金融貿易和知識產權貿易維持美國經濟的增長，美國傳統制造企業在經營過程中面臨巨大的危機。美國波音公司作為美國乃至世界上超級航空制造公司出現一連串重大責任事故，導致印度尼西亞和埃塞俄比亞航空公司的飛機失事，數百位消費者失去生命。美國波音公司和美國聯邦政府監管機構不是深入調查，而是文過飾非，盡可能地輕描淡寫，試圖蒙混過關。美國政府和美國企業所作所為讓人們深刻意識到，所謂嚴格責任，所謂消費者權益保護，都只不過是美國壟斷企業的遮羞布而已。

美國工業特別是制造業之所以陷入困境，根本原因就在于，進入后工業化社會之后，美國為了追求利潤，將產品設計和市場營銷控制在自己的手中，而把零部件生產轉移給其他發展中國家，從而導致產品質量控制以及市場監管方面出現了嚴重的漏洞。雖然美國波音公司已經提出賠償的方案，但是，美國波音公司能否改變消費者對波音公司的印象，世界各國航空公司是否仍然信賴美國波音公司值得觀察。美國對中國發動貿易戰爭，目的是要“再次工業化”（美國前總統奧巴馬豪言壯語）的過程中，爭取主動的地位，讓美國“再次偉大”（美國總統特朗普演說政治口號）。

經濟法與政治密切相關。經濟法與一個國家產業政策、經濟結構、發展階段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中國經濟法研究可以借鑒其他國家的經濟法律規范，但是，卻無法照抄照搬其他國家的產業政策、經濟結構，當然也無法和其他國家經濟發展階段完全相同，正因為如此，中國經濟法研究必須立足于國內，深入研究中國經濟發展中所面臨的一系列復雜社會問題，透過社會關系發現問題的本質，并且制定科學法律規范解決中國經濟發展中存在的問題。

美國對中國發動的貿易戰爭就像一面鏡子，它讓我們看到了中國經濟發展產業政策中存在的問題，看到中國門類齊全的工業體系中存在的缺陷，看到中國高速發展過程中蘊含的危機。可以這樣說，美國對中國發動貿易戰爭是給中國注射了清醒劑，讓中國真切地意識到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在經濟發展中所面臨的許多深層次問題。

筆者密切跟蹤美國對中國發動貿易戰爭軌跡，深入了解美國政府采用的法律制度體系，探討美國國會制定針對中國法律背后所隱含的復雜社會關系，了解美國對外貿易法和世界貿易組織規則之間的差異，并且對“美國優先”（美國總統提出的政治口號）進行了深入的解析，目的就是要抨擊美國所謂自由資本主義社會法律制度體系的虛偽性。

本書主要觀點如下：

第一，美國以國內法對中國發動貿易戰爭，違反世界貿易組織（關貿總協定）所確立的一系列原則，是典型的違法行為。由于美國作為世界貿易組織成員干擾破壞世界貿易組織的仲裁規則，美國駐世界貿易組織代表拒絕世界貿易組織成員遴選世界貿易組織仲裁機構專家，結果導致世界貿易組織仲裁機制陷入癱瘓。中國提出的世界貿易組織改革基本原則是完全正確的。中國應當在世界貿易組織發揮更大的作用。但是，中國不要指望世界貿易組織解決中美兩國貿易爭端，也不要指望世界貿易組織能推動世界貿易發展，中國應當在促進世界貿易組織改革的同時，與世界主要貿易伙伴簽訂自由貿易區協定，以自由貿易區協定解決貿易發展中存在的問題。中國已經與東盟簽訂自由貿易區協定，與韓國簽訂自由貿易區協定，正著手與日本、韓國簽訂東北亞地區自由貿易區協定。中國應當充分發揮自由貿易區協定的作用，必要的時候在對外貿易法中增加有關自由貿易區協定和自由貿易港規則，從而為自由貿易協定談判和自由貿易港建設以及大灣區發展提供明確的法律規范。

第二，必須高度重視國家的產業政策、經濟發展戰略對一個國家經濟發展的直接作用，高度重視國家制定產業政策和經濟發展戰略的法律依據，改變傳統經濟法研究內容，著力解決產業政策和經濟發展促進法（經濟振興法）中存在的問題，為我國經濟現代化特別是工業現代化提供明確的法律依據。

第三，必須重新審視財政稅收政策宏觀調控作用，對中國的公共財政預算、主權基金預算、國有資本預算和社會保障預算制度進行深入分析，并在此基礎之上，探討國有企業與國庫之間的關系，建立現代企業信托制度，解決中國國有企業參與國際競爭所面臨的一系列法律困擾。

我國已經頒布外商投資法，即將實施政府投資條例（2019年7月1日正式實施），加快政府授權資本制改革，所有這些都充分說明，中國經濟法學界必須在認真研究傳統財政預算制度基礎之上，了解現代財政預算制度和國有資本制度之間的關系，認真研究各國公司法律制度，探討完善中國國有企業法律制度體系，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提出立法建議。

第四，必須堅持儲蓄經濟發展方向不動搖。美國之所以對中國發動貿易戰爭，是因為美國透支信用導致美國國內經濟出現嚴重問題。美國總統試圖通過轉移視線、掩蓋事實真相、對中國發動貿易戰爭等方式，把美國國內的經濟問題外部化，把美國經濟和社會問題歸咎于中國，這是一種極端不負責任的行為。美國的信用經濟破產是遲早的事情。現在美國財政赤字不斷擴大、貿易赤字不斷增加，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為了穩定美元貨幣價格，通過提高利率回籠貨幣，但是現在看來，美國經濟發展已經陷入進退維谷的兩難處境，如果美國提高利率，美國經濟增長就會失去動力；如果美國放松銀根，美國就會出現通貨膨脹。美國總統和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主席之間的矛盾，反映出美國信用經濟發展的深層次矛盾，短期內這種矛盾不會惡化但是也不會消失。中國必須吸取美國教訓，穩定中國的儲蓄制度，堅持走儲蓄經濟發展道路，確保中國經濟不會出現泡沫化現象。為了確保中國儲蓄經濟健康發展，中國有必要加快商業銀行、保險、證券和信托制度改革，有必要制定儲蓄保護法，確保居民的存款不會因為金融機構的非法行為而遭受損失。

第五，必須重新審視人類文明發展的歷史規律，不要盲目的邯鄲學步，東施效顰。美國進入后工業化時代之后，出現了許多結構性的問題。美國重返工業社會，面臨既得利益集團的相互掣肘，美國聯邦政府動輒得咎。中國在發展經濟過程中，必須重新認識農業社會、工業社會和后工業化社會之間的關系，明確中國歷史坐標定位。

中國仍然處在工業化上升時期，如果盲目追求服務業特別是非生產性消費服務業在國民經濟中的比重，那么，有可能會導致中國經濟出現嚴重的空心化現象。發展農業、工業經濟，積累更多的財富，仍然是中國未來經濟發展的重中之重。

中央之所以反復強調資本市場必須為實體經濟服務，就是看到了西方國家進入后工業化社會所面臨的危機，采取一切可能采取的措施確保中國農業現代化和工業現代化不會偏離正確的方向。中國經濟法研究不能忽視產業法研究，而應當針對中國農業法等產業法律制度體系存在的問題提出自己的解決方案，針對我國產業政策中存在的問題提出合理化的立法建議。當前我國國有企業改革正處在關鍵時期，如何在國有企業“抓住中間、放開兩頭”改革過程中，不斷完善中國國有企業體制和治理結構改革法律制度體系，這是中國經濟法學界需要認真思考的問題。

透過美國對中國發動貿易戰爭這個特殊的切口，筆者總結了幾十年來經濟法理論思考，并在此基礎之上對中國經濟法學未來發展方向提出了自己的建議。筆者采用編年體的方式撰寫這部作品，是為了增加現場感和真實感，希望能改變人們對經濟法理論的刻板印象，改變傳統經濟法碎片化現象，從一個國家經濟發展的整體戰略出發，重新構建中國經濟法律制度體系。全書48萬字。將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發布的中美貿易爭端和中美貿易磋商白皮書作為附件，全書共52萬字。

由于近距離分析美國對中國發動的貿易戰爭，比較中美兩國的貿易制度，研究美國“全政府”對華戰爭策略，部分內容可能有重復。不當之處，敬請批評！

喬新生

2019-6-5

（作者系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教授；來源：昆侖策網【作者授權】，轉自“喬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