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春,毛澤東視力明顯減弱,8月,得出診斷——老年性白內障。
毛澤東嗜書如命,沒有書讀的日子,對他來說是不可想象的。文件報刊可以由身邊的工作人員代讀,但毛澤東酷愛古詩文和史書古籍,沒有一定的文學素養,為主席讀這些古書實在勉為其難。
這樣,為毛澤東找一位講讀古詩文的人這件事,便提上了議事日程。
最終,經過一番嚴格、周密的遴選,44歲的北大中文系教師蘆荻成為了這個幸運之人。
1975年5月26日,晚上10點多,蘆荻坐上了開往中南海的汽車,直到這一刻,她才被告知,是去為毛主席講讀古文。
之前,她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叫去為一些不認識的人講課,為什么?沒人告訴他,她也不便多問。
現在,突然被告知是去為毛主席講古文,差點沒驚掉她的下巴。
她是一個性格內斂、不喜交際的人,平時見陌生人都有點不知所措,而現在馬上就要見到平時只能在電視報紙上看到的全國人民的偉大領袖毛主席,他簡直緊張到了極點,同時又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在她的印象中,毛主席著書頗豐,對中國古典文學有很高的造詣。怎么會讓他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中年女教師去講古文呢?
來到毛主席面前的那一刻,蘆荻感覺像是在做夢一般。而毛主席對她的到來則顯得格外高興,還對身邊的人玩笑說“這是他請來的客人”。
寒暄過后,毛澤東突然問蘆荻:“會背劉禹錫的《西塞山懷古》嗎?”
對于一名北大中文系的教師來說,這首詩本不在話下,但由于當時太過緊張,腦子一片空白,加上毛主席問的突然,蘆荻一下竟沒反應過來,愣住了。
隨即,毛主席一字不差地將整首詩吟誦了下來:
王濬樓船下益州,
金陵王氣黯然收。
千尋鐵鎖沉江底,
一片降幡出石頭。
人世幾回傷往事,
山形依舊枕寒流。
今逢四海為家日,
故壘蕭蕭蘆荻秋。
吟罷,毛主席笑著問蘆荻:“你的名字是不是從這首詩里來的?”
蘆荻這才明白,毛主席提這首詩的用意,頓時笑了,極度緊張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點
接著,毛澤東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告訴蘆荻患了目疾,請她代讀中國古文。蘆荻這才明白,請她來此的原因,松了一大口氣。
講讀天馬行空,不拘一格。就從唐朝的劉禹錫開始,接著轉到三國時期的阮籍,一下子又聊到北周文學家庾信。但一直都是毛主席在講,蘆荻只是聽著。見蘆荻一直不講話,毛主席只好給她點了一道題:“該輪到你講了,就講講庾信的《枯樹賦》吧!”蘆荻這才開始慢慢進入狀態。
講讀從十點多一直持續到凌晨一點,保健醫生考慮到毛主席正在病中,勸他該休息了。
也許是因為太久沒遇到這樣可以暢談中國古典文學的對手了,毛主席方興未艾,談興正濃,不肯中斷談話,一談又談了兩個小時。直到醫生下了“命令”,非要毛主席休息不可,兩人這才結束了這第一次講讀。
蘆荻被安排在離毛主席住處500米遠的一幢樓里住了下來,毛主席想讀書時便讓秘書給她打電話;不讀書時她便在住處準備功課。
每當接到毛主席秘書的電話,蘆荻便騎上自行車,風風火火的趕過來,時常喘著粗氣趕到毛主席身邊。毛主席了解這一情況后,便直接讓蘆荻到自己的書房去做功課。
走進毛主席的書房,蘆荻的感受只有兩個字——震撼!這一點,美國前總統尼克松和蘆荻有同樣的感受,他在回憶錄中這樣寫道:毛書房里從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的書,仿佛要把我壓垮!
對于蘆荻來說,幸運的是,毛主席的這上萬冊藏書(全都是毛主席自掏腰包購買的)她可以隨便借閱。
毛主席說過,“不動筆墨不讀書”,因此,他的書上到處都是批語。蘆荻不僅可以查閱到很多珍貴的古籍,還可以看到毛主席的評語,加上平時講讀時毛主席給她寫的字條(毛主席口音重,蘆荻有時聽不清,因此寫了很多字條),這些都是異常珍貴的歷史資料。
所以說,蘆荻是何等地幸運。然而,她起初的表現并不太令人滿意。原因是,她太過拘謹——她總是站著為毛主席讀書,需要毛主席一再要求她坐下,她才肯坐下;她對毛主席言必稱“您”,毛主席不喜歡這樣稱呼,一再對她說“稱‘你’便可”。
蘆荻之所以這么拘謹,一是因為她性格本就內斂,更重要的是她的領導給她規定了很多禁律:
不問你的時候,不能回答
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
不該問的不問
不該聽的不聽
不該看的不看
這么一來,本就緊張的蘆荻更加不知所措了。
但是,慢慢的,熟悉之后,毛主席的平易近人、風趣幽默,使她放松了許多。
有一回,毛主席對她說:“江淹《別賦》中‘秋露如珠,秋月如珪’,你的書中對‘珪’的注釋不很準確。”
蘆荻聞聽此言,大吃一驚。毛主席怎么會知道她注釋過江淹的《別賦》?難道毛主席看過自己的著作?
不錯,博覽群書的毛澤東讀過一本叫《歷代文選》的書,很喜歡其中的《觸龍說趙太后》、《別賦》、《滕王閣序》這幾篇文章,而這幾篇文章的選注者正是盧蘆荻。當時,毛澤東便記住了蘆荻的名字。這次找侍讀之人,蘆荻能被選中,很大原因也得益于此。
對于毛主席讀書之博,蘆荻服了。她當即向毛主席請教對“珪”的見解,毛主席講完后,蘆荻覺得毛主席的見解極有見地,古文修養比她這個專門研究古典文學的北大中文系教師要好得多。她倍感自己的淺薄,于是每天更加努力地為侍讀做準備。
然而,學問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成的。縱使蘆荻加倍地努力準備,還是力不從心,因為毛主席涉獵面太廣了!
古詩詞、古代散文這些蘆荻專業內的,她基本上能夠應付。可毛主席對《二十四史》、現代文學都有很高的造詣,對于這些專業外的,蘆荻就有點吃力了。
有一次,蘆荻給毛主席讀《二十四史》時,讀著讀著忽然停住了,毛主席納悶的問道:“怎么不讀了?接著往下念呀!”
蘆荻只得如實答道:“遇到了不認識的字,需要查字典。”不料,毛主席隨口便說出了那個字的念法,蘆荻一面深感自己學識的淺薄,一邊不得不佩服毛主席學識的淵博!
就在蘆荻給毛主席邊講邊學中,兩個多月過去了。毛主席的眼睛做了手術,很成功,一周后,一只眼睛復明。雖然視力復明,醫生勸他不可用眼過度,所以蘆荻仍留下侍讀。
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9月26日,也就是蘆荻來中南海整整四個月這天,離別的日子還是來了。
她原本以為,離開中南海的這天,她會頓感輕松。她是一個性格內斂的人,不諳人情世故,更不善工于心計,紅墻綠瓦之內,她多有不適。
對此,中共中央辦公廳送她回家的同志說了一句頗有深意的話:“你呀,知識分子,缺乏實際鍛煉!”
然而,離別的那一刻真正到來時,她最大的感受卻是失落和不舍!跟毛主席談古典文學,說是她講課,其實講的更多的是毛主席。毛澤東兼政治家、思想家、戰略家、軍事家、哲學家、詩人、書法家于一身,堪稱一代“大家”,他的真知灼見使蘆荻獲益無窮。
毛澤東晚年,每年只會見20位外賓,超過20個就要列入下一年計劃。很多外賓想見毛主席要等好幾年。即使見到了,會談時間最多也就一個來小時。
二戰英雄、法蘭西第五共和國的創建者——戴高樂臨終之前的最大遺憾,便是有生之年沒能見到中國的毛澤東主席。
而蘆荻卻可以和毛澤東這位時代巨人一夜又夜一夜的長談,這是何等難得的機會,現在這個機會就要結束了,她怎能不失落?
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她離開中南海不到一年,毛主席去世的消息傳來,聞此噩耗,蘆荻失聲痛哭!
四個月的朝夕相處,毛澤東在她心中早已不僅僅是那個萬人景仰的偉大領袖,更是時常浮現在自己腦海中的一位慈祥的老人、和藹的長者!
晚年的毛澤東已很少在公共場合露面,很少出席會議,很少會見外賓,不多的好友也一一故去,他的內心其實是孤獨的!蘆荻侍讀之際,勾起了他對中國古典文學的談興,他本就健談,在與盧迪一夜又一夜長談中,年邁的毛澤東也感受到了久違的快樂!
盡管在病體當中,盡管已82歲高齡,但毛澤東的思維依舊敏捷,記憶力依然強健,依然親自料理國內外大事,依然擠時間讀書,這無不給蘆荻帶來巨大的影響和無窮的動力。
后來,在蘆荻的晚年,一生與世無爭的她,在風燭殘年之際也像晚年的毛主席一樣,依舊筆耕不輟。
她將自己所珍藏的,毛澤東和她談話的記錄、毛澤東在藏書中所作的批語一一整理,精心寫作了《毛澤東和傳統文化》、《和毛澤東談歷史和古代文學》兩部書。
2015年,蘆荻因病去世,享年85歲。但她的這兩部極具歷史價值的著作,為后人研究毛澤東思想提供了提供了極具參考價值的資料。
來源:史海書蟲今日頭條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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