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翁歸(?-公元前62年),字子兄(音況),河東平陽(今山西臨汾)人。讀《漢書·尹翁歸傳》,頓感陣陣襲人的浩然之氣從那字里行間噴薄而出,在那浩氣藹藹繚繞升騰之中,一個一身浩然正氣百邪不侵的執政者形象卓然挺立于天地之間。
一、平陽市場騷亂,小吏初試鋒芒
尹翁歸幼年失去父母,由叔父撫養成人。雖孤苦伶仃,卻自幼志存高遠,發奮自強,刻苦修文練武,尤喜練習擊劍。每日聞雞起舞,堅持不懈,漸有所成,揮劍翻飛,如行云流水,出神入化,遠近聞名,人莫能當。
尹翁歸成年后在縣里做了一名獄吏。
當時,漢昭帝劉弗陵剛剛登基,大將軍霍光“初輔幼主,政自己出,天下想聞其風采”,“帝年八歲,政事一決于光”。[1]霍光獨秉朝政,一手遮天,炙手可熱,住在平陽縣的霍氏家族也水漲船高,霍家子弟及其家奴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在當地橫沖直撞。他們在市場上持刀尋釁滋事,強買強賣,欺行霸市,為所欲為,人們敢怒而不敢言,管市場的官員束手無策。
有人推薦尹翁歸做了管市場的小吏。
尹翁歸走馬上任,持長劍當街巍然挺立,平陽市場即刻風平浪靜。他一身凜然正氣,嫉惡如仇,公平執法,不吃請,不接受任何饋贈,不接受任何人的請托,世風為之大變。不僅霍家人不得不收斂鋒芒,變得循規蹈矩,地痞無賴悄然遁跡,整個市場的商人也無不奉公守法,對尹翁歸投以欽佩的目光。
二、“翁歸文武兼備,不知當立西東”
河東太守田延年巡視所屬各縣,來到平陽,召見縣里各級官員。
屬官吩咐左右:“請文官列于東廂,武官列于西廂,等待太守依次接見。”話音未落,五六十個官吏都迅速各就其位,齊刷刷地站成東西兩列,唯有尹翁歸跪伏不起。
屬官大感詫異,厲聲問道:“尹翁歸緣何不速速歸列?”
尹翁歸朗聲應道:“翁歸文武兼備,不知當立西東!”
一語出口,引來滿堂唏噓。大家都以為,尹翁歸目無尊長,傲慢無禮,口出不遜,當予重責。
太守田延年大不以為然。
他召尹翁歸到近前,問了幾個問題,尹翁歸反應機敏,對答如流,出口成章。田延年喜出望外,大感驚奇,遂任命尹翁歸為卒史,帶回太守府衙。
尹翁歸協助太守田延年辦案,有膽有識,精明強干,凡事都井然有序,有利有節,田延年對他更加敬重,甚至自嘆弗如。不久,便提升尹翁歸任督郵。
督郵每每代表太守巡行下屬各縣。尹翁歸無論走到哪里,都執法如山,對一些違法亂紀的官吏嚴加懲處,由于執法公平,責罰得當,那些受到懲處者大都口服心服,自認為是罪有應得,絲毫沒有怨言。
后經舉薦,尹翁歸調任緱氏縣尉。
再后來,田延年被選入朝中任大司農,尹翁歸因業績突出,升任都內令,后又任弘農都尉。
三、赴任東海太守,廷尉不敢請托
尹翁歸為官一任,振興一方,造福一方,擢升為東海太守。
東??な峭⑽居诙▏墓枢l。赴任前,尹翁歸躬身前往廷尉府拜謁,向于定國辭行。有兩個與于定國同鄉的年輕人,早就探聽到尹翁歸的行蹤,便先于尹翁歸來到廷尉府,拜托于定國將他們介紹給新任太守,以求在太守屬下謀一個差事,得到特別關照。
于定國以為此等小事,不足掛齒,滿口答應,請他們暫在后堂等候。正說話間,門吏報尹翁歸到達。
尹翁歸與于定國經過暫短寒暄,兩人便開始敘談。賓主兩相面對,縱論天下大事,談鋒甚健,言來語去,相談甚歡,持續了整整一天,語不及私。
于定國始終不敢將等在后堂的兩個小同鄉介紹給尹翁歸。
送走了尹翁歸,于定國來到后堂,對兩個小同鄉感嘆道:“這是一個非同一般的賢能郡守,我看啊,你們如果在他手下當差,恐怕難以勝任,在這樣的人面前,我有的只是虔敬和畏懼,不敢貿然啟齒以私事請托。”
四、“三鐵”治理東海,舉郡景仰太守
尹翁歸到東??ど先魏?,面臨著錯綜復雜的混亂局面。如何力挽亂局?他采用了“三鐵”策略。
一是鐵腳走基層,摸清社情建檔案。尹翁歸一到東???,便深入各縣邑調查研究,了解社情民意,對官吏的篤實與奸猾、民眾的忠厚與不肖,以及各類奸邪和不法案件,都了如指掌,篩查出重點人物,并且督促各縣記錄在案,分類存檔。
二是鐵面無私,嚴格執法。尹翁歸辦案,明察秋毫,執法如山,對于那些狡黠滑吏,不法豪紳,為亂奸民,一概視情節輕重,作出相應懲處,當關則關,當殺則殺,不管是什么人,絕不姑息。“吏民皆服,恐懼改行自新”。[2]
三是鐵腕行政,立誅首惡。東海郯縣有個惡霸土豪許仲孫,目無法紀,為非作歹,上通官府,下結地方黑惡勢力,稱霸一隅,使附近的老百姓吃盡了苦頭。前面數任太守都曾試圖將許仲孫抓捕正法,都被他借助種種勢力的庇護得以化險為夷,金蟬脫殼。尹翁歸到任后,迅速查明許仲孫的罪證,保護傘們還沒來得及出面說情,尹翁歸便果斷下令:將許仲孫斬首示眾。遂使“一郡怖栗,莫敢犯禁。東海大治”。[3]
五、不幸英年殉職,宣帝降詔旌表
尹翁歸治東海政績卓著,不久,朝廷便提拔他擔任右扶風。
在右扶風任上,尹翁歸依然采用了在東??さ闹卫矸椒āK倪x拔重用了一些清廉嚴峻的官吏來輔佐自己,待之以禮,給予他們充分的信任和權力,讓他們放開手腳大刀闊斧地去開展工作;如果這些人中誰辜負了他的重托,他會毫不猶豫地堅決予以嚴懲,下屬仰慕其人格,又畏懼其嚴厲,無不如履薄冰般敬業盡職。
尹翁歸懲治犯罪,對于一般貧弱的老百姓犯法還較為寬容,對于豪強犯罪則強力打擊嚴懲,毫不姑息手軟。豪強一旦被治罪,尹翁歸即將其交給掌畜官,令其給牲畜鍘草,而且規定數額,限定時間,不準任何人替代,不能按時完成定額者,便施以鞭笞,強令去完成更多的定額。有的豪強實在不堪其苦,不得已選擇伏鍘刀自殺。“京師畏其威嚴,扶風大治,資賊課常為三輔最。”[4]
元康四年(前62年),尹翁歸以盛年病死于任上。他為官一生,一身浩然正氣,克己奉公,語不及私,政績卓著,為官清廉,但從不在人前倨傲不遜,死后家無余財,在朝廷上下享有崇高的威望。宣帝感慨系之,降詔予以旌表:“朕夙興夜寐,以求賢為右,不異親疏近遠,務在安民而已。扶風翁歸廉平鄉正,治民異等,早夭不遂,不得終其功業,朕甚憐之。其賜翁歸子黃金百斤,以奉其祭祠。”[5]
六、品評
如果用盡可能簡短精當的文字給尹翁歸畫像,僅需這樣八個字:一身正氣,百毒不侵。
在一身浩然正氣的尹翁歸面前,上級不敢以私事請托,下級不敢不盡心盡力履職,皇親貴戚不敢仗勢踐踏法律魚肉民眾,貪官污吏不敢以權謀私,惡霸豪強不敢為非作歹,地痞無賴不敢禍害百姓,盜匪不敢嘯聚山林作孽為虐,黎民百姓不敢不循其軌、守其業、敬其事,做忠誠守法的好臣民。這使我們不由想起孔子的千古名言:“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6]
試撰一聯憑吊這位兩千多年前的先賢:一身正氣鑄就百毒不侵金剛身;千古流芳至今萬眾稱頌尹翁歸。
注 釋:
[1]《漢書·霍光傳》
[2] [3][4][5]《漢書·尹翁歸傳》
[6]《論語·顏淵》
(作者系解放軍西安通信學教授;【原創】來源:昆侖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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