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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jù)新華社英文大廣播8月24日報道,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24日和韓國總統(tǒng)文在寅24日互致賀電,慶祝中韓建交25周年。
世界上有兩個名字的地方并不少見,譬如世界第二大島新幾內(nèi)亞島又稱伊里安島。在這些“一地多名”中,位于東亞的朝鮮半島可以說是最為特殊的。一方面,在英語里,它被確定無疑的稱為“Korean Peninsula”,而在當?shù)乇久褡逭Z中,卻由于政治原因,需要被分別稱為“朝鮮半島(????)”與“韓半島(???)”
眾說紛紜的古“朝鮮”
實際上,“朝鮮”這個名字在歷史上出現(xiàn)的極早。《山海經(jīng)》里就有“朝鮮在列陽,東海北,山南;列陽屬燕”的說法。此時的“朝鮮”只是一個地名,是“東表日出之地”的意思。漢文史籍記載,西周武王伐紂消滅商朝之后,紂王的叔叔箕子率移民遠避朝鮮半島建國,史稱箕氏朝鮮。周武王順水推舟,“因以朝鮮封之”,使周室又多了一個藩國。
古代朝鮮
箕子在當?shù)赝林?span lang="EN-US">“教以禮儀田蠶,又制八條之教”,關于八條之教的內(nèi)容,流傳后世的僅剩三條,即“相殺者以當時償殺;相傷以谷償;相盜者,男沒人為其家奴,女子為婢,欲自贖者,人五十萬”。古朝鮮遂成為當時的文明之邦,被人們稱為“君子國”,如《山海經(jīng)·海外東經(jīng)》謂:“君子國……衣冠帶劍,食獸,使二文虎在旁,其人好讓不爭。”春秋末年的《論語·子罕》更記載孔子欲居九夷,并說:“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后世有人考證,“子欲居九夷,與乘桴浮海,皆謂朝鮮”。
這個箕氏朝鮮享國極長,從西周初年一直延續(xù)到了西漢早期。公元前195年,燕地的豪族衛(wèi)滿叛漢東來,投靠朝鮮,并得到了朝鮮王箕準的信任。然而衛(wèi)滿懷有取而代之之心,設計奪取了箕準之位。這樣,“箕氏朝鮮”就為“衛(wèi)氏朝鮮”取而代之了。衛(wèi)氏得國不正,國祚也不長遠,公元前108年,漢武帝出兵滅衛(wèi)氏朝鮮,在其舊地設置四郡(樂浪郡、玄菟郡、真番郡、臨屯郡),古朝鮮之地成為漢朝直接管轄的郡縣地區(qū),古朝鮮的歷史也就此結(jié)束了。
由于早期史料的匱乏,對于古朝鮮的歷史并不是沒有爭議的。在《朝鮮世宗實錄·地理志》中就出現(xiàn)了三個古朝鮮:“唐堯戊辰歲,神人降于檀木之下,國人立為君,都平壤,號檀君,是為前朝鮮。周武王克商,封箕子于此地,是為后朝鮮。逮四十一代孫準,時有燕人衛(wèi)滿亡命,聚黨千人,來奪準地,都于王險城(即平壤府),是為衛(wèi)滿朝鮮。”其中說到的“檀君”,傳說為天上下凡的天神庶子桓雄大王與熊女所生,是古朝鮮的開國君主,他于公元前2333年定都平壤,“御國一千五百年,后入阿斯達為山神,享壽一千九百零八歲”,故而早就被質(zhì)疑“檀君立國千余年之間,無一事可紀者,而獨于涂山玉帛之會,稱以遣子入朝。其假托附會,誠亦無足言者矣”。雖然現(xiàn)代朝鮮與韓國都認可檀君朝鮮的存在,甚至宣布在平壤發(fā)現(xiàn)了檀君墓;但直到20世紀70年代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編撰的《朝鮮通史》與20世紀80年代漢城大學教授李元淳主編的《韓國史》之中,仍舊未見關于“檀君朝鮮”的論述。
從“三韓”到“三國”
雖然在漢武帝滅衛(wèi)氏朝鮮后設立的樂浪郡中有一個“朝鮮縣”,但漢四郡設立之后就不斷受到周邊土著民族的侵擾,臨屯、真番旋即被廢,玄菟歷經(jīng)兩次內(nèi)遷,樂浪雖能自保一隅,勢力也呈漸趨衰落的態(tài)勢。隨著樂浪郡在公元313年最終被高句麗兼并,“朝鮮”這個名詞就此在半島歷史上湮滅達千年之久。
兼并樂浪的高句麗政權始建于漢元帝建昭二年(公元前37年)的玄菟郡高句麗縣。據(jù)其創(chuàng)始傳說,它是由夫余族的王子朱蒙建立的。這個政權“性兇急,喜寇鈔”,“尚氣力,習戰(zhàn)斗”。它肇興于遼東渾江流域,隨著勢力的發(fā)展強大,其疆域逐漸向朝鮮半島延伸,從鴨綠江畔,一直推進到漢江流域,進入半島腹心地帶。第19代王好太王(391-412年在位)與其子長壽王(413-491年在位)時期,高句麗的疆域達到巔峰:其西部已達遼河流域,今遼陽-鐵嶺一線;北部到松花江流域;東部瀕臨日本海;南部已跨過大同江,直抵漢江流域。
高句麗王好太王碑,中國東晉時期高句麗第19代王談德(374—412年)的記功碑。由巨大的天然角礫凝灰?guī)r石柱略加修琢而成,碑體呈方柱型,高6.39米,底寬在1.34—1.97米之間,四面環(huán)刻碑文
由于長壽王于公元427年把高句麗的首都遷到了平壤,使得當時的朝鮮半島出現(xiàn)了三個政權并立的情況,除了以咄咄逼人之勢南下的高句麗(中國史籍往往稱為“高麗”)之外,另外兩個則是百濟與新羅。在漢四郡將漢文化傳播到朝鮮半島中、北部時,朝鮮半島的南方則出現(xiàn)了名為“三韓”的部落聯(lián)盟(“三韓”一詞最早于《后漢書·東夷列傳》中出現(xiàn)),其中馬韓在西,即今韓國忠清道、全羅兩道一帶;辰韓在東,即今韓國慶尚道一帶;而弁韓則在辰韓之南,慶尚道洛東江中下游地區(qū)。大約公元1世紀,與高句麗有親緣關系的另一支扶余人南下,統(tǒng)治了馬韓土著,建立了百濟國。而辰韓中的一個部落后來吸收了其他城邦發(fā)展成“新羅”,并吸收了弁韓,成為三國之中唯一一個比較純粹的土著政權。這些部族與古國的名號,表達的則都是古時當?shù)孛褡逭Z言,不過用漢字借音而已,這與東鄰日本之國號直接來自漢文“日出之地”之義的情況大相徑庭。譬如“韓”字,《說文解字》里解釋為“井垣”,“三韓”斷然不會取此含義。從這個角度說,若當時的中國人將“三韓”記做同一音韻地位(“胡安切”)的“三邯”也是無可無不可的事情。若是參考現(xiàn)代朝鮮/韓語的話,“韓”這個音就是“大”的意思,故而“大韓”其實是一個同義疊置詞。這種情況在過去的“漢字文化圈”里其實并不是孤證,公元10世紀的越南國號“大瞿越”中的“瞿”就同樣是越語中“大”的意思。
長壽王去世之后,高句麗的國勢開始走下坡路,從北而南席卷整個半島的夢想破滅了。隋唐之際,高句麗又與中原王朝發(fā)生劇烈沖突,遭受數(shù)次沉重的打擊而走向衰落,最終于唐高宗總章元年(668年)為唐所滅。唐滅高句麗“收凡五部百七十六城,戶六十九萬”。至于高句麗遺民,也先后有數(shù)批被遷入中原,譬如唐玄宗時代的名將,威震西域的高仙芝,就是高句麗人后裔。在高句麗滅亡之前,唐軍已與新羅聯(lián)兵滅亡百濟,朝鮮的三國時代,遂以新羅王朝統(tǒng)一而宣告結(jié)束。
“山高水麗”
統(tǒng)一新羅的興盛時期幾乎是與中原唐王朝同步的。當公元9世紀后期唐朝爆發(fā)以黃巢起義為代表的大規(guī)模農(nóng)民起義時,小小的新羅也爆發(fā)了全國性農(nóng)民戰(zhàn)爭。據(jù)歷史文獻記載,農(nóng)民軍活動在全國近20個地方。與黃巢起義后唐朝中央集權瓦解同樣“神同步”的是,在9世紀后半期全國性農(nóng)民戰(zhàn)爭的沉重打擊下,新羅的王權亦名存實亡。代之而起的是通過農(nóng)民戰(zhàn)爭形成的各豪族軍事勢力。結(jié)果,在原新羅疆域內(nèi)形成甄萱的后百濟、弓裔的泰封國、茍延殘喘的新羅三國鼎立局面,史稱“后三國”。但這次新的分裂時期歷時不久。公元918年6月,大將王建發(fā)動政變推翻弓裔自立,935年迫使新羅投降,936年更以8萬大軍消滅后百濟重新統(tǒng)一了半島。王建為自己的新王朝取名為“高麗”。
高麗太祖王建
這是一個很容易引起混淆的國號。雖然泰封國也被稱作“后高句麗”,但實際上與原本的高句麗沒有任何關系,只不過興起于半島北部的高句麗舊地而已。至于王建統(tǒng)一半島后也根本沒有把首都建于高句麗的舊都平壤,而是開城,與高句麗就更加沒有什么關系了。與“高句麗”的本義早已湮滅無聞不同,王氏“高麗”取的是漢文“山高水麗”之意,“蓋山水之勝,甲于天下”。
無論如何,這個新建立的高麗王朝開啟了半島歷史上又一段穩(wěn)定、繁榮的歷史時期。中國的科舉制度也在這一時期傳入半島。“高麗太祖首建學校……;光宗 ……以科舉選士,自此文風始興。大抵其法頗用唐制 & &東方文物之盛,擬諸中華。”到了13世紀,偏居一隅的高麗也不免蒙古風暴的侵襲,由于拒絕向大蒙古國繳納巨額貢賦(包括獺皮一萬領、細綢三千匹,棉一萬斤,墨一干只,筆一百管,紙十萬張,紫草五斤,藍筍、朱紅各五十斤,雄黃、光漆、桐油各十斤),并殺死了蒙古人的使節(jié);1231年,蒙古大汗窩闊臺決定向高麗興師問罪,遣軍入侵。在清川江以北的龜州(今龜城),蒙古軍遭到高麗軍民的頑強抵抗。一位參加過無數(shù)戰(zhàn)斗的高齡蒙古軍人,對于龜州人民的頑強戰(zhàn)斗這樣感嘆道:“吾結(jié)發(fā)從軍,歷觀天下城池攻戰(zhàn)之狀,未嘗見被攻如此,而終不降者。”不可一世的蒙古軍隊歷經(jīng)30余年的6次侵略,直到1270年才迫使頑強的小國高麗最終屈服,除了兼并大同江以北的土地之外,更在高麗設置了征東行省,將其納入了蒙古汗國主導的世界秩序之中。
正是在這一時期,朝鮮半島的存在第一次為歐洲人所知。1245年4月,意大利傳教士柏朗嘉賓奉教皇旨令,從法國里昂啟程,出使蒙古。1246年他到了蒙古高原的和林,在這里,他見證了第三代蒙古大汗貴由的登基大典,并見到了被蒙古所征服的不同族群之人,其中也首次提到了朝鮮半島的高麗人。他在回到歐洲后撰寫的拉丁文著作《蒙古行紀》里,將“高麗”稱呼為“肅良合(Solangi)”。在蒙元初期時,由于言語不同,蒙古社會的譯職人員多由女真人來充當,因此“肅良合”一詞很可能是擔當蒙古人翻譯的女真人告知蒙古人的,所以蒙古人也就按照女真人的習慣來稱呼高麗王朝。
就常理而言,由于共通的羅馬字拼寫系統(tǒng),當某種西方語言在接觸到一個陌生的外來專名時,對這個詞的最初拼寫,極有可能直接被其他沒有接觸過這個詞的西方語言繼受,更不要說柏朗嘉賓用來撰寫的拉丁文根本就是中世紀歐洲的普通話。但“肅良合”這個稱謂終于不曾流行開來,究其原因,是另一個遠比柏朗嘉賓名氣更大的西方旅行家——馬可·波羅?!恶R可·波羅游記》廣為流傳,影響力要遠遠大于柏郎嘉賓的著作,正是這本游記最早將長達500年的高麗王朝統(tǒng)治下的朝鮮半島稱為“Cauli”,并最后衍生出了英語的“Korea”。“Korea”一詞最早出現(xiàn)在1653年。這一年,一艘荷蘭船只“鷂鷹號”在赴日本的途中發(fā)生了海難,它的船員在朝鮮半島被捕,其中一名叫哈梅爾(HendrickHamel) 的船員在被囚13年之后獲釋。他后來在著作中敘述他的這段遭遇時說道:“那個國家我們稱之為Korea……”
從“朝鮮”到“韓國”
高麗臣服蒙古汗國之后,國王世代相襲娶元朝公主為妻。自忠烈王至恭愍王為止,高麗7位國王中,除忠穆王和忠定王在位時還未成年故未娶元朝公主外,其他5位國王均與元朝公主通婚。結(jié)果,高麗王室迅速地蒙古化了,“通血緣、用蒙名、易服發(fā)、行胡禮、奏胡樂、嗜狩獵”。這種蒙古情結(jié)甚至在元朝被明朝推翻,北元勢力退回漠北之后依然保留了下來,并最終導致了高麗王朝的覆滅。
1388年,高麗國王以“大軍”4萬西犯明朝遼東。此舉極不得人心,師至鴨綠江中的威化島,前鋒主將李成桂率眾倒戈而還,發(fā)動政變并于1392年自立為王。這位李成桂主政后立即改弦更張,遣使赴明,“以‘朝鮮’‘和寧’,請更國號,乞圣裁”。明太祖為之裁定:“東夷之號,惟‘朝鮮’之稱美,且其來遠,可以本其名而祖之。”因此李成桂創(chuàng)建之國便命名為“朝鮮”,與“高麗”一樣,此國號取得也是漢文“朝日鮮明”的意思。這個王朝,中、日史籍一般稱之為“李朝”,而朝鮮、韓國則稱之為“朝鮮王朝”。
李成桂,朝鮮王朝開國之君
李朝時期的朝鮮禮樂文物、民風土習都對明朝亦步亦趨,在當時中國人心目中,朝鮮“其人業(yè)儒通經(jīng),尊孔圣之道;文物禮樂略似中國,非他邦比”。明清易代之后,在朝鮮看來,滿洲入主中原儼然“神州陸沉”,昔日的中華在辮發(fā)易服之后已經(jīng)淪為狄夷,唯有自己因為保留著明代的禮樂衣冠,因此仍是獨存的“小中華”。在這種朝鮮式的“華夷觀念”驅(qū)動下,朝鮮前往北京朝貢的使節(jié)們撰寫的游記名稱從“朝天錄”,悄然變成了“燕行錄”——言下之意并非去朝拜天朝,而僅僅是到燕京去出差,在私下里甚至把清朝皇帝稱作“胡皇”,清朝使節(jié)稱作“虜使”。而在表明清朝宗藩關系的“正朔”方面,朝鮮也開始效仿越南的先例,除了對清朝的公文賀表不得不用清朝年號應付之外,一切內(nèi)部文書,包括王陵、宗廟、文廟祭享祝文,在明亡前用崇禎年號,在明亡后則用干支紀年和國王在位年號,甚至出現(xiàn)“崇禎二百六十五年”的紀年。
清廷與朝鮮如此貌合神離的宗藩關系一直持續(xù)到甲午戰(zhàn)爭清廷戰(zhàn)敗為止。1897年,出于在尊號上與周邊的清朝皇帝、俄國沙皇、日本天皇平級以取得國家之間平起平坐的美好愿望,朝鮮高宗宣布稱帝。當年10月12日寅正二刻,高宗率百官備威儀詣圓邱壇,親祭告天地后即皇帝位,并正式宣布“定有天下之號曰:大韓”。棄用明朝冊封的“朝鮮”國號而改用“大韓”自然是出于認同千余年之前存在于朝鮮半島的“三韓”,這在高宗即位詔書里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朕惟檀(君)箕(子)以來,疆土分張,各居一隅,相互爭雄。及高麗(不是高句麗)時吞并辰韓、馬韓、弁韓,是謂統(tǒng)合三韓……”“朝鮮王朝”遂變成了“大韓帝國”??上Ц哔F的“帝國”國號無助于挽救岌岌可危的國勢,僅僅13年后,大韓帝國的國祚便以日本吞并宣告結(jié)束。
朝鮮高宗李熙,1897年高宗即皇帝位,建國號為大韓帝國,高宗為大韓帝國開國君主,1910年,日本吞并大韓帝國,高宗被封為“德壽宮李太王”,圖中他身著大禮服,佩戴日本勛章
不過,短暫的“大韓帝國”時代產(chǎn)生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結(jié)果:朝鮮與韓國的混用。譬如日本吞并朝鮮的條約稱為《日韓合并條約》,但日本帝國主義者在半島設立的是“朝鮮總督府”,半島上影響最大的一份報紙是《朝鮮日報》,而在中國上海成立的則是“韓國臨時政府”……這樣的情況一直延續(xù)到了二戰(zhàn)之后,在半島北南成立的對立政權分別稱為“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與“大韓民國”,整個半島、民族乃至語言也因政治立場的不同出現(xiàn)了兩種對立的稱謂(朝鮮/韓)。作為一種可能的折中,時任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主席、朝鮮勞動黨中央委員會總書記的金日成曾在1980年10月10日提出以“高麗民主聯(lián)邦共和國”為半島統(tǒng)一后的國名。而這是否能夠?qū)崿F(xiàn),只有讓時間去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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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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