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家的朋友圈應(yīng)該都被“愿談則談,要打便打”刷屏了,這句話確實很提氣,我們也有強硬的底氣和實力,但這篇文章是來潑冷水的。
兩國關(guān)系陰云密布之際,打氣和展示決心是必須的,但我們更需要的,是保持頭腦冷靜,把對手研究透、分析透。
長久以來,普通網(wǎng)民乃至我們的政府,觀察美國、分析美國的一大誤區(qū),是過于關(guān)注少數(shù)政客和美國政府,而忽視了美國社會整體對華態(tài)度。
之前看到一個觀點,政經(jīng)深讀覺得很有道理,即川普對華強硬有深厚的“群眾基礎(chǔ)”,很多美國人都認為到了該“修理”一下中國的時候了。盡管不少美國人和西方國家討厭川普,卻支持他打貿(mào)易戰(zhàn),對他打貿(mào)易戰(zhàn)的理由深深認同。這種認知和民意一旦形成并固化,我們的國際環(huán)境將越來越差。
不要說民意無用,也不要說歷史進程是少數(shù)人決定的,西方是民主選舉社會,一方面,政客必須迎合民意重視民意,另一方面,雖然政客是有任期的,但是民間形成的對中國的觀察和態(tài)度卻是影響深遠的。
少數(shù)冷靜清醒的美國智庫學者也提出,中國對美國了解之膚淺令人震驚,中國如果要避免對美重大戰(zhàn)略誤判,必須客觀、深入的研究美國,尤其是要了解美國社會、中下層和年輕一代,決定中美關(guān)系的不是川普們,而是廣大普通美國人的對華認知。
在美工作生活多年的美籍華裔學者伍國說,中國總是認為,對華不友好的是少數(shù)政客,絕大多數(shù)美國人對中國是友好的。但是據(jù)他多年的觀察,美國不存在真正意義上對華“友好”的政界、商界和學界人物,多數(shù)美國人與中國心理距離總體上仍然非常遙遠,乃至抱有極大的誤解和敵意。
本文綜合了伍國等美籍華裔學者的一些觀察和思考,從他們眼中,我們可以看到一個對華充滿猜疑的美國社會,可以預(yù)見,有如此民意和群眾基礎(chǔ),未來美國政府不管誰當政,中美關(guān)系都將充滿波折。
01
華裔學者:美國年輕人對華的防范和敵視讓我深感意外
偉大領(lǐng)袖經(jīng)常說要把美國政府和美國人民區(qū)分開來,我們官方也喜歡說,兩國關(guān)系要寄希望于年輕一代。但美國年輕一代到底是如何看待中國的呢?
有一個報道,說一位美國教授在課堂上問學生,假如美國和中國發(fā)生軍事沖突,應(yīng)該怎么辦。有幾個學生回答,NUKE,(用核武器攻擊中國)。美國大學生作出這樣的回答,可見其敵視中國的程度。
絕大多數(shù)美國人生活在中小城鎮(zhèn),絕大多數(shù)美國學生,除了自己家和學校所在的城鎮(zhèn),并沒有更多的經(jīng)歷和見聞。而美國媒體是極少正面報道任何話題的,這當然是西方新聞的特點,但是對學生的影響就是,他們從中得不到多少有關(guān)中國的信息,從媒體得到的幾乎全部是負面消息。他們在學期結(jié)束對中國進行論文選題和研究的時候,幾乎都是批評和指責的眼光:環(huán)境被污染、少數(shù)民族被排斥、貪污腐敗……極少有學生正面看待中國。
一方面,美國年輕人會被中國文化吸引,比如中國食物,節(jié)日,語言,但是在涉及國家安全、國際關(guān)系等問題上,幾位學者接觸到的幾乎所有美國大學生都對中國持防范和敵視態(tài)度。很多美國大學生對于中國的興趣,所謂“中國熱”,很多時候是一種對敵人的研究興趣,即 know thy enemy (了解你的敵人),未必出于善意的好奇,盡管這種意圖通常會隱藏得很深。
有一位華裔學者指導過的研究中國的本科學生,幾乎無一例外以研究對策的方式討論中國的海軍發(fā)展、潛艇戰(zhàn)略、非洲政策以及南海政策等重大議題。盡管他們平時都表現(xiàn)出熱心學習中文,喜歡中國文化的樣子,也都去過中國,但在論文的研究和寫作過程中,這些美國青年人幾乎與官方對華態(tài)度高度一致,甚至可以說,他們所持的,也完全是美國官方的立場。就在今年夏天,還有學生告訴這位學者,她們研究中國南海政策的原因就是因為認為中國“威脅”到了美國的盟友。
反觀中國大學生和年輕人,即使有那種對美國存在疑慮的年輕人,但真正坐下來深入、系統(tǒng),而又敵對地研究美國的青年畢竟是很少的。“反美”的,大概也是出于對美國霸權(quán)的不滿,還不會為了反對而系統(tǒng)、深度地研究,更不至于走到要用核武器攻擊美國的極端,更多是一種情緒反應(yīng)和自我防衛(wèi)心理。
兩者的區(qū)別,可能不太容易為人注意,尤其是那些看到有美國人能說幾句中文就很開心,認為對方“友好”的國人。美國大學生強烈的政治和國防意識,對具體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的興趣,是很多華裔學者過去沒有預(yù)料到的。
一個必須正視的現(xiàn)實是:今日美國對中國的誤解、疑慮乃至敵意,廣泛地存在于社會各個層面,而且還將隨著中國國力的增長而增強,因為兩個強國之間的競爭已經(jīng)被美國自己的政治文化認定為不可避免。一方面,中國年輕人相當一部分相信美國在試圖遏制中國,阻止中國像美國一樣強大,另一方面,美國年輕人對中國的戰(zhàn)略和外交意圖同樣存在嚴重的不信任,甚至更為強烈的反應(yīng)。
誠如美國學者指出,大國之間的競爭是不可避免的。否認其存在,一味強調(diào)相互包容不可能讓美國人信服,而美國文化在最深處是崇尚力量和霸權(quán)的。控制、主宰、讓他人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對美國人來說是天然合理的價值觀,另一個大國無法讓美國人相信它是可以不“霸”的。
這里還需要指出,中國的“韜光養(yǎng)晦”這一外交原則經(jīng)過翻譯以后,通常是“hide your power,bide your time”(隱藏實力等待時機) 或類似的意思,無論如何翻譯,這一成語在美國年輕人聽來,意思也不外就是暫時隱忍后最終要爭霸,恰恰坐實了“國強必霸”這個中國力圖否定的假設(shè),不利于對外解釋中國的外交和戰(zhàn)略目標。
02
美國國民性和文化決定了對華難言友好
美國社會和美國人因為歷史上的迅速城市化、工商化,具有契約精神和法制觀念,但與此相伴的是無處不在的精明算計,自我保護。與美國人交往,時間長了,中國人會覺得極少聽到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的想法,說的都是冠冕堂皇,滴水不漏的話,非常圓滑。
很多美國人在回答問題的時候都會轉(zhuǎn)著眼珠,well,well, 琢磨怎樣說話才四平八穩(wěn),不被抓住把柄。這一點,如果多和其他同樣在美國的外國人交流一下,就會感到其他在美國的亞洲、歐洲同事比本土美國人更容易直率表達自己。可惜,很多中國人至今還想象著“單純,直率”的美國人。
電影《撞車》不僅是美國內(nèi)部文明的沖突,
更是普通美國人的真實生活
在美國這個自我保護、個人主義的社會中,由于缺少真正意義上的交流,對隱私的高度保護,以及同事之間互相背靠背揭發(fā),美國人精神容易高度緊張。很多成年美國人依賴抗抑郁藥維持外表的熱情和禮貌,很多人患有躁狂抑郁雙向精神紊亂,不得不依賴藥物和心理治療。底層美國人大量吸毒,酗酒,暴飲暴食,把自身的不順利遷怒于全球化和移民。
911事件其實對整個美國的信心打擊非常之大。美國社會主流的基督教文明一直在和伊斯蘭文明纏斗,同時,白人和黑人之間的種族緊張也一直沒有真正消除。中國的崛起,又從外部給美國人帶來一層極為復(fù)雜的危機和不安感。
美國人的性格,內(nèi)在是很強硬、有原則的,不管方向是什么,冷靜堅定,以根本利益為準是美國人的特點。誤以為美國人好說話,搞點小利益進行交換、妥協(xié),就可以影響他也是一種重大的思維偏差。
需要認識到英語文明本質(zhì)上是一種高度理性、精明、甚至冷酷的強勢文明。以游牧和海洋貿(mào)易為起源的文明,和以農(nóng)耕為基礎(chǔ)的文明本質(zhì)上就是不一樣的,甚至前者內(nèi)心認為后者雖然“勤勞”但其實懦弱糊涂。
03
“中國人民的老朋友”并不可靠
每次中美關(guān)系遇到困難,我們總是喜歡把一些所謂“中國人民的老朋友”、美國前政客、商界精英請過來,求教問計。 《紐約時報》2018年4月的一篇文章注意到了中國對美國的現(xiàn)狀、川普政府的訴求及其個人風格處于迷茫狀態(tài),為了解決這種迷茫,高層尋求直接會見美國的一些老牌政客,商界領(lǐng)袖,以及一些美國的“中國問題專家。”
事實上,通過美國的“中國問題專家”,而不是中國自己的“美國問題專家”來了解美國,本身就說明了中美兩國間相互認知、知識累積以及人才儲備的嚴重不對等,中國嚴重匱乏對美國的深入了解和客觀研究。
美國的“中國問題專家”,被我們奉為上賓,雖然不排除好心提點建議,但在根本立場上,有幾個人會真正從中國的角度看問題,為中國著想。美國文化,乃至整個西方文化,對“自我”和“他者”的根深蒂固的區(qū)分,可能不是一般中國人所能想象。
而對美國商界精英領(lǐng)袖的咨詢,恰恰進入一種誤區(qū),不可避免陷入精英化和商業(yè)化視角,而嚴重缺少對美國中下層的了解,須知,對美國政治影響力最大的是廣袤的中西部州和普通美國人,而不是東西海岸的少數(shù)精英。
了解美國還需要真正深入到美國民間。美國記者和作家何偉(Peter Hessler)寫了多部涉及中國社會各方面的書,寫得的確很好,非常真實,但反過來,中國沒有人像何偉那樣去深入研究美國,甚至連了解真實的中國,都要靠翻譯何偉的書。
美國對中國的研究信息來源非常多,研究者也很勤奮,不斷有力作問世。美國人做學問的態(tài)度還是值得學習的。不論立場如何,至少在資料匯集、綜合分析這些方面,是做得很好的。
相反,來美國做訪問學者的國內(nèi)專家學者也不少,但很多除了呆在大學,就是游山玩水購物,極少有人像何偉在中國那樣,對美國人進行深入訪談,結(jié)交朋友,追蹤他們的生活,然后把這一切平實地講述出來。結(jié)果就是中國的“美國通”,遠遠少于美國政府、大學和智庫中的“中國通。”
美國是對我們影響最大的外部因素,我們的統(tǒng)一大業(yè)、經(jīng)濟發(fā)展、民族問題、周邊環(huán)境、國際空間等等,都受到美國強大的影響和壓力。都說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中國如果要避免對美重大戰(zhàn)略誤判,必須更加客觀、深入的研究美國,尤其是要了解美國社會、美國文化和普通美國人。
80年代末,復(fù)旦大學王教授訪問美國之后,寫了一本名叫《美國反對美國》的書,書的序言里,他說過一段很有見識的話,“在美國的訪問,我是有目的的,這就是更多更細更真實的去認識這個頭號資本主義國家,我們應(yīng)當把它當作一段歷史、一種文化、一個民族、一套制度來看代,而不是僅僅關(guān)注白宮、國會山和抽象的教條概念。”
這段話,今天看來仍不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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