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日記,你把它當小說就對了,因為這是新寫實主義小說家的最后一次掙扎。什么叫新寫實主義小說?是一個小說流派,興起于80年代末,90年代達到鼎盛,推出了劉震云、池莉、方方等一批小說家。與此前的傷痕文學、改革文學、尋根文學、反思文學更多關注民族國家和個人的命運不同,新寫實主義小說則反其道而行之,將細膩冷靜、沒有溫度的筆觸對準了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側重于描寫底層社會的掙扎和無奈,對于單位、職場、家庭、鄰里等人際關系的復雜陰暗和傾軋也有明顯的偏好。在以宏大敘事為主的,追求思想深度和藝術高度的八十年代前半段文學背景下,這種忽然之間扎入生活底部專門咀嚼回味人生瑣碎無聊和雞毛蒜皮的流派,給人一種別樣的感覺。西方現代主義的虛無感、幻滅感、末日感,也在這些新寫實主義小說文本中若隱若現。說白了,新寫實主義小說,就是特別“不像文學的文學”,貌似很真實,其實完全是虛構。與這個小說流派同時代的,是文化部長王蒙提倡的“躲避崇高”。是的,你沒有看錯,他們以為文學要放下責任和擔當,放下理性和理想,回歸到日常生活中來。這種“自甘墮落”的文學思潮、照相式的寫作最大的賣點就是高度“仿真”,你覺得它是真實的,其實不是。在特殊的歷史時期,有不少讀者。方方算不上新寫實主義小說的代表人物,但在其他同好的作家都陸續轉型或者實現了自我超越的情況下,她算是堅持得最持久、最頑強、最決絕的了。時代潮流滾滾向前,能做成一塊屹立不動的黑色礁石,在她看來也算是一種扎根于內心深處的信念和榮耀吧。她的堅持甚至一直延續到了二十一世紀的第一個十年、2017年推出不合適宜的小說《軟埋》之后。這部飽受批評的長篇小說被下架了,給她獲獎的機構吊銷了。之后兩三年,方方似乎在人們的視野中消失了,陰差陽錯,肆虐全球的新冠狀肺炎病毒疫情成了她高調復出的契機,她和她的封城日記,則成為自2019年底至今仍然在進行中的中國武漢抗擊疫情期間文化界最“火”的作家、最引人關注的文化事件之一。梳理一下方方早期的創作一定會讓人倒吸一口冷氣。她用“不像文學的文學”的風格掩飾藝術上的平庸還不夠,還貼上了“日記”的標簽。江山易改秉性難移,這幾十年如一日的“新寫實”的藝術追求終于還是找到了炸尸(死亡、殯儀館等是方方小說里的經典意象)的機會。藝術上沒有進步,思想上依然平庸,文字風格與敘事節奏依然是瑣碎絮叨,缺少美感。《哪里來哪里去》:從孤兒院出來的達子姑娘被介紹到加油站工作,偶然間她聽說她的爹媽是被人殺死的,她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頭上都留下了刀疤,從此她對臉上有刀疤的人都注意了起來。后來她認識了位額頭上有刀疤的司機劉林,她被劉林擁抱后開始常常思念他。一天晚上劉林從窗戶爬進了她的房問,與她發生了關系后又翻窗而去。逃跑了兩個月的殺人犯劉林被圍在一幛老太太樓里拉響炸藥自殺了……《落日》:通過丁如虎、丁如龍兄弟把他們尚未咽氣的寡母送進火葬場情節的描寫,在展示武漢下層人們的世俗人生、生活窘境時,展示人們灰色的精神狀態。拉黃包車的丈夫死后,丁太含辛茹苦拉址大如虎、如龍兩兄弟。未讀書的如虎成了菜場營業員,讀過書的如龍當了公司經理。麥子去世十多年后如虎欲續弦,丁太一直執意不同意。如虎因見母親抓過煤的手切菜而大聲呵斥,母親一氣之下競喝了敵敵畏。自私狡詐的如龍一手策劃,把尚未死去的母親送進了火葬場。《風景》中的河南棚子中這一家在混混噩噩的人生中掙扎,那種宿命一樣的苦難和無始無終的失敗感,讓人不寒而栗。毫無疑問,《封城日記》是一篇以“日記”為包裝的小說創作,借力于全球關注的重大熱點事情,偷光于左右紛爭的社會文化思潮,得力于中國新聞社這樣的國字頭傳統媒體與“二湘”系列這樣的新媒體的聯手推銷,在2020年這個注定了會在人類歷史上留下不同尋常的一章的特殊時刻,出現在了世人面前。很多讀者是沖著“日記”二字過來的,因為千百年來,在人們心目中,“日記”是真實記錄所見所聞所感的古老文體,是值得信賴的以真實為生命的文體。人們對封城之后的武漢有無法抗拒的好奇心。封城之后發生在武漢的點點滴滴,都是“城外人”渴望了解的熱點。在中央政府以“人民戰爭、總體戰、阻擊戰”定性這次全民動員的抗疫戰爭之后,所有的媒體都迅速響應號召進行各個角度的正面報道時,方方,作為一個經過了重新包裝處理后重出江湖的知名作家,卻呈現出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武漢:這里有封城之夜動用作者作為作協主席和知名作家的人脈機智勇敢把侄女送上飛機逃離險境的竊喜,這里有“殯儀館里到處是散落的手機、他們的主人已經化為灰塵”的悲慘(方方對殯儀館意象有明顯偏好),這里有獨門小院里接受中國新聞社老朋友上門專訪的榮耀,這里有普通老百姓感染病毒之后徹夜排隊而不得的絕望,這里有對武漢有關領導工作失誤發出的義正詞嚴的憤怒,這里有封城兩個月老狗皮膚病發作終于可以出門求醫的欣喜……細心的讀者會發現,方方日記體小說中對“新聞”素材的選用,都是道聽途說的,都是聽說、朋友說、傳說、網上說的,這是她獲取素材的真實情況,也是一種逃避責任的技術手段:你說這是事實,我本來就是聽來的;你說我這是造謠,可我是在寫小說。在后期的創作中,由于過分關注抗議過程中的負面情形,甚至有些構成了事實上的謠言傳播者,引來了不少的批評之聲,也由于現實生活中正面的東西越來越多,她不得不提到一兩個正面故事的時候,她馬上用一個轉折詞,把敘事重新拉回負面軌道上來。她對陰暗的偏嗜達到了一種病態的走火入魔的程度。比如,當聽說感染病例開始減少,她會說,“不過”,也不能盲目樂觀,也許是某個基層領導沒有如實上報呢。比如,當主流媒體都在謳歌英雄、贊美勝利的時候,她會將筆鋒一轉說那些死去人和他們的家屬有誰過問。她甚至直接“硬杠”主流社會對抗擊疫情已經取得基本勝利的定性,說“這不是勝利,是結束”,將千千萬萬奮戰在抗議一線的戰士們浴血奮戰之后聊以自慰的成就,一筆抹殺。她似乎看不得別人好,看不得這個政黨和政府的好,更看不得這個國家事實上的越來越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沉浸在自己幾十年創作生涯形成的思維定勢中,那份與生俱來的來自于剝削階級和既得利益階層那份傲慢和自負躍然紙上。她自己未必感覺得到,她對自己的特權、福利所進行的漫不經心的描述,和因為敢于與抗疫大局對抗屢屢得手的沾沾自喜,強烈的刺激了這個社會里有理性有擔當且熱愛生活的人。封城日記,你把它當“日記”閱讀就錯了,是大錯特錯。因為這是一篇用“日記”包裝的新寫實主義的小說。就文學本身而言,方方的日記體小說《封城日記》可算是新寫實主義小說的最后一聲帶著痰聲的嘆息,藝術上乏善可陳,結構上松散如沙,趣味上依然堅持著瑣碎陰暗的老調,唯一的主人公“我”,實際上也不過是她此前小說中所有女性主人公的共同母體,一個陰險、狹隘、對生活充滿敵意的落魄“貴族”。就“方方事件”而言,它有如此之大的關注度,是有必然性的。第一,左、右爭斗如火如荼,思想界學術界并不平靜,不留神踏入了敏感地帶。第二,借助疫情的全球關注,這是傳播學上的“借東風”。第三,主流媒體之外的武漢是什么樣子,是所有讀者都想看看的。第四,多數國企機關事業單位實行了靈活辦公的方式,在家里宅著,需要一個通用的話題,方方日記就是最佳的。第五,中國新聞社和美國人的二湘系列公號高調捧腳,與線上大批蹭熱度的營銷公號不斷添油加醋。今天,中國新聞社的夏春平,第二次拜訪方方,表示支持。一些教授學者也冒出來來,比如南京大學的丁帆。總之,方方及其封城日記,是一面鏡子,照見了一個曾經輝煌的藝術流派的末路,照見了自絕于時代和人民的作家垂死掙扎時的尷尬和失態,照見了意識形態斗爭日趨激烈、left和right嚴重對立的背景下既得利益者拼死一搏的忙亂。有意思的是,方方的封城日記是以她自以為的勝利結束的,她在2020年3月24日題為《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的摘要里是這樣向世人宣告的:“設若有人想輕松勾掉這一筆,我想那也絕不可能。我就是一個字一個字寫,也要把他們寫上歷史的恥辱柱。”一個人挑戰了一個時代、為軟埋成功復仇的快感,已然按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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