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迎昭、宗華月｜歌樂山下，黎明前的紅色愛情
點擊： 作者：趙迎昭、宗華月 來源：“黨建網(wǎng)微平臺” 發(fā)布時間:2019-12-18 20:42:39
1999年，82歲高齡的姜綺華在白公館當年關(guān)押許曉軒烈士的牢房里，輕輕撫摸著丈夫的遺像。
一封家信流露對家庭的眷戀
“七年了！從二十九年（1940年）清明節(jié)，我們抱著馨兒在屋后面小山坐著，看到德華走失了路，哭著由警察伴了回家——從那時到現(xiàn)在，七年怕都過了一兩個月了吧。七年是很長的一段時間，那么你受苦的時間也很長了。我實在對你不起，讓你苦痛了這樣久，而就是現(xiàn)在，我還是沒有辦法來安慰你，除掉說我還活著之外，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這是1947年，許曉軒在白公館獄中寫給愛人姜綺華的家信。
許曉軒是小說《紅巖》中許云峰、齊曉軒等人物形象的原型。他和姜綺華的婚姻生活只有短短6年，姜綺華卻用畢生守護著這份情感。
許曉軒和姜綺華都是江蘇江都人，1935年，兩人結(jié)婚。1938年初，在無錫工益鐵工廠當會計的許曉軒隨工廠內(nèi)遷到重慶，1938年5月，他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先后擔任中共川東特委青委委員、重慶新市區(qū)區(qū)委委員。1940年4月，許曉軒被秘密逮捕，那時，女兒許德馨出生剛剛8個月。
11月21日，記者冒雨來到白公館采訪，這里游客摩肩接踵，恐怖氣息早已煙消云散。穿過人群，記者在白公館一樓展廳看到了上述信件的影印件。這封信縱20厘米、橫16.3厘米，字跡娟秀，很難想象許曉軒寫下這封信時，已經(jīng)在獄中遭受了7年的非人折磨。
“最后我還要請你少記掛我，多關(guān)心孩子，把希望多放在孩子身上，她在面前，是可靠的。少把希望放在我身上吧，因為我是身不由己的人……”
紅巖聯(lián)線文博館員王浩表示，信的字里行間盡顯溫情，透露出許曉軒對女兒寄予的殷切希望，體現(xiàn)出這個鐵血男兒的一腔柔情。
許曉軒獄中給愛人姜綺華的信。此信寫于1947年，由一位同獄難友帶出。
這封感人肺腑的書信，原件珍藏在紅巖聯(lián)線恒溫恒濕的庫房中，由姜綺華捐贈。其實，許曉軒寫這封信時，姜綺華和女兒許德馨已經(jīng)遷往上海了。1949年底，許曉軒被害的消息傳到姜綺華耳邊，她徹底崩潰了，導(dǎo)致肺病復(fù)發(fā)，無法赴重慶認領(lǐng)丈夫的遺體，但回到魂牽夢縈的重慶是她的愿望。
1981年，姜綺華的愿望成真了。她來到重慶歌樂山烈士陵園，摸著陵墓圍欄時淚如雨下：“曉軒，我看你來了！”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
紅巖聯(lián)線原主任厲華告訴記者，姜綺華還把從上海帶來的泥土撒在白公館許曉軒當年親手種植的石榴樹下。如今，這棵高大挺拔的石榴樹每年還會開花結(jié)果。
1999年，姜綺華再次來到白公館緬懷丈夫。
11月22日，記者輾轉(zhuǎn)聯(lián)系上姜綺華的家人，遺憾得知姜綺華已于兩年前去世。之后，記者又聯(lián)系到江都區(qū)烈士陵園黨支部書記周海培，他表示，位于江都區(qū)的許曉軒烈士故居已經(jīng)成為江都人乃至揚州人的精神高地，他和姜綺華的愛情故事也感動著一代又一代江都人。
張學(xué)云和余顯容的合影。
一只漆盒被她珍藏半個世紀
這是1949年發(fā)生在渣滓洞看守所第八囚室內(nèi)的一幕。
記者從白公館步行約20分鐘到達渣滓洞，渣滓洞刑訊室展示的皮鞭、烙鐵、狼牙棒等刑具讓人觸目驚心。
在飽受摧殘的同時，張學(xué)云和妻子余顯容都思念著對方。
張學(xué)云是四川越西人，于1947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48年受組織指示在國民黨軍隊內(nèi)從事策反工作。1949年1月因叛徒出賣被捕，關(guān)押于渣滓洞看守所。“11.27”大屠殺時，他試圖奪槍未成即挺身堵槍口，壯烈殉難。
厲華介紹，張學(xué)云寫給余顯容的家信中，有28封存世，全部收藏于紅巖聯(lián)線。家信的時間，從上世紀40年代初持續(xù)至1949年10月。這些信和盛放信的黑木漆盒，是張學(xué)云留給余顯容的無盡掛念。2002年11月27日，余顯容把它們?nèi)烤栀浗o了歌樂山革命紀念館。
這個黑漆木盒有什么來歷呢？1945年，張學(xué)云和四川內(nèi)江人余顯榮結(jié)為夫妻。因張學(xué)云工作繁忙，結(jié)婚頭兩年，小兩口常常一周也見不上一次面。為了表達愛意，他便悄悄雕刻了一個精美的木盒。本想著在盒里裝進一件貴重禮物送給妻子，但由于經(jīng)濟拮據(jù)，導(dǎo)致盒中一直空無一物，沒想到它最終成為余顯容保管家信的地方。
記者看到，有7封家信影印件展示在紅巖魂陳列館中，信是用傳統(tǒng)的信箋紙書寫的，張學(xué)云的字跡如行云流水，透露出對革命的崇高信仰以及對妻子的愛戀。
在獄中，張學(xué)云就是靠背誦這些信件來寄托對妻子的思念。
余顯容在成都的家中。
11月9日，按照余顯容家人提供的住址，記者來到了成都市青羊區(qū)將軍街63號。這是一棟略顯破舊的老住宅樓，紅色的油漆鐵門半開著，院子里的花兒開得熱烈。
95歲高齡的余顯容和她哥哥的女兒余平住在一起，在余顯容的房間中，最醒目的就是床頭上方她和張學(xué)云的合照。兩人正是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從神態(tài)中，可以感受到他們沐浴在愛河中的幸福。
3年前，余顯容的左手因為腦梗失去了活動能力，聽力也退化了很多。她甚至很難清楚地表達出一句完整的話。在記者面前，她心情激動，不斷重復(fù)地說“1949年11月27日”，那是一個令她一生都不愿記起卻無法忘記的日子……
鐘凌云和田菊芳的結(jié)婚照。
一次雨中分別讓她思念69年
89歲高齡的田菊芳和鐘凌云相處5年，丈夫于1949年11月29日被特務(wù)槍殺于歌樂山松林坡時，她才20歲。69年過去了，她還是會時常思念那個把她當成小妹妹照顧的人。
1923年，鐘凌云出生于重慶潼南的一個貧苦農(nóng)民家庭。1933年，他隨家人逃難到重慶，和母親一起在一個資本家的家里當傭人。1939年，鐘凌云在原國民黨交通部公路總局第十運輸處保養(yǎng)場工作時，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并以工會理事會副理事長的身份為掩護，從事革命活動。
鐘凌云長子鐘長世告訴記者，鐘凌云的主要革命活動是為《新華日報》做發(fā)行工作、傳遞情報、建立秘密聯(lián)絡(luò)點等，并以工會理事會副理事長的公開身份，為工人謀利益。“父母當年居住在如今的南岸區(qū)煙雨路附近，父親的這些革命活動，母親和他結(jié)婚5年多都不知道。”鐘長世說。
1944年10月11日，重慶江北人田菊芳和鐘凌云經(jīng)人介紹結(jié)婚。在田菊芳的家中，記者看到了夫婦二人的結(jié)婚照。照片中，田菊芳長著一張娃娃臉，鐘凌云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結(jié)婚后鐘凌云把我當妹妹一樣對待。”田菊芳對記者回憶，當時，鐘凌云總是讓她邀請一些朋友來家里一樓打麻將，他卻帶著朋友到樓上“開會”。“開會”的內(nèi)容，田菊芳從未得知。此外，鐘凌云還總是挽著田菊芳的手“進城”，這讓保守的田菊芳十分不好意思。鐘凌云犧牲后，她才明白，鐘凌云這樣做是為了更好地掩護革命活動。
鐘凌云被捕的那一天是1949年10月1日，那是讓田菊芳刻骨銘心的一天。她回憶，那天下著小雨，中午1時左右，保養(yǎng)場場長叫走了鐘凌云。“他把不到兩個月大的女兒鐘全世交給我，把我和女兒摟住，然后親了親女兒，面不改色地走出家門。”
那天下午，田菊芳見鐘凌云久未歸家，便找到了場長家中。“鐘凌云被人密告了，說他是地下黨，被重慶衛(wèi)戍總司令部稽查處抓去了。”從場長口中得知鐘凌云被捕的消息后，田菊芳全身發(fā)抖，幾乎暈倒在地。回家路上，她神情恍惚，幾度撞在電線桿上。
1949年12月2日，家人從報紙上得知鐘凌云犧牲的消息。12月4日，田菊芳來到了歌樂山松林坡，這是鐘凌云等32名被關(guān)押在新世界飯店看守所的烈士犧牲的地方。她走到一座房子的院壩前，一眼就看見一口棺材上放著鐘凌云的棗紅色毛衣，上面滿是血跡和彈孔。
田菊芳痛徹心扉，她抓住這件親手為愛人編織的毛衣哭得死去活來，頭不斷地撞向棺材。“你的丈夫是為人民而犧牲的，他死得其所。”死難烈士治喪委員會的一位同志這樣勸說田菊芳，她才漸漸止住了眼淚。
重慶日報記者正在采訪89歲的田菊芳。崔鑫零 攝
1954年，田菊芳再婚，并又生下了3個孩子。“我沒忘記你。”在生下最后一個孩子崔鑫零后，她抱著孩子在鐘凌云的墳前說。
“勸了很久才說服媽媽，我們一家約定明年‘11.27’大屠殺70周年紀念日再去祭拜鐘爸爸。”采訪結(jié)束時，崔鑫零對記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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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黨建網(wǎng)微平臺”，轉(zhuǎn)自“《重慶日報》2018年11月27日第9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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