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明國,前寒武紀與變質地質學家、巖石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第三世界科學院院士。現任中國科學院地質與地球物理研究所研究員,中國科學院大學資深講座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前寒武紀地質學與變質地質學、巖石學和成礦學。
礦產資源是人類經濟社會發展的物質基礎,隨著世界各國的發展,包括發達國家的持續高位需求、發展中國家工業化的不斷推進和全球化程度的不斷提高,預計未來數10年,全球對礦產資源的需求將繼續高速增長,如何應對和滿足可持續發展的重大資源需求,一直是全球關注的焦點之一。
戰略性關鍵礦產是對國家經濟發展至關重要、對戰略新興產業不可或缺的一類資源,即是對新能源、新材料、信息技術等新興產業和國防軍工等行業具有不可替代的重大用途的一類金屬元素及其礦床的總稱。
最近十幾年來,戰略性關鍵礦產資源(critical mineral resources)或戰略性危機性原材料(strategic and critical materials)一詞在美國及歐洲一些國家和地區的政府和智庫報告中高頻出現,并上升為國家基本戰略。美國、英國、歐盟、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日本、加拿大和澳大利亞等國家和組織相繼公布或更新相關礦產目錄,組織礦產聯盟,尋求礦產壟斷和“實力控制”。特別是美國,在內政部、國防部、能源部、商務部和白宮預算辦公室等部門多次制定新的礦產政策,提出一切為戰略礦產讓步。不足6年時間,特朗普和拜登總統先后4次簽發總統令,強化關鍵金屬礦產及其供應鏈和產業鏈安全問題。
由于礦產資源的自然屬性、地質屬性和經濟屬性,各國的礦產資源賦存狀況、經濟發展的階段需求與地緣政治有差別,因此戰略性關鍵礦產又不可避免地具有政治屬性。一般而言,戰略性關鍵金屬礦產的元素絕大部分都屬于稀有金屬(如Li、Be、Rb、Cs、Nb、Ta、Zr、Hf、W、Sn等)、稀土金屬(La、Ce、Pr、Nd、Sm、Eu、Gd、Tb、Dy、Ho、Er、Tm、Yb、Lu、Sc、Y)、稀散金屬(Ga、Ge、Se、Cd、In、Te、Re、Tl)以及部分稀少稀貴金屬(PEG、Cr、Co等),前三者稱為三稀資源。其他傳統的大宗礦產由于對不同國家和地區是緊缺的,也會出現在它們的戰略性關鍵礦產的清單中。而美國、歐洲等西方強國在對戰略性關鍵礦產的分析中,無例外都與中國進行對比(圖1),資源控制的此消彼長,就被形象地比喻為“卡脖子”與“被卡脖子”,成為大國博弈的利器。
圖1 美國發布的關鍵礦產清單以及與中國的爭奪圖
已有資料表明,中國礦產資源供需形勢十分嚴峻。人均占有資源量大大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的嚴重態勢很難在短期內改變;43種主要礦產資源中,有32種其消費量居世界第一,24種消費量占比超過全球的40%,18種大宗和關鍵金屬礦產對外依存度居高不下(40%~99%)(圖2),威脅國家經濟安全。近年來,中國曾有一定優勢的稀土和若干稀有稀散元素礦產儲量全球占比不斷下降,優勢不再或地位可危,國際“話語權”逐漸減弱。扭轉上述被動局面已刻不容緩,亟待加強礦產資源科技創新,理清中國礦產資源家底,把握全球礦產資源格局,解決資源形成、勘查和開發利用中的系列理論難題和技術瓶頸,大幅提升中國資源保障能力、對全球資源掌控能力和資源開發與生態環境協調發展能力,同時促進礦產資源學科的發展。因此,發展礦產資源學科具有至關重要的戰略意義和經濟價值。
圖2 2018年主要礦產中中國消費量的世界占比
當前,中國經濟獲得巨大發展,正處于與發達經濟體20世紀70年代中葉的工業化結束、產業升級、經濟轉型、礦產需求增大的相似階段,但是又處在21世紀以來的科學知識“爆炸”、信息技術、新能源等新興產業迅速發展的時期,對于關鍵礦產的需求和依賴成為必然,這就是中國目前所處的礦產資源形勢。礦產需求既有國家快速發展的鐵、銅等大宗傳統礦產,又有與發達國家礦產資源的戰略需求高度重合的新興關鍵金屬礦產。統計表明,中國與美國和歐盟重合的資源種類至少有16種,其中不乏中國嚴重短缺的礦種。
針對目前的形勢,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1)目前中國礦產戰略與找礦布局的規劃制定,一是要根據中國已探明礦產的儲量與分布,二是要依據歐美等國的礦產清單。中國本身發展需求的新礦種和之前沒有得到充分勘查的礦種,還需要更客觀地評估和研討。這就亟需在對新的國際政治經濟形勢以及中國目前經濟發展瓶頸進行客觀準確地分析下,做到心中有數,重新對中國的短、中、長期的礦產資源做戰略性評估,科學厘定中國關鍵礦產目錄,提交資源清單,并以此制定發展戰略。
2)把戰略性關鍵礦產的供應鏈與產業鏈一體化當作重中之重。供應鏈要考慮國內為主,充分利用境外資源,要把各種風險充分調研并制定相應對策。對于產業鏈,要把開采、選冶和材料加工作為系統工程,特別對急需金屬元素的賦存狀態和分選強化研究,解決多種急需的元素都堆積在礦渣中的難題。要打破行業壁壘,充分溝通,協同作戰,改變一些核心金屬材料依賴國外的被動局面。
3)加大國家主導的緊缺和關鍵礦產的勘查力度和必要的國外勘查布局。新一輪找礦戰略行動需要各行業的協同作戰和產學研結合。
4)要加快完善資源環境相關政策法規、礦產法,對國外資源的政策法規進行修訂、完善和設立示范區;建立健全礦產資源國家交易中心,調節國際和國內礦產交易。
5)要提升礦產資源在國家經濟發展、社會穩定、人民生活以及國家安全諸方面的科學理解和戰略地位,扭轉由于政策導向而出現的礦業萎縮的不良傾向,提升中國的國際競爭力。
中國共產黨和政府高度重視礦產資源工作,習近平主席強調,礦產資源是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物質基礎,礦產資源勘查開發事關國計民生和國家安全。相信中國的礦產資源安全在新一輪找礦突破戰略行動中會取得決定性成果。
原文發表于《科技導報》2024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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