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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根據(jù)中央文獻出版社出版的《葉子龍回憶錄》，曾長期擔(dān)任毛澤東機要秘書的葉子龍回憶說：“記得斯大林去世前后，他曾當著我的面說過：斯大林太累了，高處不勝寒啊！我也不想當主席了。”斯大林去世時間是1953年3月，毛澤東在1953年下半年提出中央分一線、二線的主張。毛澤東還表示：“我老了，不適合當國家zhuxi了，我也不想當這個主席。”所謂一線，即處于主持國家日常工作的崗位上，二線即處于不主持國家日常工作的崗位上。1958年大躍進前后出現(xiàn)了“共產(chǎn)風(fēng)”“浮夸風(fēng)”“命令風(fēng)”“干部特殊風(fēng)”和“瞎指揮風(fēng)”，毛主席發(fā)覺后，于1958年下半年開始逐步地親自著手予以糾正。當然，毛主席開始的時候遇到了不少阻力，因為沒人敢講真話、實話，但毛主席是下了大決心的，這篇采訪通訊便是有力的歷史見證之一。

2007年9月9日，是毛澤東主席逝世31周年紀念日。79歲的洛寧籍老黨員李成午，向本報記者深情講述了一段塵封48年的傳奇往事──“毛主席點名接見俺”。

李成午老人

《洛寧縣志》載：“1959年3月，在鄭州召開的六級干部會上，上戈公社窯溝連連長李成午如實反映當時情況，引起毛主席重視，3月8日早上在省第三招待所接見李成午。”

李成午如實反映了當時的什么情況？毛主席為什么要接見他？發(fā)生在領(lǐng)袖與農(nóng)村基層干部之間的這次會見，對中國當時的社會進程產(chǎn)生了怎樣的影響？

今年9月9日是毛主席逝世31周年紀念日。此前，本報記者趕赴位于豫西山區(qū)的洛寧縣上戈鎮(zhèn)窯溝村，艱難尋訪到仍健在的當事人李成午，聽他講述了一段塵封48年的傳奇往事。

緊急通知：

騎馬乘車連夜趕到鄭州

李成午出生于1928年，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25歲時光榮入黨，成為一名年輕的農(nóng)村基層干部。

1959年3月2日晚，時年31歲、任洛寧縣上戈公社窯溝一營一連連長的李成午正在連部開會，突然接到上級緊急通知，要他代表窯溝連黨支部馬上趕到洛寧縣委，與其他營、連的基層干部一起于次日８時前趕到鄭州，參加有中央首長出席的六級干部會議，“要求務(wù)必保密”。

李成午預(yù)感到事情重大，說回家換一下衣服就走，但通知人已經(jīng)為他準備好了馬匹，要他立即動身，說“這是組織原則”。就這樣，他騎上馬連夜趕了４個多小時的山路，于半夜時分趕到了洛寧縣委，與19名基層干部一起連夜乘車奔赴鄭州。

一路上，對于“去鄭州到底開啥會”這個問題，李成午一無所知，惴惴不安。3月3日凌晨，他們趕到了鄭州，立即被人送到河南飯店。在飯店門外，有許多荷槍實彈的解放軍戰(zhàn)士站崗。幾經(jīng)審查，他們才被放行到飯店內(nèi)，后被工作人員安排到南樓休息。他們還沒坐穩(wěn)，便馬上接到了“到洛陽地委臨時辦公室開會”的通知，在那里，李成午第一次見到了時任洛陽地委第一書記的紀登奎（后任國務(wù)院副總理等職），聽到了他高聲而嚴肅的講話──關(guān)于這次會議的保密制度、安全措施、組織紀律、重要性等，關(guān)于出席會議的中央政治局領(lǐng)導(dǎo)所作出的指示精神等……

討論主題：

中國到底有沒有“共產(chǎn)風(fēng)”

接下來幾天，李成午等基層干部開始根據(jù)上級要求，以縣為單位分組開展討論會。“當時，按照毛主席的最高指示，我們集中討論了一個主題，就是中國到底有沒有‘共產(chǎn)風(fēng)'……”李成午追憶說，當年參加了幾次討論會后，他才漸漸弄懂了這次會議的精神實質(zhì)。

如今的老人們都經(jīng)歷過那段歷史：1958年，中國刮起了“大躍進”和“大煉鋼鐵”的風(fēng)暴，一些地方隨之不僅興起了“浮夸風(fēng)”──“糧食畝產(chǎn)10萬噸”，而且興起了“共產(chǎn)風(fēng)”──把壯勞力全都抽去“大煉鋼鐵”，把農(nóng)民集中起來大搞集體食堂，結(jié)果“大鍋飯”很快吃光了存糧，老百姓勒緊了褲腰帶……

類似的種種做法，在當時引起了黨中央的高度重視。毛主席、周總理等中央領(lǐng)導(dǎo)到各地調(diào)查研究，下決心糾正這種錯誤傾向。毛主席親自來到河南，要聽一聽省委、地委、市委直至縣委干部們的匯報和意見。從1959年2月27日起，中央政治局在鄭州召開第二次擴大會議（即第二次鄭州會議），著重討論和解決人民公社所有制問題和糾正“一平二調(diào)”（平均主義和隨便調(diào)撥物資）的“共產(chǎn)風(fēng)”問題。

然而，會議連續(xù)進行了好幾天，各地匯報的均是“形勢一片大好”、“集體食堂飯菜多樣，人民群眾豐衣足食”等內(nèi)容。毛主席一直沒有聽到關(guān)于“共產(chǎn)風(fēng)”的真實匯報，有些生氣了：“美國總統(tǒng)艾森豪威爾都說‘再這樣下去不用打仗了，３年內(nèi)中國人都餓死了'。我們共產(chǎn)黨員都要考慮我們的國家何去何從……”隨即，毛主席指示再把會議擴大到營、連干部一級，“他們與群眾最接近，我要聽他們的意見”。

就是在這個指示下，像李成午一樣的基層干部才被緊急通知到鄭州參會。然而，在這些基層干部加入討論后的頭幾天，總共１萬多人參加的擴大會議上，仍然沒有人敢把真實情況說出來。

語驚四座：

“我們那兒‘共產(chǎn)風(fēng)'刮得不小”

3月7日，會議進入總結(jié)階段。當天上午9時許，洛陽地委組織洛陽地區(qū)的基層代表舉行座談會，由紀登奎主持，與會代表輪流發(fā)言。就是在這次座談會上，李成午說出了一席令舉座皆驚的實話。

在他發(fā)言前，與會代表大多仍按材料照本宣科，其內(nèi)容依然是“我們那兒‘共產(chǎn)風(fēng)'根本不存在”、“集體食堂無比優(yōu)越”等假話、空話。

到李成午發(fā)言時，紀登奎剛好走過來，盯住他問：“你是哪個縣的代表？叫啥名？”他有點緊張，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洛……洛寧縣，李成午……”隨即，紀登奎坐到他身邊，鼓勵他說：“你不用按材料上的講。你能不能講一下你們那里的食堂情況、生產(chǎn)情況？大膽講，不要怕講錯了，講錯了也沒關(guān)系，今天我給你作主。”跟在紀登奎身后的3個人，一個準備記錄，一個舉起相機，一個開始錄音。會場里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李成午。

“俺們上戈那兒‘共產(chǎn)風(fēng)'刮得不小。”眾目睽睽之下，李成午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就驚了四座。

他接著說：“俺們窯溝連從互助組到初級社、高級社，累計有60多萬斤糧食被公社上調(diào)走了，30多頭大騾子被上調(diào)走了，豬場里的幾十頭豬被上調(diào)走了，沒給一個錢；留聲機也被上調(diào)走了，娛樂用品沒給我們留下一件……”

“連里80%的勞力都被調(diào)去煉鋼鐵了，地里沒人干活了。社員們都說，‘干不干，一天三瓢飯，一月兩塊半（工資）'，人人都擠到集體食堂吃飯，干活卻出工不出力，上工的鐘都響過倆鐘頭了，社員才稀稀拉拉到齊……”

“現(xiàn)在，集體食堂已經(jīng)坐吃山空，沒有糧食下鍋了，就用榆樹皮、野菜湊合，吃得解不下大手，孩子哭、大人鬧，好多人害上了浮腫病，蹲到地上就拉不起來了……

李成午的一席實話尚未講完，已如一顆炸彈當場引爆了會場！看到洛寧縣的領(lǐng)導(dǎo)滿臉是汗，面色鐵青，他一下子明白過來：呀，自己講錯了！他心里想著得趕緊改口說“俺說得不對，重講”，但話從嘴里出來，卻變成了“俺講完了”。

紀登奎對他投來了贊許的目光，給他鼓掌后就起身出了會場。門剛被關(guān)上，各縣與會代表就馬上把他圍了起來，七嘴八舌地斥責(zé)他：“你們那兒的‘共產(chǎn)風(fēng)'算個屁，我們那兒都開始搞男女集體宿舍了！咋就你老能呢，把實話全都給說了！”“你這是往天上捅了個大窟窿呀，你就等著坐監(jiān)吧！”……

驚喜萬分：

“毛主席要親自和你談話”

李成午知道自己闖下了“滔天大禍”，心情沉重得喘不過氣來。直到散會時，他還暈暈乎乎的，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駐地的。上戈公社領(lǐng)導(dǎo)問清他的發(fā)言內(nèi)容后，劈頭蓋臉地訓(xùn)了他一通。

接下來，是李成午一生中感覺過得最慢的時候。整個下午，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到晚上吃飯，雖然是過年也吃不上的肉餃子，但他只勉強吃了3個，就再也吃不下了，滿腦子想的都是“俺這回要被逮捕了，80歲的老娘誰養(yǎng)活，6歲的兒子咋辦”之類的問題。

當天晚飯后不久，他正坐在床邊發(fā)愁，時任洛寧縣委書記的楊繼宗推門進來，一見他就笑開了。他怯怯地問楊繼宗笑啥，楊繼宗喜笑顏開地說：他上午開會時說的那些話，已經(jīng)被紀登奎匯報給毛主席了，毛主席知道后一連說了三個“好”字，還當場表示“明天早上８時要和成午同志談話”。

“毛主席要接見李成午？”這下子，大家全都驚詫得不得了。

事情出現(xiàn)了如此意外的轉(zhuǎn)折，李成午一直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接下來，眾人就開始忙活了。參加會議的洛寧縣領(lǐng)導(dǎo)找來洛寧的有關(guān)資料，讓人連夜給不識字的李成午反復(fù)念，讓他硬記下來，第二天好向毛主席匯報。

那一夜，李成午是在極度緊張和興奮中度過的，前半夜是背資料，后半夜是想著見了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后，該和他匯報點啥……就這樣，在那個未出正月的寒夜，他躺在床上越想越緊張，輾轉(zhuǎn)反側(cè)，出了一身汗……

幸福時刻：

“毛主席夸俺是個政治家”

1959年3月8日，一個李成午永生難忘的日子──那一天，他受到了毛主席的親切接見！

當天７時許，幾乎一夜未睡的李成午草草吃了幾口早飯，就被洛陽地委的通訊員叫出河南飯店，坐上了等在門外的汽車。紀登奎坐在他身邊，領(lǐng)著他去見毛主席。

一路上，想著馬上就要見到全國人民心中的“紅太陽”，李成午激動萬分，胸腔里像打鼓一樣“咚咚”直跳，汗水從每一個毛孔內(nèi)向外滲……

不知過了多久，汽車緩緩駛進了河南省軍區(qū)第三招待所的大門，在一幢小樓前停了下來。紀登奎溫和地告訴他：“到了，毛主席就住在這里。”

李成午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下的車，又是怎樣走進樓里的。他的雙腿發(fā)軟，一顆心幾乎要從胸膛里跳出來了。

紀登奎把他領(lǐng)進了一個房間后，悄悄拽了他一下，身子往旁邊一側(cè)：“報告主席，這就是如實反映‘共產(chǎn)風(fēng)'的李成午同志。”李成午怔怔地抬了一下頭，只見一個身材魁梧的人已經(jīng)起身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伸出溫暖而寬厚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成午同志，你是一個實干家、政治家呀！”

李成午一時呆住了：眼前握住自己的手、用濃重的湖南口音跟自己說話的人，就是毛主席呀？！沒錯，寬寬的額頭、梳理整齊的大背頭、一顆痣長在下巴的左下方……跟畫像上的毛主席一模一樣。此刻，毛主席身披一件銀灰色的呢子大衣，正和藹可親地看著自己笑呢！

“毛……毛主席！”李成午的嗓子一下子哽住了，眼里頓時噙滿了激動的淚水。他接著本來想說一句“祝您老人家身體健康、萬壽無疆”或者喊一聲“毛主席萬歲”的，可一出口卻接了一個問句：“您……您吃飯了嗎？”毛主席笑著點點頭，對他說：“坐下，坐下。”

隨后，毛主席轉(zhuǎn)身坐在沙發(fā)上，一邊聚精會神地翻閱李成午之前的發(fā)言記錄，一邊不住地點頭。忽然，毛主席站起身來，高興地說：“好，好，很好！１萬多人的代表會議，沒有人敢這么講實話。成午同志說得好啊！看來，‘共產(chǎn)風(fēng)'是實，我們的會議算是開成功嘍……”說著，他伸出手來又一次握住了李成午的手。

毛主席轉(zhuǎn)而又對紀登奎說：“我去年在北戴河會議上說辦人民公社，沒說叫刮‘共產(chǎn)風(fēng)'。看他們能刮多久？吃食堂飯，實踐證明不行，要搞人民公社，必須去掉食堂，成立大隊、生產(chǎn)隊，三級核算。我們共產(chǎn)黨人要實事求是嘛！看來，我們的人民公社不是辦糟了，而是辦早了……”

這時，一位穿軍裝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悄聲對毛主席說了幾句話，毛主席說：“知道了。”紀登奎看毛主席很忙，便起身告辭。毛主席笑著說：“好，以后我和成午同志再談嘛……”隨后把紀登奎和李成午送到門口，與他們握手作別。李成午一步一退，當他看到毛主席仍站在門口微笑著目送他倆時，他在心里鄭重告訴自己：把毛主席微笑的樣子一輩子裝在心里！

引以為豪：

“這輩子最驕傲的一件事”

李成午的這段傳奇往事，講到這里本該結(jié)束，但今天的人們有必要了解一下：在他當年說了實話、受到毛主席接見后，中國社會發(fā)生了什么樣的改變？

據(jù)史料記載，由于掌握到真實的情況，在鄭州會議結(jié)束后，根據(jù)毛主席的意見，黨中央開始糾正平均主義和過分集中的兩種傾向，這標志著黨在糾正人民公社的“左”傾錯誤方面，又前進了一步。從1959年下半年開始，全國農(nóng)村的集體食堂開始逐漸撤銷；農(nóng)村的軍事化建制撤銷，改為大隊、生產(chǎn)隊；農(nóng)民生活開始逐步好轉(zhuǎn)。

鄭州會議后不久，李成午當上了上戈公社黨委委員，后又任窯溝村黨支部書記，一直干到1986年才卸任。數(shù)十年來，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有爭議，大伙都愿意找他論論理，因為他“最敢說實話”。

“當年1萬多人參加的擴大會議，為什么唯獨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說了實話？”面對79歲高齡的李成午，記者提出了這個問題。

“共產(chǎn)黨員最講實事求是：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俺之所以敢說實話，憑的就是俺對黨的忠誠。”李成午想也沒想，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和那個時代的所有中國人一樣，李成午對毛主席一直懷有深厚的感情。“俺祖祖輩輩都是貧雇農(nóng)，解放前俺還為地主扛了8年長工，受盡了屈辱和苦難。是毛主席領(lǐng)導(dǎo)全國人民翻了身，他的恩情比海還深……”李成午說。

當年被毛主席點名接見后，李成午對這位偉人比以前更加崇敬和熱愛，因為“毛主席他老人家愛聽實話，俺們也愿意向他說實話”。也因為這次接見，他一度成了洛寧縣最光榮的人，被派往該縣各地作報告，講述被毛主席親切接見的過程。

1976年9月9日，毛主席與世長辭，李成午難過得哭了幾天幾夜。至今，他家里好幾個房間都還貼著毛主席像，隔幾天就擦拭一下上面的灰塵。

老人一生育有兩子兩女，老伴幾年前去世。除了患有高血壓，他身體還很硬朗，思路非常清晰，記憶力也很好，還能干點農(nóng)活兒。

盡管日子過得十分清貧，但李成午從沒向組織提出過任何要求。這些年來，上戈鎮(zhèn)委、鎮(zhèn)政府逢年過節(jié)都派人帶著禮物來看望他，前不久還幫他解決了低保問題。

“俺也沒給國家作啥大貢獻，不能給黨和政府添麻煩。”采訪結(jié)束時，李成午說，“俺這個放牛娃出身的農(nóng)民，被毛主席點名接見過，是俺這輩子最驕傲、最幸福的一件事。活到現(xiàn)在，俺真的知足了！”

【毛主席反“五風(fēng)”文件手跡】 

── 毛主席在鄭州會議上追查“共產(chǎn)風(fēng)”“浮夸風(fēng)”

文/洛陽晚報記者 鄧德洪 通訊員 趙笑菊　圖/李衛(wèi)超　原載：洛陽晚報 2007.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