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最近30年的實踐,新自由主義及其私有化的政策在世界多個地區已經遭到唾罵。許多國家為此付出了慘重代價,前蘇聯和東歐地區、拉美地區的許多國家旗幟鮮明地反對新自由主義。就連西方國家的人民,也在西雅圖、布拉格、華盛頓、達沃斯等地不斷舉行大規模抗議示威,反對新自由主義主導下的全球化。
但是在我們國內,新自由主義及其私有化的思想在許多媒體上、學者圈內卻非常吃香。這些學者基本上都留過洋,在國外公司或者國際機構工作過,回國后有的還身居要職。
他們極其信奉市場原教旨主義,認為市場可以解決一切問題,市場就是上帝。他們的理論主要歸納為三點:
一是政府必須鏟除所有阻礙市場運行的法律法規,實現貿易自由化、金融自由化,也就是極端的市場化,國際國內資本自由競爭,進而讓跨國公司控制國內產業;
二是政府應出售擁有的一切資產,土地、礦藏、鐵路、航天、航天、軍工、通信等等,由私人資本企業來經營,政府應該越來越小,私人資本應該越來越大,所謂的“小政府、大社會”的“公民社會”;
三是政府應該縮減開支,減少教育、醫療、基礎設施建設和公共福利等領域的投入,由私人資本來經營。
這些觀點在中國社會層面,引起了諸多爭議。為此,今年“兩會”期間,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吳邦國作全國人大常委會工作報告時鄭重表明:從中國國情出發,我們不搞多黨輪流執政,不搞指導思想多元化,不搞“三權鼎立”和兩院制,不搞聯邦制,不搞私有化。
很多沒有讀過什么書的老百姓都能明白的道理,個別學者卻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一旦開始大規模地私有化,中國的產業、資源、經濟主權、國家主權將為誰所控制?
世界歷史已經多次回答了這個問題。上世紀90年代的蘇東巨變、東南亞金融危機已經給了我們記憶猶新的答案。大規模的私有化,必然造就大規模的腐敗;必然造就私人壟斷資本家,操縱市場,危害社會公眾的利益;必然導致大量的國有資產外流,國家經濟、安全命脈被外資控制,從而導致經濟主權、政治主權旁落。
而在被美國視為“后花園”的拉丁美洲,在獨立以來的兩百年歷史上,表現得更為明顯。拉美歷史上一共經歷了三次大的國有化浪潮,而這,正是源于每一輪國有化浪潮前,私有化高潮對拉美的政治、經濟傷害所致。
私有化與國有化之爭,從來都不是簡單的“國進民退”、“國退民進”,不是國內事務,而是國際事務,是本國政府、人民和外國資本之間爭奪本國經濟主權、政治主權的斗爭。
1820年至1930年的自由貿易和私有化——前驅狼,后迎虎
19世紀初,拉丁美洲獨立運動高漲。拉美人民趕走了西班牙和葡萄牙殖民者,迎來了新的殖民者大英帝國。拉美自獨立之初,普遍以英國的自由貿易理論為國策。英國的自由貿易理論是19世紀的全球化和自由貿易體系,是1.0版本;而今天的新自由主義則是美國的全球化,是2.0版本。
當時拉美是世界上最開放的經濟體。拉美一方面成為初級產品和資源的出口國,一方面又是英國等國的出口市場,拉美就這樣被編織進了19世紀版本的全球化和自由貿易體系下。在國外廉價商品的沖擊下,民族工業基本沒有發展的可能性。英國通過投資、貸款、貿易等方式,逐漸控制了拉美國家的經濟,將拉美國家大部分的公用事業、石油、硝石、鐵路、港口控制在手中。
美國作為后起之秀,在1823年宣布了“門羅宣言”,宣稱“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反對歐洲列強干涉美洲事務,意圖由美國主導美洲事務。但由于此時美國實力不濟,只是口頭反對歐洲列強,并無實質性的舉動。美國在南北戰爭之后,奴隸制度被廢除,進一步掃除了資本主義發展的障礙,美國國力快速增長。
1898年美國與西班牙爆發戰爭,美國勝利。列寧稱這次戰爭為世界上第一場為重新瓜分殖民地而進行的帝國主義戰爭。此戰之后,美國開始大范圍介入拉丁美洲事務。美國一手持美元投資和自由貿易,一手持戰爭大棒,在拉美迅速擴張。
從1898年至1932年,美國僅僅對加勒比國家,墨西哥、古巴、多米尼加、巴拿馬、大哥倫比亞、海地、薩爾瓦多、尼加拉瓜等國進行了34次武裝干涉。[1]
1914年,美國在拉丁美洲的投資達到英國的45%,而在中美洲和加勒比海地區已經不相上下。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后,英國衰落,美國崛起。1929年,美國在拉美投資達到54.29億美元,與英國的58.89億美元相差無幾。[2]
1929年,對外貿易領域,美國在拉美20國進出口總額比重分別高達38.7%和34%,大大超過了英、德的總和。[3]
美國公司在拉美大規模擴張,控制著中美洲的香蕉、咖啡生產,霸占了洪都拉斯20萬公頃土地,壟斷了鐵路、港口、航運、電力、制造業、出口貿易部門,并擁有關稅、運輸、電訊等特權;霸占了危地馬拉1/4國土、3個大港口,并壟斷鐵路、電力公司,完全控制了危地馬拉經濟;壟斷著古巴制糖業和鐵礦;控制著哥斯達黎加香蕉、鐵路、電力、采礦、對外貿易;壟斷著巴拿馬運河,鐵路;在秘魯、圭亞那、厄瓜多爾、玻利維亞等國建立大型礦場;控制著巴西的橡膠;美孚石油公司在哥倫比亞取代了英國公司,1922年美孚石油公司進入玻利維亞,與英荷殼牌石油公司發生格蘭查克戰爭。[4]
美國控制著拉美的經濟命脈,開始在拉美地區占據主導地位。
上世紀30年代墨西哥、玻利維亞的國有化——因二戰之劍高懸而獲美國首肯
墨西哥土地,在1846年至1848年的美墨戰爭中,美國侵占了墨西哥一半的國土。
墨西哥從1917年開始主張實行國有化措施,擺脫美國的經濟控制,但是直到30年代才部分實現計劃。
1910年,美國在墨西哥的投資達10億美元,比墨西哥本國政府投資還多33%。1912年,美國控制了墨西哥礦產的78%,鋼鐵企業的72%,石油開采的58%。美國還控制著大批甘蔗、咖啡、棉花、橡膠、染料、龍舌蘭的種植園,占有的土地等于其他國家在墨西哥占有土地的一半。
1917年,卡蘭薩政府頒布《1917年墨西哥憲法》,規定一切土地、水流、礦藏屬于國家所有,對于外國壟斷資本進行限制。此舉激怒了美國政府,美國積極推動反墨勢力。1920年5月墨西哥發生政變,卡蘭薩被槍殺。
繼任的奧夫雷貢政府起初也拒絕美國的要求,堅持國有化。但是最終不得不妥協,簽署《布卡雷利協定》,規定美國公司和個人在新憲法生效前(1917年5月1日)在墨西哥所購置的產業不適用于《1917年墨西哥憲法》。
1924年繼任的卡列斯政府,起初也力圖貫徹1917年憲法,為此起草“石油法”,規定新憲法生效前在墨獲得的油礦租借期為50年。美國又積極支持墨西哥的叛亂活動,最終迫使卡列斯政府于1928年宣布承認外國石油公司的石油開采權。墨西哥政府的國有化政策失敗。[5]
1934年,國民革命黨左翼人士拉薩羅·卡德納斯當選總統。卡德納斯政府對內實行土地改革,對外支持西班牙共和國反法西斯戰爭。1937年,卡德納斯政府將鐵路收歸國有,1938年又決定將石油收歸國有,其中包括17家美國和英國石油公司,并給予這些公司部分賠償。
此時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夕,國際形勢緊張。為了能在戰爭期間有一個穩定的拉美后院,為了抵消100萬在拉美的德國僑民(其中超過10萬是納粹黨員)的影響力,美國羅斯福政府改變了其前任的“大棒政策”,采取“睦鄰政策”。在經歷了近4年的談判之后,美國政府同意了墨西哥的賠償金額,同意了墨西哥的國有化政策。
1937年,玻利維亞政府把美孚石油公司收歸國有。美國沒有進行武裝干涉。不過美國也中止了對玻利維亞的經濟和技術援助。經過談判,玻利維亞政府支付了賠償金。
墨西哥和玻利維亞的國有化,是歷史上美國政府第一次同意外國對美國公司國有化。此舉使得拉美各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積極支持美國。如果沒有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威脅,美國政府不可能允許墨西哥和玻利維亞政府的行為。
美國的“睦鄰政策”并不是真正的“和平共處”、“平等互利”。美國學者托馬斯·帕特森說:睦鄰政策改變的不是美國稱霸拉丁美洲的目標,而是確保這種霸權的方法,睦鄰政策意味著新的策略,而不是目的。
美國的“睦鄰政策”放棄了赤裸裸的武裝干涉,但是卻并沒有放棄間接干涉。1933年,美國政府通過軍事威脅等手段,干涉古巴,迫使起義成功的圣馬丁政府垮臺,扶持門迭塔親美政府成立。1934年,美國大使參與謀殺了尼加拉瓜民族英雄塞薩爾·桑地諾,扶持獨裁統治者索摩查上臺。今天尼加拉瓜的進步組織“桑地諾民族解放陣線”,便是以桑地諾的名字命名的。桑地諾民族解放陣線于1979年推翻索摩查家族的獨裁統治。[6]
二戰后到上世紀50年代初的自由貿易和私有化——戰后美國棄“睦鄰”重拾擴張
1945年二戰結束,美國拋棄“睦鄰政策”,開始在拉美全面擴張其政治、經濟、文化影響力。戰爭期間,美國在拉美地區建立了92個海、空軍基地。
美國通過《克萊頓計劃》、《第四點計劃》,在拉美大力推行“自由貿易”、“自由投資”、“自由企業”,通過這些方法控制拉美國家的資源、產業和公用設施。簽訂《第四點計劃》的國家,必須保證美國公司有“國民待遇”或“超國民待遇”,保證投資者有任意抽回資金和利潤的自由,保證美國公司不被國有化,或者在實行國有化時候給予優厚的補償。
到了50年代,美國控制了拉美石油產量的60%,煉油業的50%以及幾乎全部的石油產品;控制了拉美銅生產的90%;控制了巴西、委內瑞拉、智利、秘魯、古巴的鐵礦開采,拉美的鐵礦砂幾乎全部運往美國;控制了墨西哥的鋅和鉛,古巴和巴西的鎳,古巴的金和巴西大部分的金。
美洲大陸的電話公司、水電公司、航空公司幾乎全部為美國控制。
農業上,美國聯合果品公司和糖公司幾乎控制了拉美的咖啡、可可、香蕉、甘蔗的生產和出口。聯合果品公司成為拉美國家的“國中之國”。
對外貿易上,美國幾乎控制了拉美對外貿易的一半。[7]
二戰后至上世紀50年代失敗了的國有化——美國用政變及顛覆活動摧毀拉美獨立
作為初級產品的出口國,拉美各國經濟長期為國際資本所壟斷操縱。經濟極易受國際市場左右,處于依附型地位,缺乏經濟獨立。比如,1929年至1933年美國“大蕭條”期間,拉美受到極大沖擊。1932年的出口總額比1929年下降了63.4%。[8]
1929年世界性經濟危機,迫使資本主義國家相繼采取凱恩斯的國家干預經濟措施。在此前后,蘇聯的國家計劃經濟取得了巨大成就,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拉美各國為了實現國家的獨立和富強,開始主張國家干預經濟。
阿根廷、烏拉圭、智利從上世紀30年代開始實行進口替代工業化道路,上世紀50年代拉美各國開始大規模展開。進口替代的含義是摒棄之前的自由主義經濟政策,主張國家干預經濟,通過限制某種工業產品的進口,限制外資,刺激和保護弱小的民族工業,以此促進本國的工業化。這樣的國家發展戰略明顯不利于美國等帝國主義國家的利益。
與此同時,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社會主義運動和第三世界民族解放浪潮的興起,鼓舞了拉美人民。拉美獨立之初,繼承了殖民地時期的大地產莊園制度、社會等級制度、專制主義傳統,各國內部的種族歧視問題非常嚴重。直到1974年,1%的拉美農戶占有62.2%的土地,76.3%的農戶占有4.5%的土地[9]。直到今天,拉美仍舊有1億多非洲人后裔的貧困群體,數千萬的印第安人仍舊處于社會最底層。在這樣的背景下,拉美人民迫切要求參與到社會的變革當中,改變不合理的社會關系。
一些進步的資產階級政府代表了人民的要求,他們主張走工業化道路,建立起獨立的民族經濟和國內市場,改善勞資關系,進行土地改革,對一些產業實行了國有化,削弱國內寡頭階級勢力。在對外政策上,有意無意地舉起了反對帝國主義的旗幟。
危地馬拉、阿根廷、巴西、玻利維亞等國在這一時期實行了一些國有化、保護民族產業的措施。這些政策一方面觸犯了國際帝國主義的利益,一方面觸犯了國內利益集團的利益。此時的美國正處于二戰后的擴張期,力量強大。據不完全統計,從1948年到1958年,美國在拉美策劃的政變和顛覆活動達16次之多[10]。因此這些實行改革和國有化的政府,無一例外都被美國直接或者間接干涉,統統下臺。改革和國有化政策大多數都失敗了。危地馬拉是其中最知名的例子。
危地馬拉
1950年,阿本斯當選危地馬拉總統,積極推動種族平等、民主改革,廢除奴隸制度,推動教育、醫療衛生事業,保護工人利益。
阿本斯任內最重要的政策是土地改革。危地馬拉的土地主要為國內大地主和美國聯合果品公司所占有。1950年資料顯示:“總人口的2%控制著全部耕地的74%,而76%的農業單位僅能獲得9%的土地”。
美國的聯合果品公司占有該國土地面積的 1/4,是危地馬拉最大的地主,但是土地的利用率只有 8%。聯合果品公司所控制的中美洲鐵路公司,控制著通往加勒比海巴里奧斯港的鐵路和沿海的 3個港口、所有航運、進出口。美國的危地馬拉電力公司壟斷著全國用電、電報、電話。
至1954年年中,阿本斯政府采用有償購買的方式,購買了5548平方公里的閑置土地,其中1590平方公里是聯合果品公司的土地(約占該公司所占土地的5%)。政府將土地分給了8.8萬戶農民。
為打破壟斷,危地馬拉修建了一條與鐵路并行的公路,并計劃在首都附近修建一座馬里納拉水電站。1953年10月,政府把中美洲國際鐵路公司控制的鐵路收歸國有,并準備在租約期滿后收回巴里奧斯、圣何塞、切佩里科等重要港口的主權。
阿本斯的行為惹怒了美國。1954年,美國策劃了武裝叛亂,美國飛機直接轟炸危地馬拉,迫使阿本斯政府下臺。繼任的親美政府立即推翻了阿本斯的政策,把土地歸還大地主和聯合果品公司,給中美洲國際鐵路公司以特權,取締工會、農會和民主黨派,重新建立了獨裁統治。
危地馬拉的獨裁統治,使得農民于1960年開始了持續36年的游擊戰。根據危地馬拉真相委員會的報告,該國有20萬人死亡,5萬人失蹤。 [11]
巴西
1951年至1954年,瓦加斯總統再度執政。瓦加斯政府采取了一些針對外資的限制措施。成立國家石油公司,對巴西石油的勘探、開采、加工實施壟斷。宣布建立國營電力公司,將外國電力公司收歸國有。并于1954年提出將最低工資提高1倍(同1951年比)。瓦加斯的政策,得到了中小資產階級和廣大人民的支持。
1954年,巴西軍事集團在美國駐巴西大使的策劃和指揮下發動政變。瓦加斯迫于壓力,自殺身亡。繼任的政府采取了親美政策。
直到50年代末、60年代初,外資仍舊掌握著巴西工業,汽車制造占90%,煙草占85%,電力占82%,機床制造占70%。[12]
玻利維亞
1950年,提出社會經濟改革綱領的帕斯·埃斯登羅斯當選總統。然而,反對派發動政變,阻止了埃斯登羅斯履任。這是該國自1825年建國125年以來歷史上第179次政變。
1952年,玻利維亞爆發人民武裝起義,三天之后,帕斯·埃斯登羅斯領導的民族主義革命黨上臺。新政府準備實行錫礦國有化,土地改革,建立普選制度,實行教育改革和社會福利制度,給印第安人以平等權利。55%印第安人、30%的混血人口長期處于玻利維亞社會底層,出生嬰兒中平均每三個就有一個死亡。
玻利維亞國家預算的75%來自采礦業,但是采礦業卻全部為外資壟斷。其中巴蒂諾公司1940年至1948年所得利潤竟然達到投資額的452倍。在埃斯登羅斯上臺后,美國多次策劃政變,最終導致民族主義革命黨漸漸改變了施政方針,特別是埃斯登羅斯之后的西萊斯政府。[13]
玻利維亞的變革之路由此被堵塞,其后出現了一件震動世界的事件——1967年,出生于阿根廷的古巴革命運動領袖之一切?格瓦拉跑去玻利維亞打游擊戰。美國中央情報局和玻利維亞軍方一起,殺害了格瓦拉和游擊隊員。
阿根廷
1946年胡安·庇隆當選阿根廷總統,他在任內將中央銀行收歸國有,向美國公司贖買了國家電話網,向英國公司贖買了2.4萬公里鐵路及法國公司的鐵路。庇隆主義提倡反對帝國主義。1955年,阿根廷國內發生政變,親美政府上臺,積極維護國內資產階級-地主的利益和外國壟斷組織的利益。[14]
委內瑞拉
1947年大選,民主行動黨領導人、著名作家羅慕洛·加列戈斯當選總統,頒布新憲法,對外國石油壟斷公司的所得稅提高50%。1948年11月,美國策劃軍事政變,佩雷斯·希門尼斯建立親美獨裁政權,廢止了1947年憲法。僅1956年至1957年,便將100萬平方公里石油儲量豐富的區域租讓美國。[15]
上世紀60年代至70年代振奮人心的國有化高潮——美國內外交困,拉美民族復興
美國對拉美的剝削、壓迫、軍事干涉,激起了拉美人民極大憤怒。50年代后期,《紐約世界電訊與太陽報》登載,“怒火燃燒著拉丁美洲??美國佬從加勒比海到合恩角到處受到攻擊”。
1958年美國副總統尼克松出訪拉美八國的經歷就是最好的寫照。拉美人民掀起空前強大的反美示威。尼克松剛到加拉加斯機場,首先看到的便是大字“再見,尼克松,我們不留你”。當他的汽車經過街道時,唾沫、棍棒、石子、爛水果、雞蛋、垃圾全都投向汽車。汽車玻璃全部粉碎,車上的美國國旗也被撕掉。警察釋放催淚瓦斯驅散抗議的群眾,才把尼克松救出重圍。[16]
1959年,古巴革命勝利。這是拉丁美洲歷史上的重大歷史事件,動搖了美國的霸權,極大了鼓舞了拉美人民。
美國占有著1/5的古巴土地,武裝力量和警察駐扎在古巴境內,并在關塔那摩擁有海軍基地。美國資本操縱著古巴糖產量的40%,操縱著電力、電話、鐵路、港口、海運、進口石油,以及主要礦產的開采。
古巴對外國資本和產業進行國有化,進行土地改革,接管全部私營銀行,建立國家銀行,實行社會主義改革。[17]
古巴國有化的做法觸犯了美國的經濟利益,其所實行的社會主義革命的做法更是打痛了帝國主義。1961年4月17日,美國雇傭軍入侵古巴,但是被擊敗。這是美國對拉美百年來侵略活動的第一次失敗,極大鼓舞了拉美人民。
1960年代中期,美國介入越南戰爭,落入越南戰爭的泥淖。美國國內也掀起了黑人民權運動、反戰運動。美國內外矛盾重重,力不從心,被迫進行戰略調整。
此時,蘇聯在世界各地積極擴張,西歐、日本迅速崛起,中國所倡導的第三世界國家也漸漸崛起。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拉美各國的民族運動興起,掀起了一場國有化高潮,其中包括秘魯、玻利維亞、智利、委內瑞拉、墨西哥、厄瓜多爾、特立尼達和多巴哥、圭亞那、牙買加、巴拿馬、巴西等十幾個國家。國有化的范圍以石油、采礦、鐵路、電力為主,還涉及到金融業、制造業、農牧業、漁業和服務業等部門。十多個拉美國家相繼把外國公司控制的石油、鐵、銅、鋁土等工礦企業收歸國有。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拉美幾乎所有電站都為外資控制;1975年,該地區80%的發電量為國營公司控制。
這些國家國有化的主要措施有:限制和收歸租讓土地;通過參股辦法,逐步收回外資企業的全部或部分股權;通過贖買、征收、沒收的辦法,將外資國有化。
從1960年至1976年,拉美有198家外國企業被收歸國有,其中美資企業158家,英資企業8家。
不過即使有了如此大規模的國有化運動,至70年代中期,美國壟斷資本依舊控制著拉丁美洲1/5的國內生產總值、1/3的工業生產,經營著1/3的對外貿易。[18]
此次拉美的國有化浪潮也有反復。如,推行國有化的智利、玻利維亞等政府被推翻。新政府上臺后,又實行了私有化政策。但是從整體上來講,此次國有化的成績是巨大的。
秘魯
貝拉斯科政府60年代末將美資石油公司、國際電話公司收歸國有;70年代前半期,又先后征收了大通曼哈頓銀行、秘魯和孔查煉油公司、美資賽羅德帕斯克礦業公司、美資馬爾科納礦業公司。從1968年至1975年,共征收和沒收17家外資企業,收回3100多個礦山租讓地。1973年實現漁業國有化。建立了石油、礦業、漁業、電力、鐵路、出口等行業的大型國營公司。國營公司數目從1968年的18家增至1975年的174家。[19]
玻利維亞
1969年,玻利維亞把控制全國石油生產80%的美國海灣石油公司收歸國有。1970年規定國家對金屬冶煉業,特別是煉錫業實行控制。1971年收回世界最大鋅礦之一的馬蒂爾德礦和美國國際金屬加工公司的租讓地。1976年5月宣布全部鐵礦和錳礦由國家控制。[20]
委內瑞拉
1971年實現了天然氣國有化。1975年實現鐵礦國有化。1976年實現石油業國有化,征收了美資克里奧爾、英資殼牌石油公司等19家外資石油公司的全部資產,收回28800平方公里石油租讓地、12000口油井、6000公里輸油管道。[21]
特立尼達和多巴哥
1974年將殼牌石油公司的財產收歸國有,1975年將屬于特立尼達德士古股份有限公司的石油產品銷售網收歸國有。
牙買加
1974年收回了美國阿爾考公司霸占的鋁土租讓地,購買了51%的股份,1977年買了美國凱塞制鋁與化學品公司、雷諾牙買加礦業公司51%的股份。
圭亞那
1975年對美國和加拿大公司所屬的鋁土礦和氧化鋁實行國有化,糖業也實行國有化。又在1976年5月把外國資本經營了160 年的波克公司的全部資產收歸國有。[22]
墨西哥
在過去國有化的基礎上,又通過收買外國企業多數股票權(外資控股不得超過49%)的方式相繼把美國資本的硫黃、銅等礦業公司收歸國有,至1987年本國資本參與采礦工業的比重為87%。[23]
巴拿馬
巴拿馬人民從1920年代即開始要求修改美巴條約。美國控制著1432平方公里的運河區,實行美國法律,駐軍上萬。經過長期的斗爭,1964年,美國政府不得不與巴拿馬羅伯特·恰里政府簽訂聯合聲明,同意為達成一個“公平與平等的協定”而進行談判。1977年,托雷霍斯政府與美國簽訂《巴拿馬運河條約》、《關于巴拿馬運河永久中立和運河營運條約》。美國政府為此附加了修正案,參議院批準:在2000年以后,如運河關閉或營運受阻時,美國有權單方面“使用軍事力量”重開運河。1989年6月,美國為諾列加政府,出動2.6萬名兵力,入侵巴拿馬。造成600多軍民死亡,2000多人受傷[24]。2000年,美國將運河管理權交給巴拿馬政府。
上世紀70年代的新自由主義首次試驗——美國用“大棒”和“胡蘿卜”重控拉美
上世紀70年代,美國支持智利、巴西、阿根廷、烏拉圭的軍事集團發動政變,培植親美軍政府,借助軍政府之手推行新自由主義。軍政府采取屠殺、暗殺、中情局親授的酷刑等暴力恐怖手段鎮壓群眾,同時采用新自由主義的理論管理國家經濟。自50年代起,中央情報局就資助弗里德曼及芝加哥大學,為拉美國家培養經濟學家,這些學生后來被稱為“芝加哥男孩”,他們為軍政府實施了全套經濟政策。“芝加哥男孩”后來又在蘇東劇變、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拉美等國的經濟危機期間大顯身手,為美國謀取了不少利益。
智利
1970年,人民聯盟的薩爾瓦多·阿連德當選智利總統。阿連德實施社會主義主義方向的變革。對銅、石油、煤炭、硝石等自然資源、生產資料、企業實行國有化;購買了26家私人銀行中的18家,并對其他5家實行監督;進一步推動土地改革;實施全民衛生保健;逐漸實施免費教育;對兒童提供免費牛奶;并對國內的3個美軍空軍基地進行監督。[25]
阿連德當選總統之際,美國總統尼克松對中央情報局局長赫姆斯說:“讓經濟尖叫。”
阿連德當選之前,華盛頓的智利特別委員會就提出:“使智利經濟崩潰來對抗阿連德。”這個委員會由在智利的美國壟斷公司組成。美國暫停對智利的貸款,并要求美國商業銀行也這么做,建議外國銀行也這么做。美國動用了戰略銅儲備庫,暫停智利的銅進口,并操縱國際銅價,使得銅價格從1971年的66美元/噸下降到1972年的48美元/噸。而銅的出口占到智利出口收入的一半。[26]外援的中斷加上銅價的下降,給智利經濟造成了極大困難。經濟的惡化使得阿連德的變革之路面臨巨大壓力。
中央情報局局長科爾披露,美國政府批準1000萬美元用于資助智利反對派,資助電臺報刊進行反政府宣傳,并組織一些行業罷工,策劃了一次叛亂,未獲成功。[27]
1973年9月11日(歷史竟是如此吊詭,悲劇的“9·11”),美國支持皮諾切特發動軍事政變,推翻了民主選舉的總統阿連德。飛機轟炸總統府,總統在抵抗中死亡。皮諾切特開始屠殺,超過3200人失蹤或處死,至少8萬人被監禁,20萬人逃離智利。
智利隨后開始了經濟領域的新自由主義改革嘗試。1975年更是大幅推進,削減公共支出至阿連德時代一半,醫療和教育首當其沖;近500家國營公司和銀行近乎免費贈送。這一年,智利經濟萎縮15%,失業率升到20%(阿連德時代不到3%),1974年通貨膨脹率達到375%。
智利企業吃盡了新自由主義的苦頭,惟一的受益者是跨國公司和金融投機資本家、軍政府寡頭。曾經堅定支持政變的智利民族企業家、基層制造商幾乎全部破產。
不過在1990年代,智利經濟情況有所好轉,貧困率下降。很多人以此來判定新自由主義在智利獲得了成功。不過這一觀點有意無意地忽視了一點——皮諾切特實行新自由主義改革時期,一直將四大銅礦控制在國家手中,未進行私有化。80年代中期為了應對糟糕的經濟,皮諾切特改變了經濟政策,又將一部分公司國有化[28]。另外,阿連德的土地改革成果還保留了一部分。這幾項政策與新自由主義無關。
巴西
1961年1月夸德羅斯當選巴西總統,因發展與社會主義國家的關系,他被迫于當年8月下臺。副總統若·古拉特就任總統。古拉特恢復了與蘇聯的外交關系,并且采取了一些符合本民族利益的措施,限制外資利潤外流(不得超過10%),對石油進行國有化。對沿國有鐵路、公路、水利設施寬10公里以內未耕種土地實施國有化,廢除礦山開采租讓合同(如果公司對礦場尚未開采),對農業工人實施社會保險。
1964年,在美國支持下,巴西發生軍事政變,建立了軍人獨裁統治。新政府廢除了公民的民主和政治權利。前總統古拉特、夸德羅斯、庫比契克被逮捕,工會被解散。[29]因為工人的抗議活動逐漸增加,軍事當局逐漸采用了中情局酷刑之類的鎮壓手段。巴西后來成立的真相委員會指出,“國家殺人變成家常便飯”。 [30]
軍事政變后,倡導新自由主義和私有化的“芝加哥男孩”在巴西經濟部門獲得要職,他們大力倡導吸引外國資本。國家投資的比重大規模降低,從1965年至1969年間的29.6%下降到1973年至1975年的16.7%。1972年巴西300家最大的公司中,49%處于外資控制之下。從1965年至1975年,10家外國大公司直接投資巴西9880萬美元,但是匯出的利潤卻高達7.745億美元。[31]
軍人獨裁期間,巴西勞動者實際工資幾乎下降一半,通貨膨脹,失業增加。1972年,巴西基尼系數高達0.66,居拉美國家之首。貧困家庭占家庭總數的49%。[32]
1973年,新自由主義的鼻祖米歇爾·弗里德曼訪問巴西,宣稱巴西的經濟試驗是“一個奇跡”。此時正是軍政府采取暴力的高潮。
上世紀80至90年代美國借助債務危機迫使拉美實行新自由主義和私有化
債務危機的內因
拉丁美洲從上世紀30年代開始進口替代國有化道路,1950年代大范圍展開。進口替代戰略為拉丁美洲帶來了一定成就,但是到了70年代,各國的發展基本上都遇到了瓶頸,出現結構性的危機。
拉美各國工業化比歐美晚,因為技術質量問題,產品在國際市場上缺乏競爭力,國外市場非常有限。同時,拉美大多數國家都是小國(巴西除外),人口有限,國內市場也非常有限。狹小的市場,阻礙了各國工業化的利潤和資本積累、技術更新、產業升級,阻礙了生產的擴大,因此也阻礙了就業人口的增長,增加了社會矛盾。中國這樣的大國,在被國際封鎖的30年間,可以建立起門類齊備的國民經濟體系,但是拉美各國卻不具備這樣的基礎,其發展模式依舊是依附型的經濟。
為了發展工業,拉美建立了區域經濟一體化體系,互通有無。1972至1974年,各國間互惠貿易額達到對外貿易總額的13%,與美國、歐洲、日本的貿易額仍舊超過60%[33]。區域經濟一體化的對拉美經濟的貢獻仍相當有限。
拉美的農產品出口1974年占出口總量17.4%,原料商品出口1975年占80%[34],據此判斷,1975年的工業制成品出口僅為3%左右。為了工業化的發展,必須從國外引進技術、裝備、材料,所需要的外匯來自兩個渠道,一是農產品、礦產品出口收入,二是國際貸款和援助。
1973年,拉美地區的貿易赤字達到2.37億美元。因為第一次石油危機爆發的影響,石油漲價,1975年貿易赤字達到99億美元。除委內瑞拉、玻利維亞等,拉美大多數國家都需要進口石油。在貿易赤字的情況下,拉美各國的目光投向了國際貸款。
1970年代之前,拉美各國的貸款主要來自其他政府、世界銀行、IMF、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這些貸款雖然附有政治經濟條件,但是貸款周期長、利息低。進入70年代,在美國的間接干涉下,這些政府和機構大幅削減對拉美的貸款,迫使拉美各國不得不把目光投向商業銀行的短期貸款。
美國如何引爆債務危機
1972年,美國政府推倒布雷頓森林體系。因為美元與黃金脫鉤,美元在國際上的信譽遭到極大威脅。但是緊接著,美國操縱第一次石油危機爆發,石油價格暴漲,世界對美元的需求暴增。美國以石油、軍事等作為基礎,建立了美元的霸權體系。
中東各國獲得了大量石油美元,按照美國與其簽訂的秘密協定,他們將這些美元輸送至美國華爾街,然后,華爾街投資銀行又以短期貸款的方式將美元借給拉美等第三世界國家,拉美等國家再將美元輸送至中東等產油國家,中東產油國再將美元輸往華爾街。由此建立了石油美元大循環。在這一過程中,美國得到了美元和利潤,拉美等國則欠下了大批債務。
國際資本一邊是掠食者,一邊還扮演著救世主。因為拉美各國企業急需美元,國際資本便要求各國政府給外債以優惠,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政府為其做擔保。結果私人外債變成了政府外債,資本家的外債變成了國家和公眾的外債。[35]
從1975年至1982年,拉美國家欠商業銀行的貸款以每年20.4%的速度增長。外債規模從1975年的750億美元,增加到1982年底的3312億美元,占該地區GDP的50%以上,相當于當年出口(875億美元)的3.8倍。
拉美各國還本付息的支出速度更快,從1975年的120億美元,增加到1982年的660億美元,相當于當年出口收入的75%。1982年到1985年,又支付了1060億美元的利息。
出口增長速度大約為12%,而外債還本付息增長速度高達24%,再加上每年進口工業技術、設備等的支出,拉丁美洲各國實際上已經失去還債能力。[36]
此時,美聯儲開始多次調高基準利率。從1979年9月的11.25%,提高到1981年6月的19%。1982年8月,拉美債務危機爆發。
美國借助債務危機迫使拉美實行新自由主義和私有化
債務危機爆發后,拉美11個主要債務國組建了卡塔赫納集團,期望根據“以發展促還債”的方式與債務國直接談判,而不是采取消極的緊縮經濟、迫使債務國犧牲的方式來解決債務問題。但是遭到拒絕。
美歐等債權國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牢牢掌握著主動權,從1982年至1989年共提出三個處理方案,其核心都是新自由主義。
此一時期恰好是國際秩序大變動的前夜,蘇聯深陷阿富汗戰場,世界輿論一致批判蘇聯的帝國主義傾向,蘇聯國力下降,。接著戈爾巴喬夫在思想上向西方徹底投降,倡導“新思維改革”,1991年蘇聯解體,蘇東劇變,社會主義國家紛紛倒下。
也大約是在此一階段,中國文化大革命結束,開始改革開放,融入以美國和西方世界為主導的資本主義全球化世界分工體系。
與此相對,則是美國國力的增強,影響力的增大,美國的手伸的更長了。在美歐等國家的強大壓力下,拉丁美洲各國(除古巴外)被迫吞下了新自由主義的改革苦果。
1984年,世界銀行史上出現了第一次在貸款給一個國家時要求對方必須按照新自由主義進行經濟改革的怪現象——墨西哥不幸成為了第一個,其他拉美國家則緊隨其后。在此后的蘇東劇變、東南亞金融危機中,這種情形又再度上演。
拉美成為世界上新自由主義實踐得最為徹底的地區。這給拉美帶來了災難性的后果。
上世紀50年代至60年代,拉丁美洲年均增長率為5.5%至6%,而80年代年均增長率僅為1%,被稱為拉美歷史上失去的十年。90年代,拉美借助世界性的原材料上漲,增長率上升到3.3%,但是也未達到70年代前的水平。
上世紀60年代,拉美失業率為4%,80年代失業率為7.5%,90年代至新世紀初失業率為9%。[37]
1970年,拉美家庭貧困率為40%,1980年為40.5%,但是1990年上升到48.3%。貧困人口1980年1.359億人,1990年增加到2億,2003年增加到2.26億人。其中阿根廷表現得更為突出,1970年,阿根廷家庭貧困率只有8%,但是到了2002年卻增加到51%。[38]
在此期間,拉美各國平均通貨膨脹率急速增加:1983年由兩位數增加到三位數,1990年達到1185.2%,1991年至1994年保持三位數起伏不定,1993年反彈至876.6%,1995年至1998年降至兩位數。[39]
依靠通脹對拉美國家及民眾財富的掠奪,大規模的私有化也開始了,隨之而來的是外資直接投資在拉美幾個大國增加尤為迅速,1990年至2003年,墨西哥增加3倍,巴西增加5倍,阿根廷增加9倍。其中超過40%的外資直接投資都是用于并購拉美的大型企業、資源。1991年至1996年,外資直接投資中用于并購的資金比例在阿根廷、巴西、墨西哥分別為38.9%、44.1%、15.6%;1997年至2002年,比例分別為82.3%、58.5%、42.6%,大量企業產權轉向跨國公司。[40]
1990至1999年,拉美500強企業中,外資企業由1990至1992年的149家增加到1998年至1999年的230家,銷售額從27.4%上升到43.0%。國有企業則從87家減少到64家,銷售額從33.2%減少到18.8%。同期,拉美制造業100強企業中,外資銷售額從53.2%增加到62.7%,國有企業則從4.2%降至1.2%。此外,1998年至1999年,拉美出口企業中,外資企業出口額占43.2%,國有企業僅僅占24.1%。外資企業重新占據了主導地位。[41]
在金融自由化的大背景下,1980年至1990年,拉美的凈流出資金超過2000億美元。與此同時,1990年的拉美各國還欠著4430億美元[42]。拉美各國承擔了私人資本的巨額外債,拉美各國的私人資本卻投資到國外。
在吞下新自由主義的藥方之后,拉美又發生了三次大的金融危機。1994年的墨西哥金融危機,1999年的巴西貨幣危機,2001年的阿根廷經濟危機。恰好是拉美三個最大的經濟體,又一次重創了拉美經濟。
新世紀以來拉美再掀國有化浪潮
社會矛盾激化、貧富差距懸殊,國家經濟極度依附外國資本??新自由主義及其私有化政策的災難性后果。上世紀70至80年代,拉美許多國家國內都出現了武裝斗爭和游擊戰爭。90年代以來,拉美各國又相繼爆發了反對新自由主義、反對全球化的群眾性運動。墨西哥薩帕塔農民起義,巴西無地農民運動,阿根廷攔路者運動、敲鍋運動,玻利維亞的飲用水戰爭,秘魯、危地馬拉等國的反私有化運動等,此起彼伏。
1999年,委內瑞拉的查韋斯當選總統。拉美政局開始左轉,左翼政府開始通過競選上臺執政,巴西勞工黨領袖盧拉(2003年初)、烏拉圭進步聯盟-廣泛陣線主席瓦雷.巴斯克斯(2004年3月初)、玻利維亞爭取社會主義領導人莫拉萊斯(2005年1月)、智利社會黨領導人巴切萊特(2005年)等。2006年是拉美的大選年,又有一批拉美國家左翼領導人或者再次連任或者新當選為國家總統。它們是巴西、委內瑞拉、阿根廷、烏拉圭、多米尼加、巴拿馬、秘魯、哥斯達黎加、尼加拉瓜、厄瓜多爾等左翼政黨獲得了執政權。
由此開始,拉美一些政府或者開始公開批判新自由主義,或者開始改革新自由主義。
委內瑞拉的查韋斯是反美英雄,與古巴的卡斯特羅關系密切。他激烈批判新自由主義。“新自由主義是野蠻的、非人道的,如果不擺脫它,只有死路一條。”
上臺之初,查韋斯實行玻利瓦爾計劃:主張建立參與式民主的法制國家;開始了一系列減少貧困的計劃,掃除文盲、醫療免費、食品補貼、住房改造,促進社會公正平等互助;重組工會和農民組織,推動土地改革;國際政策上,查韋斯大力對抗華盛頓共識,反對華盛頓共識和新自由主義,積極推動拉丁美洲國家的團結。他與足球明星馬拉多納肩并肩在第四屆美洲國家峰會會場外高呼“埋葬美洲自由貿易區”(美國占據主導地位)。 有媒體把查韋斯、莫拉萊斯和科雷亞視為卡斯特羅以后的拉美新的“反美鐵三角”。
2002年4月,在美國策動下,委內瑞拉發生政變,但是很快,在人民的強大壓力下,查韋斯被救了出來,重新執政。
2005年,查韋斯提出“21世紀社會主義”。“我們承諾將玻利瓦爾計劃引導到社會主義上來,走上社會主義道路,一種基于團結、互助、愛、正義、自由和平等的新的社會主義,一種21世紀的社會主義。”“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挽救人類,我們正在建設我們的社會主義,書寫歷史的新篇章,過去邪惡的資本主義模式為少數人創造財富,給大多數人帶來貧困”在政治上,主張以參與制民主代替代議制民主,充分調動廣大民眾參與國家的管理;在經濟上,反對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建立國有企業,將石油、電信、水泥、鋼鐵、銀行、超市、咖啡、大米加工廠等進行了程度不同的國有化,加強國家對經濟的管理和調控,建立以國有經濟占主體地位的國家所有制、社會所有制和個體所有制的混合所有制體系;在社會方面,主張實現社會公平、正義、自由和互助,注重社會福利,減少社會貧困;在對外政策上,維護發展中國家的團結,捍衛國家主權和獨立,通過與其他國家的交流與合作實現外交的多元化等。推動拉美一體化,以“美洲玻利瓦爾替代方案”替代“美洲自由貿易區”。[43]
溫和派的巴西盧拉政府于2002年,又興建了30多家國有企業,力圖重新加強國家在石油、天然氣、電力、金融、交通運輸等領域的控制能力。
阿根廷政府將最大的航空公司重新實現國有化,將美國軍火商洛克希德-馬丁在阿根廷的子公司圣馬丁準將飛機制造廠國有化、養老金國有化,并且計劃對石油天然氣進行國有化。
玻利維亞,莫拉萊斯總統提出“社群社會主義”(富有印第安人的文化特色),又一次將石油、天然氣、鐵路國有化,這是該國歷史上第三次國有化運動。他批評前任總統桑切斯的私有化,將價值約2500億美元的國有資產以30億美元的價格賣給外國公司,外國公司在其中占有82%,玻利維亞只占有18%。莫拉萊斯承諾在2011年他任期結束之前,要重新分配共2000萬公頃的土地,包括現在私有的、但被認為是“閑置的”土地。他在聯合國論壇提出富有印第安文化色彩的“十誡”,其中包括結束資本主義,建立一個沒有帝國主義、殖民主義的世界等。
尼加拉瓜,奧爾特加領導的桑地諾民族解放陣線于2007年重新執政。他反對新自由主義,計劃將電力公司進行國有化。
厄瓜多爾,科雷亞總統也聲稱要建設“21世紀社會主義”,2010年7月頒布一項法律,旨在加強國家對石油產業的控制,為將不遵守規定的私營石油企業實施國有化鋪路。
這些政府的措施,是對新自由主義的一次集體糾偏。
但由于長期以來遭受政變、顛覆的干擾,經濟牢牢被外資掌控,拉美各國發展嚴重依賴原料產品出口,國內始終沒能建立獨立、健全的工業體系,至今,拉美各國依舊是依附型經濟,極易受國際市場影響。
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后,拉美經濟也深受拖累,復蘇腳步至今步履蹣跚。據拉美經委會2010年1月統計數據,安第斯共同體出口中原料所占的比例從2008年的81%增加到2009年的82.3%,南方共同市場從59.8%增加到63.1%,玻利維亞達到92.9%。經濟大國巴西出口中原料所占的比例從2003年的48.5%增加到2009年的60.9%。因此,此輪拉美國有化浪潮效果還有待經濟復蘇過程中的檢驗。
中國不能也不應再交慘烈的學費
在全球化的社會,中國不可能封閉起來。作為后發國家,我們需要引進外資、引進技術,在這一過程中吃點虧、交點學費也是正常的。但是我們必須保證大方向,是我們在利用外資,而絕不能最后演變成外資控制我們。拉美的私有化與國有化之爭已經清晰地說明,這不是簡單的經濟領域的交鋒,而是國家主權之爭。一個喪失了主權的國家,是沒有能力保護本國企業(無論是國企還是民企)和本國勞動人民的利益的。拉美地區已經為此付出了慘痛的巨額學費,現成的教材擺在我們面前,我們不應也不能再為此交學費了!
新中國成立后,在西方帝國主義的封鎖下,中國依舊頑強建立了自己的工業體系;30年來的改革開放,經濟的高速發展,進一步健全了我們的工業體系。因此,與拉美依附型經濟始終受制于人不同,中國有不重蹈覆轍的堅固基礎,只要我們自己不折騰,牢牢記住蘇東劇變之殷鑒,在拉美(小國)和前蘇聯(大國)身上發生過的悲劇就不會在中國上演。
注釋:
[1] 轉引自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63,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5年4月第一版。來源:托馬斯A.白淶《美國人民外交史》紐約1942年版本,P504。
[2] 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100。
[3] 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105。
[4] 哥尼昂斯基《拉丁美洲和美國 1939-1959 外交關系史綱》P227-232,世界知識出版社1963年7月第一版,內部讀物;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101-102。
[5] 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82-90。
[6] 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618-619、645-650,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7年12月第一版;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118-119、P124-125。
[7] 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76;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154-157。
[8] 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112-113。
[9] 轉引自(蘇)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218,來源《格拉碼報》1974年4月20日
[10] 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164。
[11] 哥尼昂斯基《拉丁美洲和美國 1939-1959 外交關系史綱》P227-232;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494-497;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166-167。
[12] 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414-418;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165-166;蘇振興主編《拉美國家社會轉型期的困惑》P32、33、39。
[13] 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390-418;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177。哥尼昂斯基《拉丁美洲和美國 1939-1959 外交關系史綱》P363-367。
[14] 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351-352。
[15] 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449-450。
[16] 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177-179。
[17] 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581-582。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181。
[18] 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157-167。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218-220。
[19] 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219。
[20] 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219-220。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157-167。
[21] 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220;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179。
[22] 特立尼達和多巴哥、圭亞那、牙買加三國數據來源,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179-180。
[23] 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178、629。
[24] 徐世澄主編《美國和拉丁美洲關系史》P198-201、230-234、276-279。
[25] 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777。
[26] 黃樹東《選擇和崛起:國家博弈下的中國危局》P199-200,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9月第一版。
[27] 蒂姆·韋納《中情局的罪與罰》P281-289,海天出版社2009年6月第一版。
[28] 娜奧米·克萊恩《休克主義》P67-77,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1月第一版
[29] 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418-420。
[30] 娜奧米·克萊恩《休克主義》P60;
[31]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421、423-424。
[32]蘇振興主編《拉美國家社會轉型期的困惑》P38;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420-421。
[33]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156。
[34]維·沃爾斯基主編《拉丁美洲概覽》P154-155。
[35]黃樹東《選擇和崛起:國家博弈下的中國危局》P205-222。
[36] 蘇振興主編《拉美國家社會轉型期的困惑》P46,中國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10年10月第一版; 黃樹東《選擇和崛起:國家博弈下的中國危局》P211、216。
[37] 《“新自由主義對拉美的影響”研討會綜述》,《拉丁美洲研究》2007年第6期
[38] 蘇振興主編《拉美國家社會轉型期的困惑》P25、56-57,
[39] 蘇振興主編《拉美國家社會轉型期的困惑》P54-55;
[40] 蘇振興主編《拉美國家社會轉型期的困惑》P61-62。
[41] 蘇振興主編《拉美國家社會轉型期的困惑》P52。
[42] 蘇振興主編《拉美國家社會轉型期的困惑》P49。
[43] 徐世澄《查韋斯傳》,人民出版社2011年4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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