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中外,對私人武裝力量可能產生的安全威脅的擔憂不絕于書,早在我國西漢時期,就有大將軍周亞夫因私自購買500副鎧甲而被漢景帝治罪的先例。意大利著名學者馬基雅維利也曾經指出“雇傭軍無用且危險。如果誰讓自己的國家依賴于這些武裝力量,那么他將既不穩定又不安全,因為他們不團結、野心勃勃且沒有規則”。
以瓦格納為代表的私營軍事公司作為冷戰后出現的新型非國家武裝行為體,打破了原來由主權國家對武裝力量的壟斷,對國際社會和地區安全形勢都產生了深遠影響,而瓦格納“兵變”事件也進一步表明,私營軍事公司的迅速擴張產生的負面問題需要引起國際社會的警惕。
一是很大程度上顛覆了既有的國際安全范式
首先,打破了傳統的國與國之間的力量平衡。
在傳統的民族國家概念里,軍事力量是完全由國家壟斷并供給的。但當軍事力量不完全由國家所掌控,傳統的軍事平衡必將被打破,私營軍事公司的不斷增長和日益活躍預示著戰爭樣式的變化,國家、非政府組織等各種行為體都可以借助私營軍事安保公司迅速擴大其軍事實力。如果說過去主權國家是武裝沖突和戰爭的“中心”,那么私營軍事公司的崛起使武裝沖突也呈現出了“去中心化”的趨勢。
如,1995年前南斯拉夫沖突中,克羅地亞民兵武裝在美國私營軍事公司MPRI的支持下,與北約空襲相呼應,擊敗米洛舍維奇領導的塞爾維亞武裝,重塑了巴爾干地區的均勢格局。國際社會也普遍認為,如果沒有瓦格納的強力支持,敘利亞阿薩德政權很難挺過內戰沖擊。
其次,完全由市場支配的私營軍事力量,可能對國家產生“反噬”效應。
由于私有化的軍事工業是一個獨立的、全球化、市場化的供應鏈,其活動在很大程度上脫離了國家約束而直接由市場支配,如果主權國家不從意識形態、政治建設、法律制度等層面對其加以約束,那將是十分危險的。
瓦格納“兵變”事件也說明俄羅斯對瓦格納的實際控制力不足,此次兵變直接影響俄羅斯政府和普京本人的政治信譽,甚至連普京總統在俄羅斯還能維持多久,都一度遭到強烈的質疑。站在俄羅斯國家立場上看,所有這些都是對俄羅斯空前嚴重的削弱。
最后,私營軍事公司可能造成的武器擴散等問題也需要引起重視。
私營軍事公司的大規模存在為武器和軍事技術的跨國流動創造了平臺和市場,雖然國際社會不斷呼吁防止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擴散,但仍有很多武器通過黑市、偷盜及走私等途徑流入私營軍事安保公司,這不利于武器的國際管控。此次瓦格納“兵變”就引發了國際社會俄羅斯核武庫安全的擔憂。
二是對現行國際秩序造成實質挑戰。
瓦格納等私營軍事公司已經發展出一股規模可觀的軍事力量,目前看,這種發展趨勢不僅沒有減少全球性的沖突、恐怖襲擊等暴力活動,反而使國際恐怖主義、地區沖突等呈現增長趨勢。另一方面,以瓦格納為代表的私營軍事公司廣泛參與了全球安全治理和戰爭行動,為包括主權國家政府、跨國公司、個人等多種類型的客戶提供安全服務,這體現了其作為商業實體客戶多元化、業務日常化、范圍分散化等特點,同時也說明了在全球性安全問題蔓延的國際環境中多元主體參與問題解決的時代需要。
但如何對包括瓦格納在內的私營軍事公司更好地加以規范和限制,當今國際社會明顯缺乏必要的應對措施。傳統的以調整國家公法主體間主權關系為核心的國際公法體系,面對瓦格納等私營商業實體參與公法性事務這一趨勢,缺乏相應的規范,某種意義上說,目前的國際社會對瓦格納等私營軍事公司存在“治理空白”。
三是行為不端威脅國際人權保護,侵害人權等事件時有發生。
一方面,由于缺乏國際法上的有效約束,私營軍事公司的雇員不必為戰場上的濫殺無辜和侵犯人權負責,這使得包括瓦格納在內的私營軍事公司在戰場上普遍存在濫用槍支、過度使用武力和造成平民傷亡的問題。據雅虎新聞2021年的報道,“瓦格納集團在中非共和國參與了過度使用武力,濫殺無辜、占領學校和大規模搶劫,包括對人道主義組織的搶劫,并稱瓦格納在敘利亞等國家公然違反國際法,非法掠奪石油等自然資源并恐嚇當地居民”。英國BBC電臺2021年3月報道,“三名調查瓦格納的記者被在中非被神秘謀殺”。
遇害的俄羅斯記者:奧爾汗•賈邁勒、基里爾•拉琴科、亞歷山大•拉斯托爾古耶夫
另一方面,為了追求利潤,瓦格納往往忽視對其雇員的安全保障,以豐厚的利潤為招牌大肆招攬有軍警背景的員工投入到高危環境中,瓦格納在敘利亞就曾經遭遇重大傷亡,在俄烏沖突中,瓦格納在俄羅斯政府的默許下,組建了的“囚犯軍”,雇傭5萬名俄羅斯國內的囚犯在烏克蘭“賣命”。2023年7月,普里戈任在自己的電報頻道(telegram)上發布了一組數據,總計有78000名格納雇傭兵在烏克蘭參加所謂特別軍事行動,其中49000人是囚犯,有22000名瓦格納雇傭兵死亡,40000人受傷,在巴赫穆特戰場,瓦格納囚犯兵的傷亡率高達89%。
俄羅斯頓河畔羅斯托夫,瓦格納集團的成員坐在人行道上
作者:馮治中(高級政工師)來源:沃德輿情觀察微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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