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幾十年來,在我國理論界,民主社會主義思潮不斷蔓延、迅速泛濫。他們的手法基本上一樣:通過歪曲恩格斯晚年思想,認為其晚年贊成民主社會主義,變成了民主社會主義者,這才是馬克思主義的“正統”。但實際上,恩格斯是堅定的共產主義者,他反對的是帶有抽象的人道主義的共產主義。通過武裝斗爭取得政權是一個普遍規律,恩格斯主張革命斗爭應該有多種形式,但他始終堅持并強調暴力革命。
近幾十年來,在我國理論界,民主社會主義思潮不斷蔓延、迅速泛濫,在2007年前后達到高潮。一批“理論家”使勁鼓吹民主社會主義,一些報刊雜志以及各種論壇充斥著民主社會主義言論。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好像要“變天”了。他們的手法基本上一樣:通過歪曲恩格斯晚年思想,認為其晚年贊成民主社會主義,變成了民主社會主義者,這才是馬克思主義的“正統”。他們甚至喊出了“只有民主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的口號,鼓動中國共產黨放棄馬克思主義,走民主社會主義道路。經過艱苦的斗爭,他們的囂張氣焰才有所收斂。但民主社會主義并沒有消失,稍有機會就沉渣泛起。2018年,當人們紀念《共產黨宣言》(以下簡稱《宣言》)發表170周年的時候,又有人乘機“販賣”民主社會主義,攻擊《宣言》。例如,有觀點認為,《宣言》是馬克思、恩格斯年輕時候寫的,還不成熟,晚年恩格斯寫著了《卡·馬克思〈1848年至1850年的法蘭西階級斗爭〉一書導言》(以下簡稱《導言》),糾正了《宣言》的幼稚想法,是馬克思主義的收官大作。不讀《導言》,就如同一出大戲只看了開幕,卻沒有看到結尾,就無法理解馬克思、恩格斯的思考過程和全部內容。《宣言》有初出茅廬的激情、雄心和理想,《導言》則有歷練之后的老辣、睿智和現實。
這種觀點還認為,晚年恩格斯變成了民主社會主義者,這才是成熟了,其根據主要有兩點:一是恩格斯放棄了共產主義理想,不再要消滅資本主義,轉而主張改良資本主義;二是恩格斯放棄了暴力革命,主張通過普選實現和平過渡。
鼓吹民主社會主義的人往往引經據典,言之鑿鑿。然而稍微認真讀一下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馬上可以發現,他們正是通過歪曲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的原意,按照自己的設想把恩格斯描繪成了民主社會主義者。
本文就這兩個問題稍微做點說明。
一、恩格斯是堅定的共產主義者
早在2007年,就有觀點認為,恩格斯晚年放棄了共產主義的最高理想,說共產主義只是一個27歲青年對未來理想社會的憧憬,73歲的恩格斯否定了青年時設計的未來社會模式。這類觀點的根據主要有兩條。
一是1893年5月11日恩格斯對法國《費加羅報》記者發表的談話。在談話中,恩格斯說:
【“我們沒有最終目標,我們是不斷發展論者,我們不打算把什么最終規律強加給人類。關于未來社會組織方面的詳細情況的預定看法嗎?您在我們這里連它們的影子也找不到。”】
由此,這類觀點得出結論:“令人信服的歷史考證說明”,恩格斯晚年放棄了共產主義的最高理想。此前,許多人曾經批判過這類謊言。時隔十多年,這一言論又被搬了出來。這段話的本意是強調馬克思主義是行動的指南而不是教條,決不會束縛后人的手足,未來社會的具體情況將由實踐來回答。馬克思主義創始人只是按照社會發展規律,指出了前進的方向和必經的道路,至于怎么走(“詳細情況”),就要靠革命者自己的實踐進行探索了。顯然,這段話并不意味著恩格斯不再贊成共產主義這一奮斗目標了。
二是這類觀點不斷炒作的“93個字”。他們提出,從《宣言》到《哥達綱領批判》,馬克思、恩格斯是宣傳共產主義的,但到晚年思想變了,放棄了推翻資本主義制度、實現共產主義的偉大理想,主張改良資本主義制度,和平長入社會主義,走民主社會主義道路。他們認為,馬克思、恩格斯晚年已經不贊成自己在《宣言》等著作中表達的馬克思主義理論,他們反對無產階級革命,主張未來世界是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兩種制度相互融合的民主社會主義社會。
這類觀點的依據是,1886年恩格斯在《英國工人階級狀況》的美國版附錄中的這樣一段話:
【“共產主義不是一種單純的工人階級的黨派性學說,而是一種最終目的在于把連同資本家在內的整個社會從現存關系的狹小范圍中解放出來的理論。這在抽象的意義上是正確的,然而在實踐中在大多數情況下是無益的,甚至是有害的。”】
持有這類觀點的人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宣布這句話證明了恩格斯晚年放棄了共產主義。他們翻來覆去地說,要記住恩格斯說的“93個字”,因為這“93個字”把這三大名篇(指《宣言》《法蘭西內戰》和《哥達綱領批判》——作者注)否定了,把關于無產階級革命和無產階級專政的理論否定了,把整個共產主義理論體系否定了。
這一論斷暴露了他們無恥文人的反動本質:為了論證自己的反馬克思主義觀點,斷章取義,歪曲馬克思、恩格斯的經典著作,“拉大旗作虎皮”,忽悠那些不大了解經典著作的人。
我們不從正面闡述馬克思、恩格斯關于共產主義的理論(這是大家熟知的),僅就“93個字”來看看這類觀點是怎樣歪曲經典著作的。
首先,這“93個字”是什么意思?
恩格斯自己承認,《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一書中存在早期的帶有德國古典哲學痕跡的不成熟的觀點,那些觀點“和我現在的觀點(指他晚年的觀點——引者注)決不是完全一致的”。這“93個字”說的那種“共產主義”就是一個例子。
眾所周知,《英國工人階級狀況》是恩格斯寫于1844年9月至1845年3月的早期著作。當時恩格斯居住在英國,他深入工人住宅區進行實地調查,廣泛收集材料,在占有大量第一手材料基礎上寫成了這本書。這本著作是“對資本主義和資產階級的極嚴厲的控訴”,是“對現代無產階級狀況的最好的描述”。但是,由于是早年著作,正如恩格斯本人所說的,它“帶有作者青年時代的痕跡”,這主要是德國古典哲學的痕跡。這部著作體現了馬克思主義發展最初階段即“胚胎發展”的一個階段,一些觀點還不成熟。這種不成熟主要表現在“本書,特別是在末尾,很強調這樣一個論點:共產主義不是一種單純的工人階級的黨派性學說,而是一種最終目的在于把連同資本家在內的整個社會從現存關系的狹小范圍中解放出來的理論。這在抽象的意義上是正確的,然而在實踐中在大多數情況下是無益的,甚至是有害的”。恩格斯明明是在反對超階級的“共產主義理論”,即聯合資產階級一起來實現共產主義,認為這種思想是幼稚的,需要澄清。恩格斯強調的是:共產主義是工人階級的理想,有著強烈的階級性,而不是什么階級都可以接受的超階級的東西。他認為,把共產主義看作是一種“連同資本家在內的整個社會從現存關系的狹小范圍中解放出來的理論”,那是無益的甚至有害的,這怎么能證明他放棄了共產主義理想呢?他放棄的是帶有德國古典哲學痕跡、超階級的“共產主義理論”,而不是放棄建立在歷史唯物主義基礎上的科學的共產主義理論。
其次,超階級的“共產主義理論”為什么是錯的呢?
這是因為,在資本主義社會里,資產階級經濟上掌握生產資料,政治上掌握政權。處于統治階級地位的資產階級根本不會想要從資本主義關系中“解放出來”,他們不僅自己不贊成搞共產主義,而且還會竭力反對工人階級搞共產主義。同資本家一起進行共產主義革命,聽起來十分動聽,大家一起解放,一起建設沒有階級、沒有剝削和壓迫的大同世界,那該多好,但實際上這是“自作多情”的空話。因此,恩格斯接著“93個字”說:
【“只要有產階級不但自己不感到有任何解放的需要,而且還全力反對工人階級的自我解放,工人階級就應當單獨地準備和實現社會變革。1789年的法國資產者也曾宣稱資產階級的解放就是全人類的解放;但是貴族和僧侶不肯同意,這一論斷——雖然當時它對封建主義來說是一個無可辯駁的抽象的歷史真理——很快就變成了一句純粹是自作多情的空話而在革命斗爭的火焰中煙消云散了。”】
如果說由于受德國古典哲學的影響,青年時期的恩格斯還有超階級“共產主義理論”的痕跡的話,那么隨著馬克思主義世界觀的形成和發展,這種“痕跡”就再也不被允許存在了。馬克思發現了歷史唯物主義和剩余價值學說,使得社會主義從空想變成科學,這時如果還有人鼓吹什么超階級的“共產主義理論”,那就令人不可容忍了。由此,恩格斯接著說:
【“現在也還有不少人,站在不偏不倚的高高在上的立場向工人鼓吹一種凌駕于一切階級對立和階級斗爭之上的社會主義,這些人如果不是還需要多多學習的新手,就是工人的最兇惡的敵人,是披著羊皮的豺狼。”】
事實上,在從1890年1月至1895年8月寫的一系列著作中,恩格斯始終旗幟鮮明地堅持《宣言》提出的基本原理,堅持共產主義理想。例如1890年他在為《宣言》寫的序言里,談到為什么《宣言》要叫“共產主義宣言”而不叫“社會主義宣言”時說:
【“我們一刻也不懷疑究竟應該在這兩個名稱中間選定哪一個名稱。而且后來我們也根本沒有想到要把這個名稱拋棄。”】
這表明恩格斯始終是堅定不移的共產主義者。又如,就在對法國《費加羅報》記者發表談話中,他還強調說,
【“當我們把生產資料轉交到整個社會的手里時,我們就會心滿意足了”。】
這表明他始終堅持消滅私有制、建立公有制,公有制正是共產主義社會的經濟基礎。這一思想同《宣言》完全一致,同民主社會主義相對立,因為民主社會主義恰恰反對把生產資料轉交給整個社會,反對消滅私有制。再如,晚年恩格斯再三聲明,
【“我根本不把自己稱做社會民主主義者,而稱做共產主義者。這是因為當時在各個國家里那些自稱是社會民主主義者的人根本不把全部生產資料轉歸社會所有這一口號寫在自己旗幟上。”】
他指出:
【“黨在發展,名稱卻不變。”】
讀到這些話,任何人都不應該懷疑恩格斯是堅定的共產主義者。
二、恩格斯是強調暴力革命的
民主社會主義者斷言,恩格斯晚年放棄了暴力革命,主張和平過渡,其根據是1895年恩格斯寫的《導言》。他們撰文說,《導言》是對歐洲各國社會主義運動的最后遺言,是對《宣言》“舊策略”的重要修改。他們甚至提出,令人信服的歷史考證說明,馬克思、恩格斯晚年是民主社會主義者,是和平長入社會主義的首創者,他們期待的是通過工人階級的合法斗爭取得政權,保留資產階級生產方式,和平過渡到社會主義,這才是《資本論》的最高成果,才是馬克思主義的主題,才是馬克思主義的正統。
毫無疑問,這類觀點是對恩格斯《導言》的肆意歪曲,是通過胡亂拼湊,把本來分散在互不相干的段落中的話,按照作者的意圖拼湊成完全是另外一個意思的東西。在《導言》中,恩格斯總結了1848年到1895年這一段時間(包括巴黎公社在內)革命斗爭的經驗,認為階級斗爭很復雜,資本主義在發展,人口在增多,資產階級的勢力也在增長,反動軍隊更是以三倍的速度膨脹,而無產階級的覺悟程度又不很高,在斗爭中多數被騙,跟隨資產階級走。在這種形勢下,只靠過去那種簡單的“筑壘的巷戰”“舊式的起義”是不可能取得勝利的。因此,恩格斯認為,應充分利用資產階級議會斗爭,宣傳群眾,把合法斗爭與非法斗爭結合起來。但他在指出合法斗爭的作用的同時,充分肯定和贊揚了巴黎公社的暴力斗爭。他指出,在1870—1871普法戰爭后,“結束這個時期的卻是巴黎公社”,當時“在巴黎,除了無產階級的革命以外,任何其他的革命都已經不可能了”。可見,恩格斯決無放棄暴力革命、主張和平過渡之意。需要指出一點:《導言》是恩格斯1895年3月6日完成的,3月8日,他給社會民主黨聯盟寫了一封信,信中說,我應你們的要求,這篇《導言》用的語言比較緩和一些,但你們不要因此把我說成是暴力革命的反對者,是議會迷,那是你們糟蹋我的名譽。顯然,他在《導言》發表前就發出了警告,果然發表以后,恩格斯就被說成是議會迷,否定暴力革命,主張和平過渡。他的預言不幸言中,這個擔心今天又出現了。
1890年9月,恩格斯曾經嚴厲批評了德國社會民主黨黨內的“青年派”。這本來只是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一起不大的事件,時間過去近130年,不是專門研究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的人恐怕早已忘懷了。現今,民主社會主義者又從故紙堆里把它挖了出來,用這一件事情證明,恩格斯晚年思想變了:他放棄了暴力革命,變成了民主社會主義者了。而主張暴力革命的人,還只是停留在“青年派”的水平上,沒有跟上恩格斯思想的變化。這類觀點明確提出:伯恩施坦跟上了恩格斯思想的變化,主張和平長入社會主義,他才是正統的馬克思主義;而主張暴力革命的列寧、斯大林等人才是最大的“修正主義者”。
在這樣的重大原則是非面前,為了澄清事實,我們也不得不翻一下歷史舊賬,看看恩格斯是怎樣批判“青年派”的,這一批判能說明什么。
1890—1891年,德國社會民主黨內出現了一個“左”傾機會主義反對派:“青年派”。這一派別是由文學家、新聞記者和黨史研究者組成的,代表人物主要是青年知識分子。他們以黨的理論家和青年領袖自居,在黨內制造了一場“大學生騷動”。“青年派”用教條主義態度對待馬克思主義,不懂得運用馬克思主義來分析歷史和現狀,只是把“唯物主義”等詞句當作標簽來使用。他們歪曲馬克思主義,“直截了當地重復”“從形而上學者杜林那里學來的荒謬論斷”。他們把歷史唯物主義庸俗化,把社會發展歸結為庸俗的社會宿命論;否認上層建筑諸因素的積極作用,說在馬克思那里,歷史是完全自動形成的,絲毫沒有人參與,說經濟關系像玩弄棋子一樣玩弄這些人;在實踐方面,他們不顧客觀條件,盲目鼓吹革命行動,忽視利用議會和其他合法手段進行斗爭的積極意義,否定爭取改良措施的必要性和可能性。他們是一批半無政府主義者,用貌似革命的空談攻擊黨的“腐化”,借口反對“權威統治”和“個人迷信”而否定黨的紀律。如果聽任“青年派”的理論和策略來支配黨,就會使黨走向毀滅。在這種情況下,恩格斯不得不站出來批判“青年派”的主張。在恩格斯的帶動下,從1890年8月開始,以倍倍爾為首的黨的領導人先后在德累斯頓、馬哥德堡和柏林的黨員和工人集會上以及在德國社會民主黨哈雷代表大會上,對“青年派”進行反擊,全面闡述了黨的革命策略,揭露“青年派”“革命空談”的危害性。1891年10月黨的愛爾福特代表大會,鑒于“青年派”對黨進行沒有根據的攻擊,決定將“青年派”的一些領袖人物開除出黨。
那么,恩格斯是怎樣批判“青年派”的呢?
恩格斯是在《給〈薩克森工人報〉編輯部的答復》一文中批判“青年派”的理論和實踐的。《薩克森工人報》是德國社會民主黨的日報,19世紀90年代初是“青年派”的機關報。這家報紙公開宣布,恩格斯是支持他們的,恩格斯說這是“極端無恥”的行為,是一種陰謀,申明他同這家報紙的關系,僅是“編輯部幾個星期來在我沒有提出要求的情況下一直把自己的報紙寄給我”而已。
在這篇文章里,恩格斯是從理論和實踐兩個方面來批判“青年派”的。
在理論方面,“青年派”把馬克思主義歪曲得“面目全非”。恩格斯指出,“青年派”在理論上的特點是:
【“第一,對他們宣稱要加以維護的那個世界觀完全理解錯了;第二,對于在每一特定時刻起決定作用的歷史事實一無所知;第三,明顯地表現出德國著作家所特具的無限優越感。”】
自馬克思主義誕生并在工人運動中占主導地位以來,各式各樣歪曲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層出不窮。自己標榜是馬克思主義者,其實“販賣”的是反馬克思主義貨色,這種現象屢見不鮮。正如列寧指出的那樣,
【“馬克思主義在理論上的勝利,逼得它的敵人裝扮成馬克思主義者,歷史的辯證法就是如此”。】
馬克思、恩格斯本人不得不花很大精力來同這些披著馬克思主義外衣來反對馬克思主義的行徑作斗爭。只要不懷偏見,誰都可以看出,恩格斯批評的是被“青年派”“歪曲得面目全非”的馬克思主義,而不是他自己要否定馬克思主義本身。
事情有點像19世紀70年代末在一些法國人中廣泛傳播的“馬克思主義”,那時馬克思主義也被歪曲得不成樣子,以致馬克思本人不得不宣布:
【“我只知道我不是‘馬克思主義者’。”】
請注意:馬克思在宣布“我不是‘馬克思主義者’”的時候,馬克思主義者這六個字是打引號的,稍微懂點語法的人都知道,這“馬克思主義者”指的是被一些法國人歪曲了的所謂的馬克思主義者,而不是馬克思宣布自己放棄了馬克思主義。民主社會主義者卻用這句話來證明,馬克思、恩格斯晚年自己也不相信馬克思主義,不承認自己是馬克思主義者,他們已經放棄了共產主義理想,轉變成為民主社會主義者了。一些自稱多年研究馬克思主義的學者,正是通過這種不顧語法常識的卑劣手段,完成了歪曲馬克思主義的任務。
在實踐方面,恩格斯批評說,“青年派”“完全不顧黨進行斗爭的一切現實條件,而幻想置生死于不顧地‘拿下障礙物’;這也許會給作者們的不屈不撓的年輕人的勇氣帶來榮譽,但是,如果把這種幻想搬到現實中去,則可能把一個甚至最強大的、擁有數百萬成員的黨,在所有敵視它的人的完全合情合理的嘲笑中毀滅掉”。民主社會主義者從這句話引伸出了這樣的結論:恩格斯晚年放棄了暴力革命,主張和平長入社會主義了。這是對恩格斯思想的嚴重歪曲。
馬克思主義同一切原始形式的社會主義不同,它不把運動限于某一種斗爭形式。它承認各種各樣的斗爭形式。在同階級敵人進行斗爭時,究竟采取什么樣的斗爭形式,這要根據當時的具體條件來決定。正如列寧指出的,
【“馬克思主義同任何抽象公式、任何學理主義方法是絕對不相容的,它要求細心對待進行中的群眾斗爭,因為群眾斗爭隨著運動的發展,隨著經濟危機和政治危機的加劇,會產生越來越多和越來越新的防御和攻擊的方式。因此,馬克思主義決不拒絕任何斗爭形式”。】
馬克思主義的策略就在于把各種不同的斗爭方法結合起來,巧妙地從一個方法過渡到另一個方法。“青年派”固守著構筑街頭堡壘、武裝暴動這一種斗爭形式,而反對其他任何斗爭形式,攻擊一切合法斗爭。在缺乏革命形勢、敵對勢力強大、階級力量對比不利于工人階級的情況下,盲目、不顧生死地進行暴力斗爭,勢必給黨造成重大損失。恩格斯根據當時的形勢,嚴厲地批評了“青年派”這種冒險主義的策略思想和行動,這是完全正確的。
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恩格斯放棄了暴力革命。過了9個月時間,1891年6月,恩格斯在《1891年社會民主黨綱領草案批判》中,旗幟鮮明地批評了“現代的社會正在長入社會主義”的思想,指出社會主義社會必須“像蝦掙破自己的舊殼那樣必然從它的舊社會制度中破殼而出,并且必須用暴力來炸毀這個舊殼”。
無產階級通過暴力革命取得政權,這是馬克思、恩格斯提出來的一個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無產階級要獲得解放,成為社會的主人,必須消滅資本主義制度、建立社會主義制度。要做到這一點,首先要從資產階級手里奪取政權,取得政治統治權。因此,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里明確提出,共產黨人的最近目的是“使無產階級形成為階級,推翻資產階級的統治,由無產階級奪取政權”,“用暴力推翻資產階級而建立自己的統治”。
一切革命的根本問題是國家政權問題。革命的性質、進程和結局完全取決于政權掌握在誰手里,哪個階級掌握政權。要改造世界,就應該有政權。但是無產階級要從資產階級手里取得政權,用社會主義取代資本主義,這涉及資產階級的根本利益,他們必然進行反抗。資產階級是不會自動放棄政權的,在緊要關頭他們會用暴力對無產階級的革命行動進行鎮壓,這時,無產階級就不得不采取暴力革命形式來奪取政權。這是階級斗爭客觀的規律,是不以人們意志為轉移的。
對于無產階級用什么手段取得政權的問題,20世紀50年代有過激烈的爭論。1956年赫魯曉夫在蘇共二十大上大肆宣揚和平過渡,宣傳通過議會道路取得政權。對此,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專門寫過一個文件《關于和平過渡問題的意見提綱》(以下簡稱《提綱》),《提綱》指出,提出無產階級取得政權有和平與非和平的兩種可能,表明我們在使用暴力的問題上是防御性的,政治上是有好處的。但要把可能與現實、愿望與愿望的實現區分開來。無產階級要從資產階級手里奪取政權,資產階級必然拼命反抗,使用武力進行鎮壓。在要命的時候它必然要使用暴力,否則它要那些國家機器(包括警察、監獄、軍隊)干什么?1954年英國共產黨總書記波立特在翻譯《毛澤東選集》時,寫信給中共中央,準備將《戰爭和戰略問題》中下面一段話刪去,即“革命的中心任務和最高形式是武裝奪取政權,是戰爭解決問題。這個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革命原則是普遍地對的,不論在中國在外國,一概都是對的”。當時中共中央回信堅決反對,表示這是馬列主義普遍真理,不能修改。1956年3月14日,毛澤東同長征、艾地談話時,印度尼西亞共產黨總書記艾地又提出這個問題。毛澤東講了我們對波立特的答復,明確指出:
【“要不要進行武裝斗爭,不是我們單方面能決定的,我們并不是資產階級的參謀長。我們可以而且應當這樣說,我們要爭取和平進到社會主義;但還應當說,即使一時不說也要這樣考慮問題,當資產階級用武裝來進攻的時候,我們就要被迫進行武裝斗爭來取得革命勝利。”“在資產階級掌握國家機關和軍隊的國家,我們如果只作和平取得革命勝利的打算,那是要吃虧的,因為我們并不是資產階級的參謀長,他讓不讓你和平取得勝利,并不決定于你的主觀愿望。”】
可惜,艾地不聽毛澤東的忠告,迷信和平過渡,沒有準備武裝斗爭這一手,結果吃了大虧。印尼共產黨慘遭屠殺,血流成河,被迫解散,至今未能恢復元氣。這類歷史教訓,難道還少嗎?
當然,用什么手段(和平的手段還是武裝斗爭的手段)取得政權,要根據具體情況來決定。毛澤東也談到:
【“也可以設想,今后會有少數國家,在全世界范圍內整個力量對比發生了根本變化的條件之下,可能不再經過國內的武裝斗爭而和平取得革命的勝利。力量的因素是很重要的,包括武裝力量在內。”“到我們占大多數或絕大多數的時候,是會有一些國家在我們的巨大力量包圍之下,不必經過國內的武裝斗爭而和平取得革命勝利的。”】
同時,在實際的革命斗爭過程中,必須靈活地運用和平和非和平兩種手段。不能放棄議會斗爭,共產黨應該通過議會斗爭宣傳群眾、教育群眾,爭取群眾的支持,但不能迷信議會斗爭。正如毛澤東指出的,我們不是資產階級的參謀長,能不能通過和平方式取得政權,不是取決于我們的主觀愿望。
無論是理論分析還是革命實踐,都證明暴力革命是普遍真理,決不能放棄。議會道路、和平過渡,只是改良主義者的一廂情愿。
最后應當強調,馬克思、恩格斯對伯恩施坦及其修正主義是高度警惕的,絕不是像某些人想像的那樣,把伯恩施坦看作是接班人。我們舉一個例子吧,馬克思、恩格斯強調共產黨是無產階級的先鋒隊,強調它的無產階級性質,堅決反對“全民黨”的思想。當伯恩施坦等人提出要把德國社會民主黨由“片面的工人黨”改變成為“一切富有仁愛精神的人”的“全面的黨”時,馬克思、恩格斯專門為此發了一封《通告信》,建議不贊成黨的無產階級性質的人“應當退出黨,至少也應當放棄他們的顯要職位”,不這樣,那就是黨“自己出賣自己”。能把建議退黨、至少應當放棄顯要職位的人,看作是自己的接班人嗎?顯然是不可能的。
(作者:周新城,中國人民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昆侖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本文原載《毛澤東鄧小平理論研究》2019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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