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軍統內部產生了一份絕密報告,題為《中原戰役檢討》,作者是河南省調統室主任兼軍統河南站站長張嚴佛。
1944年初,日軍發動一號作戰,國民黨軍以豫中會戰(中原戰役)迎擊。無奈第一戰區的蔣鼎文、湯恩伯部欺詐百姓內行,反擊日本外行,接戰即潰,很快丟掉了河南。
身在河南的張嚴佛奉命檢討戰役失敗原因,很快寫出這份絕密報告,呈送軍統總部和國民黨最高當局。幾乎同時,報告也通過秘密渠道送抵延安,到了毛澤東手中。
1944年5月21日,中共六屆七中全會在楊家嶺召開,毛澤東在講話中提到了這份報告:“這里有國民黨河南調統室給其中央調統局的一個關于河南戰爭的報告,是最近時期抗戰情況的典型材料之一,請王首道同志宣讀一下。這個材料表明,蔣介石的三個主力之一湯恩伯如何完全無能,日寇亂沖一頓,他們就亂跑一頓,胡宗南有兩個師在河南也只剩下一個團……”
毛澤東要求在大會上宣讀這份報告,表明了情報的重要。顯然,這份報告對于中共領導層了解時局、掌握敵情、制訂決策,都極具價值。
2016年12月,臺灣官方解密公布的一批文件,這份題為《中原戰役檢討》的軍統報告是其中一件。報告公之于世,全文五千多字,分甲、乙兩部分,將中原戰役慘敗原因歸結為“腐敗”、“指揮不統一”、“軍令不能貫徹”、“上下經商營利”、“軍紀廢馳”、“軍民隔閡太深”等十三個問題。
一份自揭國民黨家丑的軍統報告,一份在72年后才解密的絕密報告,居然在成文后不久,就快遞到了中共領袖的案頭。
問題來了!神通廣大的中共情報系統中,是那一位潛伏者立下了這個功勞?
說到中共在軍統內部的臥底,廣為人知的是張露萍情報小組。小組七人潛伏在重慶軍統總部電臺的多個要害崗位,提供過多份重要情報。張嚴佛要從河南前線向重慶報送《中原戰役檢討》,繞不過軍統總部電臺。
遺憾的是,1940年初,張露萍情報小組就因意外情況不慎暴露,小組成員全部被捕,1945年被害于息烽集中營。沒有可能獲取這份1944年的報告。
范紀曼有沒有可能呢?1926年加入中共的范紀曼,在1935年就接替陳恭澍當上了復興社特務處(軍統前身)北平站站長。陳恭澍號稱軍統四大殺手之一,頗為自傲,但他對范紀曼卻贊佩有加。陳恭澍回憶錄里專辟數個章節描寫范紀曼,稱范為“國際大間諜”,“傳奇性人物”,“頗受鄭介民先生之賞識”。陳恭澍一直懷疑范“很可能就是共產黨”,不過沒有證據,“不能完全肯定,只能說成分很高”。懷疑歸懷疑,因為范紀曼能弄來別人弄不到的情報,軍統還不得不重用他。
范紀曼偷笑:就喜歡你懷疑我又干不掉我的樣子。
1936年,特務處調范紀曼到上海工作,范紀曼到上海后,卻沒有在特務處露面,突然人間蒸發,音訊全無。直到1945年抗戰勝利后,他又突然冒出來,找到軍統。
軍統要求范紀曼對蒸發數年作出解釋,范紀曼張口就說:去意大利留學了幾年。陳恭澍回憶道:“這種說詞當然無法使人滿意,可是上級并未立即加以處理”。就這樣,范紀曼又恢復了在軍統的工作。
真是神人一個。
軍統不知道的是,范紀曼接到特務處調令的同時,也接到了中共情報組織的命令。他到上海后,當然就懶得去特務處報到了,直接回到了自己的組織當中。在軍統眼里范紀曼蒸發的那幾年,他其實一直在上海,一直在中共情報組織里從事對日情報工作。
以范紀曼在軍統的資歷、地位和能耐,如果1944年他還在軍統組織內,拿到張嚴佛那份報告當屬易事。可惜,那段時間他卻從軍統蒸發了。
在1944年張嚴佛那份報告出籠時,中共在軍統內部還真是缺乏重量級的臥底,起碼從現在公布的檔案看是這樣。
究其原因,是不是和當時中共的一項政策有關。第二次國共合作后,中共中央為恪守兩黨協議,在1938年10月召開的六屆六中全會上做出了一項決定:不在國民黨內發展黨員,不組織黨團和支部。不過,這個政策出臺不久,國民黨五屆五中全會就通過了《限制異黨活動辦法》,掀起了第一次反共高潮。你既然不仁,我只好奉陪,中共于是對上述政策做出微調,允許在具體個案上適當靈活,但是,在一般做法上,仍然堅持不發展的原則。
張露萍小組大約就屬于具體個案。
中共上述政策出臺之時,正值復興社特務處改組為軍統招兵買馬時,是否因此錯過了一個打入拉出的良機?這也很難說,斗爭極為復雜,事態都由合力推動。
好在,不必假手軍統,我黨在國民黨其他要害崗位的幾位臥底,同樣有條件拿到這份軍統報告。因為張嚴佛的這個報告,不是在軍統內部流轉的業務報告,而是一份關于軍政大局的政治報告,不僅要呈報軍統上司,而且要呈報國民黨最高當局,以及有關的軍政大員。
臺灣解密的那份報告原件,就是張嚴佛呈報給陳誠的一份抄件,那時陳誠剛剛接替蔣鼎文就任第一戰區司令長官。
按照這個呈送范圍,潛伏在國民黨中央黨部機要處的沈安娜,給第八戰區副司令長官胡宗南(關中并入第一戰區后,胡隨陳誠到第一戰區任副司令長官)擔任副官和機要秘書的熊向暉,都有條件接觸到這份報告。
還有閻寶航,當時在重慶擔任國民黨軍委會戰地設計委員。這個職務看著不起眼,但是,閻寶航的人脈了得。1934年,蔣介石在南昌發起新生活運動,他自己親任新生活運動促進總會會長,促進總會書記一職,也就是主持日常工作的那個職位,蔣介石選中的,就是閻寶航。
閻寶航當時還不想干,去找蔣的親信鄧文儀,請他代為婉辭。鄧文儀十分不解:“你受蔣先生欽點之幸,怎好拒絕?”
頂著這樣的名頭,閻寶航在國民黨上層交往既廣且深。那個著名的德軍突襲蘇聯的情報,就是他在重慶高層歡迎德軍代表的宴會上,找于右任打聽、向孫科核實的。
以閻寶航對國民黨上層的滲透之深,以及他敏銳的情報意識,得到這份軍統報告不是難事。
但是,在這幾位重量級臥底的有關史料里,都找不到獲取這份軍統報告的記載。
不僅他們,在目前可以看到的有關史料中,似乎都沒有哪位紅色臥底獲取這份報告的文字記載。
這么重要的情報是誰拿到的,不應該有檔案記錄嗎?即使在殘酷激烈的戰爭中,不也有李延年的戰場情況記錄本嗎!每位指戰員的戰場表現和貢獻都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
可惜的是,明槍明炮的戰場上有的,隱蔽秘密的戰線上恰恰沒有。不僅沒有,甚至還反其道而行之,有了文字記錄,也要燒掉。能用腦子記的,不留下一紙一字。
還有,秘密情報工作都是單線聯系,上線一旦失聯,甚至犧牲,下線的許多事跡與貢獻,可能就永遠湮沒于浩瀚的史海之中。
即使當事人健在,隨著時間流逝,記憶模糊,還原歷史真相也會有困難,閻寶航就遇到過這種情況。
1941年,他從于右任、孫科那里得到德軍即將進攻蘇聯的情報后,連夜派李正文趕到曾家巖報告給周恩來。
這是一份足以改寫歷史走向的戰略情報。1995年,俄羅斯為此授予閻寶航“衛國戰爭勝利50周年紀念獎章”。
但是,作為重要當事人的周恩來,在1962年提到這份情報時,卻記不起來是誰把這個情報給他的。
那是1962年初,周恩來給高級干部作形勢報告時說,希特勒進攻蘇聯前,就是我們黨向蘇聯提供了德軍發動戰爭的準確情報。但是,周恩來記不起來是誰把這情報給他的。
閻寶航當時在場聽報告,會后,他把一份記載當年提供情報過程的密件送給周恩來。周恩來想起來了,立即做了批示,肯定了閻寶航當年的貢獻。
以周恩來的嚴謹細致和博聞強記,在二十年后尚且記不清楚當年一份重要情報的獲取者,由此推想中共近百年的隱蔽斗爭歷史,有多少無名英雄的貢獻與業績,由于大象無形的情報工作特點,再加上歲月長河的無情磨礪,會默默地從當事人的記憶中,從歷史的文字記載中逐漸模糊,甚至消失。
我們期望,這份軍統報告的經手人仍然健在,沉睡的記憶會驀然喚醒,或者,有關的文字記載靜靜躺在某個隱秘的角落里,等待人們去挖掘發現。
但是,更大的可能是,這份軍統報告的獲取者,將成為一個永遠的謎,后來者只能睹物思人,心有戚戚。
天空雖然無痕,鳥已翩然飛過。
這,就是秘密情報工作。
來源:甲10號微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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