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資本已經進入運煤貨運專線”;“京滬高鐵客流量足夠大,估計10年就能收回成本”;“鐵路還要繼續提速,但要有一個過程”……全國人大代表、中鐵隧道集團副總工程師、中國工程院院士王夢恕連續四次擔任全國人大代表,3月11日晚在河南代表團駐地接受南都專訪,就春運搶票難、高鐵票價高等熱點話題進行解答。王夢恕針對中國的隧道、鐵路、地鐵等建設問題,在全國兩會期間曾經多次提出議案。
欠債修路
8000億預算并非全由中央財政出,各省區財政也要承擔
南都:中國高鐵建設面臨主要問題是什么?
王夢恕:主要是資金問題,現在很難到位。李克強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提到“2015年鐵路投資要保持在8000億元以上,新投產里程8000公里以上”。
南都:錢不到位,修鐵路的費用怎么解決?
王夢恕:8000億預算并非全由中央財政出,各省區財政也要承擔。如成都到西安高鐵,地方與中央按一定比例出資。以前是三七開,省財政出資30%,中央財政出資70%。有的省,比如廣東,可能地方出資70%,中央財政出資30%。如果經費壓力大,鐵路總公司也要出資一部分。鐵路總公司就要去貸款,如果貸款不能按時下達,中鐵、中鐵建等施工單位的各建筑局就會由于資金缺乏,到附近銀行貸款。由于貸款稅率較高,現在每個建設局貸款額有二三十億元,負載率達90%。但全國大的鐵路網就要形成,各相鄰省會高鐵正連接。短距離的線網建設,不會花巨額經費。2015年底鐵路里程將達12萬公里,原定2020年的中長期規劃目標將提前五年完成。每年,鐵路運輸總收入達1500億,估計到2035年貸款將還清。到2040年,鐵路建設要達17萬公里。
引進民資主要是鐵路利潤不能分成,入股后要按照鐵路的折舊進行計算,民間資本投入者心里面不平衡。
南都:錢不夠,是否考慮過引進民間資本?
王夢恕:現在各省短距離鐵路,可以允許民間資本進入,因為短的鐵路線可能只耗資幾十億元。實際上,民間資本已經進入運煤貨運專線。如從內蒙古經陜西、山西、河南、湖北、湖南,進入江西的“蒙華鐵路”全長1837公里,就是共同出資修建。鐵路總公司占股50%多,其他煤礦企業資本占30%多,還有私營企業投資。不過,這條運煤專線還在準備標書階段,預計2015年秋季開建。原估算花費1500多億元,現在應該漲到2000多億元,但資金基本上能保障到位。還有五條運煤專線正在勘測。
南都:引入民間資本的困難是什么?
王夢恕:主要是鐵路利潤不能分成,入股后還要按照鐵路的折舊進行計算,民間資本投入者心里面不平衡。其實,要多動員私營企業投資鐵路,這絕對能賺錢。一條鐵路可以運行100多年,而一個工廠大多只有二三十年壽命,原因在于產品轉型升級。資金投入到鐵路行業,盈利的時間就拉長了,絕對比存銀行劃算。
票價太貴
京滬高鐵客流量足夠大,估計10年能收回成本,但按照規定,在既定回收成本的12年時間里,票價基本上不作調整。
南都:有些旅客還是認為高鐵票價太貴了。
王夢恕:根本不貴。主要是設備折舊費占很大比例。如京滬高鐵投入2200多億,設備折舊一般按10年到15年計算。如果按10年計算,每年就是220多億,還包括各種運營費、能源費、工人工資等,加在一起,才確定的票價。
南都:修一條高鐵,多少年才能回本?
王夢恕:一般定的時間是10-12年,人口特別少的地方最多15年。如京滬高鐵,定的是12年收回成本,這是硬指標。2011年,京滬高鐵定出的票價,大家覺得貴,但包括投資的利息,要均攤在車票里。現在看來,京滬高鐵客流量足夠大,估計10年就能收回成本。不過,按照規定,在既定的回收成本的12年時間里面,票價基本上不作調整。其實,物價每年要上漲3%。因此,在高鐵票價不變的情況下,每年票價都降了3%。
南都:回收成本后,票價是否會降?
王夢恕:考慮到每年物價上漲速度,實際上票價每年都在降。回收成本后,如果滿足不了運營期間能源、資源的消耗,還要調高票價。超過固定的回收成本的年限,票價就要提高,否則鐵道系統就要吃虧。但提高票價需要非常慎重,尤其是貨運,鐵路貨運更不敢提價,因為那會嚴重影響全國物價。過去,鐵路貨運數十年不敢提高運費,只能犧牲鐵路職工利益來為大家服務。
高鐵出國
國內修建的同時也要考慮走出國門,在國外修建。只有雙管齊下,才能拉動我國經濟持續快速發展。
南都:是不是真的已經到高鐵“走出去”的時候了?
王夢恕:現在到必須修鐵路的時候了。國內修建的同時也要考慮走出國門,在國外修建,讓高鐵“走出去”。只有雙管齊下,才能拉動我國經濟持續快速發展。
南都:日本高鐵技術也很先進。
王夢恕:在高速鐵路上,日本是走在前面,他們的二極管、電阻電容等核心元器件做得較好,有很多技術值得學習,如分散牽引技術。但日本最大的缺陷是軌道技術上不行,鋼軌穩定性不夠,而中國軌道技術在世界上領先。
南都:南車、北車為什么會重組合并?
王夢恕:合并除減少惡性競爭,也有利于提高技術水平。同技術產業大合并,技術壟斷,提高技術水平。但是,技術壟斷不等于經濟壟斷。另外,二者合并還減少了在國外的整體支出。外駐人數減少,能節省很多開支。二者合并的體制還是很好的,有利于技術發展,有利于節約投資,有利于我們到國外拿項目。
高鐵提速
現在看鐵路還要繼續提速,但要有個過程。
南都:你認為,高鐵是否應該提速?
王夢恕:現在來看,鐵路還要繼續提速,但要有一個過程。比如,蘭州到烏魯木齊的鐵路已經提速,計劃按每小時200公里速度運行。但由于那一區域季度晝夜溫差太大,影響軌道穩定性,現在速度控制在每小時180公里左右運行。我也在提議盡快提速。其實,蘭州到烏魯木齊的軌道系統已經是按每小時350公里速度標準修建,包括坡度、曲線,也是按這個標準設計。提速是很容易的事情。不過,考慮到西部地區風大、沙大、紫外線強、晝夜溫差大等因素,還是安全第一。
南都:高鐵的車速是怎么定的?
王夢恕:一般是在運行測試半年之后,如果沒有問題,就可以提速。有些地方比較復雜,測試時間是一年。比如京滬高鐵測試時,從低到高,最高速度是在設計時速350公里的基礎上提高10%,就是每小時385公里,如果火車機身沒有出現問題,就交付鐵路局使用。
從機車壽命、空氣動力學原理等方面考慮,我們是按照每小時385公里標準驗收。可實際上,結合機身壽命、火車空氣動力系數,為了保障安全,火車實際運行速度控制在每小時300公里。
其實,時速250公里標準的鐵路,現在已經可以保障每小時220公里的運行速度。北京到西安的鐵路線上已經做了試驗,非常安全。
南都:如何確保高鐵的行駛安全?
王夢恕:高鐵白天行駛,每晚要進行全線安全檢查,這非常關鍵。固定在每晚12點至第二天凌晨4點。數以萬計的鐵路工人按照分工進行全面檢查。包括對機車、車軌、供電系統、自動控制系統等的檢查。比如兩條鋼軌的間距、高差不能超過兩毫米。
關于春運
解決春運的難題關鍵還是把假期時間拉長。2015年春節許多央企放假12天甚至15天,交通壓力大的問題就好多了。
南都:每年春運看到大家搶票回家的場景,您是怎樣的心情?
王夢恕:不是搶票,是一個人買太多票。有人不同時間的票都買,多達十幾張票,這很大影響鐵路的管理。鐵路系統要根據售票情況提前準備不同級別的車輛。最后出現大量退票情況,很大程度影響鐵路調整的計劃。剛剛結束的春運,沒提前購買車票的旅客,當天去車站都能買到票。提前售賣是為讓乘客購票更方便,而不是想讓你一個人買很多票。
南都:12306購票網站一直被人所詬病。
王夢恕:購票軟件修改之后,這方面問題就得到很好解決。有些人認為,要公開購票軟件。如果公開了,就會有人查找軟件漏洞。現在我就保密不公開,你根本不知道我是用什么軟件,就鉆不上空子,有效控制票販子。現在還有些票販子,是他們硬排隊,那就沒辦法了。
南都:春運的難題什么時候才能徹底解決?
王夢恕:春運難不會持續發生。剛過去的2015年,沒有出現在重大火車站滯留旅客的情況。當天到火車站去買票,還會遇到不少退票。所以說,春運的難題已經解決。其實,去年春運已經沒有乘客滯留兩三天而買不到車票。解決春運的難題,關鍵還是把春節假期時間拉長。2015年春節,有許多央企放假12天,甚至15天,交通壓力大的問題就好多了。
聲音
考慮到每年物價上漲速度,實際上票價每年都在下降。回收成本之后,如果滿足不了運營期間能源、資源的消耗,還要調高票價。超過固定的回收成本的年限,票價就要提高,否則鐵道系統就要吃虧。但提高票價需要非常慎重,尤其是貨運,鐵路貨運更不敢提價,因為那會嚴重影響全國物價。
———全國人大代表、中鐵隧道集團副總工程師、中國工程院院士王夢恕
采寫:南都記者 吳銘 實習生 蔣慧楨 姚欣欣 白小豆發自北京 整合:陳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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