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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水周:賈淺淺,時代的“背鍋俠”
點擊:  作者:彭水周    來源:昆侖策網  發布時間:2021-02-22 11:35:12

 

  

 

伴隨著2021年春節臨近濃烈喜慶氛圍,西北大學文學院副教授、陜西省青年文學協會副主席賈淺淺,蹭著中國一年中最隆重的節日喜氣,以負面效應爆紅網絡。首先由天津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主辦、突出表達文壇民意辦刊特色的《文學自由談》于2021128日微信公眾號發布該刊新年第1期文章《唐小林:賈淺淺爆紅,突顯詩壇亂象》,對賈淺淺的詩打響抨擊第一炮。該文訾議詞鋒直指當下文壇,觀點尖銳犀利,賈平凹的女兒賈淺淺爆紅,背后是各路文學名家和詩人積極為賈淺淺詩歌撰寫評論,溜須拍馬。批評賈淺淺詩歌是骯臟惡心的垃圾文字,直言這種淺淺體詩歌,之所以受到追捧,是因為有無數看不見的手在翻云覆雨、興風作浪。文章列舉賈淺淺詩歌《郎朗》對文章批評觀點加以佐證:晴晴喊/妹妹在我床上拉屎呢/等我們跑去/郎朗已經鎮定自若地/手捏一塊屎/從床上下來了/那樣子像一個歸來的王。《文學自由談》文章作者由此發出興嘆:這種骯臟惡心的垃圾文字,與詩歌怎么能夠捆綁在一起,更無法想象,那些出版商們為何要如獲至寶、爭先恐后地包裝出版。

 

《文學自由談》這篇抨擊賈淺淺詩作的文章一石激起千層浪,迅速在社會上卷起口誅筆伐輿論狂瀾,甚至有的批評者依照賈淺淺二首以屎、尿作為詩眼的赤裸裸直白詩冠名其詩歌為屎尿詩

 

 

其實,同今天市場化經濟社會其它領域一樣,只要有心找到一個切入口,以獨立思考和行動的利刃切開表皮,便會流出一些你不堪忍聞的東西一樣,賈淺淺詩歌現象具有深層的社會背景,它深深扎根于數十年來社會變革累積的豐厚的市場經濟沃壤,它是時代發展的產物,是現實世界于人們精神世界的投影。就象斬獲文學諾獎的莫言的《豐乳肥臀》,賈淺淺父親、名重文壇的賈平凹的《廢都》,還有當年傷痕文學大家張賢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以及新冠疫情期間,以大悲憫菩薩情懷為蒼生代言的中國文壇名宿方方的《方方日記》一樣,無不打上時代文化意識烙印。由此而論,賈淺淺只不過因機緣巧合,充當了大時代語境下潮流文化的背鍋俠

 

文化是時代的產物,是時代集體思想意識形態的反應。一個作家,一個詩人,一部電影,乃至普羅大眾日常精神消閑產品和凸現時尚文化元素的人們穿著打扮,無論阿迎政治,還是表現獨立特行、離經叛道的個性張揚,無一不是多彩時代元素投射的影像。

 

當年與賈淺淺父親賈平凹齊名的作家賈大山(19427——19972月)。剛至更事年紀,便趕上新中國成立火紅年代。他少年時文學天賦就嶄露頭角,青年時代積極響應黨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號召,到農村插隊務農,同全國千百萬熱血青年一道,投身農村廣闊天地,在無圍墻的祖國幅員遼闊、生機蓬勃的社會主義農村大學校里,虔誠向農民學習,將田間勞動實踐和所學知識結合起來,相互砥礪。由于與廣大翻身農民在生產生活中相濡以沫,深切了解他們高天厚土般的真誠豁達、敦厚質樸、積極樂觀、堅毅忍韌胸懷、品性,尤其是他們感恩共產黨、毛主席,戮力同心大干社會主義迸發出來的無難不解的集體智慧和無堅不摧的磅礴力量,將青年賈大山擁入自己博大溫暖的懷抱,賈大山如魚得水暢游于農村大集體勞作生活海洋,以口語化生動活潑語言自編自導快板、情景小劇等為鄉親們喜聞樂見的曲藝節目,移風易俗,以社會主義新思想、新文明教育啟發群眾,鼓舞群眾大干社會主義,深受廣大勞動群眾喜愛。

 

偉大時代波瀾壯闊、跌宕起伏的農村大變革、大生產,改造了賈大山人生觀、世界觀,激發了他的創作靈感,且為他寫作提供了豐富的第一手素材。更重要的是,他認清了寫作服務對象,辯明、堅定了前進方向,那就是謳歌祖國,謳歌黨和人民、謳歌社會主義制度。他的作品表現形式注定是積極健康的現實主義;他的經歷及其人民自覺意識,注定其作品質樸靈動,具有大眾化、平民化風格特點。他于1978年榮獲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小說《取經》,以及《花市》《村戲》等小說都散發出根植于土地和人民的濃郁的泥土芬芳。正如習近平總書記于1998年《憶大山》一文中深情點評:大山從來也沒有把自己的命運與黨和國家、人民的命運割裂開。

 

提起人民藝術家,我們很自然地想到已離開我們半個世紀的現代小說家趙樹理(19069—19709月)。趙樹理生于國家陷入內外交迫深重災難的20世紀初的一個窮苦家庭, 1937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投身革命洪流。在中華民族面臨存亡抉擇的野火春風斗神州的大背景下,他當過筆鋪學徒,賣過中草藥,飽嘗人世艱辛。置身兵荒馬亂的黑暗社會,他心中燃起通過革命開拓光明世界的熊熊烈焰。進入青年時代,他只身外出流浪求學,接觸到宣傳革命思想的新文化,它使這個熱血青年找到了自己精神歸宿。因家庭世代務農,父親又多才多藝,趙樹理從小就浸淫在民俗文化氛圍中,吹拉彈唱,甚至行醫治病,幾乎樣樣都會。他熱愛勞動,對土地、對底層人民有著血濃于水的深厚感情。投身革命后,他寫出了許多反映農村土改,深受廣大群眾歡迎的作品。他的脈搏始終伴隨中國革命的鏗鏘腳步跳動,從他筆尖流瀉的通俗鮮活的文字,始終朝著共產黨指引的前進方向,為著革命勝利、為著勞苦大眾翻身得解放奔涌。他將自己生命與革命工作融合一起,采擷發生在農村百姓身邊的事例,通過主題提煉、素材加工,創作、組織演出戲曲、秧歌小調等蘊含革命啟迪意義的破舊立新曲藝節目。抗日戰爭期間,趙樹理寫了數十萬字的革命鼓詞、小小說、小雜文。1943年,根據解放區左權縣發生的一個關于年輕人戀愛的革命與反革命的真實故事,寫出小說《小二黑結婚》;同年11月,配合農村減租減息斗爭,又寫出教育缺乏土改斗爭經驗的黨的領導同志的中篇小說《李有才板話》。抗戰勝利的1945年,寫出揭露地主階級重重壓迫、剝削貧下中農,激勵人民革命斗志的長篇小說《李家莊的變遷》。解放初期的1952年,趙樹理到山西平順縣川底村郭玉恩農業社蹲點,參與農業社秋收、分配,推動農業社擴社、并社,切實了解農業合作化運動中出現的矛盾、問題,親身感受到人與人之間關系變化。他站在政治的高度,著眼社會主義光明遠景,滿懷激情而又不乏直面現實的深刻、冷峻,寫出歌頌農村合作化道路,推動全國社會主義建設進程的長篇小說《三里灣》。此后,趙樹理還寫了許多謳歌新中國鄉村巨變,膾炙人口,深入人心的文學作品,其中包括上世紀八十年代入選高中語文課本的短篇小說《套不住的手》。

 

趙樹理以群眾語言為底本的講故事,使其作品具有勞動人民的本色性,他的感情、才情與敘事方式就是毛澤東主席《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所要求的方式——時刻與人民站在一起,就是勞動人民所喜愛的方式。趙樹理的出身,他的長期革命斗爭和農村生活經歷,使他成為中國真正了解新中國農村翻天覆地巨變,熟悉農村、熱愛勞動人民的杰出作家,他因作品與革命斗爭,與社會主義建設,與農民血肉相連,充滿濃厚鄉土氣息,被譽為謳歌社會主義鄉村和農民的鐵筆”“圣手,在新中國文壇開創了一個新的文學流派——“山藥蛋派

 

 

提到賈淺淺,人們就自然想到她的父親賈平凹,就自然地聯想到賈淺淺出名,是因為背靠父親這棵大樹。

 

賈平凹生于上世紀50年代初,上世紀70年代末在文壇嶄露頭角,80年代改革開放新潮奔涌,文化大爆發,新舊觀念、中外文化交集激蕩,一時間百舸爭流,萬紫千紅。賈平凹以其豐富的社會閱歷和過人的文學才情,于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火熱文壇脫穎而出。他早期創作許多謳歌大時代的膾炙人口的作品,語言素樸,明快雋永。上世紀80年代作品,于對歷史的反思中,透出時代責任擔當的理性和道家式的空靈,以及悲憫社會、人生變幻的淡淡憂傷,并由此進入改開后時代集去政治的儒道人性世俗倫理甚至宿命的因果報應等碎片大敘事式五彩斑斕呈現,文風由簡捷明朗直線敘事變為繁縟隱晦曲徑達意,他于1988年寫作的受到人們垢病的30多萬字的頹廢小說《廢都》,集中體現了作家的精神、思想和對社會、人性的再認識達到另一個新的高度。此后,他的作品多關注社會蕓蕓眾生中個體生存狀態和命運沉浮,通過致密的流年式敘事表現手法,挖掘人性的美與丑、善與惡,并由此進一步回歸古老的中國式儒釋道文化之根,并以此為眼洞察人間,用濃重筆墨演繹俗世百態。賈平凹后期的作品循世俗化的軌道滑向道家哲學虛無的空靈與詭異的神秘,物事讖緯偶合的象征意義及預兆與結果的印證,在他的小說中形成一種文學情結,一種遠古符箓和現代科幻式寓言結合的程式,如小說《浮躁》中金狗出生時預兆,《商州初錄》中老醫生給狼治病和狼的反哺報恩,《遠山野情》中的吳三大抱著附著娘的靈魂的拐杖到城隍廟閻王處報到后,娘才閉上眼睛,《浮躁》中的風水論等等,都表現出歷史的現實的宿命和虛無,充滿了人生人性無可奈何而又無法逃避的矛盾,塵世人間一干三流九教,在紛紜叢脞市場經濟大背景下,上演靈與肉與冥冥天意的五味糾葛,完全喪失了以政治、理想、精神和人民為主體的早期作品爽朗明快、積極向上的宏大敘事風貌。

 

 

在當今中國,與賈淺淺詩作有異曲同工之妙的還有另一位名叫余秀華的女詩人,她們都出生于中國從計劃經濟開始轉軌市場經濟的上世紀70年代末。同賈淺淺一樣,余秀華也是憑借新銳大膽抒情詩蜚聲文壇,但和賈淺淺出身迥然不同的是,余秀華是一個出身貧苦的鄉下殘疾女青年,她出生時因倒產缺氧造成腦癱,致使伴隨她心智、身體成長,行動不便,說話口齒不清成為腦癱落下的痼疾。

 

凋敝的鄉村,貧寒的家世,帶有先天性殘疾的身體,注定余秀華在這個市場經濟社會里,成為先天矮人一截的另類,注定其命運多舛。她被父母媒人按傳統習俗拉郎配結過婚,并生了一個孩子,雖然同強行湊合的另一半有了婚姻的結晶,但由于余秀華倔強的個性,及其對美好理想、愛情不曾熄滅的憧憬,她決然與丈夫離婚,突出痛苦的婚姻圍城。當理想瀕臨幻滅、生存瀕臨絕望時,她甚至想到行乞過活。對愛情、對美好生活的強烈向往與殘酷現實形成的巨大反差,時刻煎熬著她一顆年輕的心。思想與情感的洪流日夜咆哮著沖撞她孤寂而熾熱的心扉。終于,上天賜予她靈感,使她找到激情宣泄的閘門——將自己的愛情、親情、痛苦、歡樂、迷惘、幻想等豐富情感通過長短詩行表達出來,

 

201411月,余秀華詩作榮登中國詩歌最高殿堂《詩刊》雜志,《詩刊》以《在打谷場上趕雞》為主標題,重磅推出她的9首詩歌作品,同時配發了她的創作談《搖搖晃晃的人間》和編輯評論文章。

 

《詩刊》對一個寂寂無名的鄉村作者如此獎掖,可謂罕見。它敏銳地抓住了時代文化的風向標,通過余秀華詩作表現出來,實現自己對越來越纖巧精致的象牙塔式的自我吟唱的反叛和對底層人民關注的覺醒。

 

她的內心,沒有高墻、銅鎖和狗,甚至連一道籬笆都沒有,你可以輕易地就走進去,”“她的詩,放在中國女詩人的詩歌中,就像把殺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閨秀里一樣醒目——別人穿戴整齊、涂著脂粉、噴著香水,白紙黑字,聞不出一點汗味,唯獨她煙熏火燎、泥沙俱下,字與字之間,還有明顯的血污。發現余秀華的《詩刊》編輯劉年對當今詩壇女詩人同余秀華詩歌比較的點評,可謂字字如刀,刀刀見血。一邊是程式化的雅致的美,難以覷見真面目的美顏,一邊是撤除了一切遮掩身心屏障,內外通透的野性胴體,似乎原始的蠻荒寫實意境才是真實的時代,真實的社會,真實的人性,它沒有坐而論道的莊嚴法相,不故作矜持、自許清高,甚至不講求藝術家孜孜追求的所謂格式、語言表達技巧,單刀直入,大土大俗。

 

2009年至今,余秀華寫了數千首打上其鮮明風格烙印的詩作,并獲獎無數,期間的2014年,還應邀參加了由詩刊社和中國人民大學共同主辦的余秀華等5最低層的人的詩歌朗誦會。

 

余秀華的詩同她的身體殘疾可謂是一對同病相憐的孿生姊妹,形影相吊,互為表里。她的詩總體上呈現一種自卑、自憐、自賞、自虐的病態,充滿著對世俗的暴烈反抗及源于自身現實既在的迷惘、失落、彷徨、無助,甚至絕望,她的毫無遮攔地任流動的詩行傾瀉自己心泉,將當今市場經濟社會大背景下女性小我的情感躁動,以及由此引發的對人生、人性乃至隱藏其后的社會病理的究詰、拷問表達得如此直率、粗礪。

 

余秀華的詩歌明顯體現出其女性性別特征以及身體性寫作取向。這一點,和同屬同時代出生的女詩人賈淺淺出諸一轍。最能說明余秀華這一寫作特點的,是她于201410月創作的代表作《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其實/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無非是/兩具肉體碰撞的力/無非是這力催開的花朵/無非是這花朵虛擬出的春天讓我們誤以為生命被重新打開/大半個中國/什么都在發生/火山在噴/河流在枯/一些不被關心的政治犯和流民/一路在槍口的麋鹿和丹頂鶴/我是穿過槍林彈雨去睡你/我是把無數的黑夜摁進一個黎明去睡你我是無數個我奔跑成一個我去睡你/當然我也會被一些蝴蝶帶入歧途/把一些贊美當成春天把一個和橫店類似的村莊當成故鄉/而它們/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而最能說明賈淺淺詩作這一特點的,除了本文開頭列出的《朗朗》,還有下面兩首小詩:一首是《日記獨白》:迎面走來一對男女/手挽著手/女的甜蜜的把頭靠在/那男人的肩上/但是裙子下/兩腿間流出來的東西/和那男人內褲的氣味/深深地混淆在一起;一首是《黃瓜,不僅僅是吃的》:寂寞的時候/黃瓜/無疑是/全天下最好的詩中對性的絲毫不作藝術處理的黃色直白及直白到淫穢的明顯暗示,讀來觸目驚心。

 

 

俗話說文如其人,往深層次說,人的思想、性格和精神世界的形成除先天遺傳因素外,主要是由后天成長經歷決定的,而個人成長經歷及由此影響、塑造的人生觀、社會觀、世界觀直接和時代大背景息息相關,作為作家個體的的作品風格、內容、藝術表現形式和表達的思想觀念,無一不受其所處時代社會大環境熏染和不能超越時代歷史條件的局限,如果說作家作品文如其人,那么更可以說他們的作品文如其時,表達他們心聲的作品無一不打上時代政治、經濟、文化意識的烙印。

 

如人民藝術家趙樹理,其整個生命歷程貫穿清朝、民國、新中國三個歷史階段,而這三個緊密銜接的歷史階段,是決定中華民族生死存亡的驚心動魄、氣壯山河的歷史詩章,黑暗與光明,腐朽與新生,正義與邪惡,新思潮與舊傳統空前碰撞、交鋒,誰也逃脫不了的血與火的社會大熔爐,啟蒙、鍛造那一代中華兒女。趙樹理作為以救國救民為己任的我黨文藝工作者,由于親睹封建清廷腐朽專制,民國時期軍閥混戰,外寇入侵,民不聊生,具有深浸骨髓的家國情懷,具有與黨同頻共振的砸碎舊世界、建立新中國的崇高政治責任感,他積極投身共產黨領導的革命斗爭和建設社會主義新中國的熱潮中,在革命斗爭和社會主義建設實踐中,飽蘸激情,迎著光明,謳歌革命戰爭,謳歌祖國和人民,謳歌社會主義制度。他寫作的系列作品,是記錄、謳歌黨史、革命史、社會主義建設史的時代產物,是作家社會實踐和人民藝術的結晶,它以其與黨和人民、與鄉村土地血肉相連、不可分割的特質成為那個時代人民文學的典范。

 

生于抗戰后期的作家賈大山,整個人生百分之九十在新中國社會主義建設中度過。作為社會主義計劃經濟時代大集體里的一分子,全國人民高揚共產主義理想旗幟建設社會主義熱潮時刻激勵、鼓舞著他。董存瑞、黃繼光、王杰、邱少云、雷鋒、羅盛教、王進喜、歐陽海、戴碧蓉、金訓華,乃至銀幕英雄揚子榮等大批從戰爭到和平年代,擁有高尚情操、偉岸人格的平民英雄的感人事跡,時刻鞭策激勵著全體人民朝著共同的理想——共產主義目標前進。賈大山同萬千知青一樣,懷揣一顆赤子之心,擁抱農村沸騰火熱的廣闊天地,同勞動人民同呼吸、共命運,感受著勞動的艱辛、快樂和集體生產形成的改天換地的人民智慧和偉力。在六億人民盡舜堯的民族自信和政治制度自信的社會大背景下,賈大山思想、精神受到潛移默化,基于源自生產生活實踐積累的豐富創作素材和同鄉親們相濡以沫建立起來的深厚感情,以生動活潑的群眾化語言,寫出系列洋溢著濃郁時代氣息,為鄉親們喜聞樂見,格調明快、思想健康、催人奮進的優秀作品。

 

生于上個世紀50年代的作家賈平凹,歷經新中國建國初期土改運動及整個社會主義計劃經濟時代,見證了上世紀70年代末政壇巨變,以及接踵而至的中國歷史轉折——三七開評價新中國主要締造者,全面否定文革的改革開放,感受了中國由社會主義計劃經濟轉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陣痛,歷經了由反官倒反腐敗引發的89學潮,見證了伴隨時代激流,城鄉運行體制巨變,人們如沖潰蟻穴的螻蟻,由抱團擁簇到漫無邊際散開,迷惘惶惑地被拋擲在變革時代的波峰浪谷。

 

賈平凹從政治運動、歷史轉折造成的社會劇變中,看到人性的善良與丑惡,深切體會到世事無常,并由對人生前景的迷茫,精神支柱的坍塌,導致對曾經的理想主義信念的懷疑、動搖,市場經濟的個人實用主義與毛澤東時代集體理想主義相悖,以個人追名逐利、單打獨斗的碎片化瑣碎繁縟社會生態取代以全體人民共同奮斗的集體化宏大理想主義社會形態,在人們傳統思想意識里形成巨大落差。同時,伴隨制度改革,開放的輿媒對黨史、國史曲意解構,造成人們,尤其是一代青年思想混亂,并由理想航燈的熄滅,前進方向的迷茫而變得頹廢,由思想頹廢和歷史虛無主義滑向人生的虛無主義,——“人生本來無意義,純屬偶然。理想的宏大主題解構后,剩下一地狼藉散亂、幾乎各不相關的細碎的磚頭瓦礫,而以這些個體碎片舔著摔倒的創傷重新奮起構建的社會,便是一個五彩斑斕、層層疊疊的充滿俗世煙火氣息的碎片化社會,它以開放、自由的名義,在與這個社會相適應的新的法典庇護下,呈現出人類個體人格多樣性,精神文化多元化,幾乎所有的人間美德與惡行都在市場經濟一詞的中和下而變得含糊不清。市場經濟體制下,新的生產生活方式形成的新的人際關系,深刻影響作家的精神世界,重塑他們對政治、社會、人生的認知,輔之以由對歷史逆向反思之潮帶來的泥沙俱下、豐富多彩的寫作方式,使文學成為一種幾乎純屬個人狹隘情感和人生感悟的任性宣瀉,且摻雜著與市場經濟時代吻合的對名利的覬覦。

 

賈平凹自上世紀70年代開始到現在創作的全部作品,恰似一條反映時代變遷的河流,其作品主題由鮮明簡捷趨于曖昧蕪雜,再到拿著放大鏡窺探摻雜著七情六欲的人性,煙熏火燎的人類個體命運的瑣碎繁復,并由此升華至踏空紅塵的宿命文化意象。其后期作品,與其說是頹廢,倒不如說是對現實的一種反抗,一種理想放逐后的自我放縱,一種享有麻醉快感的逃避。在這種個體才情放縱的背后,是內心世界空虛的黑洞。——而這正是賈平凹及其作品之于當今社會、文壇現狀的大寫意。

 

 

出生于上世紀70年代末的賈淺淺、余秀華,生長在改革開放年代,他們沒有歷經戰爭年代的烽火洗禮,沒有經歷計劃經濟時代集體化生產生活,沒有親身體驗新中國創業者的艱辛,伴隨她們成長的,是大集體瓦解為以家庭為單元的碎片化的社會環境,是崇尚金錢財富和個人奮斗的年代,是古今中外雜糅的多元文化,關于中國近代史,尤其是新中國成立后黨史、國史,她們都只是從學校課本和各種報刊雜志、書籍、影像,還有后來普及的互聯網上間接了解,她們的三觀囿于時代樊籬,在對以由否定文革為中心的毛澤東時代黨的方針政策偏頗錯誤的反思的主流思潮,以及伴隨這股思潮,由知青作者創作的控訴文革、悲泣牛棚、鞭撻愚昧的呈井噴式爆發的傷痕文學作品,在國門初開,政治堅冰初融的特殊時期,以作為歷史親歷者的作者個人真情實感和生動激情的語言,引人入勝的情節,以及打破性欲禁區,成為帶有深邃政治意旨的勢不可擋的文化潮流。賈淺淺、余秀華們在接受這些精神食糧的同時,以自己淺顯的社會閱歷形成的感性和理性思維,咀嚼、揣摩這些作品表面的和潛在的東西,形成自己對黨史、國史,對社會,對人生的囫圇認知。現實中,自由式雜碎文化對歷史的多面認知,對人世美丑善惡缺乏鮮明判別標準的中庸,均使在改開后市場經濟社會大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年輕人,缺乏對共產主義崇高理想和社會主義制度的堅定自信,多墮入以功利為目標的個人利己主義和狹隘的個人英雄主義。

 

賈淺淺和余秀華雖然生于同一個時代,但在市場化社會千帆競發、百舸爭流中,由于各種因素使然,她們處于迥然天壤的不同社會階層,賈淺淺背靠聲名顯赫、執文壇牛耳的父親賈平凹這棵參天大樹,在父親蔭庇下,于無憂無慮、眾星捧月般的優裕環境中青云直上。她的人生簡歷是一條簡單的直線,除了學校還是學校,所不同的只是由學生到教授的身份的轉換。而余秀華的農民父母,只能提供給她貧瘠的成長條件,出生時逆產造成的殘疾又在她起飛的翅膀上較常人加綁了一塊巨石。在非公正的天道為她營造的灰暗環境中長成后,她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俗世人生勞作(養活自己)、結婚(延續后代)等固定程序,而這些對自小身心就遭受創傷的余秀華來說是艱難而痛苦的。她從幼年開始,便生活在與同齡人不一樣的相對卑微、孤寂的環境中,生活外延因生理殘疾不斷內卷、收縮,導致長久壓抑的心靈敏感而尖銳,她的詩歌抒情主體是堅強、倔強的自我,她以自我為炮座,向包圍她的世界射出一枚枚吶喊的炮彈。她的特殊生命個體成為聚光燈下的焦點,向人們赤裸呈現自己對鄉村,對理想,對人生,對親情、友情、愛情的認知與感受。

 

余秀華的人生簡歷雖然較賈淺淺豐富,但在碎片化市場經濟社會大背景下,同樣是纖弱蒼白的,在她的詩域視野里,和賈淺淺一樣,只有源自個人對社會感知的雜亂詠嘆,沒有上升到超拔個人情感糾葛登頂光明豁達巔峰境界,只不過她的詩作較賈淺淺少了許多矯飾的無病呻吟,這是兩人的不同生存背景和生活歷程造成的結果。

 

其實,同趙樹理、賈大山、賈平凹等不同歷史時期作家的作品一樣,賈淺淺和余秀華的詩歌是時代的產物,是運動著的人類社會不同歷史階段文化意識形態的具體反映,正如我們不能想象清代能夠出現趙樹理那樣謳歌勞動人民的作品,社會主義計劃經濟時代能夠出現傷痕文學作品和賈平凹后期創作的系列頹廢主義世像作品一樣,賈淺淺、余秀華如果生于過往歷史的任何一個時期,大概是不可能寫出在人們看來不忍卒讀的屎尿詩”“下體詩來的,它反映了我們所處這個時代的人們的普遍的欲望、追求和現實精神狀態,這些為人們鄙棄不齒的詩作,只是詩人站在貧瘠荒蕪的精神原野上,代社會率性發出的原始野性的狼嚎,而不僅僅只在于詩歌作者與詩歌本身。

 

作者:彭水周   來源:昆侖策網【原創】(圖片來源網絡 侵刪)

責任編輯:向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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