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今天是:2025年-4月17日-星期四
最近,高校教授Tenure制實施的問題,引發全網熱議。
身處其中,又研究科研及其與社會的關系問題,自然有些想法。但是,既然在其中,發言得慎重。
Tenure制度可譯為“終身教職制”,國內多叫“長聘制”,是從美國興起的東西。
美國大學招人,有走tenure track(國內多叫“預聘制”)的,有非tenure track的。
據我的觀察,Tenure制最重要的“關節”至少包括如下幾點。我的觀察不見得對,諸位姑且聽之。
首先,無論是在要求、待遇、權力和受尊敬程度上,預聘制教席“高”于非預聘制教席。
在大學里,終身教職教授地位尊崇,常常有專門的餐廳和俱樂部之類的,任職和退休場面都很大。從某種意義上說,“教授治校”首先是終身教授治校。
其次,預聘制教席高要求主要在科研能力和水平上,教學為主的崗位一般是非預聘制崗位。
故而,預聘制招聘常常面向全球,評審專家組成是全行業的,不會局限在自己單位。
當然,這不代表終身教授上課不重要,不過他們主要不是上國內所說的“大課”,而多上艱深的專業課程。
所以,終身職位在美國研究型大學比例高,社區college很少搞這樣的崗位。也就是說,預聘制不是用來搞競爭的。
再次,終身教職設立的基本目標是保證學術自由。
不僅包括對行政力量和經濟力量的自由,也包括學術成果產出的自由——前者說的是研究盡量不受當官的、資助人的影響和“指使”,后者說的是只要努力在“干活”幾年實在沒成果甚至研究失敗也不會被“開”。
第四,預聘制“非升即走”,所以進入預聘評審嚴格,“一個蘿卜一個坑”,保證很好的工作條件,所以最后沒弄成學校和個人都是損失。
評審重點當然是科研潛力,仔細看既有成果體現的水平,認真聽科研規劃的水平和可行性。
關于這一點,可以說預聘制的關鍵是培養,而不是幾個人“賽馬”搞淘汰。
最后,Tenure制度是由教授尤其是長聘教授來主導,按照學術邏輯尤其是同行評議程序實施。
說到底,Tenure制度在美國大學已經被科學共同體接受,作為吸納教授群體吸納新成員,進而共同促進學術進步的習慣性方法。
總的來說,Tenure制度在美國搞得很成功,才會逐步走向全世界的高校。
但是,Tenure制度是整個美國大學制度、教育制度乃至科研制度的組成部分,與美國“大環境”的匹配是它成功不可缺少的條件。
比如,大學是美國基礎研究的陣地,Tenure制度無疑與保護長期的基礎研究和原創研究有關。
相比于中科院系統,中國大學只能說是在“逐步成為”基礎研究的“主力軍”。比如,美國大學講究學術自由和教授治校,Tenure制度無疑是實現這兩點的重要保證。
我就知道個事情:美國有個名校的終身教授對校長治校理念不滿,串了個“聯”把校長給“趕”走了。
比如,在名校tenure track失敗,往往在差一點的學校再謀教職不難,大家對此很寬容、很理解,也沒有什么年齡的“坎”。在中國,普遍是35歲沒有副教授職稱,根本挪不了“窩”。
因此,Tenure制度移植到中國會不會成功,涉及一整套的觀念、文化和制度的改變。簡單地談它好不好,是不是太嚴格,意義不大,陷入就事論事的誤區。
當然,引入Tenure制度有個過程,得逐漸調整,不可能一蹴而就。可是,我擔心:在逐步前進的路上,會不會掉到“一校兩制”的“大坑”里?
我說的“一校兩制”指的是高校被“分成”兩個部分,采取不同的制度,相互不能“磨合”;最不好的情況是:行政人員、老教授——往往教授級別高(中國教授還分一二三四級)和有行政職務的教授搞傳統的“老一套”,主要按照行政化的級別和資歷邏輯運轉,而中青年教授則搞長聘短聘來競爭上崗,像私人企業員工一樣被管理。
于是,我們的大學就變成一部分“老體制”加一部分“新體制”的“一校兩制”,或者干脆就是機關加私企的“四不像”。
更重要的是,“老一套”要管著“新一套”,進人、晉升別說全球評審了,基本上就是單位少數人來決定,而且決定者的“飯碗”穩得很,不用擔心“競爭上崗”的壓力。
行政化主導的Tenure制度,搞不好會不會成為洋務運動時候搞的“官辦企業”,走的是“官督商辦”的路線?
必須看到,中國大學經過多年改革,“去行政化”的效果明顯。但是,要是不承認中國大學仍然是行政主導,那肯定是“摸著鼻子哄眼睛”。
甚至可以說,大學教師(包括我)跟學生講得很好、很冠冕堂皇,在現實中比社會其他人更缺乏自主、自治、民主和權利的意識,對行政權力的向往和膜拜有過之而無不及。
現在的情況是,大家都想當官,不想好好做學問,搞學問也是“官越大學問越大”。且不說現在的學術委員會權力多大,它運行起來往往行政邏輯大于學術邏輯。
比如,學術委員會評職稱、評水平,有多少學術考量,有多少領導意圖、人情關系、利益調和甚至“維穩”的考量?在高校工作的人,知道此問并非危言聳聽。
在學術理想、研究自由、教授治校和全球競爭等方面有待提升的背景下,應該怎么樣搞Tenure制度,才能不把“好事”變成“壞事”呢?
問題太復雜,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些擔心。
無論如何,Tenure制度改革的初衷是提升中國大學的科研能力,不是為了競爭上崗,更不能引發不必要的矛盾,影響社會的安定團結。
要知道,競爭不都是好的,有些是惡性競爭,就是大家口中所說的“內卷”。
6月8日,美國國會參議院通過《美國創新與競爭法案》,有人高呼美國“國家科學”時代到來。
其實,二戰以后美國一直搞的都是“國家規劃科學”,后來全世界學的都是這一套。
但是,稍微了解美國科技政策的人就知道,美國的“國家科學”根本不是搞行政化,尤其不是要把大學和科研機構納入行政邏輯,搞成準行政組織。
美國政府主要是從大的政策環境上引導,國家基金還是靠市場邏輯、用合同制來推進的,更重要的是政府要想法設法讓全社會投入科研活動中——這恰恰是中國的“弱點”,中國科研尤其是基礎科研,基本靠政府獨自費力推動。
總之,我們的制度設計和推進,必須考慮中國的具體國情。
要時刻警惕行政化在中國高校和科研領域導致的“異化”現象,注意“歪嘴”行政化把Tenure制度念成一本“歪經”。
一家之言,敬請批評指正!
作者 | 劉永謀(中國人民大學教授) 來源:科學網頭條號(圖片來源網絡 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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