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耀文
有人曾問著名相聲演員侯耀文:“你父親侯寶林為什么能夠從撿煤核的成為相聲泰斗?”
侯耀文回答稱:“他將所有的精力都用到了相聲上。”
而侯寶林的生前密友方成說:“他太精了!精極了!可他成為語言大師,很大程度上靠的是他的用功……”
方成還透露,雖然侯寶林在臺上常常逗得人合不攏嘴,但他在臺下說話卻很嚴肅,而且最討厭作怪樣、耍貧嘴。
不過,他也很愛開玩笑,很幽默,而且那種幽默是冷不丁冒出來的。
一次,侯寶林與朋友們一起吃飯,期間,有人說自己吃什么都不長肉,侯寶林突然冒出一句:“這玩意倒好養活。”眾人哈哈大笑。
還有一次,方成去侯寶林家,正好碰上侯寶林將米倒在地上曬。
看到米里爬來爬去的黑蟲子,方成說:“米長蟲子了。”
沒想到侯寶林回了句:“這是我家養的。”
諸如此類的事情數不勝數。侯寶林的反應之迅速,話語之幽默,讓身邊人敬佩不已。他也因此留下很多趣事。
侯寶林
1917年,侯寶林出生在北京。由于家境貧寒,侯寶林小小年紀就深知貧苦人民的艱辛。
俗話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侯寶林就是如此。他剛懂事,就抱著碗跑去粥棚領施舍粥。他還撿過煤,賣過冰核,賣過報紙……干過很多事情。
由于家庭條件不允許,侯寶林只免費讀過三個月的小學。
學相聲之前,侯寶林還學過京劇,常常在北京天橋“撂地”演出。
后來,他的師父閻澤甫離開北京,侯寶林又拜師朱闊泉學習相聲表演。
由于依舊是撂地演出,天氣對侯寶林的收入有很大影響。一旦下雨,侯寶林就要餓肚子。
1940年,年僅23歲的侯寶林應南市燕樂戲院之邀,與40歲的郭啟儒合作表演。
由于侯寶林嗓音脆亮、吐字清晰,精于相聲中的學唱節目,再加上他的形象文雅,臺風瀟灑大方,悉心研究當地觀眾的心理,常有符合天津民風民俗的表演,讓觀眾聽起來倍感親切。
侯寶林
因此,在侯寶林在天津一鳴驚人,很快就站住了腳跟。
雖然沒什么文化,但侯寶林在相聲這個終身事業上,始終有著自己的原則、堅持與追求。
當時津門曲壇非常混亂,票房價值左右著一切。因此,怪誕、變態、刺激籠罩著舞臺。
例如,當時戲曲界流行的是“叉桿吃醋,熱客回頭”類型的節目,雜耍院子里走紅的則是“色藝雙全”的女演員,她們通過賣弄風情來獲得臺下觀眾的掌聲。
在這樣的環境下,侯寶林并沒有為了賺錢而隨波逐流。
侯寶林曾說:“相聲演員在坐活中不是丑角,更不是自輕自賤的‘下三爛’!”
為了讓觀眾聽到好的相聲,侯寶林與他的搭檔郭啟儒幾乎每天都排練新段子,不論什么時候,什么場合,他們都充分利用時間,改詞、對詞、琢磨新詞,還互相提示對方一些應該注意的地方。
郭啟儒
即便是抓現哏,他們也會在上場前認真準備。
另外,侯寶林沒有故步自封,他非常謙虛地向同行學習、請教,還讀了很多書,擴充自己的知識面。
短短五年中,侯寶林讀的書既有像《紅樓夢》、《三國演義》這樣的古典名著,也有很多現代小說。
除此以外,他還擅長向生活中的任何人學習。
比如,侯寶林走在街上如果碰上熟人,他就上去攀談請益,借此了解社會各界的情況,好讓自己的相聲語言更加簡練、準確。
同時,侯寶林還苦練京劇、評劇、以及各種大鼓、歌曲等,還從工資中拿出一部分錢請了一個英語老師,教自己學英語。
由于刻苦學習,侯寶林的學唱做到了形神兼備。
為了提高相聲的社會地位,侯寶林還在天津組織過北藝話劇團。
侯寶林說:
“我們是靠藝術吃飯,就得從話劇中汲取營養提高自己。這樣的嘗試煙絲干不下去,我還要說相聲,但絕不會說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一定把相聲搞進藝術圈!”
經過他的努力,相聲終于從“倒二”的位置推進到“攢底”。
年輕時期的侯寶林
成名后,侯寶林曾感嘆:“我這個演員是天津觀眾培養起來的,是天津的同行教出來的。”
事實證明,侯寶林的所有努力都沒有白費,觀眾看在眼里。1946年,南開大學的校長張柏苓說:“侯寶林說的是文明相聲,教授們可以欣賞。”
解放后,侯寶林更是以凈化、美化相聲為己任。
當時,相聲在表演方式與內容上有很多糟粕的東西,明顯與時代不相符。有人在北京市戲曲界講習班以及報紙上,不斷批評相聲低級庸俗。
侯寶林馬上團結一批演員,成立了相聲改進小組,一起對相聲中的不健康、落后、低俗的東西進行了脫胎換骨的改造,讓相聲有了新面貌。
為了創作出更好的作品,侯寶林還有意結識老舍等大作家,號召他們來寫相聲。于是,老舍親自執筆寫相聲。
這段經歷,不但讓侯寶林得到了新作品,還讓他學到了學者們的風范,由此形成自己的完整體系。
不過,侯寶林的相聲改革并不算順利。剛開始時,有很多反對意見。有人說那是玩意,有人說侯寶林的行為是欺師滅祖。還有人覺得,相聲改了,就沒人聽了。
老舍
不過,侯寶林并沒有被這些聲音影響,他始終堅持自己對相聲的追求。
話雖如此,侯寶林起初也很擔心沒有人愿意聽他改過的相聲。
因此,相聲改革小組第一次寫出的新相聲在長安大戲院演出時,侯寶林非常忐忑。
那天是個雨天,為了看看賣票情況,侯寶林帶著草帽,在演出開始前來到戲院附近,遠遠地觀察著。
經過詢問,工作人員說,票才賣出三成。聽到這話,侯寶林非常難受,心情復雜難以言表。
不過,這場演出最終還是非常成功的。因為,演出開始后,場內坐滿了觀眾,而且好評如潮。
有人說:“侯寶林的相聲,一般人聽了,不覺得太雅,大學教授聽了,也不覺得太俗。雅俗共賞,真是這位相聲大師的藝術特色!”
這件事,讓侯寶林對相聲改革事業更加有信心。
不僅普通民眾喜歡侯寶林的相聲,毛主席也很喜歡。
建國初期,毛主席幾乎每次聽京劇折子戲的時候,都讓負責節目安排的工作人員在戲中間穿插幾段相聲。因此,侯寶林曾多次為毛主席等人表演相聲。
毛主席
一次,前面的節目演完了,很多人都以為演出結束了,紛紛起身準備離場。
毛主席也以為結束了,拿起雨衣挽在手臂上,一邊鼓掌,一邊起身準備離場。
就在此時,報幕員出來了。毛主席對身邊的朱德說:“噢,還有侯寶林的相聲呢,不可不看那,不看遺憾那!”
于是,毛主席又重新坐了下來,將雨衣放在一邊,準備認真觀看侯寶林的演出。
看到毛主席坐下了,準備離開的人也紛紛坐回座位上。
演出結束后,毛主席一直等到演員出來謝了幕,才起身離開劇場。
毛主席非常喜歡侯寶林的表演,曾多次對身邊人說:“侯寶林是個人才,是個語言學家!”
雖然侯寶林的相聲很精彩,但毛主席聽相聲時幾乎不會大笑。因為他擔心自己大笑會影響到別人聽相聲。
所以,毛主席常常都是臉憋得通紅,不肯笑出聲來。侯寶林也發現了這一點。
毛主席
但是,侯寶林的精彩表演,還是讓毛主席破了例。
一次,侯寶林在表演期間念了一首打油詩:
膽大包天不可欺,張飛喝斷當陽橋。
雖然不是好買賣,一日夫妻百日恩。
這一次,毛主席再也忍不住了,笑得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一邊擺手,一邊揉眼睛,眼淚都笑出來了。
由于好學好問,侯寶林雖然沒上過什么學,但他知道的東西非常多,知識面很廣。對錢幣、字畫、瓷器等都十分精通,其他人騙不了他。
他對知識的了解,是讓人意想不到的。相聲中有句行話,管錢叫杵,好友曾問他那個字是什么意思。
侯寶林馬上回答:“那個字寫錯了,應該是楮。”
好友追問道:“為什么?”
侯寶林說:“因為那是造紙的原料啊。”
還有一次,侯寶林在中南海演出結束后,應邀與中央首長一起觀看卓別林的電影《殺人喜劇》。
期間,王光美便給劉少奇翻譯。
很快,熒幕上出現了一個藥瓶的特寫,雖然標簽上的英文很生僻,但王光美是高材生,自然認得。
王光美讀出那個單詞后,嘴里小聲嘀咕著:“這是干什么用的?”
一旁的侯寶林輕聲說道:“那是一種麻醉劑。”
王光美驚訝地問侯寶林:“您懂英語?”
侯寶林在臺上
侯寶林說:“不,我只是看過劇本。”
因為這次接觸,王光美對侯寶林刮目相看。
作為全國人民公認的相聲大師、幽默大師,侯寶林帶給了觀眾無數歡笑。有時候,他的話不僅充滿幽默,還充滿智慧。
一次,在人民大會堂開會的時候,相聲大師侯寶林與數學大家華羅庚坐在一起。
華羅庚對侯寶林說:“我特別喜歡聽你的相聲,相聲我不是太在行。但是,你要是有數學問題,可以來找我。”
侯寶林馬上說道:“華羅庚先生,我向您請教一個數學問題。”
華羅庚自信滿滿:“沒問題,您說吧!”
侯寶林問:“這2+2什么時候不等于4啊?”
華羅庚當即懵了了。這2+2不管啥時候都等于4啊!
侯寶林微微一笑:“完了吧。您不知道了吧?”
“這我還真不知道。”華羅庚說道。
“在你們數學家喝醉的時候!”侯寶林幽幽的說到。
被侯寶林砸了一掛的華羅庚不甘心,這是在考自己腦筋急轉彎啊,于是,他也想出一道題目,考考這位相聲大師。
華羅庚說:“侯先生,您看人民大會堂的小賣部,那里的橘子汁多少錢一斤那?”
華羅庚
侯寶林說:“四毛四,我昨天剛打了半斤。”
華羅庚繼續說道:“那爆米花多少錢一斤那?”
侯寶林回答“八分錢一斤。”
華羅庚說:“那我給你四毛四,你去幫我打一斤橘子汁,再買上半斤爆米花吧!”
侯寶林略做思考后,心里頓時有了答案。
當時的國營商店采用的是四舍五入制,如果自己一兩一兩的打,一斤橘子汁只用花4毛錢,還剩四分錢,剛好能賣半斤爆米花。
當侯寶林將這個答案說出后,華羅庚頓時心服口服,感嘆道:“您太聰明了!我得拜您為師!”
侯寶林的機智幽默,在應對采訪方面,還發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國曲藝團體第一次到香港演出。香港很快刮起了一股“侯旋風”。
有記者在采訪中文侯寶林:“我們怎么用英文解釋相聲?”
侯寶林說:“有聲漫畫。”
記者不甘心,繼續追問道:“那怎么解釋漫畫呢?”
侯寶林說:‘無聲的相聲。’
這個充滿哲理的回答,讓周圍人無不欽佩。
侯寶林
還有一位西方記者問道:
“侯先生,您說的是普通話,香港人主要講廣東話,他們能聽得懂您的相聲嗎?如果聽不懂,還有人來看您的表演嗎?”
侯寶林不假思索的說道:“凡是能來的都能聽得懂,凡是聽不懂的,都不會來。”
也是在這段時期,美國曾經做過演員的里根當選為總統。于是,一些對中國政治制度抱有偏見的記者,故意問到美國訪問的侯寶林:
“里根是演員,但他在美國當了總統,你也是演員,你在中國也能當總統嗎?”
侯寶林辛辣的回答道:“我跟里根不一樣,他是二流演員,我是一級演員。”
侯寶林說完后,現場掌聲雷動。
從侯寶林不遺余力推動相聲在社會上的地位,以及他對相聲演員的定位來看,他非常看重尊嚴。
因此,不論何時,他都不卑不亢。
一次,侯寶林去南開大學講學,一位副校長不經意的說道:“侯先生,您來一段。”
里根
侯寶林說:“對不起,我是來講學的。”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就是:“你想聽相聲,請去劇場買票去。”
還有一次,發生在侯寶林去美國訪問期間。
當時,每位出國人員都有30美元的零花錢。同行人員很多都用這些錢買了紀念品,想要帶回國內送給親朋好友。
只有侯寶林,用這些錢在美國“擺了個譜”。
侯寶林用12美元在美國的理發店理發后,又大大方方的給了理發員3美元小費。
最后,侯寶林又花了5美元,讓美國的擦鞋匠給自己擦了皮鞋。這張照片,后來被刊登到《人民政協》報紙上。
照片上的侯寶林,一副紳士模樣,長了中國人的志氣。
侯寶林之所以在美國花那么多錢“擺譜”,是因為他覺得中國人應該像個中國人的樣。以前都是美國人讓中國人擦皮鞋,現在,他也得讓美國人給自己擦皮鞋。
在侯寶林看來,沒有錢沒關系,但不能沒有格兒。國格,還有人格。
侯寶林
侯寶林的幽默,延續了一生。即便晚年身患重病,躺在病床上,依舊能說出讓人會心一笑的話。
一次,侯寶林手術后與一位年輕醫生聊天。他問對方:“小伙子,你猜我躺在這兒想到了什么?”
醫生說:“不知道。”
侯寶林說:
“那天做手術的時候,他們讓我躺在一個小床上,床下有輪子。他們推著我往前走,我就一直看著天花板,走呀走呀,我不害怕,感覺就和火車臥鋪一樣。”
說到這里,侯寶林突然話鋒一轉:“但有一點不同,坐火車不用脫光衣服。”
在場人員全都被這個身患重病的相聲大師逗樂了。
住院期間,侯寶林的好友方成前來看望。侯寶林看到方成牙齒不好,便坐起身來,幽默的對醫生說:
“你給他看看吧,鑲好一點,他那么有名,很有錢,不能讓他成為‘無齒之徒’。”
1993年2月4日,侯寶林病逝。一代相聲大師,就這樣離開了我們。
但是,他的作品,并沒有隨著他的離開被遺忘。至今為止,依舊被很多人津津樂道。這就是真正的藝術家吧!
來源:紅色天空錄今日頭條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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