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今天是:2025年-6月8日-星期日
人生中有些經歷是終生難忘的。
1949年11月重慶解放前夕,六歲的我在傳習處才上了幾個月蒙學,和現在學前班的孩子差不多,腦海幾近空白,更無思想可言。可是,當年認識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情景卻深深地刻
了我的記憶里,如今過去了70多年仍舊歷歷在目。
11月下旬,山雨欲來風滿樓。鄉間風聲鶴唳,大人們說,共產黨10月1日就在北京建立了新國家,聲稱要解放全中國,共產黨的部隊正朝著重慶進發。鄉親們人心惶惶,因為沒有和共產黨打過交道,既擔心國民黨的敗兵騷擾,也擔心共產黨的部隊來了胡作非為。躲兵禍啊,人們紛紛丟家舍業逃到縉云山里藏了起來,村里十室九空,辦在我們院子里的傳習處早就關門了。我家七口人,爺爺年逾古稀,二弟還不到一歲,這樣老的老小的小,還養著家畜家禽,朝哪里逃都不方便。還當著村里輪班甲長的父親,當過鄉丁參加過縣里的兵役培訓,見過世面膽子比鄉鄰自然要大些,他躊躇再三后宣布:“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們就躲在家里,不逃了。”于是,我便有了初次認識解放軍的經歷。
11月27日是個艷陽天,吃早飯的時候“轟隆、轟隆”的炸裂聲從東邊天際滾滾傳來,爺爺說那是北碚方向在打仗的砲聲,聽聲音離我們家最多不過20公里。全家人聽了心里慌慌的,母親招呼我把雞鴨吆回家趕到豬圈屋里關起來,只把大黃狗留在院子里護家。早飯后,父親沒有如常出門下地,叫上我杠起梯子到了屋后墳坡的高崗上,他爬到最高的那棵青杠樹上邊修椏枝邊放哨,叫我把落到地上的青杠椏拖回家里作燒火柴。
站在崗子上放眼高天厚地,淺丘上的層層梯田盡收眼底,青青的麥苗在葫豆、豌豆的妝扮下與冬水田里的汪汪水波一起撩人眼球。“天地人合”,“天”和“地”總是那樣悠悠然,今天只可惜了這個“人”字,當下滿世界除了我們父子倆個活動在陽光下再不見一個人影,意味著和諧的“合”只可期了!
突然,父親在樹上大聲叫我:“五娃子,快看馬路上共產黨的解放軍在追國民黨兵!”我急忙丟了青杠椏朝500米外的碚青路上看,只見一隊國民黨兵散亂地拖著青天白日旗,倒提著槍朝青木關方向扯伸腳桿拼命奔跑,有的頭上帽子都跑丟了;相距不到百米,是一隊穿淺黃色軍裝的軍人舉著紅旗端著槍緊追不舍,我想這就是父親說的解放軍了。霎時間到了皂桷樹院子門前,那是村里數一數二的三進瓦房大院,國民黨兵眼看跑不贏解放軍了,猛地右轉彎竄進了院子里,解放軍緊跟著也沖了進去……馬路上恢復了平靜,院子里也沒有傳出來槍聲。
暖陽下世界靜悄悄的,田野里依舊空寂無人,父親擔心我們引禍上身,誰知道后面是否還有敗逃的散兵游勇鼠竄啊!他趕緊從樹上下來拉著我扛起梯子就朝家里跑。皂桷樹院子里發生了什么?我們沒有膽子去看個究竟了。后來聽說那些國民黨官兵沒有抵抗就放下武器當了俘虜,有的參加了解放軍成了“解放兵”。
長大以后我才知道,就在這一天,國民黨在我家西南方40公里外的中美合作所,制造了殘殺共產黨人和愛國民主人土的“11.27”大屠殺慘案。每當我路過歌樂山下烈士墓的時候,就想起了國民黨官兵潰逃的情景,不禁天真地想,要是當年我看到的解放軍追兵一直追進中美合作所就好了。
僅僅三天后,11月30日(農歷10月 11日)重慶解放了。解放軍的大部隊開進了青木關地區,我們鳳凰場也駐扎了部隊。于是,先前我從遠處看到的解放軍,這下面對面地打上了交道。
那天下午我家大黃狗突然“汪、汪”地叫,我跟在父親身后出門查看,發現4個解放軍挑著籮篼正朝著我們的院子走來,母親得知急忙帶著大姐和弟妹躲進臥房插上了門,年過古稀的爺爺一手提烘篼挾在蘭布長衫下取暖,一手不停地捋他那雪白的胡子,他那清瘦的身形穩坐在堂屋門坎上擺出一付毫無懼色的樣子給家里人壯膽,父親走到地壩邊把解放軍迎進了我們鄉下人的客廳—堂屋。一進門他們就介紹自己:領頭的兩個解放軍全副武裝,佩戴著《中國人民解放軍》胸牌,一看就是正規的軍人;挑籮篼的兩個解放軍沒有扎武裝帶,也沒有佩戴胸牌,自稱是才入伍的“解放兵”。他們說,部隊在碚青路邊的謝家院子駐扎集訓,首長派他們出來采購作宣傳,希望鄉親們盡快回家過正常日子。
為了方便宅家渡過兵荒馬亂,家里不久前才拔了不少白蘿卜堆在堂屋里,還殺了一頭肥豬,豬油就掛在房樑上。父親明白他們的來意后,立即自己動手裝了滿滿兩挑蘿卜,又切了一大塊豬油用草紙包好給了他們。我感到驚奇,父親咋個會那么主動,還少有地露著笑臉呢?后來我才明白,父親當時并不了解解放軍,更說不上熱愛解放軍,他獻殷勤只是想舍財免災,希望換來全家平安。
在兩個“解放兵”動手挽籮篼索子的時候,父親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急忙到堂屋門口準備送客。然而,事情并不像父親想的那么撇脫,帶隊的解放軍一聲“老鄉”叫住父親,然后對他說:“麻煩你拿秤來稱一下蘿卜多少斤,豬油多少斤。”
父親愣住了。反應過來后,他搖頭說:“不用稱了,我們送給部隊吃!”
那個解放軍聽了一個勁地說:“那可不行!那是違反紀律的。”他強調說:“我們共產黨的軍隊是人民的軍隊,不能拿老百姓的‘一針一線’。你不過秤的話,我們只有倒了蘿卜去別的人家采購了!” 寂靜的堂屋里,在“天地君親師位”神龕下,他的話讓人聽得真真的。
父親原本是為了舍財求平安,聽了這席宣傳心中不再糾結平安問題了,立即叫我到灶房屋取秤來把蘿卜、豬油過了秤。
另一個解放軍庚即扒拉隨身帶的算盤,掏出錢來點了一沓交給父親。父親的膽子更大了,他接過錢看了看說:“長官,這個錢我們用不出去。”那個解放軍和氣地解釋說:“老鄉,解放了,這是人民政府發行的人民幣,立馬可以用了。我們是以人民幣定的采購價,你放心吧!”父親這才收了下來。
在道別聲中,解放軍滿載而歸回營了。
送別了解放軍,全家老小崩緊的心弦都松馳了下來。我們聚到一起,爺爺直點頭嘴里夸“好”又搖頭說:“這下不用怕了!”父親感嘆道:“解放軍確實和國民黨兵不同!”母親不無遺憾地說:“水都沒有燒一碗給人家喝。”
從那天起,一家人放下心來開始了解放后新的生活。
躲出去的鄉親們不斷有人回來打聽消息,我們以親身經歷向大伙作介紹的時候,父親還拿出人民幣示人,我們成了左鄰右舍第一個擁有人民幣的人家。不久,鄉親們陸續從山里都回來了。
初識中國人民解放軍,我曉得了 “解放軍和國民黨兵不同”,由此開始了認識中國共產黨,認識新成立的人民共和國。
2024.09.21
(作者:付登華:重慶人,生于1943年農歷5月20日,共產黨員,高級工程師。1966年畢業于西安交通大學,70歲前從事企業管理,其后以文養老,現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德陽紀實文學家協會名譽主席。來源:昆侖策網【作者來稿】圖片來源網絡 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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