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毫不奇怪,在《潛伏》中,李涯和余則成比肩而立,同樣獲得了觀眾普遍認同,成了雙男主。”前兩天,有朋友給我傳來一張截圖(見上圖),并寫下這樣一段留言——“今天看到這個評論,感到十分扎心。我就看過《潛伏》,對余則成和翠平為代表的共產黨人充滿了敬仰之情。怎么這些評論說余則成被‘信仰’榨干了最有一絲價值。十分痛恨這些反動的家伙們的評論。”
這位朋友感到“扎心”,可以理解。但截圖中的結論,我亦覺得毫不奇怪,因為這正是電視劇《潛伏》所有意無意暗示的,截圖文字的作者只不過是用一種直白的方式將其表述出來罷了。

《潛伏》是2008年播出的,很快就產生了轟動效應。我看到這部電視劇,已經是一年多以后了。記得是回老家過年,在小街上散步時路過一家音像店,老板熱誠地向我推銷《潛伏》VCD。我在筆記本電腦上播放后,立刻就有放不下的感覺,連春晚都不想看了.因為《潛伏》,又看了前蘇聯的《春天的十七個瞬間》(1973)以及朝鮮的《無名英雄》(1978),發現許多細節與反轉,多有相互致敬之處,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潛伏》無疑是一部相當優秀的電視劇。其中最令人心潮澎湃的細節,是左藍犧牲后,余則成為了排遣心中的痛苦,反復誦讀《為人民服務》的橋段。在我的印象中,這似乎是“新時期”以來,第一次在影視作品中正面表現《為人民服務》這一曠世名篇。在此之前,觀眾只能在傷痕影視劇中,看到為渲染“極左”、“瘋狂”的氛圍,在背景中放置若干詞句作為標語。雖則如此,《潛伏》畢竟是誕生在自由派“公知”重寫歷史,在許多問題上積非成是,并且沒有得到認真清理的濃厚氛圍中,劇中的可議之處也很多。比如,余則成的上級,秘密聯絡站的秋掌柜,在接待交通員時,關心地問了一句:“家里(即延安)的情況怎么樣?”交通員說:“搶救運動已經停止了,大嫂也解除審查,恢復工作了。”延安整風中出現過搶救運動,但搶救運動絕不等于延安整風。延安整風的偉大意義,這里就不展開了。簡言之,通過延安整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艱難轉折終于完成,全黨空前團結,在整風后短短幾年時間里,就先后取得了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的勝利,完成了新民主主義革命,并開始建設社會主義。

《潛伏》在這里使用的是一種“腹語術”,通過這樣一組看似漫不經心的對話,就給觀眾造成一種延安發生“內亂”,“自己人迫害自己人”的印象。這樣的暗示,也使觀眾對余則成的努力的意義產生了懷疑:如果延安居然就是這樣的話,那么,余則成的犧牲值得嗎?
《潛伏》和此后的諜戰劇,都存在一個共同的問題,即精英史觀,即唯心史觀。在這種史觀的影響下,余則成這樣的諜戰精英,是凌駕于組織、群眾之上的——勝利的取得并不靠組織,群眾就更談不上了,他們只是群氓而已。精英出類拔萃的才能,矢志不移的堅貞,才是勝利的唯一原因。為了使諜戰精英更加突出,不至于被其他角色分走光芒,編導往往會挑選一些外形上比較丑,通常飾演反面角色的演員扮演上級,比如飾演秋掌柜的劉昌偉,從在《包氏父子》中飾演追求虛榮的包國維開始,很少有正面角色。

由于諜戰精英太過優秀,太過真誠,所以他們又是孤獨的,經常成為受難者。他們遭受磨難的原因,主要不是來自敵方。事實上,在敵營內部,他們從來都備受寵信,如魚得水,即便遇到危險,也能化險為夷。恰恰是己方的不信任、“搶救運動”、不近人情的嚴酷指令等,才使他們受到了無窮無盡的磨難,而受難又凸顯了他們的卓爾不群。而在五六十年代反映地下工作的影片,如《永不消逝的電波》《烈火中永生》,甚至“新時期”早期的《與魔鬼打交道的人》《保密局的槍聲》中,英雄人物的成長,都是組織培養、教育的結果,組織是信心和安全感的來源,并且保護、指導、關心著打入敵人內部的地下工作者,所以,英雄人物所取得的一切成就,也都歸功于黨,歸功于群眾的配合與支持。

不錯,包括《潛伏》在內的當代諜戰劇,為了使精英的行為看上去合理,往往也強調“信仰”的力量。但這種“信仰”是不包括階級性、人民性的信仰,是一種抽象的、神秘的、先驗的力量,是普通人無法理解、也無法擁有的東西,是精英頭上獨具的光環,成了他們凌駕于大眾之上的理由。由于閹割了階級性,敵我雙方的信仰變得毫無區別,似乎國共之爭同壓迫與解放無關,同黑暗與光明無關,同反動與進步無關,僅同成王敗寇有關。

因此,毫不奇怪,在《潛伏》中,李涯和余則成比肩而立,同樣獲得了觀眾普遍認同,成了雙男主。并且,由于李涯的“被陷害”、“被欺騙”,尤其是慘烈的結局,他甚至獲得了更多的同情。余則成和《永不消逝的電波》中李俠不同,他不是延安培養、派出的。余則成本是軍統特務,只是看不慣國民黨的腐敗及其與日寇的暗中勾結,加上女友左藍的影響,才投向延安。

《潛伏》本來有一個機會,使余則成的信仰建立在更加堅實的基礎上,那就是抗戰勝利后,全面內戰爆發前,余則成以探親之名進入了晉察冀解放區。在這里,他本來可以看到一個新社會,看到在“減租減息”政策下農民的新生活,看到解放區與國統區的根本不同,但很遺憾,編導沒有這樣表現,只是安排余則成拜見李克農,他一臉崇拜地握住李克農的手,“知道,知道,‘龍潭三杰’”……這是一個諜戰精英向另一個久負盛名的諜戰精英致敬,是英雄之間的惺惺相惜,但不具備升華信仰的意義。

《潛伏》到了結尾,脫險后到翠平被己方軟禁在一座小山村里,她抱著孩子來到村口,卻被持槍的民兵攔住——出生入死地進行地下工作,難道換來居然是這樣的結局?余則成到了臺灣,向前來聯系的上線,一個戴著茶色鏡的冷酷男人打聽翠平的情況,立即被粗暴地拒絕了。顯然,在這個“茶色鏡”(以及他背后的“組織”)看來,余則成的情感與牽掛都不值一提,余則成、翠平如果不能被利用,就毫無價值。

正因為《潛伏》有這樣的細節,所以,那位截圖文字的作者寫到,“他(余則成)結局流下的那滴眼淚,道盡了他的無限悲哀,他以為自己選擇了正確的道路,然而卻只是成為了一枚棋子”,又有什么不對呢?事實上,《潛伏》的這種傾向,還是被認為太含蓄了。2014年,趙寶剛執導了電影《觸不可及》,邀請孫紅雷在影片中扮演一個同余則成相類似的角色,寶島女明星桂綸鎂則代替姚晨,扮演了一位美麗、深情、只想“歲月靜好”,與孫紅雷相戀的小資女生。

看過《觸不可及》,觀眾會覺得,“組織”無窮無盡的冷酷命令,像邪教控制術或女巫的詛咒那樣,使這一對苦命鴛鴦始終不得安寧。最后,孫紅雷更被一張“明年解放臺灣”的空頭支票,一桿子支到海峽對岸,永遠斷送了幸福。如果看不懂《潛伏》的隱喻,看一下《觸不可及》就明白了。整個新民主義革命時期,我黨卓有成效的地下工作,依靠的主要是正確的政治路線,嚴密的組織工作和群眾工作,依靠的是革命性與人民性。

毛主席說:“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動力。”當各種精英史觀的諜戰劇充斥耳目,力圖把非歷史的“歷史”植入我們的大腦時,重溫毛主席的教導,格外有益。
(作者系昆侖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來源:昆侖策網【作者授權】,修訂發布;圖片來自網絡,侵刪)
【昆侖策網】微信公眾號秉承“聚賢才,集眾智,獻良策”的辦網宗旨,這是一個集思廣益的平臺,一個發現人才的平臺,一個獻智獻策于國家和社會的平臺,一個網絡時代發揚人民民主的平臺。歡迎社會各界踴躍投稿,讓我們一起共同成長。
電子郵箱:gy121302@163.com
更多文章請看《昆侖策網》,網址:
http://www.kunlunce.cn
http://www.jqdstudi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