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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維為：留美學生該做中國夢還是美國夢？

點擊：3671  作者：張維為    來源：昆侖策網(wǎng)【作者授權】  發(fā)布時間:2019-07-19 10:23:51

 

一個同學站起來問我，說現(xiàn)在很多同學畢業(yè)后都想去美國留學，他們應該做美國夢還是做中國夢？

 

我這樣回答：你可以做美國夢，也可以做中國夢，但是從過去30多年的情況來看，中國夢顯然已經(jīng)比美國夢更加精彩。而且我個人認為這個趨勢還會持續(xù)下去，這也是我的一個基本的判斷。

 

在7月7日東方衛(wèi)視《這就是中國》第25期節(jié)目中，節(jié)目主講人、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院長張維為教授比較了美國夢和中國夢的差異。

 

以下為節(jié)目演講部分。

 

 

張維為：

 

我記得大概是三年前，我在國內(nèi)一所知名的學府做演講。互動的時候，一個同學就站起來問我，說我們現(xiàn)在很多同學畢業(yè)后都想去美國留學，你覺得他們應該做美國夢呢還是做中國夢？我記得我當時是這樣回答：以我自己的判斷，你可以做美國夢，也可以做中國夢。但是從過去30多年的情況來看，中國夢顯然已經(jīng)比美國夢更加精彩。而且我個人認為這個趨勢還會持續(xù)下去，這也是我的一個基本的判斷。

 

實際上中國夢也好，美國夢也好，我覺得在生活層面還是有很多相似之處的。美國夢最經(jīng)典的一個表述，就是美國著名歷史學家詹姆斯·亞當斯曾經(jīng)講過的：在這片土地上，每個人都能通過自己的努力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很多移民去美國的人也是懷著這樣的夢想，用今天中國夢的表述方法就是，只要你努力，每個人都有人生出彩的機會。所以就這個意義而言，在生活層面上，中國夢和美國夢的差別似乎不是特別大。

 

 

美國夢，這個詞最早出現(xiàn)在詹姆斯·亞當斯1931年寫的《美國史詩》一書中。

 

那么，中國夢和美國夢的差別主要在哪些方面呢？

 

我覺得可能是這樣的，當討論美國夢時，美國的主流精英一般都認為美國夢得以實現(xiàn)的背后是美國的政治制度，特別是美國人自己界定的所謂民主、自由、人權……這一套制度安排。至于中國夢，我們現(xiàn)在表述也是非常明確的，即國家富強、民族振興、人民幸福。如果要談制度原因的話，我們會強調(diào)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是實現(xiàn)中國夢的最好的保障。

 

既然我剛才說了“中國夢已經(jīng)比美國夢精彩”的這個結論，我就會用事實來說話。實際上，今天恐怕多數(shù)美國人都會認為，美國夢已經(jīng)風光不再。2012年時，美國出版了一本書叫《被出賣的美國夢》（《The Betrayal of the American Dream》），當時引發(fā)轟動。作者是兩位在美國有較大影響力的資深媒體人，一位是唐納德·巴里特，另一位是詹姆斯·斯蒂爾。兩人是長期做調(diào)查報道的搭檔，曾兩度獲得美國普利策新聞獎。后來這本書的中文版也出版了，是我做的序。

 

唐納德·L·巴里特（右）和詹姆斯·斯蒂爾（中）2012年9月出席新書宣傳活動

 

 

這兩位作者從個人角度出發(fā)，解釋了為什么美國夢風光不再。

 

首先，他們指出一個事實，以2000年1月100這樣一個基數(shù)來計算的話，到2011年美國家庭實際收入中位數(shù)只有89.4，也就是說多數(shù)美國人的收入在十年間大概減一成。當美國貧富差距不斷拉大，所以才有了后來我們都知道的“占領華爾街”運動。還有一位非常有影響力的美國經(jīng)濟學家、諾貝爾經(jīng)濟學獎得主施蒂格里茨也說過，一項又一項的研究表明，美國曾經(jīng)是一個充滿機會的國家，100年前是這樣的，但最近這20來年情況已經(jīng)不再如此。

 

美國人的退休金也蒙受了巨大損失。過去20多年內(nèi)，傳統(tǒng)的美國退休金制度在某種程度上被一個叫做“401（k）”的個人退休儲蓄所替代。這個儲蓄賬戶和傳統(tǒng)退休金制度相比，公司的貢獻大大減少，同時它的表現(xiàn)與公司股票掛鉤，結果2008年來了一場金融危機，無數(shù)美國人的退休金大幅縮水，甚至被洗劫一空。所以美國的一些有識之士開始質(zhì)疑：誰出賣了美國夢？他們的結論是，美國的政客、美國的政府、美國的富人、美國的大公司。他們認為這些人之間的權錢交易動搖了美國夢的基礎，使普通美國人成功的機會越來越少。為了替富人減稅，美國政府拿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給他們減稅，他們可以創(chuàng)造企業(yè)，可以創(chuàng)造就業(yè)。但最終這一局面基本上沒有出現(xiàn)。我之前講過，資本的力量實在太大，使政府放松管制；結果短短二十幾年，美國中產(chǎn)階級整體在縮小，原本享受的很多利益都受到了損害。

 

所以我經(jīng)常講，30年河東，30年河西。2017年中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扣除價格因素，比1978年實際增長23倍，年均增長率是8.5%。中國中產(chǎn)階層規(guī)模從40年前的0到2018年的4億，這些人都是有房產(chǎn)的，今天即便放到美國也都是中產(chǎn)階級。但相比之下，同一時間段內(nèi)，美國的情況是，多數(shù)人的實際收入幾十年沒有增長。根據(jù)美國皮尤中心2018年發(fā)表的調(diào)查，美國普通工人的工資扣除通貨膨脹因素后，與1978年、也就是40年前相比，幾乎持平。

 

2011年10月，紐約，占領華爾街運動

 

與美國夢一路下滑相比，中國夢明顯出現(xiàn)了強勁上升的勢頭。

 

就我自己觀察而言，如果光是談物質(zhì)生活的話，事實上多數(shù)中國人經(jīng)歷了一場財富革命。一個中國人如果在過去20年內(nèi)移民美國的話，今天回到家鄉(xiāng)，他會強烈感受到中美兩國命運的巨變。也就是我說的30年河東30年河西。

 

如果比較中等收入群體的資產(chǎn)，我們把移民海外的華人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在中國有投資的，包括置業(yè)，這是少數(shù)；還有一類是在中國沒有投資的，那么恐怕后者中相當一部分比例的人回到國內(nèi)都會屬于弱勢群體。今天有多少海外華人都在后悔錯過了中國迅速崛起的黃金時期。

 

坦率地說，誰都沒有料到歷史會這樣發(fā)展，一個是超級大國，你看著它一步步走衰，一個是中國，以人類歷史上從未見過的速度、規(guī)模崛起，多數(shù)中國人的財富也增長得比較快。當然，我承認財富增長也帶來了很多問題，有的甚至相當棘手，但我還是認為可以先肯定自己的成就，再來自信地解決當下面臨的各種問題。

 

可能還有一些人沖著美國夢準備移民美國，我總說千萬不要阻攔他，估計有越來越多的中國人會帶著同情的眼光看著他，目送他離去——他要準備吃苦了。

 

這也使我想起2017年1月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發(fā)表就職演說。這篇演說肯定是他精心準備的，如果你讀懂了這篇演說，就能夠理解特朗普后來采取的一系列在我們看來似乎難以理喻的政策。用中國人的話來概括他的就職演說，主要是這么幾點：

 

 

第一，美國人民從今天開始站起來了。他原文是這樣說的：今天我們不僅僅是把權力從一個政府轉交給另一個政府，或者從一個政黨轉交給另外一個政黨，而是將權力從華盛頓的權貴手中歸還給人民。

 

多少中國國內(nèi)公知天天在那宣揚美國民主制度代表了美國人民，突然發(fā)覺連美國總統(tǒng)自己都認為，到了2017年1月20號，也就是他演講這一天，美國人民才站起來。當然是否真正站起來了，我很懷疑。

 

第二，消除貧困是當務之急。原話是這樣的：在內(nèi)城中生活的母子們深陷貧困，工廠鐵銹斑斑好似墓碑，學校充斥著錢權交易，讓年輕學子得不到應有的知識。犯罪、黑幫還有毒品已經(jīng)奪取了太多的生命，盜走了太多未能發(fā)掘的天賦。這場對美國人民的屠殺將于此時此刻停止。

 

特朗普用的英文詞叫“carnage”，這在英文里面很重的一個字，即“大屠殺”的意思。國內(nèi)的一些公知把美國吹得天花亂墜，但看看美國總統(tǒng)是怎么描述的，我不知道他們有什么感想。其實，這是一個常識判斷，美國的中產(chǎn)階級規(guī)模在縮小，美國內(nèi)部有一個非常龐大的第三世界。

 

第三，美國的利益壓倒一切。原話是：從今天起，只有美國第一！美國第一！每一個貿(mào)易、稅收、移民和外交的決定，都將以美國勞工和美國家庭的福祉為第一考慮。

 

要知道，都已經(jīng)是21世紀了，世界各國利益早已密切聯(lián)系在一起，但特朗普總統(tǒng)卻決定搞保護主義、民族主義，這究竟會帶來什么影響？實際上，我們今天已經(jīng)看到了，比如對中美關系、對世界格局產(chǎn)生的負面影響。當時，場下的美國聽眾聽到這番話后不停高呼“USA”“USA”。這就是美國人的愛國主義。

 

第四，空談誤國。總算有一個西方領導人公開點出了一個在中國人人都懂的道理：空談誤國，實干興邦。其實，特朗普還是看出了美國存在的很多問題，但他開出的藥方往往是錯的，背后原因是美國整個制度的問題，包括決策水平江河日下。

 

第五，他號召美國人民大力弘揚愛國主義精神，為實現(xiàn)美國復興的偉大美國夢而奮斗。我想，那些天天罵中國人愛國主義的公知一定要好好讀一讀特朗普的這篇就職演說，希望他們更多地關注美國人這種狹隘的愛國主義已經(jīng)給世界帶來什么問題，以及將給世界帶來什么問題。

 

毫無疑問，特朗普總統(tǒng)也意識到美國夢遇到了危機，所以我們有必要一起來探討一下這種危機背后的原因。我個人認為，是美國政治模式出了問題，而且是大問題。美國與其天天不厭其煩地向全世界推銷自己的政治模式，不如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政治體制的深層次問題。坦率地說，美國的民主制度早已被各種充分動員起來的利益集團所綁架了。

 

2017年1月，特朗普宣誓就職

 

我想在此分享一個自己提出的分析框架，供大家參考。

 

美國人老說自己的“三權分立”制度特別好，實際上只要仔細觀察就可以發(fā)現(xiàn)“三權分立”本質(zhì)上都是屬于或者局限在政治領域內(nèi)，英文的政治領域叫“political domain”，即在這個領域內(nèi)的三種權力。但實際上在政治領域之外，強大的資本力量左右了其他很多制度安排。所以，我總是強調(diào)，中國正在重新界定現(xiàn)代性，一個21世紀的現(xiàn)代性的理想政治制度，應該遠遠超出美國這種所謂“三權分立”的范疇，超出政治本身的范疇；它要在一個更大的范圍內(nèi)，實現(xiàn)政治力量、社會力量、資本力量三者之間的某種平衡。如果這三種力量之間失衡的話，比如像美國這樣資本力量獨大，就是美國夢被出賣的主要原因。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中國人今天的眼光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美國模式。

 

不少西方國家的民主制度日益演變成了“錢主”，特別是美國的民主。比方說，美國標榜的“三權分立”制度，僅限于政治領域，本質(zhì)上權力背后還是資本力量在駕馭。現(xiàn)代社會需要在超出政治領域的范圍內(nèi)讓政治力量、社會力量、資本力量保持大致平衡和良性互動，否則“錢主”將左右“民主”，“占領華爾街”背后的99%與1%之間的矛盾會長期化，導致美國更大的危機。

 

中國改革開放40年，隨著中國的迅速崛起，經(jīng)濟和社會力量也都有了長足發(fā)展。我們也形成了政治力量、社會力量、資本力量之間的一種平衡。我們可以比較一下中美這三種力量格局的情況。

 

在美國，相較政治力量和社會力量，資本力量形成明顯優(yōu)勢，并且已經(jīng)充分組織起來影響著政治力量。換言之，在強大的資本力量下，美國的政治力量缺少必要的獨立性和中立性，幾乎只能順著資本力量的要求走。

 

同樣，美國的資本力量也在很大程度上完成了對社會力量的滲透，特別是對主流媒體的控制、對社會議題的設置權。美國號稱自己“新聞自由”，但美國主流媒體的大老板都是金融資本家，美國主流媒體幫助華爾街金融大鱷不知道忽悠了多少美國人和外國人，也難怪今天連特朗普總統(tǒng)都把美國主流媒體說成“fake news”“假新聞”。

 

歷史上，美國的政治力量和社會力量對資本力量還是有過某種限制的，甚至有法律這樣規(guī)定：為了防止富人操縱選舉，個人向總統(tǒng)競選人的捐款上限為2500美元。但過去這30年，大致從里根時代開始，我們看到的是，美國資本力量躍升，其能量顯然壓倒了政治力量和社會力量。2010年美國聯(lián)邦最高法院裁決，對公司和團體的競選捐款不設上限；2014年美國最高法院又裁決，個人競選捐款也不設上限。我想，此時此刻我們可以看到美國民主真的成了“錢主”。

 

那么中國呢，歷史上就是政治力量總體處于相對比較強勢的地位，也處于相對比較中立的地位，這個傳統(tǒng)延續(xù)至今。雖然中國的社會力量和資本力量的影響也在迅速擴大，但政治力量基本上保持了自己的獨立性和中立性。資本力量的長處在于它能夠創(chuàng)造財富、展現(xiàn)效率。

 

歷史證明，隨著改革開放，資本力量的迸發(fā)，確實創(chuàng)造了財富增長的奇跡。但資本力量也帶來了副作用，如果沒有其他制約力量的話，資本逐利性的特點會導致社會高度兩極分化，導致金融危機和經(jīng)濟危機。所以在中國資本力量總體上受到政治力量和社會力量的某種制約。我經(jīng)常講，中國最富的100個人是不可能左右中共中央政治局的決策的，而美國最富的50個人應該能夠左右白宮的決策。而且這些年又出現(xiàn)了一個新現(xiàn)象——資本無祖國，今天的資本力量要求改善本國政治制度的愿望已經(jīng)明顯減少。因為通過全球化、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他們最大的利潤來源往往不是自己國家，而是其他國家或者全世界。這也是今天西方國家面臨的新的制度困境，就是改革動力不足。

 

相比之下，雖然中國貧富差距拉大了，但中國政治力量總體上還是保證了弱勢群體生活水平的大幅度提高。中國這三種力量的總體平衡，應該是中國可以避免美式金融危機和經(jīng)濟危機的主要原因，也是為什么中國普通老百姓的“中國夢”前景比“美國夢”前景更為精彩的主要原因。

 

那么這些年我們看到中國經(jīng)濟迅速發(fā)展，互聯(lián)網(wǎng)迅速崛起，中產(chǎn)階層不斷擴大，中國的社會力量也開始影響中國的政治和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民眾對許多公共政策問題、政治問題的討論從未像今天這樣公開和深入，這種討論已經(jīng)成為中國社會生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中國人享受的言論自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廣泛，但社會力量也有盲目的一面，特別是民粹主義的趨勢和福利最大化的趨勢，實際上也在中國發(fā)展。

 

 

我個人認為，好在中國的政治力量注意到了這種情況，開始更多地對社會力量進行引導甚至糾偏。比方，最近我們看到比較強調(diào)建立更加公平的可持續(xù)的社會保障制度，以及對網(wǎng)上謠言的治理也比過去力度大了一些，但我希望力度更大。這說明我們政治力量是頭腦清醒的。因為這種糾偏代表了國家和人民的整體長遠利益，值得肯定。

 

當然，我們治國理政中還是要更好地發(fā)揮社會力量，還有很大的改進空間，還要努力把自己工作做得更好。如果中美兩國的政治體制都按照現(xiàn)在這個邏輯發(fā)展下去的話，中國夢實現(xiàn)的前景應該比美國夢的前景更為精彩。

 

范勇鵬：張老師剛才講到了非常重要的一點，我也非常同意，就是要理解美國夢。資本力量就是其中一個關鍵性因素。說起美國夢，實際上就是“不要迷戀哥，哥只是個傳說”。我認為，美國夢早已經(jīng)是過去時。美國夢有特定含義，就是一個普通人通過辛勤工作，通過自己的努力，有平等的機會變成功人士，能夠獲得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么美國夢是怎么來的？其實，它有一些非常特殊的條件。

 

比如地理優(yōu)勢，美國哈佛大學教授約瑟夫·奈曾提出，到1870年代，美國的海軍還沒有智利強大，所以這么大的一個國家不需要承擔安全成本。再有就是資源，大家知道中國從周朝就開始搞“三圃制”，就是說一塊土地的肥力很快會耗盡，所以要分成三塊輪流休耕，實行輪耕制。其實在西亞、北非地區(qū)，古代埃及、古代以色列這些地方都有這種制度。但美國直到1890年人口調(diào)查局才第一次宣布公地分配完畢，換句話說，全地球的人在3000年前已經(jīng)將地力耗盡，而美國一直到清朝末年才剛剛將沒有耕作過的土地分配完畢。

 

此外，美國通過兩次世界大戰(zhàn)獲得了巨大的超額利潤，美元成為全球性的霸權貨幣， 所以在這種非常特殊的條件下，產(chǎn)生了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這樣一個非常特殊的美國夢的黃金時期。這是一系列的不可能所帶來的結果。即使現(xiàn)在的美國，也已不可能再有這樣一次機會來構建所謂的“美國夢”神話。 

 

（主講人系復旦大學特聘教授、中國研究院院長，昆侖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來源：昆侖策網(wǎng)【作者授權】，轉自觀察者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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