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莫言通過地主西門鬧在土改中被槍殺后經歷六道輪回的故事,對解放后的歷史進行了全面的重寫,以地主階級的角度重新講述歷史,從而力圖改變真實的歷史,這是三十年后“反思文學”寫作的共同特征。
《生死疲勞》是一個歷經六道輪回的漫長故事,從1950年1月1日寫到了公元2000年。在土改中被槍斃的 地主西門鬧,歷經人、驢、牛、豬、狗、猴六次輪回,在小說結束時還是一只猴子。(可能作者覺得他很快會轉生為人了)雖然莫言自稱小說的構思來自于佛教的六道輪回,但是很明顯他對“六道輪回”的理解產生了嚴重的偏差。六道輪回包括天道、阿修羅道、人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而不是輪流著當各種畜生!
通過半個世紀的歷史敘事,莫言講述了西門屯一群村民的故事。當然,講故事的目的是為了表達思想,而不僅僅是為講故事而講故事,否則就成了《故事會》,只有鳳姐愛看。莫言不僅要把故事講得引人入勝,還要吸引更多海外讀者以審視的目光來看,來了解莫言想要傳達的中國現代史。
六道輪回
《生死疲勞》涉及了解放后農村所發生的許多大事,從土地改革、農業合作化運動、文革到改革開放、包產到戶都有涉及。因為距離我們較近的歷史很難編故事,因此,莫言的虛構主要還是建立在早年歷史事件的基礎上。
1
故事是從土地改革開始的。西門鬧,這個自稱勤勞致富,經常救濟貧苦的善良地主被槍斃了:
想我西門鬧,在人世間三十年,熱愛勞動,勤儉持家,修橋補路,樂善好施。高密東北鄉的每座廟里,都有我捐錢重塑的神像;高密東北鄉的每個窮人,都吃過我施舍的善糧。我家糧囤里的每粒糧食上,都沾著我的汗水;我家錢柜里的每個銅板上,都浸透了我的心血。我是靠勞動致富,用智慧發家。我自信平生沒有干過虧心事。可是——我尖厲地嘶叫著——像我這樣一個善良的人,一個正直的人,一個大好人,竟被他們五花大綁著,推到橋頭上,槍斃了!
大災荒那年春天我平價糶出二十石高粱,免除了所有佃戶的租子,使多少人得以活命。可我卻落了個何等凄慘的下場,天和地,人和神,還有公道嗎?還有良心嗎?我不服,我想不明白??!
說到土地改革,我們就不得不說說最近遭到熱議的湖北作家方方的小說《軟埋》。和方方編造的“四戶地主被滅門”的故事相比,莫言可以算是低調多了。然而,西門鬧被槍斃的慘狀,和死后受到人們懷念的情景,還是完全不符合土改當時的真實情況的。黨中央1947年10月10日公布《中國土地法大綱》規定:“廢除封建半封建剝削的土地制度,實行耕者有其田的土地制度”;“鄉村中一切地主的土地及公地,由鄉村農會接收,連同鄉村中其它一切土地,按鄉村全部人口,不分男女老幼,統一平均分配”。可見土改并不是為了從肉體上消滅地主,而是要實行“耕者有其田”的土地制度。除了極少數罪大惡極的分子和破壞土改的分子,絕大多數地主都被改造成了勞動者。土改的結果是由農民協會沒收地主的土地和財產,分配給無地、少地的農民,并在分配完成后進行復查,由人民政府頒發土地證,引導農民發展生產。例如,我丈夫的祖輩就是村里的地主,但是他們不僅健康長壽,而且后代的勞動、讀書、就業均沒有受到多大影響。
2
接下來,莫言濃墨重彩地描寫了農業合作化運動和固執的單干戶:藍臉的命運。村干部洪泰岳找到藍臉:
我正式地告訴你,希望你立即加入合作社,牽著你這頭調皮搗蛋的驢駒子,推著土改時分給你的獨輪車,載著分你的那盤耬,扛著你的锨镢鐃鉤,領著你的老婆孩子,自然也包括西門金龍和西門寶鳳那兩個地主崽子,加入合作社,不要再單干,不要鬧獨立,常言道:‘螃蟹過河隨大溜’,‘識時務者為俊杰’,不要頑固不化,不要充當擋路的石頭,不要充硬漢子,比你本事大的人成千上萬,都被我們修理得服服帖帖。我洪泰岳,可以允許一只貓在我的褲襠里睡覺,但絕不允許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單干!
人民公社小學
農業合作化,是指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通過各種互助合作的形式,把以生產資料私有制為基礎的個體農業經濟,改造為以生產資料公有制為基礎的農業合作經濟的過程。這一社會變革過程,亦稱農業集體化。不過,藍臉始終沒有參加人民公社,因此他生活也被嚴重邊緣化了。直到實行包產到戶,藍臉在莫言筆下似乎成了堅持到底的勝利者。而實質上,包產到戶并非農業合作化前的個體經營狀態,它與農業合作化以前的個體農業是有本質區別的。作為農村主要生產資料的土地,合作化之前是個體農民私有的;而包產到戶之后只是經營方式由集體生產變為農民個體勞動,土地的所有權仍是集體的,農民與集體是一種承包關系,是合作化事業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的發展和深化。通過這種方式混淆群眾的觀念,的確有一定的迷惑性。
3
自稱童年永遠饑餓的莫言,當然不會放過對三年自然災害的描寫。不過因為故事結構的需要,他大大簡化了這一部分:
隨之而來的大饑饉,使人變成了兇殘的野獸。他們吃光了樹皮、草根后,便一群餓狼般地沖進了西門家的大院子。……我閉上了眼睛,聽到有人在院子里大喊:“搶啊,搶啊,把單干戶的糧食搶走!殺啊,殺啊,把單干戶的瘸驢殺死!”
我聽到了女主人和孩子們的悲號聲,聽到了爭搶過程中饑民之間的打斗聲。我感到腦門正中受到了突然一擊,靈魂出竅,懸在空中,看著人們刀砍斧剁,把一頭驢的尸體肢解成無數碎塊。
三年自然災害時期老照片
“大饑饉”,一個意味深長的名詞,一個西方中心論的詞匯。這是中國大陸地區從 1959年至1961年期間由于大躍進運動以及犧牲農業發展工業的政策所導致的全國性的糧食短缺和饑荒。在農村,經歷過這一時期的農民稱之為過苦日子、過糧食關、歉年,官方在1980年代以前則多稱其為三年自然災害,后改稱為三年困難時期。海外一些學者則稱之為三年大饑荒,西方學者也稱其為大躍進饑荒。我作為一個70后,從小從父母那里聽到的都是“三年自然災害”(用于教育我珍惜糧食的老段子),而對于“大饑饉”的說法,則是在公知泛濫的年代才聽說。對于“餓死三千萬”的謊言,想必莫言也是支持的,否則他不會說出童年吃煤塊、村里一天餓死18個人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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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各種政治運動在村莊上演。莫言又將道聽途說的故事搬演一遍。
屯子里的“四清”運動,把所有的干部都折騰了一遍,民兵連長兼大隊長黃瞳因為挪用了一筆公款被停職,村支書洪泰岳因為在村苗圃里煮食了大隊飼養場一頭黑山羊被停職,但他們的職務很快就被恢復,只有大隊保管員因為偷生產隊的馬料被真正撤職。運動就是演戲,運動就有熱鬧看。
文革時期的故事就更多了:
革命時期,民辦槍斃,夾山人民公社已經把殺人的權力下放到村了,麻灣村一天一夜就殺了三十三人,老的八十八歲,小的十三歲,有的用棍棒打死,有的用鍘刀鍘成兩截。
毛主席所倡導的文化大革命運動,雖然到目前仍是毀譽參半,但我們所了解的無非就是紅衛兵串聯、知青上山下鄉之類。在我的印象中,它更像一場意識形態的革命,紅寶書、毛主席像章、綠軍裝,是一種時代精神的代表。而對于一個村一天一夜殺掉三十三人的說法,我有所懷疑。我百度了一下“文革殺人”,僅找到一個叫“周群”的地主后代說家人被殺,以及廣西發生的殺人事件,并未找到各地普遍出現的殺人事件。
正當我哥(上官金龍)氣勢洶洶地對楊七說話時,他胸前那枚巨大的陶瓷像章,掛鉤脫落,掉進茅坑當中。(楊七)一把揪住我哥胸前的衣服,大聲嚷叫著:“抓反革命啊!抓現行反革命啊!”我哥與村里那些地、富、反、壞和走資派洪泰岳等人一起,成了勞動管制對象。
幸運的是,上官金龍只是被管制而已,他很快投入了養豬事業,并養了很多頭豬。然而由于技術不過關,最后大部分豬都染病死亡。這可能是作為“文革時期荒誕現實”被記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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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在早期的短篇小說中就寫到過毛主席去世的那一天。在這里,他用西門豬的語氣來寫這件事,不得不說是令人憤怒的:
9月9日這天,發生了一件不亞于山崩地裂的大事,你們的毛主席因病醫治無效,不幸去世。當然我也可以說是我們的毛主席,但那時我是一頭豬,這樣說有不敬之嫌。
對于即將到來的時代變革,這頭豬有所預感:
我站在圈門口思索了片刻,作出了一生中最大的決定:毛主席已死,人的世界必將發生巨大變革,而在這時候,我又成了一頭負有血債的殺人兇豬,如果呆在豬場,等待我的,必是屠刀和湯鍋。我仿佛聽到一個遙遠的聲音在召喚:“兄弟們,反了吧!”
接下來,西門豬逃到野外,成為一頭野豬。后來野豬群被消滅,西門豬回村后救溺水的孩子身亡。在改革開放后,西門鬧又投生為狗,目睹了藍解放與比自己小20歲的龐春苗私奔的經歷(絲毫看不出這兩人相愛的基礎在哪里)。最后投生為一只猴子,在廣場上表演。
夜深了,我合上了《生死疲勞》這份虛假的時代記錄。我們不用太過責怪莫言,因為在后30年文學中,這樣的文本和文藝作品比比皆是。抹黑歷史的《活著》、《軟埋》、《霸王別姬》,抹黑當代的《風景》、《酒國》、《黃雀記》——痛苦的是,這些我都讀完了!巨龍兄說:讀爛書不如不讀書。這真是說得太好了!我就像個可憐的溺水者,等待我的讀者拯救我走出莫言的漩渦。
作者:王小鈺 ;來源:風雨悠揚微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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