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拉美和亞洲有些國家,在中等收入階段大搞金融自由化和過度的金融開放,極大地降低了金融安全,變成有些金融大國剪羊毛的優選對象。以拉美國家為例,20 世紀60—70 年代就搞金融自由化,金融體系變得相對脆弱。那是一個石油價格迅速飆升,石油美元泛濫的時期。大量的石油美元熱錢流入西方國家主導的國際商業銀行,之后又有計劃地流入拉美,形成所謂的“石油美元再循環”,導致拉美通貨膨脹,債務攀升,貨幣大幅升值,資產泡沫增大。拉美國家依靠外債推動經濟的工業化和基礎設施的建設。國際資本市場高頻率地唱好拉美。后來,美國為了控制通脹,在80年代實施高利率。拉美國家政府和企業的債務成本迅速上升(利息成本上升,債券價格大幅度下降),集結號一吹響,國際資本大量拋售拉美國家被拉高的資產,大肆出走,導致嚴重恐慌,而恐慌導致更加嚴重的資本出逃,導致嚴重的銀行危機和債務危機以及嚴重的貨幣貶值,大量企業破產,國際收支出現危機,最終滑入金融危機。幾十年的發展成果,被別人一朝剪走。在危機過程中,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又大幅度推動經濟自由化,導致了幾十年的困局。
2、1997 年的亞洲金融危機,是一個類似的剪羊毛周期。亞洲的許多經濟體迅速搞了金融自由化,金融體系的脆弱性已經難以抵御宏觀經濟和外部經濟的沖擊。20 世紀90 年代早期,美聯儲注入大量的流動性,大量熱錢流入亞洲經濟體,變成短期投資,抬高了債務和資產價格。一時間亞洲經濟出現了短期的繁榮。到了90 年代中期,美聯儲開始收緊流動性。到了1997—1998年間,熱錢開始大量流出,資本開始出逃,由于這些國家的匯率緊盯美元,吸引了國際金融狙擊手的全面進攻。拉美被剪羊毛的劇本在亞洲再次演繹了一次。剪羊毛的操盤手,不只是金融大國,甚至在自身利益驅動下,許多本土資本也變成了剪羊毛的白手套。
3、金融大國,通過華爾街和媒體制造恐慌。一旦金融恐慌形成,許多國內資本也會加入這個出逃的行列,紛紛幫別人剪自己國家的羊毛。
4、拉美和亞洲那些經濟體的教訓是:(1)大力推行金融自由化;(2)危機初期的時候,沒有及時采取果斷措施,扎緊金融籬笆。金融不安全是拉丁美洲和許多亞洲國家掉入中等收入陷阱的主要直接原因。
5、美國企業為了避稅,在海外有大約2.5 萬億美元的現金。美國現在想給這些企業稅收“假日”,讓它們回流美國,支持美國的基建和制造業。如果成功,那將給這些資金目前所在國家和地區帶來巨大的金融壓力、流動性壓力和金融資產價格壓力。
6、美國需要在下一次經濟衰退到來前尋找到足夠的高位接盤手。如果成功,下一次衰退或危機就是一場盛大的、重新洗牌翻盤的大局。許多依靠在母國大量舉債到美國接盤的投資者,包括中國的投資者,就可能因為美國資產大幅下跌而導致資不抵債,面臨違約或破產的風險,最后,被迫把這些高價吃進的資產在非常低的價位重新賣給美國投資者,“接盤俠”變成“案板肉”。過去20 年,這種盤面翻轉、贏者通吃的事例不勝枚舉。
7、對許多國家而言,目前是一個節點,一個高風險區,一個金融開放的高風險區。如果美國這個戰略成功,那么泡沫市場經濟對美國而言就是非常成功的。它在美國制造虛擬財富,賣給別人,收獲真金白銀;然后在加息壓力下,刺破泡沫,再低價位回購。從1980 年以來,每一次虛擬泡沫都由大量境外投資者高位接盤。美國得以安度危機,有驚無險。而那些接盤者則傷痕累累,一蹶不振。這就是美國的泡沫市場經濟可以延續30 多年的原因。
8、中國要從地緣政治的角度來思考中國的金融開放和金融改革,構架新的金融體系,避開種種金融陷阱。
9、金融霸權是建立在地緣政治權力的基礎上的。地緣政治實力的消退必然伴隨金融霸權的逐步衰落。而中國經濟和地緣政治實力的上升,必然需要金融實力的上升。但是,在目前的世界金融和貨幣格局里面,金融自由化和金融開放,達不到這個目的,而且風險很大。
10、當年美國如果簡單地在大英帝國的金融秩序里面搞金融自由化和金融開放,搞同世界金融秩序接軌,也許美國就不是美國了,美國就無法享有戰后急劇擴張的地緣政治權力。美國的經驗值得借鑒。
11、美國是在1971 年8 月13 日放棄金本位的,從那一天起,美元不再同黃金掛鉤,而美國是1973—1974 年才開放資本賬戶的。如果美元同黃金繼續掛鉤,資本的流進流出對美國經濟和流動性的影響就會同中國相似,美國就會堅持對資本賬戶的控制。
12、美國沒有匯率風險,它不管理匯率,在資本外流導致流動性收縮的時候,可以大量注入流動性,而不是像中國2016年一樣,人民幣貶值導致資本大量外流,央行必須收緊流動性來捍衛人民幣價值,以阻止資本外流。而且,美元是世界的儲備貨幣,美國在任何條件下都有貨幣主權。中國在國際金融關系中的地位不同,不能抄襲美國資本賬戶的制度。
13、最重要的一點,在一個固定匯率和資本賬戶控制的世界模型里,美聯儲無法成為世界的央行。美聯儲提息,不會給發展中國家的本土貨幣的匯率帶來任何影響,沒有貶值和升值帶來的套利空間,也就沒有了資本的大量外逃,由于資本賬戶管制,也逃不出去。這次美聯儲提息縮表就不會給發展中國家帶來巨大的金融風險,美國就剪不了羊毛。
從美國的利益看, 需要一個金融開放的世界模型;從中國來看則相反。
過去幾十年遭受洗劫的國家,沒有一個國家的金融開放不是從善良的愿望開始,沒有一個國家不認為開放能夠導致金融產業更加進步和堅實,沒有一個國家不是經過了反復的科學論證,沒有一個國家不是一流人才操盤,結果無一幸免地陷入金融危機。這值得我們深思。
金融開放,一定要小心,步步為營,走一步看三步,先要把各種風險預見到。
(作者在華爾街從事金融投資二十余年,親歷2008年金融危機,對世界金融形勢有深刻洞察;來源:昆侖策網,本文摘自作者新書《制度與繁榮》【作者來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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