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統計局公布的上半年經濟數據來看,中國經濟正面臨一系列嚴峻挑戰,如失業率上升、企業利潤下降、內需不足、外需下降、樓市持續低迷……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多部門出手要集中推出一批“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的措施。
與1929年時的美國相似的是,當前的中國經濟已經表現出鮮明的生產相對過剩特征。根據統計局的數據,今年前五個月全國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利潤總額同比降18.8%。
工業企業利潤的下降,一個因素的確是因為各國“放水”導致的原材料和能源價格上漲;而另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工業品出廠價格的持續下降。而工業品價格下降的直接原因,就是全球性的生產相對過剩所導致的企業惡性競爭。
所以,真正困擾企業的問題,恐怕不是外部條件有多不“友好”導致無法生產出商品,而是生產出的東西哪怕降價也賣不出去;而賣不出去的根本原因,其實還是作為“消費者”主力的勞動者階級購買力不足。
勞動者購買力不足→企業平均利潤率下降→企業裁員、壓低勞動者工資→勞動者購買力不足……這看起來已經形成了一個閉環,破局的關鍵在于縮小兩極分化。
讓美國走出1930年代大蕭條的,除了二戰就是“羅斯福新政”。“羅斯福新政”拋棄了傳統的自由放任主義,一方面大幅提高對大企業及富人群體的征稅力度,一方面加強政府對經濟領域的干預,抑制通貨膨脹,通過赤字財政大力發展基礎設施建設等公共事業來刺激經濟,開展緊急救濟,實施社會保險,擴大就業機會,提升社會購買力。
以遺產稅為例,從1941年到1976年,最高稅率更是一直保持在77%的高水平。這對美國的頂級富豪來說,簡直就是“噩夢”。但這樣的“噩夢”的確很大程度上抑制了美國的貧富分化。到上世紀70年代末,0.1%的美國人掌控的財富跌落的7%的水平,進而造就了美國在二戰之后的“黃金發展期”。
最富0.1%美國人所有財富比重逐年變化趨勢
關于剩余價值規律及生產相對過剩的問題,馬克思主義已經作出過清晰闡述,這里不必再去贅述。從自由競爭走向壟斷,這是資本發展的必然結果:過去是資本剝奪勞動者,后來剝奪得差不多了,就會出現資本之間的剝奪,大資本剝奪小資本、一個“巨頭”打垮許多“小個”。
比起大企業,小企業里從事同樣工作的雇傭勞動者顯然有更強的工資議價能力,反之就是說企業規模越大越有能力壓低工人工資(例如外賣和網約車的抽傭比例越來越高,留給小商戶及勞動者的越來越少;平臺還兩頭通吃,外賣越吃越貴、打車越打越貴),所以,壟斷必然會加速財富分配的兩極分化,加劇生產相對過剩。而另一方面,小微企業及個體工商戶因為數量眾多,小微企業主本身就在消費者群體中占據相當的比重。
舉一個“肉眼可見”的例子。2020年,“社區團購”開始興起,巨頭紛紛涌入,其結果就是筆者小區周邊的五家蔬菜個體門店,到去年年初只有兩家活了下來,其中一家還算不上嚴格意義的個體戶,而是“錢大媽”的加盟店。
隨著市場監管總局對社區團購諸多亂象的整治,社區團購到去年年中已經大幅“降溫”,隨之而來的是,截至今年上半年,小區周邊又新開三四家蔬菜個體門店。 之前社區團購“火爆”的時候,的確解決了小區里幾個“寶媽”的兼職,即便當時巨頭們投入了海量補貼,但留給她們的這點利潤其實也是可有可無的。但是,一家蔬菜個體門店,解決的卻是一戶人全家的生計;生意好一點的,甚至還能再雇兩三個員工。 放任平臺經濟無序擴張的結果,必然是對這些小微企業及個體工商戶的不斷蠶食,導致小生產者的破產。 此外,輿論詬病比較多的是某些地方部門“拿著雞毛當令劍”,動輒“一刀切”,“朝令夕改”,對民營經濟“不友好”。然而事實上,這樣的“不友好”對大企業和小微企業也是有很大差別的。
筆者認識的一位回家鄉從事鄉村建設的朋友,聯合家鄉的農戶搞合作社。與那些打著合作社名義騙補貼的做法不同的是,他是真心在搞生產合作,至少已經達到了毛時代“初級社”的水平。合作社探索的是種養結合、變“廢”為肥、生態種養殖,而且只是按照略微高于市場價的價格賣給消費者。
按道理來說,在大家飽受化肥、農藥、生長激素濫用之苦的時代,他們的做法于農戶、于消費者都是極其有利的。然而,當合作社社員在擴大生產規模時卻受到了很大的阻撓,蓋到一半的豬舍被強拆。他們屢次上告無果,最后人家直接交底:他們所在的地方是農業新區,將來是要留給大資本開發的,農戶的做法會導致將來大資本過來時會推高開發成本,影響招商引資。 筆者舉的這個例子并不具有普遍意義,但可以反映出一些官員的普遍心態:他們并不是對“民營”不友好,而是區別對待大小“民”,畢竟前者才能給官員創造可以被看見的“成績”。
此外,僅僅在經營合規(例如場地、設施等等一系列軟硬件條件)方面,大企業相比小微企業及個體戶就占有不可比擬的優勢。這才給某些地方官員“拿著雞毛當令劍”,動輒“一刀切”,“朝令夕改”,把罰款當作新的“增收點”留下了巨大空間。
要發展地攤經濟的時候,就鼓勵大家都出來擺攤,要創城的時候,城管就到處驅趕商戶;要求降低食品安全事件發生風險,涼皮就被“一刀切”,“拍黃瓜”被敲詐的事件層出不窮;那些個體商戶或者網店,稍微在宣傳或者經營方面有一點點不合規,就會遭遇重罰;甚至由此滋生出一個趴在小微企業和個體工商戶身上吸血的所謂的職業打(碰)假(瓷)群體,例如筆者朋友的中醫館在網絡上宣傳一下三伏貼,立刻就被外地的職業打假群體舉報,(按照廣告法只能說有三伏貼銷售,不能介紹三伏貼有什么功效)最后要么選擇給錢私了、他們撤銷舉報,要么向工商行政部門交巨額罰款……
當然,筆者的意思絕不是反對對市場經營進行監管,而是說應該提升監管水平,精細監管、柔性監管,認真甄別不合規經營是“惡意”的還是“無奈”之舉,幫助小微企業和個體工商戶逐步“合規”;不能只去“服務”大企業,卻對小微企業和個體工商戶“趾高氣昂”。
筆者仍然認為只有社會主義公有制才能真正造福人民。不過,僅針對現在的所有制格局就事論事,中小微企業數量占市場主體的99%以上,就業占80%以上,他們才是“民”的主體,救活了他們才能救活“消費”。所以,要想促進民營經濟,化解當前的經濟困局,首先應該保護小微企業及個體工商戶,讓他們免于被大資本蠶食、免于被懶政“一刀切”禍害。
至于那些巨頭,不能任由它們總盯著老百姓的一畝三分地使勁“薅”,有力氣就去多搞科技創新、產業升級,去同跨國壟斷資本掰手腕;而恒大的前車之鑒是另一個需要汲取的教訓……
文:子午;來源:子夜吶喊微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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