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謝覺哉和毛澤東在陜北佳縣神泉堡留影
謝覺哉同志早年結識毛澤東的時候,已經步入中年。他原是清末的秀才,從年齡上講比毛澤東年長近十歲,從所學,所追求的思想體系來看,兩個人也有很大的差距,但改造中國、強盛中華的共同抱負與理想,他們走到了一起。
1921年1月,謝覺哉經毛澤東、何叔衡介紹,加入了“新民學會”。1925年,經何叔衡,姜夢周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在革命戰爭年代的艱苦斗爭生活中和全國解放以后的工作接觸中,謝老和毛澤東之間的革命友情日深一日。
謝老經常與我談他和毛澤東主席交往的那些經歷,聽來感人至深。我自己也從與毛主席的接觸中多次感到溫暖與關切,從中受到的教育和鼓舞令我終生難忘。我愿寫下這一片片早已銘刻在心的回憶,緬懷故人,以告后人。
謝覺哉和夫人王定國
歷史的記錄
1921年6月29日傍晚,湘江岸邊,有一個中年人在為毛澤東、何叔衡二人送行,三個人都面帶凝重而深沉的別情。北去的湘江奔流不息,一抹夕輝染紅了江面,也映紅了這三個人的身影和淺灣上印下的串串足跡。
對于謝覺哉來講,這一天是難忘的,應當在日記中記下這場非同尋常的送別,但是在當時的環境下,無法這樣做,他只好在這天的日記中畫了一長串醒目的圓圈,這一串圓圈所記錄的是中國革命歷史上一個有重大意義的時刻:毛澤東何叔衡二個作為湖南代表,去參加中國共產黨第一次代表大會,謝覺哉送他們來到湘江河畔,三人深情話別。
在中央蘇區
謝老1933年5月來到江西瑞金中央蘇區時,已經五十來歲了。毛澤東同志當時任中央蘇維埃政府主席,謝老初到蘇區,是做毛主席的秘書。毛澤東為了歡迎謝老,自己掏錢、特意讓縣蘇維埃主席朱開金同志從老鄉那里買來幾個雞蛋,為謝老接風洗塵。雞蛋在今天是極普通的食品,那時卻算是最好的佳肴了。從那時起,謝老和毛主席共同過著缺吃少穿、沒有半點特殊待遇的艱苦的蘇區生活。
一天、工作到深夜的毛澤東感到又困又餓,他看著比自己歲數大得多的謝覺哉,關切地問:“謝胡子,你白天吃那點子糧食夠了嗎?”謝說:“也夠了!”毛澤東自然理解謝覺哉的回答,笑著說:“我去弄個南瓜來,你去弄點兒柴草,咱們煮南瓜吃。”,這天夜里,他倆美餐了一頓香甜的“興國飯”。
二十多年后的1961 年,謝老回憶起這段生活時,曾在日記里寫下題為“偶成”的詩句:“廈門小吃,菊花鍋煮菜根味,興國當年,四星望月味最鮮;井岡山上,飽吃南瓜氣力壯,誰清誰濁,南瓜劇里看分明。”詩中提到的“四星望月”是指用興國縣特有的一種小蒸籠裝上四個菜。據許多老同志回憶,毛澤東當年在蘇區請人吃飯,多是“四星望月”。
謝老到瑞金的第二天,毛澤東請他草擬一個關于召開查田會議的通知,不料送請毛澤東簽發時,謝老寫的通知被改得一字不剩。毛澤東添寫上會議的中心內容,討論的問題和應準備的材料。另外,會議的時間、地點、會期、生活路費補貼辦法,連同“自帶碗筷,被子”等事項也都一一詳寫在通知里,使基層干部一看就能明白。多年之后,謝老不止一次提到毛主席改寫的那個通知,總是感慨地說,那次無異于給他上了一堂新課,使他深感自己在革命斗爭實踐中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謝老從那次以后,反省自己的不足,勤勉學習,使自己的工作方法很快適應了蘇區工作的需要,成為毛主席的得力助手。后來,謝老擔任了中央蘇維埃政府的秘書長。
長征路上
謝老在中央蘇區時,與徐特立,董必武,林伯渠和何叔衡一同被譽為“蘇區五老”。
1934年10月,中央紅軍從瑞金出發開始長征時,除何叔衡同志被決定留在蘇區外,其他四位年過半百的紅軍老戰士,都被編入了機關特殊連隊,跟隨毛澤東踏上了充滿艱險的征程。謝老原來身體就不太好,長征路長又經受風寒饑餓和病痛的折磨,顯得又黃又瘦,蒼老了許多。
毛澤東每次來看望他,總是關切的詢問他的身體,見他堅持與戰士一道步行,毛澤東也和他一起走。毛澤東對他說:“前面的路越走越艱難,我們準備把你們這些年事已高、身體不好的同志送出封鎖線,設法轉移到上海去工作。”謝老聽了這話,總是說:“你們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毛澤東見他如此堅決,只好說:“你的身體已經很弱,再堅持下去會拖垮的。”,長征路上,毛澤東常常是用強制的辦法同警衛員一起把謝老扶架上馬才肯離去。
有一次,部隊送給毛澤東一塊牛肉,他留給賀子珍一小塊,又馬上找人把大塊的送給謝老。謝老不收,又親自送還給毛澤東,說:“現在牛肉可是好東西啊!大家都很需要。你為大家操心,擔子重,應該多吃點兒。我雖然年紀大一些,身體還能挺得住,牛肉我不能留,給你送回來”。毛澤東再三勸他收下,說:“現在我們都很艱苦,你年齡大了,身體這樣弱,我本應多照顧你一點兒,可是我只能給你這么點兒牛肉。你就先吃點兒吧。”謝老仍是不肯要,毛澤東便提議說:“要不,就煮了,大家都吃點肉、喝點湯吧!”謝老這才同意了,和毛澤東一起與指戰員共同分享了那塊牛肉。
紅軍慰問演出
1935年秋,紅軍第一、四方面軍在懋功會合后,經兩河口來到毛兒蓋,作短時間休整。休整期間,兩個方面軍的戰友互相慰問。當時我所在的紅四方面軍總政治部前進劇團到紅一方面軍駐地慰問演出,演出之后,我們聽說周恩來副主席正在生病,劇團的易維精政委和周武功隊長帶領劇團各股長共六七個人前去看望(當時我任道具股股長)。
周副主席雖在病中,仍和我們親切交談,夸獎我們說:“你們劇團這些女孩子又行軍,又打仗,又演出宣傳,真是不簡單!”這使我們受到了極大鼓舞。我們又去看望挨著周副主席住的毛主席時,毛主席用藏民的木頭碗泡“茶膏”招待我們。當時茶樹上最好的嫩尖芽做茶葉,老葉子做茶磚,剩余的筋筋絡絡搗碎后熬制成茶膏。
在長征路上,毛主席也就只有一點兒茶膏喝。話題轉到演出上,毛主席說:“你們演的劇里,劉湘投江了,(劉湘是四川軍閥,我們當時演的劇目有一出叫做“劉湘投江”)可是演戲只代表人們的心愿。別忘了,劉湘還沒死。反動派,你不打,他是不倒的。劉湘也是不會去跳河自殺的。”我們聽了,十分欽服。
識大義、講大理、重統戰
1936年10月,紅四方面軍總部及三個主力軍組成西路軍,奉命西渡黃河,打通“國際線”。西路軍后來不幸遭敵重創,廣大紅軍干部戰士經過英勇頑強的拼殺,以鮮血和生命譜寫了悲壯的戰歌,后來他們中的大部分生存者流落于青海、甘肅。毛主席對此憂心如焚,經再三斟酌,決定派謝老赴蘭州,一方面開展救援西路軍的工作,一方面著手建立蘭州八路軍辦事處,開展“西安事變”后西北地區抗日民主統一戰線的工作。
1937年7月17日,謝老作為中共中央和毛澤東駐甘肅代表去蘭州,開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工作。毛澤東為什么要派謝老去呢?一是謝老有政策水平,二是謝老與當時國民黨甘肅省主席賀耀祖是同鄉,有過舊交。我和謝老就是在蘭州八路軍辦事處工作期間結合的。7月29日,謝老抵達蘭州。
從8月到12月,謝老與賀耀祖,鄧寶珊多次會晤。三個多月的時間,蘭州及西北的抗日救亡運動就發動起來,高潮一個接一個。在這個期間,謝老幫助中共甘肅省工委辦起機關報《西北青年》,還幫助賀耀祖的夫人倪培君以及邢新華、王九金等婦女界人士積極地投身到婦女的抗日救亡運動中來,并幫助倪培君在蘭州辦起了婦女抗日救亡的雜志《婦女旬刊》來促進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形成。
許多時候,謝老不便公開出面的時候,就由我來出面。西北抗日救亡運動局面打開的原因,一是八辦、中共甘肅省工委和社會各界的齊心協力,更主要的是毛澤東對統戰工作的關心、重視。這個時期謝老和毛澤東,周恩來電報頻繁。延安還不斷地托人帶口信給謝老,要求把統一戰線工作當作大事放在首位來抓。我記得,毛澤民、賀子珍、鐘赤兵都捎過這樣的口信。
針對馬鴻逵的“回回非民族,”的荒謬理論。謝老予以堅決的批駁,并幫助回族同胞制定回族運動綱領,在各地建立起回民教育促進會,設立回民學校,蘭州創辦了軍分校,培養人才等等。
毛主席1937年8月21日電告謝老,主要內容是紅軍改編為八路軍及朱德、彭德懷分別擔任八路軍正副總指揮。電文末尾對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和民族問題,又作了具體指示。從這短短的電文中,可以看出毛主席對統一戰線工作的重視程度。
延安書簡
謝老回到陜甘寧邊區后,任中央黨校副校長,后任陜甘寧邊區政府秘書長和陜甘寧邊區參議會副議長。謝老在這段時間里公務異常繁忙,與毛主席之間來往的信件很多,主要都是談團結民主人士,開好參議會的問題。毛主席給謝老寫信或面談時,總不忘提醒謝老保重身體。在延安形勢稍安定后,毛主席就提出給徐老、林老和謝老幾個人補貼幾斤雞蛋,毛主席去黨校講課時,將補助的事告訴謝老,說這是中央做的決定。
1941年3月2日,毛主席在給謝老的信中寫道:“林老宜即休養兩三個月,勸他不要急工作。要他有放得下、不怕塌臺的精神。請告他下決心,不可大意,你宜亦帶半休養性質。只抓大者、要者,小而次者出入可也。保健精力,長期斗爭,為上策。”在當年8月7日給謝老的信中說:“你身體有病,切勿過勞,暫時以休養為主。”一個月后的9月15日,毛主席又來信,懇切關照謝老:“死者已矣,生者務宜注意。關于你及林老的工作、生活,極宜有所調節,務不過勞,文章宜不寫得太多。”
這時期,毛澤東主席的最高領袖地位早已在黨內確立,他被人民頌為大救星,但他在和謝老探討邊區大政方針的信中表露出的誠摯與謙恭實在感人肺腑。這里僅抄錄1941年毛主席給謝老的幾封信。
“謝老:八日信及安塞報告均收,已看一遍,尚待詳看。準備開的總結會議是積極的,非單為辯論個別問題,請準備一積極建議,包括全部財經問題,分列若干條,今年如何辦,明年如何辦,均列入之,擬好時請交我,以便先加研究,交換意見,然后討論。林老前有三年計劃,亟欲一閱,林老昨示謂待增修重擬,不知在十天左右能脫稿否?大家希望能統一意志與統一行動,我意須確定一行動綱領,否則無法統一。而此行動綱領,非根據一方案交換意見,過細研究,無法討論與確定。我是毫無研究的人,為欲開此會,故愿加以了解,你的各信,我都過細地讀了。在不妨礙你健康條件之下,如能草一條文式的方案,或即就林老三年計劃,根據新近經驗與研究加以增飾,那是最好的。我此刻尚未睡,上午能睡好,下午或派車子接你來談,那時再定。即致敬禮!毛澤東、八月九日早。”
在此之前,毛主席曾在給謝老的另一封信中,交換了對邊區財政問題的研究意見,其信末寫道:
“……然統一首在對財經建設基本方針有一致意見,故就感想所及,提出如上論點,就正于你及林老,如你及林老覺得有錯誤,即祈毫不客氣,一一指正,以歸一事。昨日政治局會議決定委托我召集一次有關同志的會議,解決本問題。我想先作個別商討,然后再開會議,較為有益,未知你意如何?敬候日安!毛澤東、八月六日。”
延安時期,毛主席與謝老的書信交往甚密,一封封充滿溫暖情誼的書信,如同滾滾延河水,涓涓不息地滋潤著戰友的心田,激勵著戰友精忠報國的情懷;一件件探索求實的函簡,就象巍峨聳立的寶塔山,寫照了一代偉人的正直挺拔和一代揩模的高風亮節。我在整理謝老的書信文集時,每每為之感慨萬千,從中受到了深刻的教育和鼓舞。我的工作和學習,也由此獲益匪淺。
愛才、重才、惜才、用才
毛澤東同志很重視人才的開發,記得在抗日戰爭中期,延安成立了邊區人民政府和參議會。當時的參議會就是人才濟濟的地方。李鼎銘先生本來是個中醫,與謝老頗有交往,常來我家。由于環境的艱苦,長期戰爭生活使毛澤東同志患了風濕性關節炎,吃了許多西藥也不見效愈。謝老知道后,就把李鼎銘先生介紹給毛澤東。
在日常接觸中,毛澤東的抗日救亡的大道理,打動了李鼎銘的心,久而久之,他們之間便無話不說了。李鼎銘先生大膽提出了“精兵簡政”的議案。這個方案一提出,毛主席就非常重視。把整個提案抄在自己的本子上,重要的地方還用紅筆圈了起來。在案邊加了批語:這個辦法很好,恰恰是改進我們的機關主義、官僚主義、形式主義的對癥藥。后來經毛澤東提議,李鼎銘先生被選為陜甘寧邊區政府的副主席。
每每提到李鼎銘,謝老總是說:“毛澤東是個愛才、重才、惜才、用才的人。在當時陜甘寧邊區政府和參議會里許多有真才實學的黨外人士擔任要職。1942年安文清曾擔任邊區參議會的副議長,李丹生是常駐議員,霍連城、霍子路都是邊區政府的廳、局長。
大生產運動
四十年代初期,延安的局勢很嚴峻,國民黨反動派殘酷的經濟封鎖和延安地區惡劣的自然氣候環境,使邊區軍民又一次面臨生死存亡的考驗。為了戰勝面臨的困難,毛主席深思熟慮,以他一貫蔑視困難、勇于挑戰的膽略發動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邊區軍民響應毛主席“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號召,開荒種地,紡紗織布。
王震同志率領正規軍三五九旅進駐荒山野嶺南泥灣,從事大規模墾荒生產。當時邊區政府機關以及家屬都分配了生產任務,毛主席也在百忙中抽暇和工作人員一起耕作。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毛主席那時常說:“別忘了,我們也有兩只手,我們要么就散伙,各自活命去;要么就靠一雙手自己救自己,省得給餓死。”正是毛主席的話激勵著我們,臉朝黃地背朝天。把貧瘠的黃土高坡地變成了陜北的江南。面對敵人的嚴密封鎖,我們不但沒有被困死、餓死,還過上了豐衣足食的生活。實踐證明,是毛主席的英明和偉大氣魄又一次挽救了中國革命,邊區大生產運動不但保存了革命的有生力量,還發展壯大了人民的武裝,為解放全中國奠定了物質基礎。
年近六十的謝老當時任邊區參議會副議長,工作繁忙,我在參議會秘書處做黨務工作,同時又做收發工作,我們還有三個小孩兒,大的不到五歲,小的才一歲多。在參議會機關的生產小組里,我把謝老身邊的幾個工作人員組織起來,成為生產的主力軍。我們不辭勞苦,起早貪黑,干個不停,終于獲得了碩果累累的大豐收。在我們小組種的地里,收獲的茄子像小盆一樣大,大白菜一棵就十六斤重。
我們小組喂的幾頭豬滾瓜溜圓,又寬又厚的豬背可以平平穩穩地放個臉盆。我們牽著豬,挑上蔬菜,來到邊區生產展覽會上參加展覽,結果全都獲了獎。我和董老的夫人何蓮芝同志幾次獲得邊區帶動模范和勞動英雄的光榮稱號。毛主席看了展覽對我們幾個工作人員非常贊賞,稱贊我們是邊區婦女中的豪杰,是邊區機關工作人員的典范,還親自給我題寫“再接再勵”四個字作為嘉獎。
從最初謝老讓我用自家種的糧食蔬菜做成可口的小菜送給毛主席以后,毛主席和謝老之間數十年來“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便逐漸增加了“物質交往”。有時毛主席直接向謝老“要食”,有時讓人捎來條子,點名要家鄉風味的“茶食”。每逢這時,謝老就高興地忙手忙腳地親自動手或者督促我來料理。謝老是出生在大家族的秀才,以往是根本不下廚的,但為了毛主席,他卻總是礙手礙腳的在廚間幫我做事。
毛主席要的“茶食”,我既沒有做過,也沒吃過,便只好照謝老講的大概意思,琢磨著做,還專門去請教過別人,終于給毛主席送去了他要的“茶菜子”。毛主席說:“味道好得很!地道的家鄉味,十多年沒吃過了!”盡管我不清楚那到底是屬湘味,還是川味,但我心理確實是像蜜一樣甜。毛主席最愛吃我做的“酸茄子”、“霉豆腐。”和“泡辣椒,”做這幾樣菜是很費事的,謝老知道毛主席愛吃,就不厭其煩地教我做這幾道菜。每當收獲新鮮蔬菜,謝老總要自己動手摘收第一茬時鮮送給毛主席。我們地里糧菜收獲極豐,所以謝老也總有東西送給毛主席,光我做過的小吃、小菜也有二十多種。毛主席對謝老所贈從來照收不誤,有時我們沒送過去,楊家嶺的管理員就來拿回去給毛主席和機關小食堂的同志們吃。
1988年我去參觀西柏坡展覽館時,見到了當年延安楊家嶺的那位管理員,他對往事也記憶猶新,問我還做那些小菜嗎?他說記得那時毛主席常常風趣地說:“謝老好哇,堂客(即妻子)又勤勞又賢惠,”“謝老有福,有個賢內助。”每當謝老向我轉達毛主席對我的問候和夸獎,我內心的高興和感動之情便禁不住溢于言表,至今回想起來都不由得怦然心動,倍感親切和驕傲。
戰地手足情
1947年,中國革命處于光明與黑暗大決戰的前夜,胡宗南部隊大舉進攻延安,中共中央作出暫時撤離延安的決定。在分批撤離的過程中,謝老隨參議會先毛主席幾天撤出,可是他心里總是掛念著日夜為解放全中國費神操心的毛澤東。10月23日,謝老步行很遠的山路,從山西臨縣后甘泉,過無定河,來到陜北佳縣的神泉堡,看望毛主席。適逢毛主席上山去察看地形,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謝老失望之中又不甘心就此回轉,便找見周恩來和任弼時同志,一直談到傍晚。毛主席回來了,一見謝老,便上前拉住謝老的手搖晃著說:“謝胡子,你還活著啊!”(謝老早年曾與何叔衡、姜夢周、王凌波一同被稱為“寧鄉四髯,”毛主席在非正式場合,總是親切自然地稱謝老為“謝胡子”。)
雖然從延安撤離還沒多久,他倆卻像是幾年沒見面了,興致勃勃地一直交談到深夜。第二天清晨,二人在窯洞門前合了一張影。那張珍貴的照片一直保留到今天,每當翻看,引出無限的回憶和懷念,照片上毛主席和謝老,沐浴著朝霞,分別坐在條凳上。毛主席翹著左腿,躊躇滿志,胸有成竹,笑得怡然;謝老兩手揣袖,憨厚質樸,滿目慈祥,融融情意盡在不言中。
僅時隔五天,10月28日清早,謝老又去白云山看望毛主席。當時他總覺得在戰火紛飛的年月,一天不見毛主席,心里就不踏實。那又是一個促膝交談的愉快夜晚。次日,秋高氣爽,謝老陪同毛主席游覽了白云山。在敵人大兵壓境,我黨我軍最高指揮部頻繁轉戰的歲月中,他們度過了少有的輕松愉快的時刻。他們邊游覽邊交談,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風土民俗,軍機政治,自然有說不完的話題。
毛主席對謝老說:“自作戰以來,身體比前好。每天能有目的地走上十里,而不是散步,這最好。用腦過度則疲倦,倦到洗澡都不能支持。寫文件將要完成,如感到倦,又強行寫完,就會倦到手發冷,須躺下數小時才能恢復。”
毛主席為了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嘔心瀝血地工作,卻沒有任何索取,他只對謝老這樣的知己和兄長才泄露點點疲累。毛主席對謝老是無話不談的,并且只對謝老有所求。他曾對謝老說:“你是真秀才,不抽煙,不喝酒。把分給你的煙,都給我留著啊!”于是以后的許多年中,謝老總是將他得到的或者分給他待客的煙,細心地收留起來,每過些日子就給毛主席送去,邊區參議會的工作人員王炳章種了一點煙葉送給謝老,謝老便像個道地抽煙人一樣,熟練地捻碎煙葉,用碎紙條將煙葉卷起來,舔濕紙邊再用手撫平,卷成一支支“大炮”,給毛主席送去。
在那個時期,毛主席和謝老每個星期總要互訪一次,如若不見,也一定會捎個字條致以問候。謝老古詩文的功底好,毛主席在難得的閑暇時,總愛和謝老研究古體詩,作為消遣。這個情趣,他們一直延續到進城以后。
兒女情
1949年10月,晚秋的北京,涼爽寧靜而清新,來自中南海的一張請條,帶給我們一股暖人心肺的濃濃情意。請條上寫著:“岸英要結婚了,為了節約,只請你們夫婦倆作客吧!”這張毛主席的親筆字條如同我們在延安時常見的那樣,毛筆字寫得道勁灑脫,不拘一格,落款“毛澤東”三個字如龍飛鳳舞一般,令我暗自感嘆。
謝老和我如約來到毛主席的住處,我們看到作為一個國家的偉大領袖,為其長子舉辦的婚禮宴席竟是那樣的簡樸。這時的毛主席完全是一位平凡的家長,慈愛的父親。毛主席與往常一樣,著一身灰色中山裝,腳穿尖口黑布鞋。新郎官岸英和新娘子思齊,則只是穿著整齊干凈的布衣服,沒有更多的裝飾打扮。毛主席關照岸英和新媳婦招呼我和謝老,為我倆泡茶。
毛主席為我們介紹了在座的幾個親友,有毛主席的弟媳錢希均,還有陳瑾昆,梁淑華夫婦等。而后,毛主席引領大家入席。一張圓桌,碗筷、飯菜已經擺好——只不過比平時多了幾道家常菜,沒有雞鴨魚肉,沒有滿座佳賓。席間,毛主席神采奕奕,談笑風聲,一次又一次動手為我們幾個客人撥菜,毛主席把一塊臘肉夾到謝老碗里說:“嘗嘗,比你在延安送給我的臘肉怎么樣?”
飯后,毛主席囑岸英夫婦領我們去看新房。新房是在朝內大街中聯部李克農辦公室院內的一間舊平房,布置得極簡單:一張木床,兩床花布被子,唯一的一件奢侈品就是一個蘇聯朋友送的一件小小的裝飾品。時隔幾十年,至今回想起我所參加過的這次身份地位最高的友人之子的婚禮,我的心情仍是久久不能平靜。使我更為欽佩和感動的是,1950年,抗美援朝戰爭剛起,毛主席就毅然送岸英赴朝參戰。新婚才一年的毛岸英在朝鮮戰場犧牲了,毛主席獨自承擔了生離死別的失子之痛,卻以慈父般深沉的愛心分擔兒媳的痛苦,他將思齊認做女兒,并送她到蘇聯去學習。
那期間,毛主席給思齊寫信,總是親切地稱她“親愛的思齊兒”。1961年,毛主席以父親的名義寫信給劉思齊,勸她“下決心結婚。”在岸英犧牲十一年后,思齊在1962年2月,同楊茂之結婚,毛主席這次是嫁“女兒”,我又一次參加了思齊的婚禮。思齊婚后和丈夫一起去看望毛主席,后來有了小孩兒,又帶著孩子一起回“娘家”,毛主席仍一直如疼愛女兒一樣關心思齊。
最后的信
1968年,84歲高齡的謝老已經病痛纏身幾年了。因偏癱右手不能拿筆,他還堅持用左手給毛主席寫信,祝毛主席七十五歲生日:
“主席,我好久沒做詩了,今遇您的生日,謅了幾句不成詩的詩,送給您看看,祝您萬壽無疆!
正是從心所欲年,名傳環宇德齊天,
一池春水無心皺,萬古云宵著意旋,
算定帝修反必敗,眼看亞非拉爭先,
人民萬歲歡呼遍,雨露陽光在眼前。
1968年12月24日”。
這是謝老一生中最后寫給毛主席的詩和信,后來由于謝老的健康每況愈下,連一直堅持寫了七十年的日記也不得不中斷了,寫給毛主席的這封信,成了謝老筆耕碩豐的文字中最后的篇章。現在毛主席和謝老早已辭世,但謝老奉詩的意境卻表達了我們這一代人的心聲,代表了億萬人民的共同愿望。
回憶往事,感情所系,使我浮想聯翩,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毛主席的豐功偉績,毛主席的高尚情操,令我無限敬仰,毛主席的音容笑貌,一次次出現在我的眼前,激勵我在有生之年,不遺余力地學習和宣傳毛澤東思想,盡我的能力,為祖國、為人民多做好事、實事,為教育下一代繼承和發揚革命傳統,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來源:昆侖策網,摘自《緬懷毛澤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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