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80周年,也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為紀念這個偉大勝利,我們在觀網開設專題視頻節目——寶塔山下的制勝法寶,一起學習抗戰時期的毛澤東軍事思想。
這一專題的時間跨度,大概從1935年底中央到陜北召開瓦窯堡會議開始,到1945年9月抗戰勝利。包括如何突破困境,通過主動作為轉變時局,促成國共合作,結成全民族抗日統一戰線;如何進行預見性的思想理論準備,如何在敵后打勝仗,如何發展壯大最后戰勝日本侵略者;還有在抗戰中如何建黨建軍,如何建設根據地,如何處理統一戰線中各種矛盾和摩擦等問題。
抗戰時期的毛澤東軍事思想,是經歷了土地革命戰爭洗禮之后,系統總結了勝利和失敗的經驗教訓,又在指導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的實踐中,解決了種種前所未有的難題形成的。這是一個極其曲折豐富、最后走向勝利的理論和實踐過程,讓我們一起踏上征程吧!
這一節的主題是:勝利東渡后粉碎晉軍的戰役進攻。主要講紅軍東渡黃河后,戰場上遇到了什么樣的新難題,毛主席是怎樣審時度勢、隨機應變、有條不紊地指揮紅軍作戰的。學習毛澤東軍事思想,更重要的是在他的軍事實踐案例中學,知道他在實踐中是怎么做的,才能更好地理解他的思想。紅軍東征是一個難得的樣本。
經過認真細致的準備之后,1936年2月20日,紅軍東征戰斗打響,到5月5日回師,一共75天。在這個過程大致有四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突破黃河防線,占領晉西有利陣地。順利解決了能不能過河、過河后能不能站住腳的問題。第二個階段,是大戰兌九峪,粉碎閻錫山組織的戰役攻擊。這也是能不能站住腳、能不能實現戰略目的的關鍵之役。我們一些史書一般稱之為戰斗,但這應當是戰役級的,雙方投入了幾乎全部主力,閻錫山甚至稱為與紅軍的會戰,毛主席在電報中曾稱之為戰役攻擊。第三個階段,是發展勝利戰果,兵分三路襲敵。敵變我變,我變敵變,斗智斗勇,虛虛實實,演繹出驚心動魄的戰爭智慧。第四個階段,是南北兩路回攏,勝利回師西渡。解決了形勢已經發生變化的情況下,我們能不能回得來的問題。要知道,這是在陜北根據地被四面圍困的背景下,紅軍傾全力出動進行的攻擊作戰,毛主席指揮僅萬余紅軍,進入山西腹地對決十數萬晉軍和蔣介石的中央軍,竟能攪得對手周天寒徹,最后得勝而歸。從此,推開了新的歷史階段的大門,開啟了歷史新時代的序幕,引發出扭轉歷史車輪的巨大力量,中國共產黨在政治和軍事上變被動為主動,掌握了改變時局的領導權,東征可謂毛主席戰爭史上的神來之筆。先講東征的第一個階段:突破黃河防線、占領晉西有利陣地的指揮。渡河前,毛主席、彭德懷發布的東征作戰命令,規定第一步任務是:“東渡黃河,以堅決手段消滅東岸地區之敵,占領呂梁山脈各縣,首先占領石樓、中陽、永和等縣,粉碎沿河堡壘線,控制渡船與我手中,在東岸造成臨時作戰根據地。”[1] 從中可以看出,任務明確,次序分明,重點突出,目標清晰,極其簡明扼要,而且是瞻前顧后,要求把閻錫山設在河邊的堡壘全部摧毀,渡河工具必須保護掌控好,不能斷了自己的后路。一看就能明白,就能記住,就知道重點在哪里,如何指揮部隊去實施。2月20日晚8點,紅軍從南北兩路分別渡河,沒有遇到大的障礙,部隊也幾乎沒有什么傷亡。據一軍團政委聶榮臻回憶:那天晚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天氣條件很好,敵人很難看到我們。大家都壓低嗓音說話,顯得很肅靜,只聽見黃河咆哮和河里冰塊撞擊木船的聲音[2]。突擊隊、先頭團開始是偷渡,快要到對岸時被發現,敵軍開始猛烈射擊,偷渡就變成了強渡。閻錫山雖然在東岸修筑了大量工事,抽調大量部隊負責河防,但畢竟點多線長,擋不住紅軍排山倒海的攻勢,我軍一舉突破晉軍防線,強渡成功。20日晚突破黃河防線后,在山西境內一路東進,到23日就控制了包括三交、留譽、義牒在內的橫寬50公里、縱深35公里的地區,在黃河以東站住了腳跟。
閻錫山聞知紅軍大舉東渡,第一時間的反應是什么?就是把派入陜北的4個步兵旅的主力部隊,立即撤回到黃河以東山西境內的柳林、離石、中陽地區,會同這些地區的原駐部隊,阻止我軍北進,同時牽制我軍東進。為什么?因為往北威脅了他的太原老巢,往東則會進到河北抗日前線,這都是閻錫山不愿意看到的。他從陜北回撤的這個動作,完全如毛主席所預料的結果,東征之前我們的領導層意見不統一,一個重要理由,就是擔心紅軍主力東渡之后,根據地無兵防守,閻錫山的4個旅會乘機抄我們的后路。毛主席說服大家的理由就是,紅軍主力過河后,敵人會跟著紅軍主力走,事實果然如此,也必然如此。閻錫山在陜北駐軍,一定意義上是帶有威懾性的,主要目的是為了防止紅軍東渡,既然紅軍已經渡河而去,他還留在那里干什么?他不會丟下自己的老窩不管,而去占領陜北那塊貧瘠之地。毛主席知己知彼,算準了這一點,所以能夠以全部紅軍主力東渡。而且對閻軍東撤也早有部署,得知消息后,立即命令劉志丹率領留在陜北的紅二十八軍,迅速收復和占領了吳堡、佳縣、神木、府谷的廣大區域。因為敵人已經全部撤退了,所以也不用花很大力氣,陜北根據地就得到了鞏固和擴大,為紅軍的戰略后方增加了力量。
紅軍順利過河站住腳了,接下來的形勢怎么看、行動怎么辦?2月24日,在紅軍主力渡河成功第4天,毛主席給各軍團、各師、各團首長發出一個訓令。大意是:我們已經勝利地渡過黃河,粉碎了閻錫山的封鎖線,占領了黃河東面的數百里地區,完成了東征戰略之第一步任務。而閻錫山在戰略防御的形勢下,正在準備著戰役的進攻,企圖集中兵力打擊我軍,救援石樓城,驅逐我軍于黃河以西60里之封鎖線地帶。毛主席告訴大家,閻錫山因倉促應戰,對我們的戰略企圖也不太清楚,要進攻我們須從陜北及遠地調兵,其從調動、開進、展開到戰役攻擊之日,尚需10天左右的時間,兵力當小于3個師。我們處在兩個戰斗任務之間,即渡河戰斗已經完結,而進攻尚未到來,這個中間階段的任務,是集中全力準備作戰。在第一步的任務完成后,對戰場形勢怎么看,部隊下一步怎么辦,及時的做出指示,判斷和要求及其明確清晰。他非常明確地提出,這是不可避免的戰役進攻。但是,這個訓令剛剛下達第二天,我軍委二局曾希圣他們,就截獲破譯了閻錫山軍隊的情報,發現了新情況。軍委二局是紅軍專門破譯敵人電臺密碼的情報機構,能力強大,屢立奇功,多次受到毛主席的表揚。他們了解到,閻錫山的獨立二旅兩個團,24日就已經到達關上村;還有隰縣也到敵一個旅,一部分北上進至水頭鎮。這都是我軍向東的必經要道和要地。晉軍的這一動作,等于是擋住了我軍東進的去路。為了打破敵人防堵,毛主席、彭德懷要求一軍團、十五軍團分別消滅以上兩股敵軍,殲敵時間是明日,也就是26日。有研究者由此認為,之前訓令中的判斷是錯誤的,因為訓令明確告訴大家,閻錫山需要10天左右時間才能發起進攻,而實際上,訓令下發之日,敵軍就已經到了跟前,而我們還蒙在鼓里。這說明,閻錫山部隊的快速反應能力是很強的,也說明我軍統帥判斷失誤。這個說法有一定道理。閻錫山這么快的時間就組織力量反擊,我們確實沒有想到,因而讓大家用10天左右時間去準備下一場作戰。但是,這樣的意外并不能證明我們判斷失誤,反而證明了閻錫山的指揮失誤。我方準備的是閻錫山的戰役攻擊,應當需要3個師的兵力,而那樣大規模的軍事行動準備,如果沒有10天左右的準備時間,從調動、開進、展開到戰役進攻是做不到的,因為有基本的戰場規律管著,閻錫山不能隨心所欲。10天后,雙方主力盡出的兌九峪之戰證明,毛主席的判斷極為精準。而此時,閻錫山只出動附近的幾個團來阻擋和對抗紅軍主力,豈不是拿著雞蛋往石頭上碰?實際上是他自找難受,只能毫無意外地承受戰場上的失敗。毛主席得到情報后,立即給一軍團、十五軍團下達命令,要求在第二天消滅關上、水頭之敵。當天下午,十五軍團就開始行動了,先是在石樓南端殲滅了從黃河邊潰退下來的1個營,然后派出3個團向當時屬于隰縣的水頭鎮急進,在隰縣西北的蓬門一帶,打了一場預期的遭遇戰,經過一晝夜激戰,殲滅敵先頭部隊1個營500多人,擊潰其另一個營,俘虜晉軍營長以下300余人,主力東進占領了水頭鎮,接著又推進到大麥郊地區,順利完成了任務。
毛主席特意把十五軍團戰果和行動情況通報給一軍團林彪和聶榮臻,并讓他們上報情況。一軍團是2月26日下午開始行動的,在關上村截住了晉軍獨立2旅。據聶榮臻回憶:這個旅共兩個團,住關上村的是第4團,紅軍先是截斷了這個團與旅部和第3團的聯系,由聶榮臻帶著一師、四師由北向東南包抄,軍團長林彪帶二師由南向北包抄,當晚就對關上村發起進攻。那天剛剛下過大雪,戰士們踏著半腿深的雪艱難的運動,在雪后朦朧的月色中,經過大半夜的激戰,全殲了關上這個團,俘虜400余人,打了東渡后的第一個勝仗。敵旅部率另一個團向汾陽潰逃,我軍乘勝追擊將該敵基本殲滅,之后我主力乘勝向東,推進到兌九峪地區,按照毛主席的命令完成了任務。
這樣概述很簡單,實際戰斗過程很不簡單。一軍團二師師長劉亞樓和政委蕭華在戰后兩日寫的詳報中說[3]:他們是26日晚9時接到軍團命令的,原擬以戰備姿態在駐地附近進行赤化和籌款工作,但命令要求他們在27日拂曉前進至干村待命,12時前進至關上村附近向敵攻擊,協同一師、四師消滅該敵,還要切斷敵人到孝義的退路。當時,敵人以為距離紅軍還有五六十里地,所以對他們完全沒有注意。他們到達后,抓到敵人的一個采買(應當是伙夫給養員之類的,買菜做飯),詢問后得知,關上和附近的石板莊也有敵人,決定不從石板莊進攻關上,而是以一個團以干脆的手段奪取劉家坪,這樣既可防止敵人增援,同時也斷絕了敵人的退路。27日下午3時,他們占領劉家坪,把這里5個連的敵人擊潰。根據抓到的俘虜稱,關上之敵連炮兵連算上,最多不過一個團,如果不攻有逃竄的可能,此時雖然還沒有見到一、四師向敵進攻,便根據了解掌握的情況,決定獨立消滅該敵。由副師長指揮二團主力向關上進攻,四團一個連扼守高地,其余兩個連由團長、政委親自率領,從山上壓下去迅速占領關上村,五團從石板莊溝里打出去,以手榴彈和白刃奪取關上。打到下午5時左右,一師和四師也打過來了,將敵人四面包圍,但敵人據守在一些堡壘和一座小廟內,以機槍、炮兵和手榴彈向我進攻部隊射擊,難以接近。于是,決定在夜半24時,以一個團的兵力襲擊該敵,其他兩個團休息。當晚10時左右,二師一個團和一、四師又一個團,趁敵人逃竄時解決戰斗,敵人大部被俘獲。
給大家講這個詳細過程,就是從當時留下的真實的作戰記錄中體會一下,毛主席的決策命令發出后,紅軍部隊指戰員是以什么樣的精神執行命令完成任務的?頭天晚上9點突然接到命令,第二天晚上10時左右完成任務,25個小時,一天一夜多連續不斷地行軍作戰,一場接著一場,這是什么精神?是不怕犧牲,不怕疲勞,連續作戰的戰斗精神。到達戰場后,抓住敵人采買,發現新的敵情,便主動按照總的戰略意圖改打劉家坪,斷敵增援和退路;打下劉家坪后,雖然一、四師還沒有上來,但關上村之敵有可能逃跑怎么辦,便組織力量以堅決迅速的手段直接奪取關上村,這是什么精神?是一切從實際出發,隨機應變,敢于擔當的負責精神。軍團長林彪和政治委員聶榮臻親自率領一部進攻,師指揮部就設置在部隊集結地帶的高地上,團級進攻由副師長親自率領,連級進攻由團長政委親自率領,這是什么精神?是各級領導靠近一線指揮,沖鋒在前、不怕犧牲、無所畏懼的榜樣精神。還有最后階段,安排兩個團休息睡覺,一個團與兄弟部隊利用暗夜進攻,讓敵人的火力優勢在暗夜失效,最終殲滅敵人,這是什么精神?這是合理安排、揚長避短以智慧戰勝敵人的科學精神。不知天高地厚的閻錫山獨立2旅,遇上這樣一支毛主席親手調教出來的紅軍部隊,還能逃出生天嗎?不要小瞧了這個被殲滅的獨立2旅,這是閻錫山的王牌部隊,經常執行重要戰斗任務,曾經遠上我江西蘇區參加過對紅軍的“圍剿”作戰,是閻軍中比較有戰斗力部隊,號稱“滿天飛”。這次卻被我軍用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圍殲掉,把這個“滿天飛”打成了“滿地滾”[4]。這對閻錫山的震撼是很大的。一個旅共兩個團就敢與紅軍主力作對,就想把紅軍阻擋住,想法也太不靠譜了。當然,也不排除閻錫山帶有一定的試探性,但拿著自己的王牌旅,用孤軍冒進試探,結果導致全軍覆沒,這樣的代價也太大了。他之前也沒有跟紅軍交過手,沒有領教過毛主席指揮的紅軍的厲害。紅軍從20日渡過黃河,到3月1日僅僅過了10天,晉軍就被消滅擊潰5個團,俘虜1200余人,繳獲步槍800余支、輕重機槍30余挺、山炮3門,而我軍僅傷亡300余人[5]。戰績和戰斗力對比差距很大。據說獨立2旅那個光桿旅長周原健逃回去后,被閻錫山一怒之下撤職[6]。至此,紅軍東征第一階段的作戰任務圓滿完成。閻錫山被打成這樣能服氣嗎?過去哪里吃過這樣的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一定會有接下來的兌九峪會戰。東征第二階段,就是大戰兌九峪,粉碎閻錫山部隊戰役進攻的指揮。紅軍渡河后連日勝利,特別是取得關上村和水頭鎮勝利,奪取了石樓、中陽、孝義、汾西、隰縣、永和等6縣[7]交界的廣大機動地區和據點,在軍事上具有極為重大的意義。為什么?因為這使太原到汾陽的公路,還有同蒲鐵路南段,也就是北起大同、經太原至運城蒲州鎮的鐵路,兩條貫穿山西省南北的鐵路公路交通大動脈,完全暴露在我軍面前,使閻錫山對紅軍的進攻和防御陷入極大困難中,也意味著紅軍取得了在山西創立根據地的初步自由。
接下來的任務是什么?這是需要向全體人員明確的。3月1日,也就是關上、水頭的戰斗勝利,閻錫山的“滿天飛”被紅軍打成“滿地滾”之后,毛主席、彭德懷給團以上領導干部、還有后方的周恩來、博古等發電說:不應估計閻錫山現在就會轉入防御,他會使用4到5個師的兵力,在短期內向我們做堅決的進攻,這是沒有疑義的。因為這樣的基本判斷,毛主席向部隊提出:一切為著打第二個勝仗,這就是我們現在唯一正確的口號。要把時間看作千金一刻,集結休息,蓄養銳氣,同時要求做好地方工作,保持好后方聯絡線,加造船只,鞏固渡河點。[8]毛主席的判斷是正確的。在我軍強大攻勢面前,閻錫山召開緊急會議,決定把自己能集中的部隊全部集中起來,共近14個旅,編組為4個縱隊,從3月4日開始,從我軍東面、南面、北面三個方向向我反擊,同時,請求蔣介石派軍隊增援[9]。這樣的力量配置與之前的預想完全一致,進攻時間與毛主席10天前的預判完全一致,真可謂料敵在前!
3月4日,晉軍開始分路進攻。毛主席是怎樣應對的呢?下面介紹的具體一些,或許對毛澤東軍事思想能有更加深入領會。從歷史細節中我們看到,大敵當前,毛主席是怎樣地冷靜從容、不慌不忙、有條不紊[10]。從3月4日敵人行動開始,到大戰開始那幾天毛主席做出如下指示:3月4日,也就是晉軍行動當天,毛主席、彭德懷致電主要領導:要求各部隊除進行駐地附近的地方工作外,加緊作戰準備,偵察敵情,待敵前進,弄明情況,然后迅速集中主力,消滅其進攻部隊的一路或數路。在這個指示中,似乎感覺不到大敵壓境的緊張氣氛,敵人的兵力數倍于我,而且我軍是在根據地外進行外線作戰,對部隊的要求好像是該干啥干啥,但下一步的作戰思路也很明確,只是還不到緊張的時候。3月5日,毛主席、彭德懷又致電部隊主要領導說,閻敵東面三路已明,北面應當亦有三路,南面將是兩路,我軍應集中兩軍團最大主力,以連續戰斗消滅其東面兩路或三路為基本作戰方針。如果南面之敵迫近水頭,亦可從南面打起,依明日情況決定。時隔一天,敵情變得具體了,我軍的作戰方向是東面或南面,但還要看明天的具體情況而定,畢竟戰場是瞬息萬變的。這一天,還專門致電十五軍團徐海東、程子華,強調須集中優勢兵力而后作戰。因為剛剛打過勝仗,不能大意,這樣的提醒很必要。3月6日,毛主席、彭德懷又致電部隊主要領導,進一步明確:晉軍主力仍是北面,其方法是分路推進,不是冒進。我軍集中主力先打東面之敵,再打北面,擊其側后,使用包圍消滅之戰法。本日兩個軍團均須集結休息,不應作戰。從這個指示來看,敵情和方向已經基本清楚,我軍的打擊方向、次序和戰法也做了進一步明確,再后面的事,就是部隊首長根據實際情況部署安排了。這一天,還專門致電一軍團林彪、聶榮臻,指出:為準備打第一仗后,又打第二仗,又打第三仗,必須以主力一部抄其后路,把敵人包圍消滅,免去追擊。必須免去追擊,才能當日集合部隊于一處,才便于打第二仗,才便于應付意外變化。敵人戰斗力雖弱,但主力數不少,應該集結部隊好好打。看這個電報的要求,就像一個長者在諄諄教誨自己的學生,不只是要求,還講了經驗和道理,還怕他們因為剛剛打過勝仗而輕視敵人,盡管之前作戰中敵人戰斗力比較弱,也提醒他們要集結部隊好好打,一定不能輕敵。從兌九峪作戰展開后的情況來看,這個提醒很必要。3月7日,毛主席、彭德懷給后方的周恩來、張浩等發電,告訴他們,我們以集結主力待敵前進,明天后天或有戰事,此次準備連續戰斗,傷員當過千人,務請轉令各縣如期如數辦好。這是打大仗必不可少的準備。3月8日,在大麥郊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研究了兌九峪作戰部署,以最高層次的會議決定在這一帶集中兵力重創晉軍。當天下達作戰命令:以一部在關上村和石樓套牢牽制敵人的第一、四縱隊,集中主力殲滅兌九峪地區的敵第二、三縱隊。以一軍團主力為左翼,從北向南攻擊;以十五軍團主力為右翼,從南向北攻擊;以81師在中間,由西向東攻擊。實際上猶如一個口袋,對進入兌九峪之敵形成了三面包圍之勢,這也是我軍慣用的勝戰戰法。
從上述過程可以看出,戰場敵情變化之快,大戰之前應對考慮之細,包括殲敵計劃和對可能出現問題的提醒,毛主席的指揮風格和特點盡在其中。1936年3月10日的兌九峪之役,在那一代革命前輩記憶中是有深刻烙印的,打得十分慘烈。此戰雙方都是有充分準備的,也都想達成突然性,但實踐卻不具有突然性。紅軍做此部署之際,也是晉軍準備在兌九峪反攻之時,雙方的攻擊地點都選在這一帶,并且攻擊時間也大體相同。當時,晉軍第二縱隊2個團已經占領兌九峪及以西地區,還有4個團正向這個方向運動,準備10日拂曉向我軍發動襲擊。但讓敵人沒想到的是,10日凌晨我軍先發動襲擊[11],并且很快就擊潰他們的一線部隊。戰斗從一開始就異常激烈。閻錫山自稱他的炮兵國內無敵,連蔣介石都沒有那樣強大的炮兵,對我軍威脅很大。閻錫山辦有兵工廠,對彈藥不吝惜,據參加過兌九峪作戰的老一輩回憶,他們的手雷裝藥比一般手榴彈多,聲音響,殺傷力強,爆炸起來大地都在顫動。我軍裝備差,火力較弱,壓制不住敵人的炮火,再加山上光禿禿的沒有什么遮掩,整個行動都暴露在敵人的火力壓制之下。僵持到中午時分,閻錫山從太原派來飛機助戰,飛機放肆地輪番低空轟炸,炸彈不斷落在我軍陣地上,給我軍的進攻增添了新的困難。閻錫山還急令與第二縱隊協同的第三縱隊、第四縱隊也從我側翼進攻,第一縱隊威脅我后路。打到下午,我十五軍團報告,他們正在與敵人對峙中,無法進攻。一軍團也報告,戰斗已無勝利希望,而且敵人已經迂回到我后方。敵人的援兵已經到達,敵我兵力對比已經發生明顯變化,我原計劃圍殲晉軍第二縱隊五六個團,但敵人陸續增援總兵力達15個團之多,已經不能實現預定目標。所以在殲敵兩個團,擊潰第二、三兩個縱隊后,面對這種敵情變化,毛主席果斷命令我軍主動撤出戰斗。以兌九峪之役為標志,紅軍和晉軍的交鋒告一段落。晉軍遭受重創把部隊撤走了,對紅軍的第一次戰役進攻被粉碎。紅軍的殲敵意圖未能完全實現,毛主席也主動撤出部隊,迅速改變了原先的安排和設想。緊接著,在下一階段作戰中演繹出更加精彩的戰場奇跡。準備打第一仗時,就要想到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想到如何打第二仗、第三仗,這是毛主席對手下戰將的重要要求,也是他自己的突出特點。也是我們做任何事情都要想到的。[1] 軍事科學院軍事歷史研究部著:《中國人民解放軍全史》第三卷,軍事科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323頁。[2] 任文主編:《東征·西征》,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總社有限公司2014年版,第65頁。源自聶榮臻回憶《東征》。[3] 中共山西省石樓縣委宣傳部編:《紅軍東征——影響中國革命進程的戰略行動》上卷,中共黨史出版社1997年版,第114-117頁。源自1936年2月29日《關上戰斗詳報》[4] 任文主編:《東征·西征》,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總社有限公司2014年版,第65頁。源自李榮芝《具有歷史意義的東征》。[5] 中共山西省石樓縣委宣傳部編:《紅軍東征——影響中國革命進程的戰略行動》上卷,中共黨史出版社1997年版,第114-117頁。源自1936年3月1日,毛主席、彭德懷給周恩來、博古的電報。[6] 任文主編:《東征·西征》,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總社有限公司2014年版,第25頁。源自聶榮臻回憶《東征》。[7] 中共山西省石樓縣委宣傳部編:《紅軍東征——影響中國革命進程的戰略行動》上卷,中共黨史出版社1997年版,第140頁。源自1936年3月6日《紅軍第十五軍團政治命令》。[8] 中共山西省石樓縣委宣傳部編:《紅軍東征——影響中國革命進程的戰略行動》上卷,中共黨史出版社1997年版,第124-125頁。源自1936年3月1日,毛主席、彭德懷的電報。[9] 軍事科學院軍事歷史研究部著:《中國人民解放軍全史》第三卷,軍事科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324-325頁。[10]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年譜》上卷,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519-522頁。[11] 任文主編:《東征·西征》,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總社有限公司2014年版,第14頁。源自程子華回憶《東征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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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昆侖策研究院副院長兼秘書長、高級研究員;來源:昆侖策網【作者授權】,轉編自“觀察者網”,修訂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