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化論壇：一個法國學者的報道與感悟
點擊： 作者：讓·克洛德·德洛耐 來源：“馬克思主義文化研究” 發布時間:2021-07-30 23:38:43
作者Jean-Claude Delaunay（讓·克洛德·德洛耐）。
中國（山東威海，2021年5月）
第三屆世界文化論壇
有中國特色的馬克思主義
5月28日和29日，我剛好在中國威海（山東大學）參加了一個關于文化的馬克思主義論壇，這是第三次舉辦這樣的論壇。這個聚集了一百多名中國馬克思主義知識分子的論壇，當然沒有成為世界、甚至沒有成為中國的頭條新聞。但是，我認為它是非常重要的，也想在本文中分享我賦予它的意義。
本文分為4個部分：
1）關于論壇的概括和簡要信息；
2）程恩富學部委員的總結；
3）一種解釋；
4）下一步？
關于論壇的概括和簡要信息
這個論壇的第一個重要特點是，它是一個以文化為主題的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論壇，因此歡迎來自中國以外的其他國家的馬克思主義者。由于衛生狀況不利于旅行，我是因為在中國居住，所以成為唯一親自參加這次會議的外國人。
總共有10 篇外國稿件，其中大部分是用英語寫的，并通過視頻會議軟件播放（尼日利亞、美國（2 篇）、土耳其、烏克蘭、越南（2 篇）、俄羅斯（2 篇）、法國）以及67 篇中國稿件。我不會多講關于組織和接待的細節和質量，除了強調Ma Lian（馬蓮）教授在這次會議期間和之后給我的全心幫助。
這次收集到的所有文件立即以文集的形式傳播，其中90%的稿件以中文出版。實際上，這種語言是研討會的交流語言，在今天的中國，這種做法仍然非常普遍。這就是要順便強調，如今在這個國家，座談會中語言依然是理解發言的一個真正障礙。而這是雙向的。
有必要馬上作出結論。我把它提交給“歷史與社會”網站的讀者，尤其是年輕人：英語對于在機場出行非常有用，但對于理解會議上重要的內容來說，中文越來越有必要。
本次會議的第二個特點是，它與今年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相聯系。中國共產黨與法國共產黨一樣，成立于1921年。在去那里之前，我沒有太注意到這種雙重構成：一方面是文化，另一方面是政治事件。后來，我覺得我才更好地明白它的意義。
當時，我只是認為在這個會議上發言，不能不說幾句關于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的事情。我是作為個人做的。我很滿意地讀到了法比安·魯塞爾6月21日在接受新華社采訪時關于這一周年發表的聲明（新華網，2021/6/21）[1]。
程恩富學部委員得出的結論
我無法在不花費大量時間的情況下做對這個世界論壇的一個總結，也無法閱讀發言稿。所以，為此我依靠北京中國社會科學院的程恩富教授得出的結論。程恩富教授，一位現年七十多歲的學部委員，是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的不可回避的人物之一。
山東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黨委書記Hao Shucui（郝書翠）女士對與會者的稿件和豐富的討論內容表示感謝后，程恩富作了簡短的發言，闡述了4點。
在前兩點中，他強調了中國共產黨在過去100年以來的作用，以及在其領導下，如何在中國形成了一種結合馬克思主義思想、中國傳統和尊重其他民族的黨的文化。如今，中國共產黨與160個國家的400個黨派和組織有定期接觸。
他隨后指出，中國文明可以追溯到幾千年前，并不僅僅依賴于歐洲和西方國家的貢獻。程恩富說，文明是由文化交流構成的。在他看來，中國文化是佛教、儒家思想、西方教義、馬克思主義和新文化教義混合的結果。有了這些遺產，中國共產黨正在發展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文化，但這種文化可以在世界各地得到思考和使用。
對我來說，他的文章的第三點，題為《抵制西方文化霸權和新帝國主義》，是論文和會議的核心。程恩富提出了這樣一個觀點，就是美國在互聯網的幫助下，通過調動現有最大信息資源的優勢，正試圖在當今世界行使文化壟斷。通過流行文化的商品化和商業化，他們的目的是在文化的商業殖民化基礎上行使文化霸權。他說，他們傾向于世界的美國化。
美國領導人想強加的新帝國主義基于4個支柱：
1）經濟支柱。特別是美元的作用和不平等的發展，這兩個都有利于經濟帝國主義。
2）文化支柱。為了控制經濟帝國主義引起的矛盾，美國領導人用經濟帝國主義和文化帝國主義，一種信息帝國主義。
3）這種具體的帝國主義建設發生在一個去文化的世界領域，好萊塢和可口可樂成為其象征。美國正是通過尋求使世界非文化化，來努力建立這種新文化帝國主義。
4) 后者是轉化為尋求，在任何地方和如果能的話永遠，占有人民的發言權，以及人民的聲音。
但這種結構是脆弱的，我們于今能看到世界文化危機的出現。這就是:
- 文化多樣性的危機。這種多樣性受到殘酷的挑戰；
- 民族和國家的文化主權的危機；
- 人類發展的危機。
通過絕育性和敵對性的帝國主義行動，美國領導人破壞所有人類社會的和平發展與和諧發展。
這第三點結論可以理解到的是，呼吁所有被壓迫的民族團結起來拒絕美國文化的強加和單向的唯一性。程恩富提醒我們說文化是平等的。它們必須在相互尊重中共存，并在理想的而不是強加的交流中相互更加豐富。
最后一點既是對這個總結的總結，也是對生態學思想的豐富。這是說，文化生物多樣性至少與自然生物多樣性一樣重要。今天，這不僅是保護小綠鳥和小紅鳥與藍象同時存在的問題，也是考慮到文化和文明的和諧平衡對于建設明天的世界是必要的。
世界馬克思主義文化論壇在結束時再次呼吁各國人民團結起來，通過結束新形式的帝國主義為世界和平作出貢獻。程恩富說，世界論壇將朝著這個方向努力，明年將在西安（陜西）舉行會議。
一種解釋
根據我的西方和法國文化，我想在此以個人身份陳述本論壇讓我考慮到的4個思考。
1）第一，誠然，中國的馬克思主義是一種制度性的馬克思主義。中國是一個發展中的社會主義國家。因此，中國共產黨發揮了積極和領導的作用。因而，不難理解為什么它的基本理論思想，馬克思列寧主義，特別是與毛澤東和鄧小平的思想一樣占據突出的位置。
話雖如此，但這個理論的整體并不是固定的。因為從中國的情況來看，社會主義從長期來看是一個向共產主義過渡的體系，但它不是共產主義。它仍然是一個不發達社會的政權。
所以，一方面，有各種各樣的沖突和政策，以馬克思主義的名義進行和解決，如反貧困的斗爭，這是減少收入不平等的斗爭，或反對像馬云那樣的傲慢資本家的斗爭。
另一方面，馬克思主義作為一種理論，本身就是一個斗爭和沖突的對象。在我看來，以習近平及其團隊的政治領導的推動為特征的當前時期，是重申馬克思主義在中國事務中的必要作用的時期，也是中國國內和國際背景下中國特色馬克思主義內涵的更新和深化的時期。
我認為在威海舉行的世界馬克思主義論壇（第三屆）是我剛才指出的變化的表現之一。程恩富是這一變化的行為者之一。
2）第二，是關于這個理論相對社會重要性的變化所帶來的馬克思主義內涵的變化。正如論壇的工作所表明的，馬克思主義內涵的這種變化是，帝國主義運作的變化（主要是與文化帝國主義有關的變化）納入其概念。
當然，帝國主義的基礎，作為壟斷資本和大資產階級的運作模式，仍是經濟上的：如何占有其他人生產的商品財富？但是，以美國為中心并由數字技術支持的當代帝國主義的文化層面，今天過度決定其經濟層面，這有實際后果。在我看來，這就是該論壇的中心論點，這個論點當然需要更深入地探討和澄清。
3）難怪這個理論創新來自于中國。事實上，對于北美資產階級來說，這個國家處于"第一敵人"的禮賓地位。它現在是攻擊的重點，而隨著美國領導人在1980年代成功地顛覆了蘇聯式的社會主義，然后摧毀了它，他們也希望能夠對中國和所有其他社會主義國家這樣做。當然，這些領導人必須小心，因為他們已經失去了經濟和政治權力以及自信。
這就是為什么他們在利用仍然掌握的經濟、金融、軍事、科學和法律手段的同時，也大量使用文化手段（他們對人權、民主、基本自由的概念，對共產主義的恐懼），為了能夠實現他們直接或間接地削弱對手的希望。他們利用自己的媒體力量和通信基礎設施來傳播關于中國和所有不服從他們的國家的謊言和虛假信息。
中國這個國家，作為它的主要敵人，直接面對北美的攻擊，特別是在文化領域，因此能夠衡量它們的力量以及它們的不協調性。為了應對這些攻擊，它必須深入了解，不能像美國那樣以威權的方式和單向的方式管理世界，而是必須以民主的方式和多極的方式。所有的人民都要在世界宴會的餐桌上有自己的位置，由他們來決定，只有他們自己來決定使用哪個政治經濟制度去加入。
4）因此，中國是今天最能把這種情況理論化并在沒有說這些話的情況下指出馬克思主義必須要被"文化化"的國家。談論"中國特色的馬克思主義"，就是聲稱可以而且必須在馬克思主義的主體中融入概念，以及概念之間的關系和證明這種融入的邏輯價值。
我認為這就是中國馬克思主義者如今向其他馬克思主義者提出的"偉大變革"：馬克思主義不應該僅僅依靠在一個經濟支柱上。它還應該依靠在一個文化支柱上。因此，如果接受這種重新調整是要做的，那么因為它的經濟支柱確實只有一個馬克思主義，但同時因為文化支柱，也存在多種馬克思主義。
由此可見，不可能存在一個國家或一個政黨是馬克思主義的"領袖"，因為根據定義，這個理論是多樣化的。也就是說，需要進行共同的斗爭，為了強加給思想強制統一性的支持者民主選擇的多樣性的必要性，這傾向于讓最強大的多樣性斗士，特別是中國，發揮主導作用。因此，今天正是以一種矛盾但可以解釋的方式，通過宣稱有中國特色的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存在，中國重申世界馬克思主義運動的可能性，甚至是必要性。
在上述4個觀點的幫助下，我當然沒有窮盡可以從這個論壇得出的思考。然而，我相信我已經給出了大致的框架，而如果我的理解是正確的，那么就值得思考。
下一步？
為了總結，我想說的是，在我看來，世界革命變革的支持者今天正在面臨馬克思主義存在的新階段。人類活動的全球化應該對思考世界的方式產生反饋效應，特別是對馬克思主義，因為它同時是思考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工具。他們還面臨中國在這一領域已經并繼續發揮的具體和極富創造性的作用。
無論如何，值得問自己這個階段可能的新穎性，因為如果真的是這樣，它的特點和潛力是什么？如何欣賞和抓住這種新穎？我們，來自歐洲老牌國家的馬克思主義者，像這里的每一個普通知識分子一樣，習慣于把自己個人當成世界的中心，如何在世界中占有一席之地？
中國的馬克思主義是一種"制度化的馬克思主義"。它具有社會官方的特點，是中國共產黨的運作意識形態，是主流教育的一部分。在這個國家有馬克思主義大學，普通大學經常有一個專門研究馬克思主義的學院。
不同的是，法國馬克思主義（英美、德國、意大利等）是一種"個人馬克思主義"。個人才是馬克思主義者，而不是機構。在一個資本主義主導的環境中是可以理解的。在法國，資本主義的意識形態才是制度化的。這個特點在美國更加強烈，在那里，"自由"被明確地認定為"企業自由"。
在法國共產黨的章程中，對馬克思主義的提及消失了，它被象征性地保留在一個不止是輪廓模糊的多元空間中，這進一步強化了法國的這種個人性特征。可是，即使在這種消失之前，我覺得法國的馬克思主義被這個組織的成員認為肯定是一種制度性的馬克思主義，但由特定的個人或特定的期刊和出版物負責（例如喬治·波利策、安德烈·巴約內、亨利·克勞德、呂西安·塞夫、路易·阿爾都塞、保羅·博卡拉、《思想》、《經濟與政治》（其副標題是并且仍然是：馬克思主義經濟學期刊）等）。
1991年馬克思列寧主義故鄉的消失導致了法國共產黨內部和其周圍馬克思主義的完全個人化，盡管有一些機構支持（《思想》、《經濟和政治》），但由個人保留：安托萬-卡薩諾瓦、保羅-博卡拉。
然而，中國馬克思主義的制度化并不是世界革命運動被置于蘇聯的思想霸權之下的時期的延續。
一方面，中國的統治者公開宣布自己贊成馬克思列寧主義作為分析資本主義的帝國主義和社會主義國家與帝國主義國家之間關系的工具。但另一方面，與蘇聯時代的馬克思主義時期相比，中國的馬克思主義現在被描述為"有中國特色的馬克思主義"，無論是在國內（中國）層面還是在世界理論化層面。另外，中國的馬克思主義把市場重新引入到社會主義經濟的運作中，而這并沒有導致大規模的、驚恐的抗議。
其次，道德層面是中國政治思想的一個明顯組成部分。還有，在經歷了毛澤東時代的理論錯誤之后，中國的統治者又回到了不羈的實用主義道路上。最后，正如我剛才所表明的，一種新的假設在中國的馬克思主義者中逐漸流行，即在社會運行中，經濟的重大作用。在資本主義的根基發生動搖的時候，19世紀所提供給西方視角的、由馬克思所理論化的那種唯經濟觀念，作為一種經濟和文化觀念在今天已經過時了。
最后，我想跟你們分享，在這次論壇期間，我與一位比我年紀大的退伍軍人有過一次接觸的事情。他的名字叫Xie Fengyuan（解鳳元）。他給我看了他在紅軍時的照片，一個為國家而戰的孩子。他讓我想起了蓋伊·莫凱，只是他活了下來，后來他想用中文抄寫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共產黨宣言》。以下是他出版的書中的一段摘錄。這是開始段，關于幽靈的那個頁面，你們都已經知道……《共產黨宣言》在寫作美學中被重新使用。
我們的前輩寫道，一個幽靈在歐洲游蕩。今天，這個幽靈在世界游蕩。而且它是在自己的外表上做出反應。從這個錯綜復雜的網絡中，我們有一天將不得不嘗試更好地了解這個結構。但我們仍然有很長的路要走。你們怎么看這個問題？
[1]這就是我所說的觀點，大家都可以驗證："中國共產黨和法國共產黨出生在同一年，他們是兄弟。昨天和今天，他們有相同的敵人。我希望法國人民明白，為了世界和平和社會主義，必須把他們的力量和中國及中國共產黨聯合起來"。
（作者系法國巴黎大學榮譽教授、《世界政治經濟學評論》（普魯托出版社）副主編、世界政治經濟學學會副會長、加布里埃·佩里基金會顧問；來源：“馬克思主義文化研究”微信公眾號；圖片來自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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