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段時期里,常常讀到一些干部、知識分子下放到農(nóng)村或五七干校勞動的文章。有作者把下放的地點說成是“牛棚”,勞動和生活“苦不堪言”,一輩子都耿耿于懷,總忘不了。那時,我也當過下放干部,卻有些與他們不一樣的體會,回顧如下:
坦白講,當時我心里也是想不通的。覺得不管是“勞動鍛煉”還是“勞動改造”,下去的不該是我這個從小就在農(nóng)村干活,參加工作后表現(xiàn)不錯,即使是在“過苦日子”時都被評上過“紅勤巧儉四好干部”和“六好干部”的我。那時,我不是用辯證的觀點看待干部下放勞動的問題。后來通過學習毛主席著作,又從同一位社員的交往中得到啟示,才解開了這個“思想疙瘩”。
下放到生產(chǎn)隊的某天,我上山去砍柴,遇到一個被隊長稱之為“落后分子”的年輕社員也在那里砍柴。他捆好柴后,便坐下來拿眼盯著我。不一會兒,我的柴也砍夠了,便把它們收攏來,隨手砍了兩根“翅茅柴”當繩子放在地上,再把柴一根根擺在“繩子”上靣,手腳麻利地把柴捆好。我這把“翅茅柴”尾巴扭成扣眼,將其頭插進扣眼里使勁將柴捆緊,再把“繩頭”扭扭成“8”字后插進柴把中的一整套熟練動作,都出乎那社員的意外,他不禁驚叫:“咦!沒想到你這‘四眼狗’﹙我戴高度近視眼鏡﹚還有這一手呀!你過去砍過柴﹖”他對我不敬,我也就對他回以不敬:“不是吹牛,我砍柴那會兒,你這‘落后分子’大概還在穿杈襠褲吶!”接著我把自己生于農(nóng)村,從小就放牛、砍柴、剎草、挖土等農(nóng)活都干過的情況,毫無保留地向他敘述了。如此一來,我倆也就很快拉近了距離。此后,我倆上山砍柴便常在一塊,一邊勞動一邊掏“心窩子話”了。從而我知道了他那“落后分子”稱謂的由來,也明白了他罵我“四眼狗”的原因。
原來,八九年前他還是十七八歲的時候,他與一位駐隊干部鬧過意見。那位從“學校門”到“機關(guān)門”的干部,其實不懂農(nóng)活,但自恃有文化,是干部,以為自己高明。他堅持“禾苗插得赿宻赿增產(chǎn)”的觀點,強迫社員按他的“想當然”插秧。而農(nóng)村出生的這位社員,由于他耳聞目睹過禾苗插得過宻結(jié)果反而減產(chǎn)的實踐,因而反對對方的意見。于是兩人便針尖對麥芒爭得面紅耳赤,差點還動起了手。那干部也就把一頂“落后分子”的帽子扣在了他頭上,大會小會上都把他當“思想保守落后”的典型進行批判,讓他“割掉鼻子都出不得氣”。因而他對干部也就產(chǎn)生了偏見,說“當干部的就是橫蠻不講理,其實‘卵’都不懂,盡瞎指揮。”他還以偏概全,把所有旳干部都看成“天下烏鴉一般黑”,連我這個下放干部也被他列入了“烏鴉”之中,所以對我這個本來和他無冤無仇的人也很不友好,罵我“四眼狗”。
當他把這些心窩子里的話都“掏”給我時,我倆已經(jīng)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你講的那個搞瞎指揮的干部是不對,但你把所有旳干部都看成是橫蠻不講理的家伙也不對。其實,干部包括領(lǐng)導干部,通情達理,態(tài)度和藹,平易近人的,大有人在……”我對他說,并列舉了一些具體事例。
他笑了,說:“也是,我相信你說的是亊實。的確,世上還是好人多。干部當然也不例外,也是好的多。”
從此,這位社員改變了他對干部隊伍的評價,也改善了他與干部之間的關(guān)系。我也從這件亊上得到了一些啟示,使我認識到,干部下到基層,深入群眾,與群眾打成一片,同吃同住同勞動,既是改善干群關(guān)系,干部帶領(lǐng)群眾同心同德搞好各項工作的重要途徑;也是干部本身提高思想覺悟,增強群眾觀點,鞏固宗旨意識,改進工作作風的重要途徑。我把那位搞瞎指揮的干部當“鏡子”進行了對照。我這個從農(nóng)村出身的人,不會在宻植的問題上像那位同志那樣搞瞎指揮,那么輕意給農(nóng)民扣“落后分子”帽子。但自己也不得不承認,自從當上了干部,特別是有了一官半職后,思想上的優(yōu)赿感也就滋生了,覺得自己肯定比一般干部、群眾“水平高”了。對群眾和下級也就官腔官調(diào)多了,指手劃腳多了,喜歡聽恭維話而不愿聽逆耳言了……。我想,這種狀況假若繼續(xù)發(fā)展下去,就將把自己擺在同群眾對立的位置上去。而假若這樣的干部一多,那就會使我們干部同群眾的“魚水關(guān)系”變成“水火關(guān)系”。“水能載舟,也能覆舟”啊,那可就危險啦!
想到這,我也就覺得自己被下放勞動不冤了。不管是“鍛煉”,還是“改造”都是有必要的。就說“改造”吧,這個詞雖不好聽,但毛主席都說過“所有的人都應該學習,都應該改造。我說所有的人,我們這些人也在內(nèi)”。﹙《在宣傳工作會議上的講話》﹚《在延安文兿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毛主席還解剖過他自己的思想改造過程,說他學生時期有看不起工人農(nóng)民的思想,是后來同工農(nóng)、戰(zhàn)士一起搞革命了,才改變了自己的思想感情。偉大領(lǐng)袖都這樣,我算老幾,就不需要改造了?
思想一通,行動也就積極了。我在生產(chǎn)隊勞動半年多,出工率比社員還高。因為社員總有家務亊要請假,而我和妻子,除了公社有時開會通知我們下放干部也參加這種情況很少),其他時間我們每天上午下午都出工。后來,我被抽到縣革委機關(guān)協(xié)助工作﹙我是地區(qū)下放干部,所以叫協(xié)助他們工作﹚,我也沒有“做客思想”,而是積極努力,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盡力把工作做好。從而得到了領(lǐng)導和同事的好評,把我評為活學活用毛澤東思想的“五好干部”,獎狀上蓋了資興縣革委和郴州地革委兩顆大印。
獎狀復印件
作者簡介: 歐植竹,又名歐陽植竹,湖南省作協(xié)會員,省文聯(lián)第四、五屆委員,省文藝理論研究理事會理事,省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委員會委員,郴州市文聯(lián)原主席。曾在《瞭望》周刊、《中國青年》、《中流》雜志、《散文選刊》、《湖南日報》、《新湘評論》、《湘江文藝》、《文藝生活》、《作家天地》、《小溪流》、《幼芽》等40多家報刊上發(fā)表文學作品500多篇,其中有中篇小說《丁一進城打工的故亊》,小說《一票》、《結(jié)婚彩禮》、《我和方正的故事》、《報賬》,散文《爸爸為我流淚三次》、《警惕“酒軍”進攻》、《不忘黨的哺育恩》、《“沒用的東西”成長記》,童話寓言《鏡子的品格》、《蟬的肚子為何是空的?》等約20篇獲獎。
(來源:昆侖策網(wǎng)【原創(chuàng)】;作者來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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