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受美元指數走強影響,人民幣貶值趨勢加大。1月3日人民幣對美元匯率跌破7.30。最近一周,在岸人民幣對美元匯率低至7.33,離岸人民幣低至7.35。
人民幣本輪貶值始于從去年第四季度。去年第三季度,人民幣對美元升值3.44%,一度升破7關口。第四季度開始,美元指數從9月30日100.8的低點上行至今年1月3日的108.9,累計漲幅達8.1%;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從7.02跌至今年1月3日的7.31,累計貶值4.1%。相對其它非美元貨幣,人民幣表現相對較強。2024年全年,人民幣對美元從7.0920下跌至7.2988,跌幅2.9%。
但對照中國經濟基本面,人民幣對美元貶值仍顯突兀。不能以其它主要貨幣對美元都在貶值,就認為人民幣也應貶值。我國經濟表現優于歐元區及日本等主要經濟體,人民幣匯率自然應該優于歐元、日元等非美元貨幣。筆者認為,人民幣理應更強勢,尤其是人民幣最近一輪的貶值還是發生在美聯儲啟動降息后開始的,這樣的貶值趨勢和幅度還是超出了合理范圍。
從中國經濟增長速度、進出口貿易及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質素等各方面,均應對較強的人民幣匯率有充分支撐。
2024年,我國經濟回升向好態勢進一步鞏固。全年經濟增長預計5%左右,高于過去四年4.7%的年均增速。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測,2024年世界經濟增長3.2%,其中發達經濟體增長1.8%、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經濟增長4.2%,美國、日本、俄羅斯等主要經濟體分別增長2.8%、0.3%、3.6%。無論和過去幾年比,還是與全球主要經濟體比,我國經濟增速都表現不凡,仍然是世界經濟增長的主要引擎。
我國國際收支仍保持穩健。2024年我國貨物貿易出口強勁,貨物出口總額25.45萬億元,同比增長7.1%;貨物貿易順差7.06萬億元,按美元計約0.96億美元,創歷史同期最高水平,成為150多個國家和地區主要貿易伙伴。雖然服務貿易、資本和金融賬戶有一定逆差,我國國際收支凈額仍保持較高順差。2024年末,我國外匯儲備規模保持在3.2萬億美元以上。
人民幣對美元貶值主要因為兩者的利率差,美元經過去年9月以來三次降息后,基準利率仍在4.25-4.5%的高位,持有美元能夠獲得高于人民幣的利息,存在套利空間,造成拋售人民幣持有美元的交易動機,對人民幣造成貶值壓力。但從貿易和真實投資需求看,貿易對美元的需求以及中國資本外流規模并不足以造成人民幣如此幅度的貶值壓力。真正的貶值壓力還是投機熱錢套利和做空人民幣造成的。一旦人民幣單向貶值的預期形成,則進一步強化做空人民幣的力量,因為投機者可以得到套利和套匯的雙重獲利。這樣的趨勢就必須非常警惕。
從更長周期看,如果與2021年人民幣對美元6.43比,人民幣累計貶值已達14%,而以2014年最高點的6.05計,則人民幣累計貶值已超過21%。如果人民幣這種貶值的趨勢不立即堅決扭轉,保持人民幣匯率穩定恐成一句空話。
貨幣貶值的危害,遠的如蘇聯解體后盧布大貶值,國民財富瞬間歸零,經濟遭受空前洗劫;1998年東南亞和2000年俄羅斯因貨幣大幅貶值導致金融危機等。近的如日本,2023年12月19日,日元對美元跌至156.78,按美元計的日本GDP約4.22萬億美元,國際媒體驚呼“日本一夜回到30年前”;去年6月26日,日元對美元更跌至160以下,乃是1986年以來最低點。
對中國來說,人民幣對美元貶值的影響也不容低估。雖然按購買力平價,中國早已超越美國成為第一經濟大國,但由于近年人民幣對美元持續貶值,按美元計,中國與美國GDP的差距又拉大了,從2021年77%下降到2024年60%左右。這讓那些挖空心思攻擊中國的勢力終于發現了一個“興奮點”。比如即將卸任美國總統的拜登就在最近的告別演講中大談:“中國超過美國,是永遠不可能了。”并把這自吹為自己的政績。這個差距的拉大,主要是匯率貶值導致的。
人民幣匯率穩定是中國經濟信心之所系。如果人民幣繼續延續貶值態勢,將動搖國際市場對人民幣的信心,不利于吸引國際資本流入,且加劇資本外流,對我國鞏固經濟回升向好勢頭帶來沖擊,同時對我國股市、債市健康發展造成較大影響。
筆者認為,一個強大的人民幣是我國建設金融強國的標志,也是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基本保障和內在要求。強勢人民幣也是解決我國內需不足、構建新發展格局的必然要求,是打破中國經濟內卷化的總鑰匙。
出口和順差是強勢貨幣的基礎。中國制造業的競爭力為中國出口奠定了強大的基石,尤其是中國制造業和完全的工業化已經建立在科技快速進步、生產率大幅提升基礎上。中國制造已進入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軌道,人工智能在制造業的應用大幅領先于美國,中國擁有世界最多的黑燈工廠。中國工業產值占到世界份額35%左右,在很多領域中國商品的市場占有率達到了碾壓式領先。中國出口已經走過靠價格競爭的階段,無需擔心人民幣升值對中國出口的影響。
歷史經驗表明,中國出口與匯率高低無關,而與制造業的競爭力有關(筆者在《匯率升值影響出口?理論不應成為教條》一文中做過專門論述,財經雜志2021年3月18日)。匯率貶值是價格競爭手段,雖可能增加出口數量,但由于價格降低,不利于出口收入,也不利于出口份額提升。比如,2016年中國出口價格下滑了2.6個百分點,但出口份額下滑了0.7個百分點;2016-2017年人民幣匯率連續兩年走弱,中國出口份額也連續兩年回落。
日本近兩年貶值的影響也很能說明問題。2023、24年日元處于貶值通道,但日本持續出現貿易逆差。2023年逆差9.29萬億日元,2024年上半年貿易逆差2.61萬億日元,下半年以來逆差還在增加。貨幣貶值與持續逆差形成了相互加強的自我循環。
由于中國制造的規模化優勢和技術優勢,中國出口商品尤其是機電產品、集成電路、船舶、新能源裝備、新能源汽車、集裝箱等成本顯著低于美國及西方,相對于其它新興市場國家,中國的技術優勢也很明顯,因此即使提高出口價格,仍然在國際市場具有競爭優勢。人民幣升值相當于中國制造真實價值的回歸,中國出口理應獲得更高的價值認可。人民幣升值也是中國出口的整體價值提升,有助于部分消除中國企業由于內卷式競爭而相互壓低出口價格的影響,提高中國企業出口利潤。
保持人民幣匯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穩定是人民銀行的目標和職責。2025年央行工作會議強調“堅決防范匯率超調風險”。最近人民銀行持續發聲:“堅決對擾亂市場秩序行為進行處置,堅決防止形成單邊一致性預期并自我實現,堅決防范匯率超調風險”。13日人行行長潘功勝就人民幣匯率問題表示:“有信心、有條件、有能力維護外匯市場穩定運行”,展現出央行維護人民幣匯率穩定的堅定決心。
同時人行果斷出手,宣布將在香港發行600億元離岸人民幣央行票據,釋放出穩定人民幣匯率的政策信號。相對于做空人民幣的力量,中國貨幣當局具有足夠的實力、彈藥和工具予以反擊,維護人民幣匯率的基本穩定。
(作者系獨立經濟學者,著有《走出美元陷阱》,中國經濟出版社2024年1月出版;來源:昆侖策網【原創】,作者授權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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