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圖4 1977年,蔡亮、張自嶷創作的油畫《三大主力會師》】
1936年10月10日,一、四方面軍在會寧會師。召開慶祝大會時萬眾歡騰,彩旗飄揚,一方面軍同志把準備好的禮物,送到四方面軍同志手里,包括用羊毛捻毛線織成的毛衣、毛襪、毛手套,肉菜之類的慰問品等,還提前為他們每人操辦了一件棉衣。宣讀了中共中央、中華蘇維埃政府、中央軍委的賀電,是那樣的樂觀自信、豪情萬丈,你根本感覺不到是那樣經歷了九死一生考驗留下來的一群人。有的老同志40多年后還記得那些話: “我們在這一抗日前線陣地會合,證明強盜的侵略快要遭到我們全民族最堅強的抗日先鋒隊的打擊了。證明中國民族抗日統一戰線與抗日聯軍是有了堅強的支柱了。證明處在水深火熱中的全國同胞有了團結的核心了。” 四方面軍北進后,毛主席、周恩來急電二方面軍:要求乘胡敵尚未全部集中時迅速轉移。同時,要四方面軍派有力一部占領莊浪掩護。靜會戰役任務不能執行了,二方面軍向北渡過渭水,越過西蘭大道,10 月 22 日到達將臺堡,實現了與一方面軍勝利會師。
經歷無數生死磨難,跨越萬水千山,終于在西北勝利相聚。他們那一刻是什么心情?二方面軍六軍團政治部總務處長開國少將朱家勝回憶:10月18日深夜,部隊正在快速前進,前面突然傳來了話:跟上,不要掉隊,準備與中央紅軍會師!這消息像一股旋風掠過來,隊伍里馬上掀起一陣歡騰的風暴:“到家了,到家了,就要見到毛主席了!就要和中央紅軍會師了!”這是一年來日日夜夜盼的事啊,現在可盼到了,誰不高興呢?拂曉以前,見前面黑暗中有燈光在閃耀,傳來一陣歌聲:哎呀里!毛主席領導好主張,拖得敵人叫爹娘呀……。這是江西蘇區流行極廣的民歌,已經一兩年沒有聽到了,感到十分親切。有的同志放下擔子就撲了上去。紅一軍團二師政委開國上將蕭華說:上級決定由我親率五團和政治部宣傳隊,帶一些慰問品和慰問信,去迎接艱苦轉戰即將到來的二、四方面軍的同志們,戰士們都穿上最新的衣服,把槍擦得發亮,打著紅旗高高興興地出發了。到達界石鋪那天,我們碰到了二方面軍的同志們,看到了聞名已久的賀龍、任弼時、關向應等同志,他們雖然軍衣都破了,吃的也很不好,但情緒極高,熱情地向我們問候。我們送了大批氈子、羊皮做見面禮物,并為這支部隊籌送糧草。戰士們把自己親手做好的熱餅,塞進二方面軍同志的口袋里。工兵連連長開國少將王耀南回憶:當時劉伯承隨二方面軍行動,中央讓他去保安,周恩來副主席派他帶連隊去接應。他們接受任務后,不知道劉總參謀長具體在哪里,就在二、四方面軍來的方向,全連分東西兩路展開,成人字型橫隊向前推進。一天中午正在吃飯時,一位戰士來報告說,一個放羊的老大爺剛剛遇到了幾個人,不像本地人,一個老漢,一個媳婦,兩個娃兒,沒見他們帶槍。王耀南就趕緊騎上一匹牲口去追,追上后問他們是哪個部分的?那幾個人警惕地回過頭來,一看原來就是劉總參謀長。劉伯承也認出王耀南,打趣地說:我還以為是馬步芳的散兵呢,正準備抓個活的,送給毛主席當見面禮。王耀南回憶說,劉伯承的愛人汪榮華衣服破得簡直不像樣子,褲子從膝蓋以下全破爛了,腳上連雙草鞋都沒有。劉伯承總參謀長也不知有多久沒有刮胡子了,他拄著棍子的那只手,磨得裂了個大口子,滲著血水。他們幾個人的衣服破得很厲害,根本沒法穿。戰士們脫下自己的衣服要給他們,他們說什么也不要,最后只好把上衣口袋撕下來,湊了幾塊布給他們補上,才勉強可以穿出來。

王耀南沒講到的是,在接到之前,他們翻越一座大山時遭空襲,炸彈就在身邊爆炸,劉伯承被彈片炸傷臀部,流了好多血,汪榮華腿部也負傷流血,都是如賀龍一樣僥幸脫險。劉伯承說:負傷沒啥喲,革命哪有不流血的?沒有擔架馬匹,就幾個人攙扶著慢慢走。直到被王耀南找到后,才牽來幾匹牲口騎上行軍。我們大都見過一張網上照片,是長征結束后毛主席破衣爛衫和讓人心痛的憔悴面容,豈知多少黨和紅軍的領袖包括所有的革命前輩,幾乎都是那樣子的。拯救國家和民族哪有那么容易?哪個不是受盡苦難,哪個不是死里逃生?前輩忠貞為國酬,在那艱難的歲月里,只要能夠活下來,堅持下去,革命火種還在,革命就有勝利的希望。盡管因甘南風波,靜會戰役落空了,但三大主力紅軍終于會師。從1934年10月開始長征,1935年10月中央紅軍到達陜北,再到1936年10月四方面軍、二方面軍先后到達甘肅會寧、將臺堡會師,標志著歷時兩年多艱苦卓絕的紅軍戰略大轉移結束,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武裝力量集中到了西北地區,靠近了抗日前線,這將對推動抗日民族革命戰爭新階段的到來起著決定性作用。

這里有一個問題,就是張國燾為什么一再堅持西進?甚至不惜與共產國際批準了的北上方案對立?原因是什么?西北局組織部長傅鐘回憶那段歷史時,講了張國燾的一些思想觀點很值得重視:傅鐘說,張國燾口頭上贊成統一戰線策略,實際上是另一回事。他不相信在日寇加速全面進攻和全民抗日運動繼續高漲的條件下,國民黨及其軍隊大部或全部有參加抗日的可能。見到《中國共產黨致中國國民黨書》,他說這像是韓愈的《祭鱷魚文》,是不著實際的幻想;他還指責黨中央提出成立國防政府,是重復法國鎮壓巴黎公社的資產階級反革命口號。任弼時批評他根本不相信統一戰線,不曉得如何估計階級力量的變動,向他指出,不能看到紅軍數量比過去少了就認為整個形勢都不好,只有向西撤退,這是機械唯物論的錯誤觀點。張國燾立刻搶白說,機械唯物論總比唯心論好一些。傅鐘還說,張國燾總想往西去,甚至不知羞恥地說:打日本不是簡單的,我們現在的力量就是再增加十倍,也不見得一定能打贏它。我們只能將西方變為蘇維埃的后方,做前方抗日紅軍的后備軍。朱總嘲笑他膽子太小!說四川軍閥打仗是溜邊的,碰上敵人繞彎彎,見到便宜往前搶,國燾同志你莫要溜邊邊呀!我們長征是要到抗日的前進陣地,紅軍要成為抗日先鋒隊、模范軍。日本帝國主義加緊向綏遠、寧夏進攻,敵情在北面吆,你老想向西去,當然打它不贏,只能跑得贏了!傅鐘還說,張國燾主張向西反對向北,癥結在于害怕同黨中央會合。在西北局會議上,朱德同志、任弼時同志非常誠懇地勸張國燾不要怕和黨中央見面,錯了認錯,作自我批評,回到列寧主義路線上,不再搞派別活動,就不會抹殺自己的功績和光榮。語重心長的話大家說了好多,在多數同志的贊同下,還寫進了西北局會議決定,下達部隊。

【圖7 張國燾另立“中央”后,1935年12月給黨中央的電報】
從以上所說,可以看出張國燾問題的思想根源至少有三點:一是不能正確分析認識形勢。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積極侵略引起的全中國人民反日的民族革命運動高漲估計不足,看不到階級關系因此發生變化,不相信黨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戰略,對黨的戰略方針不認同。二是夸大敵人的力量,輕視自己的力量。認為紅軍的數量少了就是整個形勢不好,就要向西撤退。對戰勝日本沒有信心,喪失了在西北部抗日前線建立模范的抗日的蘇維埃根據地信心。用機械唯物論認識問題,反而把正確的認識說成是唯心主義。三是把個人利害得失置于黨的事業之上。因為在長征路上有另立中央等嚴重錯誤,怕與中央見面;因為怕打不過國民黨軍和日本人,就想把自己帶領的部隊向西方去,擺在其他抗日紅軍的后方。這幾點,都是黨的高級領導干部必須警惕的,也是一切做事業的人要注意的。不能正確認識形勢,被強大敵人所嚇倒,對黨和人民的事業喪失信心,又把個人得失擺在第一位,必然是一意孤行,一錯再錯。盡管經過黨中央毛主席耐心做工作和說服教育,在朱總司令和大家的幫助下,張國燾最后同意北上實現了會師,但他的思想沒有改變,還是在不斷表現出來,最后一直走到對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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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昆侖策研究院副院長兼秘書長、高級研究員;來源:昆侖策網【作者授權】,轉編自“觀察者網-觀課堂”,修訂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