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青海,土改中貧苦農民同地主進行面對面的說理斗爭。茹遂初攝于民和縣
國共兩黨之成敗,抗戰是個重要轉折點。
如果從基層治理層面上來看,這一時期是兩黨快速發展的時期,也是兩黨基層治理的成敗關鍵期。
國民黨方面雖然組織和黨員數量都空前擴大了,但基礎不牢,以政代黨,上下脫節的長期弊病長期存在,沒有得到及時糾正,中央制定的政策、路線得不到基層的響應,黨員則把黨的領導層視為與己無關的既得利益集團,最終離心離德,徹底失去了基層,失去了民心。
1951年,青海,劃分階級成分,堅持三榜定案,圖為青海民和縣川口區王家戶村群眾在觀看第一榜。茹遂初攝
反觀共產黨,自大革命時期,就開始探索黨的基層組織建設,提出“一切工作歸支部”的口號。抗戰時期,通過發揮基層組織的戰斗堡壘功能,規范黨的組織生活,健全黨的組織構架,鞏固黨的基礎,強化黨的支部建設等方式,以獲得人民群眾的支持和擁護,在敵后快速、大量建立革命根據地。為抗日戰爭及解放戰爭的勝利,奠定了堅實基礎。
但這并不是說,我黨的基層治理,在發展階段沒有問題,關鍵是共產黨敢于正視問題,解決問題,給人民群眾一個滿意的答案。
位于蘇魯交界的江蘇贛榆,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中共黨組織一度非常活躍,屢仆屢起,但由于嚴重的白色恐怖,黨自身發展的不成熟,缺乏斗爭經驗,加之“左”傾錯誤的影響,使得中共在贛榆的工作基礎非常薄弱,更沒有扎根基層。稍有風吹草動,特別是叛徒出現,就會出現大問題。1935年,贛榆黨組織活動中斷。
1940年的贛榆縣田賦流通券
抗戰爆發后,革命形勢發展迅速,重建后的黨組織逐漸由地下走入地上,得到了贛榆人民,特別是廣大城鄉愛國青年的堅決擁護。
1938年冬,中共墩尚黨支部成立,這是贛榆黨組織的第一個基層支部,也是第一個農村黨支部。他們中的多數同志,都是抗戰前就開始培養,經歷過地下斗爭嚴峻考驗,長期培養的入黨對象。所以整個抗戰期間,這個支部,沒出過一個叛徒。
在基層黨支部大發展的同時,我八路軍山東縱隊消滅了頑固派勢力后,贛榆大部分地區得到解放,贛榆縣抗日民主政府、中共贛榆縣委,以及地方武裝和基層政權也陸續建立健全起來。由此迎來了1941年到1942年黨員大發展和各項抗日工作的新勝利。
江蘇地理區域圖(1936年11月出版)
這種變化是非常顯著的,1938年黨組織活動恢復后,黨員人數只有10人,支部只有1個。到了1942年,支部已經發展到70個,黨員人數已達千人。
但是大發展的背后,卻隱藏著問題,隨著抗日戰爭到了戰略相持階段,各種問題就集中爆發出來了。
自1941年開始,日軍集中侵華總兵力的64%和偽軍的90%以上,對我黨領導的敵后抗日根據地開始了瘋狂的“掃蕩”和“蠶食”。當時的贛榆屬于山東抗日根據地的濱海區,背后是濱海區的核心地帶,東臨連云港,南瞰隴海鐵路,戰略地位極其重要。為確保交通,日軍在這一地區駐有陸海空軍的重兵集團。
1939年3月4日,日軍侵占海州
因此,贛榆成為敵我激烈爭奪的重要地區,形成了極為艱苦、緊張、激烈的敵我斗爭的局面,“掃蕩”和反“掃蕩”、“蠶食”和反“蠶食”錯綜復雜的斗爭,一直在激烈地進行著。從1941年到1945年,每年都有一至兩次的大“掃蕩”,日偽和國民黨頑固派的殘余勢力不斷向我進攻。這種進攻,不但是軍事上的,也是政治上的。
1943年12月,贛榆縣公安局安排第五區公安特派員許文恩,負責開展九泉鄉一帶的“區鄉聯防”和“反特清匪”工作。
36歲的許文恩同志是濱海三地委直接下派的干部,1938年入黨,但其革命經歷卻可追溯到1923年的“二七”大罷工。當時他在滬杭鐵路工作,積極投身黨領導下的工人運動。抗戰爆發后,已經成家立業的許文恩,毅然放棄待遇,北上抗日,回到莒南老家,組織抗日游擊隊,重新找到了黨。入黨后,他相繼擔任多個鄉鎮的黨支書,積極發展黨員。由于工作出色,對黨忠誠,又出身工人家庭,組織上選拔許文恩到濱海黨委社會部,進行專門的鋤奸反特、治安保衛和軍事工作培訓。
解放戰爭時期,山東解放區泰山專署公安局偵察隊合影
1941年,許文恩來到贛榆,曾在多個情況復雜的區,擔任公安特派員。跟各路鬼子、漢奸和頑固派都斗過法,特務、土匪抓過幾十人,諜報站踹過十幾個,更重要的是他非常善于發動群眾,組織群眾,在基層織起來人民戰爭的鋤奸網絡,讓壞人無處遁形。
九泉鄉因九泉山而得名,位于贛榆西北丘陵地帶,山峰重疊,連綿不斷,自然形成贛榆與莒南、臨沭的邊界。九泉鄉就地處這群山環抱之中,可以說是典型的“山高皇帝遠”的偏僻所在。
1943年11月,八路軍濱海軍區發起贛榆戰役,贛榆縣城解放,偽“和平建國軍”第71旅大部被殲,但仍有部分兵痞、土匪和特務趁亂跑出來,躲到九泉地區,伺機東山再起。有的敵人甚至搖身一變,偽裝進步,混進黨內,拉攏腐蝕個別意志不堅者下水。這些壞分子逐漸形成氣候,相互勾結,狼狽為奸,把紅色的九泉鄉變成他們的黑暗巢穴,打著共產黨的旗號,干起當年作為反動派爪牙想干而未能干成的罪惡勾當,魚肉人民,無惡不作,群眾敢怒不敢言。
贛榆戰役八路軍指揮所,右一濱海軍區政委符竹庭,右二司令員陳士榘
九泉鄉的鄉指導員(相當于現在的鄉鎮黨書)叫韓守芳,原來也是窮苦人出身,家里拼盡力氣才供其讀了幾年書,勉強算是高小文化,所在的東陡嶺村里也算個知識分子。原本輟學務農,抗戰爆發后,韓守芳積極抗日,帶頭當了民兵,由于有點文化,又工作熱心,很快就入了黨,先當村長,又當了鄉指導員。
手里有權力,韓守芳就變了樣,把九泉鄉看成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先把干土匪的四哥韓守平請下山,洗白身份后,當上了鄉小隊的隊長,掌握了武裝。明里是抗日自衛隊,實際上卻搶劫財物,強奸婦女,牽牛盜馬,胡作非為。接著又發展了一個偽軍、老土匪出身的壞分子謝伍傳入黨,火箭提拔成村長和黨小組長,以其為抓手,迅速糾結了四十多名趁亂從贛榆城里逃出來,窩藏在山里的偽軍、特務等各路反動分子,或突擊入黨,或安插使用。
日軍侵占海州后,漢奸組織的所謂“歡迎”
此外,還有個原先在贛榆憲兵隊,給鬼子當密探的特務謝佃雙,也被韓守芳收下,給他繼續當密探,專門打聽誰說他壞話。有他忌恨的,又不好讓鄉小隊出面的,就讓謝佃雙帶著幾個老土匪、老兵痞,槍打準的,下手狠的,去殺人,打黑槍。
對于其他干部,能拉攏腐蝕的就收下當狗,不聽話的,孤立、攆走,甚至干掉都不在話下。
長此以往,反動勢力日甚一日,氣焰極為囂張。九泉鄉鄉長韓自奎,副鄉長韋紀方不敢開展工作,群眾怨聲載道。
韓守芳多次打著“抗日”旗號,以黨和政府的名義,任意向群眾要這要那。
日軍侵占廣州后,漢奸帶著鬼子,對宣傳市民所謂“王道樂土”
有位叫韓恒義的老人,算起來是韓守芳的本家叔輩,對韓守芳的橫征暴斂不滿意,家里也實在是被搜刮干凈了,索性公開表示:
“今天要糧,明天要錢,到底有多少錢,供你們折騰?不行就把我這把老骨頭拿去算了,你們這是變相的搜刮民財!”
當天夜里,韓恒義老人就被殺死在炕頭上。
即便是上級把許文恩同志派到九泉鄉之后,韓守芳一伙也沒有任何偃旗息鼓的跡象,他們更加變本加厲,妄想讓許文恩知難而退,鐵桶江山,千秋萬代。
晉冀魯豫解放區冠縣(今屬山東)公安局全體攝影,1948年
1944年1月,許文恩同志根據上級指示,對偽軍家屬開展宣傳鼓動工作,爭取他們早日棄暗投明,立功贖罪。
有個叫謝慶才的老鄉,他的兒子謝順利在臨沂當偽軍,還是個班長。許文恩做了相當長的思想工作,謝慶才終于下定決心,把兒子從臨沂叫回來。謝順利向許文恩表示,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從此走正路,為爭取解放做出一番事業來。還說有把握把班里幾個兄弟,連人帶武器都帶出來干八路。
可還沒等謝順利回臨沂,第二天夜里,韓守芳就帶著幾個鄉小隊隊員,把謝順利從家里拖出去殺了。
不久,又有三名偽軍不甘受鬼子漢奸的虐待,拖搶逃出來,跑到九泉,準備投八路。路過謝湖村時,又饑又渴的他們覺得這里已經是解放區了,安全了,就找到村部,要求幫助聯系抗日政府,順便找點吃喝。
民主選舉新村長,冀中,1941年,石少華 攝
結果就進了小雷音寺,那個壞分子謝伍傳假惺惺地表示,自己是謝湖村村長,又是黨小組長,有什么事就跟我講好了。謝伍傳把戲演得足足的,儼然是正面角色,原先又是偽軍小隊長,所以據說投足,欺騙性極強,他裝腔作勢地說:
“原來是棄暗投明,那么咱們都是自己人了。深更半夜的,你們也怪辛苦的,快到我家里去歇歇腳,明天一早就送你們去鄉里。將來咱們一起打鬼子、出漢奸,你們可要使把子力氣,為人民建功立業,到時候就聽大家的捷報了!”
謝伍傳能說會道,賺得三人心花怒放,覺得可找到真神了,毫無戒備就跟著他到了家。接著酒菜擺上,吃吃喝喝,謝伍傳殷勤勸酒,各種抗日口號喊得山響,不知不覺,三人喝得爛醉,睡在炕上,鼾聲大起。
平漢線偽警防隊1800余人全副武裝起義反正,邊區人民熱烈歡迎,1938年,沙飛 攝
吩咐幾個手下收了投誠偽軍的槍,在屋里屋外看住他們,謝伍傳趕緊跑去找韓守芳。倆人一同商量,決定殺人奪槍。第二天天亮,三人要走,謝伍傳又是一通吹捧拉扯,然后又炒菜,又端酒,百般殷勤,執意挽留。一喝酒就沒頭了,不知不覺又是一天,他們又喝醉了,倒頭就睡,徹底放下了戒備。
這時候天就黑了,韓守芳帶著鄉小隊也到了,一擁而上,繩捆索綁,把三人拖出去活埋了。
韓守芳自以為得計,每次“鋤奸”后,都要到區里,跟區長“報捷”,說自己干掉了幾個“匪特”,實際上他們才是真正的匪特啊!
這位區長也沒有調查研究,就偏聽偏信,稱贊韓守芳干得好,還寫材料上報,表揚該“同志”如何有能力、有手段。
臨時農會委員,河北,1947年,石少華 攝
1944年5月,五區在區政府臨時駐地西張夏村,召開了社會各界代表座談會。為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團結起來,組成抗日統一戰線,各村、鄉都要選舉產生治安調解委員會,區里也要六名區調解委員會委員。會開了一天,最終九泉鄉農民救國會會長韓自行被推舉為區調解委員會會長。
韓守芳也參加了大會,原來這家伙認為區調委負責人肯定是自己的,沒想到大家心里有桿秤,他管得了九泉鄉,卻管不了全區。于是惱羞成怒,會還沒散,就氣鼓鼓地走了。
回家途中,韓自行還沒進村,就被韓守芳的人堵住了。一看對方人多勢眾,手里有刀有槍,就知道是憋著壞來的,老韓趕緊扭頭就跑。結果還是被韓守芳的人亂槍打死,橫尸村頭。
說起來,韓自行同志也是東陡嶺村人,跟韓守芳也是本家親戚。
老百姓慶祝晉察冀參議會大選勝利舉行, 河北阜平,1946年,石少華 攝
當然這倆人完全是兩類人,韓自行是個老實人,在群眾中威信極高。抗戰初期就入了黨,從此堅定跟黨走,啥時候也沒含糊過,宣傳黨的抗日政策,打土豪、分田地、斗地主,處處走在前頭。他常說:
“一個共產黨員要為解放全中國,打敗侵略者犧牲自己的一切,直至生命!”
對韓守芳的不法行徑,韓自行同志也抵制過,上告過。在斗爭艱苦的時候,他沒有畏縮不前,總是想方設法,盡可能保護群眾,保護同志,告訴大家,要相信黨,相信政府。面對韓守芳等人的威脅,他把個人生死置之度外,針鋒相對,敢于斗爭。所以韓守芳把韓自行視作心腹大患,必欲除之而后快。
韓自行同志不明不白的死后,贛榆縣公安局長蔣學道同志非常氣憤。
毛主席和小八路,延安,1939年, 石少華 攝
蔣學道是經歷過長征的老紅軍,給毛主席還當過警衛員,對黨忠誠,原則性極強,他覺得此事絕不簡單,很可能是政治謀殺,背后的勢力不小。
在局里開了個短會,蔣學道帶著保衛股長張志剛、偵查股谷恒山,趕到現場,進行勘察。現場已經被許文恩同志安排區里的民兵保護住了,局里的同志經過勘驗調查,一致認定韓守芳有重大嫌疑。當然這個決定是內部做出的,除他們和許文恩外,并沒有告訴其他人。畢竟韓守芳盤踞此地多年,已經形成了勢力,如果不慎打草驚蛇,就會錯失良機,甚至可能遭受反噬。
調查結束第二天,蔣局長和張股長離開東陡嶺村。私下里告訴谷恒山和許文恩同志,要抓緊破案,迅速將殺人犯捕獲。爭取把敵人一窩端,還九泉鄉以光明,不要再留下魑魅魍魎,將來再成精做妖!
在調查訪問中,群眾顧慮重重,不敢向我辦案人員講,有的直接回避,東躲西藏。
贛榆戰役,我軍機槍陣地
共產黨人最講究調查研究,公安工作特別是保衛工作,更離不開群眾工作。老谷、老許就住在了東陡嶺村,跟群眾打成一片,同吃同住,準備進行調查研究。但是在訪貧問苦中,群眾顧慮重重,不敢跟我們的同志搭話。有的直接回避,東躲西藏,有的甚至門都不讓進,“大爺大娘大哥大嫂”,喊半天也喊不開門。死者唯一的親人,老韓的兒子干脆直接表示:
“老人家死都死了,你們就別破案了,趕緊埋了就算啦!別瞎折騰了,不要再調查了,留著俺這家人的性命吧?”
一個多月過去了,案情毫無進展。蔣局長也非常著急,多次到東陡嶺村,跟駐村的同志研究問題,決定擴大范圍,順藤摸瓜,一追到底,要抓住線索,迅速查清罪犯,為民伸冤,討還血債,為死去同志報仇雪恨!
然后又過個半個多月,雖然案情沒有進展,但是蔣局長的態度,卻讓有些敢怒不敢言,改變了以往的態度,看到了組織上的斗爭決心。
選舉村長大會,河北阜平,1943年,石少華 攝
一天上午,許文恩同志在區里開會,上廁所的時候,跟進來糧秣助理韋俊久。小韋偷偷塞給老許一封信,說
“我幫你寫了一封信,你拿去到俺村找韋聰方,一切事情他都清楚。”
韋俊久同志是韋湖村人,許文恩同志懷里揣著信,會后趕緊到韋湖村找韋聰方。
韋聰方是個游方郎中,當地小有名氣的中醫先生。
中藥鋪,1930年
看到韋俊久的信,原先緘默其口的韋聰方,才打開話匣子,說:
“我是個大夫,官私兩面,國民黨和共產黨,還有‘那邊’的,誰找我看病,我都得去,你們之間的斗爭,我向來是概不介入。我雖是中間派,但我心沒歪,知道誰好誰壞。對韓守芳、謝伍傳、謝佃雙這伙妖魔鬼怪,早就恨之入骨了。他們打著‘抗日’的幌子,干著日本鬼子和狗漢奸一樣的勾當,專門敗壞你們的好名聲,殺人不眨眼,血債累累。我們這一帶老百姓被他們糟踏的不成樣子了,他們愿殺誰就殺誰,愿搶誰家的錢財,你就得給,簡直是無法無天。這里的老百姓,早就盼望著真共產黨,能消滅假共產黨,帶著大家,有一天向他們討還血債,重見天日了!”
說著,韋大夫拉開藥匣子,在一處隱蔽地方,拿出來個“賬本”,交給許文恩同志手里,說:
“老許同志,這里面記著韓守芳這伙壞蛋的罪行,時間、地點、受害人,一點不漏,分毫不差,你拿去看吧?希望共產黨能說到做到,還百姓以公道,以公道正天下,則天下都是你們的!”
毛主席和楊家嶺農民談話,延安,1939年,石少華 攝
假借看病為名,拿到“賬本”,許文恩心腸澎湃,相信群眾,依靠群眾,才能取得勝利,群眾是勝利之本,這是千真萬確的真理啊!
有了這本賬,贛榆縣公安局的幾位辦案人員,調動各種社會關系,把群眾徹底發動起來,公開與秘密相結合,對癥下藥,有的放矢,很快就調查清楚,掌握了韓守芳集團的大量罪證——
他們是地地道道的土匪特務,殘殺我革命干群數十人,方圓幾十里的老百姓被其蹂躪,聞風喪膽,在區、鄉、村里,他們儼然是“革命干部”,陽奉陰違,口蜜腹劍,欺上瞞下,盡做破壞抗日、鎮壓革命的壞事。
在罪證確鑿的情況下,贛榆縣公安局立即向濱海區公安局做了匯報。
贛榆戰役后,向我軍繳械投降的偽軍
當時濱海區黨委正在廣泛開展基層支部的反惡霸斗爭,黨組織經過幾年的反“掃蕩”斗爭,已經充分認識到,作為黨和政府能在群眾中生根發芽,不斷壯大,穩定的農村環境及秩序,顯然是基層治理的直接現實基礎。不打掉壞分子的囂張氣焰,不把他們連根拔起,群眾就不敢跟我們走在一起,別說減租減息,擁參軍動員了,群眾基礎都談不上,還怎么開展工作呢?所以,除在經濟上,要對惡霸群體造成打擊,更要在政治上,顛覆惡霸群體多年來建立起的鄉村統治秩序,解決群眾的迫切需求。
上級指示,此案非同尋常。
“日偽漢奸、特務勾結一起,狼狽為奸,不法分子也遙相呼應,黨內一些階級異已分子也蛻化變質,摻雜其中,罪犯人數多,活動猖獗,危害較大,應迅速組織力量偵破,否則后患無窮。”
津浦鐵路工人聽八路軍宣講 傳單,冀中,1944年,石少華 攝
接到指示,蔣局長趕緊到縣委做匯報。
時任縣委副書記主持工作的王士超同志對此非常重視,召集幾位常委開會后,決定立即抽調可靠人員協助破案。具體部署是:縣委工作組駐東陡嶺村,公安局駐謝湖村,區政府進駐西陡嶺村。許文恩同志帶區中隊駐韋家湖村,縣委統一領導,統一指揮,統一行動。一張捕獲反革命集團的天羅地網,迅速張開。
經過七天緊張工作,有關韓守芳等14名反革命分子的人證物證,基本調查掌握。至此,縣委連夜開會,決定迅速抓捕,勿使一人脫逃。
6月25日6點,各抓捕隊開始行動。一個小時候,除韓守芳、謝佃雙外,12人全部被抓獲。
伏擊敵人車子隊,1942年,流螢 攝
有群眾舉報,這倆壞蛋可能是覺察啥不對勁,天不亮就騎著“洋車子”,向著東南方向跑了,估計是想跑到縣城或者青口鎮,投奔鬼子。
贛榆戰役結束后,我軍和群眾拆毀城墻后,就放棄了縣城。
聽說韓守芳、謝佃雙跑了,蔣局長立即派出縣公安局自行車隊,跟蹤追擊,要求決不能讓壞人跑掉,將來給九泉鄉的鄉親們再找麻煩。
還好倆家伙只有一輛自行車,又只有謝佃雙一個人會騎,一人騎車帶一人,雖然走的公路,但那時候的公路標準也不高,砂石路騎不快,所以走不快,不久就被我們的同志給追上了。
搜索日軍司令部,1939年,羅光達 攝
當相距只有有400米時,倆家伙眼看要壞,立即棄車下路,各自鉆進了青紗帳,妄想憑借高梁地躲藏起來。
我們的同志也不是吃素的,都是老游擊隊員,在青紗帳里跟“掃蕩”的日偽軍斗智斗勇多少次,算是鉆青紗帳的高手了,還怕你來這個?
大家迅速包抄搜索,半個小時就把韓守芳、謝佃雙給掏出來了。
至此,14名罪犯,悉數到案。
經過三天的審訊,韓守芳等犯徹底交代了他們的罪行:先后殺害我革命干部和投誠偽軍數十人,破壞抗日活動數十次,強奸婦女數十人,侵吞我軍民財糧數千元(大部分被揮霍)。
1951年3月3日,江蘇吳縣長青鄉召開群眾大會,控訴惡霸地主陶銀山。陶在日偽絳匪時代,曾任偽鄉保長,殺害革命干部,霸占土地,強奸婦女,殺害人命10條。
請示上報后,決定將韓守芳、謝佃雙、謝伍傳等7名首犯就地正法,其余7名從犯分別被判處徒刑。
7月7日上午,五區在謝家湖村召開了公審大會。
九泉鄉成百上千的群眾,扶老攜幼趕來參加,紛紛聲討韓守芳等人的滔天罪行。當縣委領導宣布槍斃韓守芳等七名罪犯時,群眾一致要求政府留著子彈,讓他們親手用刀砍死這些壞蛋。
今天看來,有些法律人可能認為,這叫“動用私刑”,這叫“鼓勵暴力”,妥妥的政治不正確了。可不能讓群眾申冤訴苦,不能群眾滿意,反而讓群眾不痛快,不能有效震懾壞人的“法治”是真法治,還是玩弄司法,讓某些人從中謀私牟利呢?
我公安人員將惡霸地主陶銀山押進會場
縣委同意了群眾的要求,群眾自發推舉了14名民兵,都是精壯小伙子,有一定斗爭經驗,殺過鬼子漢奸的,請他們用大刀,砍死了這七名惡魔。
一刀又一刀,刀刀凝聚著多少階級仇、民族恨?
九泉人民除掉了禍害,重見天日,心情無比激動,歡呼雀躍,載歌載舞,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歡慶勝利。他們決心跟定共產黨,拿起槍桿鬧革命,保衛勝利果實,橫掃一切反動派和害人蟲!
武工隊在日偽碉堡內教育偽自衛團,冀中,1944年,石少華 攝
韓守芳集團被收拾了,問題也來了——
新“土豪劣紳”還會出現嗎?腐敗還會滋生嗎?崩頹還會再現嗎?鎮圧了韓守芳,還會有另一個“韓守芳”嗎?
答案是當然會有!
這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們敢于正視問題,解決問題,而不是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就好了。
在茹遂初的記憶中,他在青海民和縣和湟中縣參加的三期土改中沒有發生惡性事件,處決的三個惡霸地主和慣匪都是經過人民法庭公審并經上級領導機關批準后執行的。圖為土改中人民法院召開群眾大會,公審不法地主和惡霸。1951年攝于青海民和縣。攝影:茹遂初
又:這周是個基層治理的題材,也是個公安題材。
祖父當年在冀魯豫反“掃蕩”的時候,有位老戰友叫弓兆瑞,曾跟他在區里、縣里搭班子。聽我父親說,這位同志就是位老公安,抗戰和解放戰爭時期鋤奸、反特,有很多故事。不過父親現在年紀大了,多數都記不起來了。不過這個名字,我在《安陽公安志》里看到過,但也僅僅是個職務和名字,沒有其他記載。
那黨那人那事,如今很多都隨著老同志的故去,留下諸多遺憾。有時候我在舊書攤的故紙堆,會翻到許多已經發黃變脆的信箋、油印材料,很多都是幾十年前,這代人留下的印跡,多數并沒有被地方文史資料、黨史資料搜集整理印刷出來,因為在當時這樣的革命干部,太多太多了,當時的人們并沒有感受到其中的價值。
感謝網絡,這些年通過我寫這些文章,結識了很多對基層革命史感興趣的同志們和朋友們,甚至多次寫了文章之后,文章中出現人物的后代找過來表示感謝的,我祖父老戰友的后代也有找過來的,比如前年榮峻山同志的后代,去年楊體澤同志的后代,但是弓兆瑞同志的后代,你在哪里啊?
希望今年能在故紙堆里,找到更多公安題材的東西,當然前提是我得買得起!
很多朋友希望我追熱點,我的師姐也希望帶著我去北京發展,幫她做影視劇、紀錄片,這樣可以掙到很多錢。但如今人到中年的我,非常淡定了。熱鬧有人氣,能掙錢掙大錢的地方,我怕被擠著了。還是守著這爿小小陣地,年復一年,發掘整理書寫,這些不為人知的革命者事跡,比較現實。因為他們不為人所知,已經逐漸被人淡忘,這些事總得有人來做,我傻,不太聰明的樣子,所以我可以做下去。
好了,熬鍋玉米碴子大紅豆粥,再炒個萵筍雞蛋、洋蔥辣椒咸菜絲,中午米飯還有一碗,輔導班接孩子去……
2025年2月8日16:00于鄭
來源:黨人碑微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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