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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為拉脫維亞共和國的國家總理府

來源gppi.net

法意導言

隨著中國政府在歐洲政治影響力的日益增長，歐洲自由民主的價值觀及利益遭遇了重大挑戰(zhàn)。在這樣的背景下，歐洲應采取何種措施來應對挑戰(zhàn)？針對這一問題，全球公共政策研究所（GPPI）與墨卡托中國研究中心（MERICS）于2018年2月合作完成了報告《威權主義的推進——對中國在歐洲日益增長的政治影響力之回應》（Authoritarian Advance——Responding to China’s Growing Political Influence in Europe）。報告首先介紹了推動中國在歐洲政治影響力活動的動機目標以及其中的各種參與者。其次考察了不同參與者在歐洲政治和經(jīng)濟精英、媒體和公眾輿論以及公民社會和學術界三個特定領域實施政治影響的具體途徑與方式。第三部分著眼于中國在其他自由民主國家的影響，以說明在中國政治影響力繼續(xù)加強的背景下，歐洲可能會出現(xiàn)什么情況。這份報告在最后提出了歐洲應對中國政治影響力的發(fā)展可以采取的直接措施。由于報告篇幅較長，本文在編譯過程中僅提取了其中的主要觀點。

圖為報告封面

來源merics.org

歐洲聯(lián)合抵制中國一帶一路

作者\全球公共政策研究所（GPPI）與

墨卡托中國研究中心（MERICS）

編譯\姚無銘

中國在歐洲迅速增長的政治影響力及其對威權主義理想的自信推動，正挑戰(zhàn)著自由民主體制以及歐洲的價值觀與利益。然而與俄羅斯相比，中國政府在這方面所受到的審查則要少得多，歐洲忽視了中國日益增長的影響給自己所帶來的危險。從中國的經(jīng)濟實力和中國共產(chǎn)黨旨在戰(zhàn)略性地構建全球影響力的情況來看，中國政府在歐洲的政治影響力，勢必會比克里姆林宮的影響更加深遠。

該報告首先對中國在歐洲推動其政治影響力的動機、目標及參與者進行了分析。報告指出中國政府在歐洲尋求政治影響力有兩個動機。首先，它尋求確保國內(nèi)的政權穩(wěn)定。其次，中國政府的目標是將其政治理念呈現(xiàn)為一種有競爭力的、優(yōu)越的、政治和經(jīng)濟治理模式，并向越來越多的第三國提出。

在這些動機的驅動下，中國政府追求三個相關目標。第一個目標是在特定問題和政策議程上（如在歐盟獲得市場經(jīng)濟地位或承認中國的南海領土主張），爭取歐盟成員國等第三國的支持。這包括在歐洲政治家，企業(yè)，媒體，智庫和大學之間建立穩(wěn)固的網(wǎng)絡，從而為中國的利益創(chuàng)造一系列積極的支持。第二個相關目標是削弱西方在歐洲內(nèi)部以及大西洋兩岸的團結。北京方面早前就意識到，將美國和歐盟分隔開來對孤立美國至關重要，它將更廣泛地對抗西方的影響，并擴大其在全球范圍內(nèi)的影響力。第三個目標更具系統(tǒng)性，它的目標是建立一個更加積極的全球觀念，將其政治和經(jīng)濟體系作為替代自由民主制度的可行選擇。

該報告指出， 中國在歐洲的政治影響力是由中國體制內(nèi)的一系列不同的參與者推動的。大多數(shù)時候，參與者都是相互補充的，但他們也可能產(chǎn)生摩擦或有不同的優(yōu)先順序。第一組參與者由政黨和國家組織組成，重點是贏得歐洲的政治精英。外交部利用官方的外交政策渠道，通過當?shù)氐闹袊笫桂^與外交人員聯(lián)系，并準備官方訪問和對話。第二組參與者圍繞中國的全球投資，包括國家部委、國有企業(yè)和民營企業(yè)。參與影響行動的第三組參與者包括與中國內(nèi)部和外部宣傳機構有關的組織。這包括中共中央宣傳部和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他們都負責宣傳工作的實施，例如與歐洲國家建立媒體合作和論壇。第四組參與者專注于確定和潛在地拉攏學者和記者來提升中國的地位。包括國家安全部(MSS)、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xié)會(簡稱MSS)以及中國社會科學院(CASS)等國家智庫在內(nèi)的各種機構都在推動這一做法。第五組也是最后一組參與者關注影響海外華人社區(qū)。這項工作主要由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部和國務院僑務辦公室協(xié)調。

該報告進而分析了中國影響歐洲的途徑。中國有一組全面且靈活的影響途徑。這些影響途徑既有隱蔽的，也有公開的，主要部署在三個領域：政治和經(jīng)濟精英，媒體和輿論，以及公民社會和學術界。中國在這三個領域的努力都是針對所有歐盟成員國以及歐盟的近鄰的。然而，在更小的或經(jīng)濟政治上更脆弱的國家，這種影響力的積累尤其迅速。在這些國家，中國政府所做出的努力更迅速地取得成果，并轉化為政治杠桿，有助于破壞歐洲的統(tǒng)一。

1）政治經(jīng)濟精英——中國通過經(jīng)濟投資建立政治影響力，并與愿意打破歐盟統(tǒng)一的領導人保持一致。

首先，中國國有企業(yè)和國有銀行越來越多地通過承諾填補投資空白以換取對中國政府的政治支持，從而影響歐洲國家的政策制定。這促使一些歐洲政治精英打破歐洲對華政策，并在關鍵問題上與北京保持一致。

其次，中國對其政治模式的競爭力越來越有信心，為自由治理和歐洲合作提供了另一種選擇。在沒有政治自由化的情況下，中國利用其經(jīng)濟模式的成功，吸引了歐洲部分地區(qū)的非自由派精英和歐洲懷疑派領導人，并與這些國家的外交官和政府首腦之間的高層交往頻繁。

第三，中國為影響歐洲各國政府人事決策所做的努力。中國政府支持對中國友好的官員，并聘請歐洲前政治官員為中國政府主導的行動提供服務。

最后，以一種更為“傳統(tǒng)”的方式，中國政府繼續(xù)以凍結政治或經(jīng)濟關系的方式報復那些庇護達賴喇嘛的歐洲各國政府，在某些情況下，凍結政治關系與凍結經(jīng)濟關系的手段并用。

2）媒體和公眾輿論——中國試圖通過購買現(xiàn)有媒體機構和建立新媒體來設定基調。

在媒體領域，中國加大了對歐洲輿論的影響力度。在這方面，一個有價值的工具是中國官方媒體在歐洲主要報紙上編寫的付費插頁。除了在讀者中推廣中國官方觀點之外，這一工具還創(chuàng)造了金融依賴，可能會成為中國官方新聞機構的政治籌碼，對內(nèi)容有潛在的影響。

第二，中國各部委和媒體機構越來越多地尋求與歐洲媒體合作，包括建立官方媒體論壇和對話。在媒體合作方面，中國正在追求兩個主要目標。首先，簽署合作協(xié)議提供了交換內(nèi)容的機會，并因此得到了由中國媒體在國外傳播的新聞。其次，協(xié)議和論壇被用來傳播中國的新聞概念。中國共產(chǎn)黨要么巧妙地，要么公然地，試圖將自己的另一種選擇推銷給新聞監(jiān)督機構，而西歐以外的小國可以從中獲利。

最后，北京還利用進入中國市場的機會，促使電影和藝術行業(yè)的組織以及學術出版社審查自己的內(nèi)容。這一戰(zhàn)略的目標包括不同程度的新聞媒體、出版商和電影制片廠。其目的是改變這些外國機構提供的內(nèi)容，要求其根據(jù)中國的審查要求進行調整，從長遠來看，這種方法可以用來塑造外國對中國的看法以及它的核心問題。

3）民間社會和學術界——中國提煉其軟影響工具，以塑造歐洲思想庫和大學的知識生產(chǎn)和傳播。

中國的國家行動者正日益積極地試圖影響歐洲公民社會和學術界的辯論和言論自由，特別是在智庫和大學。中國社科院等智庫在人文交流的幌子下，聚集了中國和歐洲的高層官員和學者。卡斯商學院還成功地在歐洲開設了首家外國分支機構。

此外，中國駐歐盟使團等中國國家機構也越來越多地在布魯塞爾組織和發(fā)起活動，在那里部署歐洲支持中國的游說者，以傳播中國官方對歐中關系關鍵問題的看法。在中國政府的支持下，中國投資者著眼于歐洲建立學術項目。

第三個工具是中國投資和塑造的學術項目。其主要建立在歐洲大學已經(jīng)廣泛的孔子學院網(wǎng)絡之上。現(xiàn)在歐洲有160所孔子學院。在歐洲的孔子學院網(wǎng)絡上，加上中國對專業(yè)知識需求的增加，中國知名大學現(xiàn)在正在海外投資項目。這些舉措自上而下的性質，引發(fā)了人們對中國政府加大努力向西方學術界輸出威權主義價值觀的擔憂。

圖為孔子學院徽標

來源必應圖片

最后，中國駐歐洲國家的大使館部署了第四種工具——中國學生和學者協(xié)會(CSSA)，他們在公共場合就政治敏感話題進行動員，以平息對中國政府在歐洲學術界的批評。

在擴大其政治影響力的過程中，中國利用了歐洲的片面開放。歐洲的大門是敞開的，而中國卻在嚴格地限制外國想法、機構與資本的進入。這種不對等的政治關系在歐洲的影響已經(jīng)開始顯現(xiàn)。歐洲國家越來越傾向于通過“先發(fā)制人式的服從”來調整政策，以討好中方。歐盟與歐洲鄰國的政治精英已經(jīng)開始欣然接受中國的言論和利益，甚至包括那些與國家和/或歐洲利益相沖突的利益。歐盟的團結遭受到了中國分治策略的影響，尤其是在那些保護和體現(xiàn)了自由主義價值觀與人權的有關方面。

從自由民主的角度來看，與中國互動的所有領域都可能存在問題并且需要審查。畢竟，中國的政治模式是建立在一個威權政權的基礎之上，其目的是在國內(nèi)強化一個極度狹隘的監(jiān)控狀態(tài)，同時也在輸出——或至少試圖推廣——其在國外的政治和經(jīng)濟發(fā)展模式。從而，今天，歐洲與中國互動的所有領域都有濃厚的政治色彩。

該報告接著以澳大利亞為例，指出了這種政治操作可能對歐洲未來的政治影響。

澳大利亞政府在2017年發(fā)布的一份報告表明，中國不僅與澳大利亞有著緊密的經(jīng)濟聯(lián)系，還與澳大利亞的政治舞臺建立了深厚的金融聯(lián)系。從澳大利亞的證據(jù)推斷，中國未來對歐洲政治精英(現(xiàn)任和前任官員)的影響力會越來越大。雖然中國公開支持歐洲一體化和統(tǒng)一，但其將越來越多地尋求利用投資關系，推動單個歐盟成員國打破歐洲對華政策。如果繼續(xù)不加抑制地投資，未來幾年這些可能會加劇。

戴維•卡梅倫(David Cameron)最近被任命為價值10億美元的中國基礎設施基金(Chinese infrastructure fund)的高級領導人。圖為2018年1月11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北京釣魚臺國賓館會見英國前首相卡梅倫,來源新華網(wǎng)

在澳大利亞，對中國在媒體和出版方面日益增長的影響力的不安情緒最近達到了高潮。在歐洲，如果中國投資者最終成功收購歐洲媒體，這一戰(zhàn)略將有助于中國政府逐步向歐洲的辯論中插入越來越多的“親中”觀點。

澳大利亞的幾所大學已經(jīng)與中國的軍事公司建立了研究伙伴關系。歐洲的學術前景也很可能會對中國產(chǎn)生更大的影響。歐洲大學可能會越來越多地與中國機構開展研究合作，甚至包括可能具有政治敏感性或具有安全影響的領域。

在大學校園、中文媒體和一些社區(qū)團體中，中國共產(chǎn)黨在其海外僑民中發(fā)起了一場影響力和控制的行動。在歐洲大學，中國留學生群體日益成為北京影響的目標。

隨著中國在未來幾年將擴大對歐洲大學的投資，其將會有更大的努力來影響學校課程，特別是與中國的發(fā)展或對中國政治敏感話題相關的內(nèi)容。中國政府還將繼續(xù)使用更傳統(tǒng)的工具來促進歐洲學術界的自我審查。政府對歐洲大學的控制及在中國的國際資助的項目，將會使學術辯論陷入困境。

中國政府擴大影響的努力，如澳大利亞所見，也將是歐洲的未來。但歐洲或許有許多因素可以抵消這一趨勢。首先，與澳大利亞不同的是，歐盟并不是中國渴望控制的區(qū)域勢力范圍的一部分，因此也不是一個直接的目標。更何況歐洲沒有澳大利亞那樣多的華裔移民。第二，中國政權的穩(wěn)定以及中國政府繼續(xù)努力重塑經(jīng)濟和政治治理的形式并沒有得到保證。第三組制約因素可能來自歐洲內(nèi)部。歐盟的一些國家，尤其是法國新總統(tǒng)艾曼紐•馬克龍領導下的法國，正在覺醒，去激勵歐洲團結一致，來反對歐洲內(nèi)部和外部的威權主義挑戰(zhàn)。如果成功，這將使歐盟能夠以更協(xié)調的方式應對這些共同挑戰(zhàn)。

然而，也有一些因素可以促進中國對歐洲的影響。如果中國不斷增長的經(jīng)濟和政治影響力沒有得到解決，它對歐洲的影響將只會變成一種更加普遍的現(xiàn)象。威權政治勢力的崛起、自由民主價值觀的侵蝕以及對投資的持續(xù)渴求——尤其是在歐洲東部和南部的外圍地區(qū)——會使歐洲更容易受到中國的影響。考慮到公眾輿論和公民社會領域，對傳統(tǒng)媒體機構、大學和智庫的金融擠壓，使得他們更有可能接受中國的融資，以確保他們的生存，即使這意味著限制他們的言論自由和研究獨立性。所有這些因素都是歐洲潛在的弱點，中國很容易利用這些弱點來滿足自己的利益。

該報告最后給出了歐洲應對中國政治影響力的對策建議。如果歐洲想要阻止中國影響力的勢頭，那就需要迅速而果斷地采取行動。為了應對中國的進步，歐洲各國政府需要確保其國家政治和經(jīng)濟體系的自由基因保持完好。雖然有些限制是必要的，但歐洲絕不應效仿中國的反自由主義工具來應對其影響活動。而應當在盡可能保持開放的同時，通過一個整合政府、企業(yè)、媒體、公民社會、文化/藝術以及學術界的多管齊下的戰(zhàn)略，來解決中國威權主義影響下歐洲的的關鍵弱點。

1）利用歐盟成員國的集體力量。

德法等較大的歐盟成員國應采取認真的措施，以身作則，將與中國的雙邊關系置于歐洲的共同利益之上。較大歐盟成員國抱怨中國與中東歐較小的歐盟成員國進行互動使用的16+1模式，而與中國政府繼續(xù)采用1+1模式，無助于利用歐盟成員國的集體力量來實現(xiàn)歐洲的共同利益。

2）在歐洲建立高水平、獨立的中國專門知識。

歐洲各國政府需要投資于高水平、獨立的中國問題研究。目前，歐洲越來越多的中國相關研究由中國支持。這些機構主導著關于中國專門知識的討論。只有在歐洲的智庫、大學、非政府組織和媒體上有足夠且公平的中國問題的專門知識，增強人們對中國政治影響力的認識和回應的努力才能成功。歐洲各國間還需要建立更強大、更廣泛的獨立中國分析師網(wǎng)絡，且與其他同受中國影響的國家進行更緊密的合作。

3）為中國在歐洲國家的投資提供替代方案。

迄今為止，歐盟及其周邊國家的大部分投資仍來自歐洲內(nèi)部。在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歐盟的資金對歐盟成員國的吸引力遠遠大于中國的資金。然而中歐和東歐的一些歐盟成員國極有可能在歐盟不能提供足夠資金的情況下，接受中國的投資。與此同時，中國正在通過“一帶一路”快速進入歐洲，歐盟需要采取措施，將“一帶一路”的投資與歐洲利益聯(lián)系起來。這包括使第三國能夠正確評估、監(jiān)測和準備大型基礎設施項目，包括那些由中國提供資金的項目。為了保護和促進歐盟的規(guī)范和標準，歐洲的機構和歐盟成員國需要支持相關的能力建設。

4）加強投資篩選工具

歐洲必須能夠阻止那些由政府主導的對具有重大公共利益的公司的收購。除了高科技部門以及公共基礎設施的關鍵部分之外，當然還包括媒體這個對自由民主國家至關重要的機構。此外，來自歐洲以外（包括中國）的政黨的外來資金，應該在歐盟范圍內(nèi)被禁止。

5）加強國家和歐洲安全機制。

歐盟需要投資去加強國家和歐洲的安全機制，包括網(wǎng)絡安全和反情報工作。歐洲情報機構迫切需要加強在中國活動方面的合作，以達成對威脅的共識，并提供聯(lián)合回應。歐盟成員國應采取意識建設措施，以提高對中國情報活動的潛在目標的敏感度。特別是，決策者和學者應更系統(tǒng)地了解中國情報機構或相關行動者的接觸模式和方法。

6）引入透明度要求，建立公民社會參與者和廣大公眾的認識。

為了使公民社會的參與者和更廣泛的公眾更加全面地了解威權主義的影響，自由民主國家需要利用開放社會的關鍵資產(chǎn)之一:批判性公眾辯論的力量。在媒體機構、大學和智庫等機構與中國行動者合作的情況下，實施透明度要求，也有助于提高人們對中國國家機構所采用的各種影響機制的存在感和問題的認識。

7）為歐洲華人社區(qū)提供支持。

中國海外公民是中國政府施加政治影響力的頻繁目標。歐洲要確保削弱中國共產(chǎn)黨施加政治影響力的努力，使之不致成為針對中國公民和文化的運動。歐洲各國政府應將海外華人社區(qū)視為特別容易受到中國當局施壓或騷擾的群體。歐盟成員國應向那些在歐洲的華人社區(qū)提供支持，包括報告機制、保護機制、預警系統(tǒng)等。

編譯文章：

Authoritarian Advance——Responding to China’s Growing Political Influence in Euro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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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merics.org/en/publications/authoritarian-adv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