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我從國家部委直屬單位調往寧夏靈武市任職,與2013年參加中組部博士服務團掛職寧夏商務廳相比,屬于離開了熟悉的北京到西部“體制內創業”。那一年對我來講,充滿了新變化和新期待。走出舒適區的“癥狀”,我也有過:半夜醒來不知自己身在廣東?波士頓?北京?還是寧夏?不過很快,我就發現在新環境下“不緊張、不焦慮”的辦法,是盡快熟悉地域政情、社情、文化歷史,把工作推起來。到崗后,我的所有業余時間都在看縣志、去檔案館、去博物館,以及和當地“活地圖”式的人物多交朋友。
第一次去博物館,我遇到一個“謎”
在“中共靈武縣委成立階段(1949年9月)”的縣委常委名單中,我看到縣委書記是李健、縣委委員丁子齊等其他6位同志。靈武市博物館劉宏安館長就是一張“活地圖”,他說,縣委首任常委班子都是解放軍十九兵團的部隊領導。我知道:共和國建政初期的許多地方黨委、政府,都是部隊干部參與組建的。劉館長指著名單說:“你看這里有魏巍,不知道是不是參加抗美援朝的著名軍旅作家魏巍?”對這個疑惑,他一直沒有得到證實。
“中共靈武縣委成立階段”的縣委常委名單。韓蕃璠攝
《誰是最可愛的人》這篇文章是我小時候就熟讀的,難道我現在就站在魏巍前輩曾經工作過地方?有這么巧?迫不及待地想破解這個“謎”,我把那張名單用手機拍下來到處打聽,可是問了一圈人,都沒有結果。我回家說起此事,才知道原來答案就在身邊!家人告訴我二姑韓英曾經說:她在北京八一學校念書時有一位同班同學叫魏欣,是作家魏巍前輩的大女兒,得到這個信息當天我就向魏欣阿姨求證,魏欣對我講述了那段歷史:“我父親1949年4月被任命解放軍十九兵團騎兵團政委,十九兵團進軍大西北,騎兵團干部成建制地參加地方工作,參加組建靈武縣委、縣政府,李健和其他幾位常委都是軍隊領導。”一句話,名單上的魏巍就是參加抗美援朝的軍旅作家,魏巍老前輩。
不僅如此,魏巍前輩的二女兒魏平阿姨出生在銀川,她一見到我就激動地說:“在整理父親遺物時,我發現一本剪報,是《沈陽日報》節選連載你爸爸寫你爺爺的紀實文學《隱形將軍》,我父親是你爸爸的讀者。太巧了,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在牽引我們兩家幾代人,誰會想到60多年后,你會繼承我父親當年的崗位!”我和魏巍前輩一家人以前從未見過面,因為“解謎”而相識相知,我們的緣分是那么深,心理距離是如此地近。
《沈陽日報》節選《隱形將軍》。韓蕃璠攝
“哪有什么歲月靜好,只是有人為你負重前行!”
《誰是最可愛的人》中,魏巍前輩曾經憧憬未來有這樣一副畫面:“親愛的朋友們,當你坐上早晨第一列電車馳向工廠的時候,當你扛上犁耙走向田野的時候,當你喝完一杯豆漿、提著書包走向學校的時候,當你坐到辦公桌前開始這一天工作的時候,當你往孩子口里塞蘋果的時候,當你和愛人一起散步的時候……朋友,你是否意識到你是在幸福之中呢?你也許很驚訝地說:‘這是很平常的呀!’可是,從朝鮮歸來的人,會知道你正生活在幸福中。請你意識到這是一種幸福吧,因為只有你意識到這一點,你才能更深刻了解我們的戰士在朝鮮奮不顧身的原因。”
很多人曾經問:魏巍筆下“最可愛的人”倒底為了什么而流血犧牲?我看到現在的靈武:在寬闊的靈州大道上,陽光灑在耀眼的金葉榆上,孩子們放學回家;足球少年奔馳在草坪上,贏得西北區第一;白土崗鄉萬頭奶牛牧場正在成為全產業鏈乳品加工億級產業;90后們成為生態建設大軍的新主力,用無人機測繪地貌、用打坑機代替人工挖樹坑造林治沙。一代代干部群眾砥礪奮進,把靈武市建設成全國工業百強縣第59位。
今日靈武。韓蕃璠攝
今日靈武。資料圖
眼前這一切和中國大地上億萬人民現實生活的畫面,不正是“最可愛的人”用自己的生命“保家衛國”,所換來的嗎?魏平阿姨來過銀川,她說:“我們全家都對靈武有著深厚的感情,因為那里是我們的父親工作戰斗過的地方。我們感動于我們的父輩艱苦創業的地方,一代代人的艱苦奮斗,矗立起如此美麗的城市。感動于有著你們這樣的滿懷理想和熱血的年輕人,在父輩創業的地方堅定前行,繼承著他們的理想,實現著他們未竟的事業。明年清明我要告訴我父親,告慰他的在天之靈。 ”
軍人后代,熱血難涼,干事創業我很想做出自己應有的貢獻。在靈武,除了提高政治能力,我花精力最多的領域是:互聯網+和文旅游產業發展、宣傳思想工作和提升城市文明程度。
發展旅游產業+講好生態文明故事
沙漠腹地的靈武。資料圖
推進旅游產業期間,我們將發展體育旅游作為新增長的方向。體育總局領導說:“如果靈武市能發展航空小鎮,就有潛力成為國內熱氣球旅行目的地,今后國人不必都去國外體驗熱氣球了。”經過集體決策,我們用一系列合作項目為產業發展打下基礎,而在活動經營和宣傳上,我們將政府投入成本控制得很低,有的第一年就收回了成本,比如:依托國內頂級體育旅游投資資源,我們以“乘熱氣球,觀大漠星空,學勞模精神”為主題舉辦了我國首屆熱氣球自由飛行活動,請我國著名熱氣球運動專家劉翔擔任飛行與技術總監。在白芨灘國家沙漠公園上空,隨著30多只動漫熱氣球(“孫悟空”、“小烏龜”、“太空人”)飛越一條“綠色長城”,普通游客和媒體人看到“長城”外是蒼茫而無生氣的毛烏素沙漠,“長城”內有翡翠湖、金葉綠樹的美麗家園,兩邊對比給人帶來的沖擊力,強極了,這在CCTV新聞和財經頻道播放了5次。
我在北上廣的很多朋友看到了這個畫面,他們問我是不是在靈武工作,我說:“是啊,你能想到這里曾經是沙漠腹地么?當年‘天上無飛鳥,地上無寸草。黃沙漫天舞,沙丘比房高。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朋友問:“看到了沙漠和綠洲,可是,勞模是誰?”
新時代,誰是最可愛的人?
畫面中“綠色長城”是幾代白芨灘人建設出來的,其中離不開治沙英雄王有德的貢獻。走進靈武,特別是林場,男女老少、干部群眾都稱呼他“王勞模”或者“老局長”。我和央視多次策劃白芨灘人沙漠變綠洲的故事,經常去林場看王勞模。
治沙英雄王有德。資料圖
每次接到新聞采訪任務,我喜歡先和記者們見面做個重點信息分享,這對他們做好采訪策劃有用。有位中央媒體記者笑著對我說王勞模真是“寶藏大叔”!我搞管理工作的,和他交流多了,感覺自己也真是“撿”到了一塊“寶”,王勞模的組織領導經驗、改革創業經歷讓我獲益良多,至少有3條:
首先,但凡能做出一番大事業,都離不開團結好、使用好人才:王勞模能力突出,但他不是靠單打獨斗,在他的帶領下,林場還涌現出一大批勞模和先進人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詩和遠方對大城市的人來講好像很美,但如果在沙區生活和工作幾年(我指的不是旅游),你會更現實地感到,治沙極其枯燥、寂寞和辛苦。當年,治沙是個缺人手的事業,王勞模說,人都留不住,還談什么治沙。為了能留住人、用好人,他給我講過“立業先樹人98字育人方針”,我把真實發生的故事整理出來,這對我自己帶隊伍激勵干部,很管用;提供給組織部門和人力資源管理者研究育人工作,對他們也有啟發。
然后,改革要讓群眾得實惠:只有真心維護群眾利益,讓職工早日脫貧,才能更好地體現為人民服務的宗旨。當年全國大部分林場瀕臨破產,職工吃苦咸水、住土坯房、沒電,孩子上不了學,光鼓勵職工發揚吃苦精神治沙,很難成功,也不現實。王勞模搞了很多改革,他是經營高手,通過承包制和多種經營讓職工先富起來,林場富了,才有資金搞治沙。這符合現代組織的激勵機制,尊重人對物質需求的規律。
還有,改革需要講科學,我說科學不光指懂林業技術,對領導干部來講,更重要的是掌握習近平總書記所強調的系統思維,系統治理方法,屬于宏觀規劃能力。在王勞模的帶領下,白芨灘林場一點點摸索出了“五位一體”模式,把生態治理(治沙)和經營效益(治窮)結合起來。為了解這套綜合治沙模式,我去過林場十幾次,治理上實現多重目標真是一項高難度的挑戰,很不容易,簡單講:造防風固沙林+大型骨干林帶+引水造田+種苗圃果園+田間空地搞養殖業,先建一個固沙防沙小環境,自我運行起來,再形成更大的沙區經濟循環發展模式,這得到國務院推廣全國林場借鑒應用。我想起這幾年互聯網科技企業建立生態平臺,協同共生,也是這個道理。
白芨灘三代人創造了人進沙退的奇跡:防風固沙60多萬畝,控制流沙近百萬畝,阻止了毛烏素沙漠向南移和向西擴,否則現在的銀川平原早就被沙漠吞掉了。前不久,王勞模作為全國治沙代表,被授予“人民楷模”國家榮譽稱號(科學治沙探路人),這是對白芨灘防沙成果的最高認可,也是全寧夏的一件大喜事。
深圳南方科技大學創新創業學院培養未來企業家,我和院長都是歐美同學會理事,我和他講過一個想法:在中國成就事業,一旦組織上了規模,就不能僅靠業務強,而要更多地依靠創造組織文化、激發組織活力、凝聚人心、善用人,與時俱進改革經營管理方法,這幾條恰恰需要很懂中國社會、懂中國人。與其讓年輕人坐在教室里學美國人怎么創業,很容易水土不服,還不如讓他們來白芨灘看怎么在沙漠里建一座林場,在這里取得點點滴滴的成果和創業經驗,都是在自然和生存條件極端惡劣之下,從本土生長出來的。
革命戰爭年代,為建立獨立、自由、民主、統一、富強的新中國奮斗而獻身的先烈先輩,是我們永遠不能忘卻的、最可愛的人。非戰爭年代,像王勞模等等各行各業的勞動模范和無數百折不撓的創業者、愛崗敬業的建設者,是我們新長征路上的好同志、好戰友,也是新時代最可愛的人。當前,我國處于近代以來最好的發展時期,也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之中,我們需要更多的建設者和優秀集體成為“新時代最可愛的人”。回望來時路,不忘初心,方可告慰先輩。感受著身邊年輕干部們干事創業的激情,我想對先輩和先烈們在天之靈說:年輕一代正繼承著你們的事業,努力創建更美好的未來,迎接建黨的百年盛世,慰您所愿! (寧夏銀川市科技局局長 韓蕃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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