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孫力軍沒有忘啊，王立科沒有忘啊，鄧恢林沒有忘啊，龔道安沒有忘啊，劉新云沒有忘啊，劉新平?jīng)]有忘啊，孟宏偉沒有忘啊，傅政華沒有忘啊，沈德詠也沒有忘……這些政法口的大老虎（都是副部級以上的官員），5年前，他們都還在自己的崗位上，大印在握，權傾一方，手起刀落，咔嚓咔嚓噼里啪啦，能隨便收拾人哩。眼看著電視臺，每天晚上播放就是自己干下的那些事情，那些腐敗的生活歷歷在目，這不相當于讓老百姓從天花板的反光鏡里看見自己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嗎？電視劇比現(xiàn)實生活更集中、更生動、更凝練、更深刻、更具體、更催人淚下，更促使人思考，更讓人有咬牙切齒刮骨療毒的反腐敗決心。江蘇省政法委書記王立科，千方百計阻止這個劇的播出，據(jù)傳給一批人穿了大中小鞋，未必有什么具體的原因，就是你這個戲惹著我了，讓我不開心，讓我丟臉，讓別人對我產(chǎn)生復雜聯(lián)想，你撕了我的面子，我不會對你們客氣的……與這些政法口的大老虎的感受完全不同的是人民群眾熱烈擁護這部戲。我就是個追劇者，先是在保利劇院看了話劇《人民的名義》，而后又追著電視劇一集不落。5年前的3月28日，一部電視劇的播出攪動整個社會，多少人擊案叫絕，流出欣喜的淚水，多少人吁一口悶氣，宣泄了這肚子憤悶，多少人輾轉反側不得入眠，盤算著藝術和現(xiàn)實距離有多遠……今天晚上，電視臺不知道會不會有關于這部電視劇紀念性的節(jié)目，中國作家協(xié)會、中國編劇協(xié)會、中國電視劇導演協(xié)會怎么也應該意思意思吧？李路導演、周梅森編劇、李學政制片人，至少你們哥兒仨應該碰一杯吧？不容易啊，這是一座中國電視劇歷史上難以逾越的豐碑，寫出了黨心民心所向，全體人民對腐敗的痛恨，借助這部電視劇將高壓反腐引向深入。別忘了5年前，正是芒果臺首播《人民的名義》，五年前今天的晚上，湖南衛(wèi)視首播，從3月28日～4月28日，整整這一個月的播出時間。在沒有出一分錢買收視率的情況下（此前這種情況較為普遍），《人民的名義》收視率破8，那是一點雜質都不含的破8，是人們含著眼淚攥著拳頭追著看推上去的收視率破8。三個有趣的邊角信息，或許有助于理解這部戲的影響力震撼力有多強。（1）全國十個主要城市，那一個月的晚間，馬路擁堵指數(shù)下降了33%。（2）中國餐飲協(xié)會提供的數(shù)據(jù)，那一個月，全國飯店晚飯訂餐量下降了30%。（3）那一個月，各級各類媒體，關于這部戲的評論報道計有120萬篇之多。自媒體、新媒體報道不計其數(shù)也。
直到今天，一個又一個落馬的政法口的官員，人們還會下意識地，不由自主地，把他們與祁同偉高玉良者之流做對比。相形之下，高玉良這樣的腐敗官員，顯得比真實的腐敗官員更有深度，因而也更具典型性。傅政華、孫力軍、王立科、龔道安、鄧恢林、劉新云、劉彥平、孟宏偉，這一串政法口中不溜的老虎，有一個算一個，跟祁同偉有些接近，但怎么拔份兒都夠不著高玉良，沒那份儒雅，沒有那份哲思，也沒有那份更老辣、更深沉、更圓熟的兩面人妝容。
直到沈德詠這位法學大家，這位擔任過18年高法領導（其中10年擔任最高法常務副院長），中華人民共和國首批大法官突然間落馬，人們才恍然大悟，高玉良這個人寫得真高啊，那銘心刻骨的深邃感讓人后背發(fā)涼，我們的文藝作品高于生活，至此有了一個新的注解。這些人啊，這么久啊，在這么重要的崗位上，多少貪贓枉法的真實案件，多少老百姓被冤枉，多少案子敷衍顛倒的判決，隨便掀開一腳，觸目驚心也。《人民的名義》播出之后，這5年，政法戰(zhàn)線“魚塘里的王八抓出來挨個放血”（趙本山小品高秀敏臺詞）式的反腐敗斗爭，幾乎是照著祁同偉高玉良的樣子按圖索驥捉拿歸案。我佩服周梅森、李路、李學政，及其整個主創(chuàng)團隊，他們把一個虛構的故事寫得扎扎實實，讓故事有了深度介入現(xiàn)實的力度和銳度，不止是打開一扇窗戶看見生活中的側面，而是走進城市，走進院落，走進客廳，走進臥室，走進所有齷齪之處，將細節(jié)放大開來，比真實生活更加豐富地延展敘事的廣度。這份高于生活的審美厚度和解剖黑暗的灰色刻度，像是給腐敗的官場做了X光，又做CT，接下來干脆核磁共振分層掃描彩色加強，最后拉洋片式的合成之，展示給人們看。看得貪官不忍再看，看得貪官惱羞成怒，看得人民群眾淚個蛋蛋飛飛，張大了眼睛尋找侯亮平，寄望中紀委國家監(jiān)委，寄望國家扎緊籬笆健全制度。沒有機會接觸這部戲的主創(chuàng)人員，不知道他們當時有沒有遇到這樣的質問：你們寫到了省級高干，把公安隊伍當中的敗類寫得這么形象，有沒有想過，這可能會損害黨的威望？給人民造成負面的印象，可能帶來消極的社會后果？我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回答這個問題的，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具體處理這類質問的，但就這部戲播出時分寸的拿捏而言，我要為他們擊掌，他們是聰明的、睿智的、巧妙的，直面社會矛盾，把貪腐官員提溜出來，不是簡單給予丑化，而是加以道德審視、人性解剖、成長史叩問，撫摸著歷史的褶皺和時代的紋理，給出令人信服的故事結局，讓人們在急切的期待中仰望蒼穹天下歸心。為了看電視劇，多少白領放棄了多年不看電視的習慣，跟著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一起為大風廠的工人嗚不平，等著看壞人的下場。人民的名義就是這些觀眾的心理動力，人們追劇為了啥，人民的名義就寫了啥。哪里有現(xiàn)實的焦點痛點，哪里就有表達的渴望和揭示的酣暢。老百姓過日子遭遇的那些熱麻酸脹痛，就是電視劇之所以風行的現(xiàn)實力度和作品高度。周梅森編劇了不起，他給貪官祁同偉設計的那些臺詞兒，盡是些有生活根據(jù)的大白話，但卻成了戲中的經(jīng)典。
1、改變我命運的是權力不是知識，哪怕搭上我自己的性命，我也要勝天半子！
2、吃不飽飯的窮孩子，哪有什么資格談戀愛。
3、人生一定要賭，一定要拼，如果你不賭的話，可能你沒有絲毫贏的機會。
4、在這個世界上，誰不想由著自己的性子活著，但我們不行！我們沒有那種有權有勢的老子，我們得靠自己。所以，個性對我們來說，那是一種奢侈品，真的玩不起。
5、我們處在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自身的命運，并且改變了整個家族的命運。這種機會以后再也不會有了。如果我們這代人不為此付出代價，那么我們的下一代就要付出代價。為了抓住這個機會改變命運，我可以不擇一切手段。
作為一個壞人，劇中的反面人物，這些臺詞并非反動，并非不通情理，甚至不乏醒人之處，但為了成功不擇手段的這種以自我為中心的奮斗，拋卻了他人利益，釀就社會危害，逆合當下法度，無法復制開來，為小我而害大我，為私利而害大義，最終走向自我毀滅。《人民的名義》后來有個姊妹篇電視劇，我沒看過，反響據(jù)說遠不如《人民的名義》。《人民的名義》這個標題好啊，好就好在它涵蓋了一切，點明了主題，斬斷所有私欲的枝枝蔓蔓，啟動海晏河清的時代大幕，讓所有卑微的小人物自覺匯聚在時代的大旗之下，總之，有希望。隔壁王奶奶說過，可怕的不是已經(jīng)發(fā)生的腐敗，而是沒有正視腐敗、清除腐敗的勇氣和決心。
（作者系昆侖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來源：昆侖策網(wǎng)【作者授權】，修訂發(f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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