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消除“洋垃圾”,中國真的認真了。
2017年7月,國務院發布新規,明令禁止了4大類共24種“洋垃圾”入境。
2018年1月1日新規正式執行,在成千上萬噸洋垃圾被中國海關查驗退回的案件發生后,西方國家終于認識到中國“認真”了。
然后,它們就進行了猛烈的“譴責”。
美國最先坐不住,在2019年WTO會議上怒斥中國“自私”,要求中國立即停止實施相關政策,繼續進口垃圾。
隨后,歐盟國家也出來“聲援”美國,嚴厲譴責中國關于洋垃圾的禁令讓其他國家環境飽受污染。
歐美站在“道德制高點”抨擊中國的原因,也不難理解:
根據世界銀行的統計,占據全球人口數量的16%的發達國家,制造了全球34%的垃圾。
而中國,曾是世界上最大的“回收站”,“吃下”全球超過45%的垃圾。
很多發達國家早已形成習慣,處理生產生活垃圾的最直接方法就是,打包裝船發往中國。
以美國來說,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垃圾是美對華第三大出口品,超過大豆和電腦,僅次于飛機和半導體。
當時美國人賺麻之余自鳴得意:“我們是廢物出口領域的沙特阿拉伯”。
歐盟27國中87%的再生塑料直接或間接運至中國。
一旦中國拒絕接收,歐美每天產生的海量垃圾怎么消化,哪個國家還能接受,歐美國家環保優越性還怎么保持?
在歐美國家的“譴責”聲中,中國在2020年修改了法案:
2021年1月1日起,中國全面禁止洋垃圾入境。
不分大類、小類,全面禁止!
2022年10月21日,生態環境部領導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我國已全面禁止洋垃圾入境,實現固體廢物零進口目標。
此言一出立刻沖上熱搜:中國終于不再是“世界垃圾場”。
過去20年里,洋垃圾“無節制”流入中國,造成大面積空氣、河流、土壤污染,大量兒童鉛中毒。
除此之外,因為爭奪洋垃圾,甚至每年引發大量械斗、仇殺事件……
01
2007年的夏天,廣東貴嶼鎮,一名30多歲的湖南籍婦女被當地人綁到大街的電線桿上扇耳光。
因為她偷了六七個三極管,每個大約4元。
從上午10點一直到下午4點,這名被綁著的婦女滴水未沾,她的丈夫、親戚遠遠觀望,不敢出面解圍。
因為此事事關“洋垃圾”,而當地人和外地人在爭搶洋垃圾方面存在“深仇大恨”。
1990年代起,貴嶼一直是中國乃至世界聞名的“電子垃圾之都”。大量電子垃圾源源不斷地從美國、歐洲、日本等地運到這里。
別看只是一個52平方公里的小鎮,這里每年拆解處理的廢舊電子電器和塑料高達155萬噸。
小鎮大約15萬人,參與垃圾產業的人數達到12萬。
伴隨著來自湖南、湖北、安徽、河南、四川等地成千上萬的的拾荒者涌進來,垃圾產業變得緊張起來。
12萬本地人和數萬外地拾荒者雙方為了搶奪垃圾互相仇視,打架斗毆時有發生,甚至發生了幾起兇殺案。多年流血爭斗之后,雙方最終達成一種平衡,“白天外地人不敢惹本地人,晚上本地人不敢惹外地人。”雙方打成這樣,是因為“拾荒”很掙錢嗎?
事實并非如此。
本世紀初,貴嶼垃圾產業常見的雇工價格是女工17元-20元/天,男工20-30元/天,而他們得從早晨7點半干到晚上5點半,一天工作9個鐘頭。
對于普通拾荒者來說,這并不是一個暴利的行業,為什么還要“玩兒了命”擠進去?
“死也沒關系,沒錢沒辦法啊。”
“沒有辦法”。這是紀錄片《塑料王國》中拾荒者最常說的一句話。
事實上,對于拾荒者來說,最大的威脅不是來自于械斗,而是污染。
有人戲謔地稱,在貴嶼的人們用19世紀的方法處理21世紀的產品。這樣的處理過程不亞于“制毒”。
當地人通過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將這些“洋垃圾”中最值錢的各種材料提取出來。
因此,在貴嶼你常常會看到三股煙:
一股是“燒板”產生的黃煙。這是拆解后電路板堆放燃燒,為了高溫提取銅。
一股是“酸洗”產生的白煙。這是濃鹽酸和濃硝酸按比例混合制成的“王水”,為了提取電路板上的金、銀等貴重金屬。
還有一股是焚燒生活垃圾產生的黑煙。洋人“夾帶私貨”,將明令禁止的醫療垃圾、生活垃圾混在其中,只能焚燒掩埋。
于是,貴嶼變成了“家家拆解、戶戶冒煙、酸液排河、黑云蔽天”。
不少手工作坊為了降低成本,都選擇依河而建,老板們把河水抽上來使用,再把廢水直接排進河里。
當地的孩子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
襁褓中的女孩兒,被媽媽背著來到了垃圾場,她臉上的蒼蠅,趕都趕不完。
稍微大一點的孩子,垃圾場就是游樂場。塑膠手套成了氣球。
針筒裝了水,就直接往嘴里送。
誰也不知道,這些醫療垃圾里,到底有什么病毒。
生活用水,幾乎就是“污水”。
這些孩子最早接觸“歐美世界”,就是通過漂洋過海來的洋垃圾——美國的廢舊塑料,法國的罐頭,德國的……
長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健康,就成了一種奢侈品。
廢水、廢氣就這樣無孔不入地滲透進貴嶼的空氣、稻田、灌溉渠、河流和土壤里。
中科院、中山大學等科研機構曾在此做過大量抽樣研究,當地部分土壤的鉛、鋅、銅含量,是對照區域的100倍-1000倍。
當地很多人都有呼吸道疾病,皮膚也出現潰爛,甚至還出現了嚴重的腎結石。
小孩的問題則更加嚴重。
2013年央視新聞報道稱,從2006年開始到2009年就有五六百名鉛中毒兒童,體檢結果顯示90%以上的孩子血鉛超標。
汕頭大學醫學院的一項研究也表明,鉻污染可能對新生兒的健康構成威脅——當地新生兒臍帶血鉻水平為303.38微克/升,而其他地區新生兒的這項指標,是20.30微克/升,差了15倍。
在當地,不論大人小孩,你很難找出誰沒得過病……
隨處可見的慘狀,當地人甚至總結出這樣一條教訓:還沒有生育的女孩不能“燒板”,否則會影響到孩子。
這些,都是紀錄片《塑料王國》中真實的場景。
除了貴嶼鎮,與貴嶼鎮相距120公里外的碣石鎮、清遠市龍塘鎮定安村、佛山市大瀝鎮的聯滘村……都曾是有名的“洋垃圾村”。
1980年代之后,從東北到華北,從華東到華南,洋垃圾曾經無處不在。
02
處理洋垃圾,錢賺得不多,還有如此大的毒副作用,為什么非要做這個?
除了拾荒者所說的“為了生存沒有辦法”,更大的原因是,需求缺口太大。
上世紀80年代,洋垃圾第一次來到中國。
別人嗤之以鼻的“垃圾”,卻是當時中國人稀罕的“寶貝”。
比如廢塑料。
如果將這些廢舊塑料通過破碎、清洗、加熱塑化,最后擠壓成再生顆粒,作為工業原料投入利用,比直接從石油提取合成要便宜,可以大幅降低成本。
說白了,可以多賺點錢。
《塑料王國》里所說,每割一斤塑料掙1毛錢,刨去生活費,凈收入大概在每月2000塊左右。
在當時,這個收入,對于農民來說,很可觀了。
金發科技就是以此發家,如今已是改性塑料龍頭企業。
再比如廢金屬。
以一批5-10年前的廢舊手機為例,每噸可以提煉出來200-300g黃金,1000-3000g銀,100kg左右銅,以及幾克到十幾克不等的鈀、鉑金。
從1985年到1990年,中國人從中每年提煉出21.5萬噸銅用于制造,占到整個中國銅產量的38%。
這就是貴嶼人的謀生手段——他們提取出的黃金,有時足以影響國際金價。
還有廢紙。
中國森林覆蓋率低于世界平均水平,造紙原料紙漿多依賴外國進口,木漿的進口量更是占到了總消耗量的72.8%。
美國、加拿大、芬蘭等森林資源豐富的國家,造紙原料中木漿占比為90%。使用這些廢紙能夠極大節省成本。2016年及以前,國內約40%的廢紙需求靠進口廢紙滿足。
而對西方國家來說,處理一噸垃圾的成本是400美元到1000美元,中國處理垃圾的成本卻只有10美元到40美元。
歐美國家的垃圾處理公司將垃圾轉賣到中國,節省大筆處理垃圾的成本,賺取巨額差價,而中國則以犧牲環境為代價,將這些垃圾消化掉,賺取這條產業鏈中最微薄的利潤,同時解決一部分就業問題。
那是改革開放如火如荼的1990年代,中美貿易正打得火熱,貿易量激增。滿載而去的船只,返回時往往半倉或者輕倉,運費十分便宜。
曾在香港做廢紙出口生意的張茵看到了這樣的便利,決定占個先機,從事造紙。
1996年,張茵投資1.1億美元,創立玖龍紙業,正式從廢紙貿易轉型為廢紙造紙。
不到10年時間,玖龍紙業在中國市場占有率就達到了17%,成為中國第一、亞洲第二、世界第八的造紙巨頭。
2006年,玖龍紙業在香港上市,股價穩步提升,張茵也以270億的身價位列胡潤財富榜首,成為中國第一位女首富。
與財富積累同步的,是洋垃圾的進口量——從1995年到2016年的20年間,中國的年垃圾進口量翻了10倍,從450萬噸增長到4500萬噸,成為一項大宗交易品。
在這個交易環節中,發達國家解決了垃圾回收問題,環境優美;
中國的廠家通過洋垃圾的回收利用,解決了就業,創造了經濟效益;
而中國制造的成品最終流回發達國家,讓他們享受到了物美價廉的商品。
這似乎是一個沒有輸家的循環系統……
但是,中國的拾荒人、中國的環境,成為了最大的犧牲者。
洋垃圾產業鏈,帶動的多為中低端制造業,1分錢的效益,常常會附帶著10倍的污染值。
弱者,沒有話語權。
洋垃圾從西方流向中國,這遠不是環保的問題,也是全球經濟分工問題,甚至是國際政治話語權的問題。
自己國家正在低端產業鏈上循環,人民要工作要賺那點微薄的收入糊口,工業產業要發展還得靠別人的垃圾,還能說什么?
甚至對于歐美國家的“夾帶私貨”,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綠色和平組織有毒污染防治項目處曾公布,垃圾商會采用謊報形式,將“高污染”、“無回收價值”的洋垃圾以別的名義報關,夾帶流入中國。
1993年9月,韓國7家公司以“其它燃料油”的名義,將1228噸廢舊物由韓國運抵南京港,實際上船上全是污水,醯性腐蝕性赦體等化工廢棄物。
1995年6月,德國將678噸貨物運抵江西,說是廢塑料,其實是食品袋、飯盒、飲料罐等。
2005年3月,荷蘭人向中國的54個集裝箱內裝滿了食品垃圾、塑料廢品、舊衣服、廢電池等生活垃圾,卻謊報是可回收塑料。
當它們將各類垃圾塞給中國,讓中國為它們帶來綠水青山后,心安理得的指責中國碳排放過多,污染過重。
正如丁仲禮那句怒問:“中國人是不是人?”
03
人民尊嚴和健康的問題,靠呼吁是得不到的,只能靠實力。
發展中的問題,還是要通過發展來解決。
2017年,中國向全世界發出聲明:禁止24種“洋垃圾”進入中國。
禁令一出,世界文明中心的歐洲,開始焦急地討論大約3000000噸的塑料垃圾要往哪里放;
澳大利亞處理垃圾的成本,一下子上升了400%-500%;
還有韓國,本應運往中國的垃圾,卻只能在城外堆積成山,一個小火星直接導致大火燃燒了三個月……
很快就是2020年,正式實行的全面禁止洋垃圾入境。
對中國來說,這一系列禁令的連鎖反應,則是相關行業的短期波動。
比如,金屬、塑料等行業,就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漲動。紙制品價格更是多次上調,從上游的原料到下游的消費端,一個接一個地漲。
原料上漲甚至造成價格倒掛,讓很多中小型的紙廠不堪承受,紛紛宣布停產。
那么,洋垃圾禁令,是否傷害了中國的制造業?
短期來看或許如此,但從長遠來看,卻會倒逼許多企業做出升級。
我國有相當一批再生資源利用企業,它們多屬于技術含量低、產業集聚度低、污染防治水平低的“三低”企業,“散、亂、污”是其最明顯的特征。
在禁令實行期間,約有三成企業不得不停產改行。
剩下七成中,有一部分在國內開始建立自己的回收體系,治污水平提升,加工模式也陸續向園區集中、向規范、有序、可持續發展的方向轉型。
還有一部分企業則直接從原材料入手,探索更多可能:
山鷹紙業在吉林省扶余市的紙漿和工業包裝紙項目中就包括年產10萬噸玉米秸稈制漿生產線;
銀泉紙業公司采用稻草為主要原料,成功生產出紙地膜產品;
泰盛制漿和玖龍紙業分別在南平和咸寧開展毛竹制漿造紙項目。
產業的升級,可持續的、綠色的發展,是國家和企業共同的目標。
還有一層“升級”,便是我們生活環境的“升級”。
就像廣東貴嶼,雖然沒有放棄“老本行”,但從前的家庭式作坊已經被循環經濟產業園替代,電子垃圾拆解開始變得更加環保。
2018年前半年,貴嶼環境空氣質量指數(AQI)達標天數占90.4%,剩下不達標的天數也只是輕度污染。
聯合國副秘書長埃里克·索爾海姆甚至稱,貴嶼鎮的壞名聲已經“成為歷史”。
垃圾總要落在一個地方。
中國拒絕后,東南亞各國自然而然成為了洋垃圾的“接盤俠”。
綠色和平東南亞分部做過統計,2018年一年,僅廢塑料進口量一項,東南亞聯盟國家(ASEAN)的進口量相較2016年增長了171%,總量由83萬噸上升到226萬噸。
2019年5月,菲律賓和加拿大因為“洋垃圾”吵了起來,總統杜特爾表示,菲律賓今后將不再接受來自任何國家的垃圾。
事實上,沒有中國,東南亞各國面對激增的垃圾都顯得有些“不堪重負”,紛紛出臺“限廢令”。
比如,越南臨時禁止進口塑料廢料,泰國宣布2021年前禁止進口塑料垃圾,馬來西亞政府也表示將禁止進口所有不可循環再造的固體廢物。
但直到今天,這些限制仍只停留在喊話階段,大多沒有落地,或者只是暫時的。
為什么?
因為窮,因為需要。
環境重要么?當然重要。
但和活下來相比,就顯得不值一提。
東南亞產業鏈相當落后,撿拾洋垃圾中能夠利用的有限資源,可以為其工業發展提供相對廉價的原料,以降低成本獲得收益。
如今的東南亞,就一如當年的我們。
我們不愿回去的過去,是東南亞人民夢寐以求的未來。
文章來源于酷玩實驗室 ,作者酷玩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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