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范教授從空間維度來論述美式民主中，美國的地方利益與聯邦利益即中央利益基本就是處于一種相互爭斗的狀態。兩方即使達成的妥協，似乎就是誰要做的事最終都做不成。你有你的計劃，我有我的方案，你的計劃如果影響了我的利益，我是堅決不能同意的。我的方案如果影響了你的利益，你也不可能表示接受。這樣爭來吵去，會延宕很長時間，幾年、十幾年都是可能的。所以最后的結果就是大家只能什么都不做，什么也都做不成。或許有人會說，兩方難道不能好好協商嗎? 比如，我們可以先實現你的計劃，等你的計劃做得差不多了，再來實施我的方案。這樣有先有后，但最終大家的目的都能達到，利益也都能實現。這樣難道不好嗎? 問題在于，協商是個好主意。然而這種協商，這種相互的諒解，在前面說的時間維度上，就實在難以實現。大家的任期都是有限的。在這有限的任期里，光是這種爭執在任期內都不能結束，何來實現有效的協商呢? 等到下一屆官員上任，大家還在繼續爭執，這樣年復一年地延續下去，結果就是加州本來要建高鐵的計劃，拖了十幾二十年，還是沒有結果。美國民主看起來似乎尊重有關各方。反正任何一方也不能強制另一方，大家能做的事就是一直討論下去，爭執下去。至于最后會有什么結果，這都不是在任官員們所能考慮的問題。這也讓我想起歐盟的有關制度。歐盟二十幾個國家，如果要通過某個決議，必須所有的國家一致同意。然而一致同意的情況雖然也是有的，但是因為某一個國家不同意，就不可能達成任何一致的意見。于是接下來要么就先拖上一段時間，然后再找機會舊話重提；要么就干脆讓這個議題胎死腹中，再也擺不到會議桌上來。所有的成員國一致同意，當然是好事，只是這樣的好事在有那么多國家，而且各有各的利益和打算的情況下，是很不多見的。我不知道西方民主的這種狀態是不是跟歐洲人的邏輯思維有聯系。在形式邏輯中，要么是1，要么是0，在0和1之間再也沒有其他選項。這種思維似乎不太適應所謂協調，或者找出一個共同被大家接受的意見。我說東，他就說西。我堅持要東，他堅持要西，這就沒有辦法協調。如果找出一個正南或者正北的方案，雙方可能都不接受。這就很難辦了。其實，這其中也不是沒有辦法。我們可以制定一個計劃，先做東，再做西，或者反過來，先做西，再做東，相關資源也能得到有效的分配和使用。但這樣的方案會讓先實施自己利益的一方感到很愉快、很合理；而會讓需要等待一段時間的另一方就不會那么愉快，而且也不認為那又有多合理。因此，需要暫時忍耐的那一方，就不太可能接受這樣的方案。他們的觀點也沒有什么不對。因為事態變化又大又快。很多事就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我如果忍耐而等待了，最后，你那邊的利益得到了實現，而我這邊由于各種變化最后落了空，我找誰哭去? 所以人人都想搶先，人人都想自己先得。那最后的結果還是大家都不能達到自己的愿望。
范勇鵬教授所論述的美式民主的第三個維度是結構維度。范教授說，在美國，民選機關只擁有其中一部分權力，還有大量的重要權力是由非民選機關來行使的，有的甚至是以私人組織為基礎的機關來行使的。這些機關既然不是由選舉產生的，自然也不會對選民負責。美國的司法權力是不受選民約束的，但是，美國的最高法院在行使著重大的政治和法律權力，卻以專業和中立的名義游離于民主程度的監督之外，不需要對選民來承擔任何直接的責任。實際上就是一種法律的獨裁。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即所謂美聯儲的情況也是類似的。美聯儲掌握著美國的貨幣發行權，等于掌握了全美國的財富和命運。美聯儲這種機關是沒有任何外部力量能夠對其進行監管的，至于媒體輿論、民主選舉對它同樣不起任何作用。美國文官群體即所謂的事務官群體。這個群體不需要經過選舉程序，一般通過公務員考試。這個群體雖然職位不高，但是在政府機關里往往掌握著很大的權力，例如某些經費的批準。大額的預算是需要經過美國國會批準的，而小額的費用則無需國會審批。對于這個群體，按道理說，美國也應該有那么幾個監察機構或者審計機構來監管這個文官群體。但如果沒有任何違法亂紀的線索被媒體曝光，那么這個文官群體幾乎沒有可能被監察機構或者審計機構所觸碰。別以為美國的這些機構有多大的責任心，那里的官僚主義是很嚴重的。在中國，過去可能也存在著監察或者審計工作沒有到位的問題，而現在至少要比過去有了較大的改進。而且，我們的人大等機關也有權利來要求監察部門或者審計部門來監管著公務員群體。人們常說，權力沒有監督就必然產生腐敗。從美國的政府部門來說，有的腐敗在美國根本就不算是違法，而被認為是合法的行為。既然是合法的行為，自然無需監管。美國政府部門的各種行政過程，幾乎缺少這種對于是否會損害公眾利益行為的監察，所以美國的民主制度對這樣的行為基本也是無所作為。我不否認，美國也有對政府部門進行監管和監察的部門，他們的有些職能也不是完全無效。然而就美國的民主制度或者美國標榜的民主選舉，對于這種監察和監管，是無能為力的。至少在法律上，美國的民主選舉對于那些監察機構或者審計機構是不起什么作用的。范教授認為，美國式的民主基本就算不上民主，可能也是出于這樣的考慮吧。中國的全過程式民主，雖然做的可能也不是讓人們達到非常滿意的程度，但畢竟這么多年來，我們是在朝著這個方向在不斷地努力，而且也不斷地取得一些成效。從這個意義上，我們前面所提到列寧所說的，無產階級民主比起資產階級民主來說，不知道要民主多少萬倍，應該是有著充分根據地。那些質疑列寧這句話的觀點，多是從選舉角度而言。而對民主真正的全面了解與考察，絕不能只停留在選舉層面上。
（作者系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教授、昆侖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來源：昆侖策網【作者授權】，修訂發布，圖片來自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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