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有學校的學生記者來采訪我。我對學生說，你們列一個采訪提綱，我好有所準備。學生記者接受了我的建議，確實開出了一份采訪提綱。在學生記者列出的采訪提綱中，有這么一條，就是你對建國七十五年以來，人民生活的變化有什么感受。我最初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總覺得這樣的問題有點老生常談，這類問題可以在任何一次國慶節的前夕或者任何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到來之前，如改革開放多少周年的時候，總會被問到。而且大多數人們對這個問題的回答也都非常相似。無非就是現在的生活比過去好得多了，可以說今非昔比。這樣的回答本身完全沒有問題，但是總感覺到這樣的回答沒有什么太多的新意。每次都會提出這樣的問題，每次得到的回答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那么這樣的問題每次都要問到，每次還都想要得到一個完滿的回答，是不是讓人感覺太過重復?這次接受學生采訪，學生還是問了同樣的問題。我覺得還是不應該拒絕回答這樣的問題。在思考的過程中，我發現，其實這個問題在每個不同的時期問到之后，聽到的答案看起來沒有什么不同。但是針對不同的采訪者，每一代人所得到的感受其實是有很多不同的。在建國五十周年時，人們對這個問題所得到的回答，與建國六十周年、建國七十周年，不同時期的提這個問題的青年人，對所得到的回答都會有不同的印象。比如，在建國五十周年人們對這個問題的回答，那時聽到這個回答的年輕人會有一種他們自己的印象。而到建國七十周年的時候，還會有問這同一個問題的新一代青年人，而時間已經過了二十年。二十年后的年輕人所聽到的回答，與二十年前聽到當年回答的人們，肯定會有不同的印象。二十年前的年輕人，聽到這個問題的回答所感受到的東西，與今天的、二十年后的年輕人，聽到對同一個問題的回答，肯定有另一種感受。新一代的年輕人，對這二十年變化的印象，有可能不如二十年前的人們所感覺到的更深刻，也不如二十年前的人們了解更多的細節，所以他們對于聽到的回答，往往可能只是一種朦朧的概念，而缺乏更為生動和具體的感受。這就是差異，因此，不同時代的人們，對不同時期的歷史，肯定會有不同的感觀和印象。歷史本身都是具體的。但由于歷史本身的發展過程，不同階段的歷史，以及生活在不同時代的人們，對各種不同階段歷史的了解都會有著較大的差異。這樣的差異能夠被消解嗎? 估計難度比較大。這根本就是沒有辦法的事。歷史與時代都是具體的，如果沒有經歷以前的時代，我們只能通過上一代人的描述，或者閱讀更多的有關這段歷史的書籍。然而，這樣了解歷史的方式，同樣不能真正讓今天的人們完全地明白和理解經歷過那個時代人們的感受。即使有這么多不確定的因素，我們仍然需要讓后面一代又一代的人了解更多、更具體的歷史。這是每一代人的責任。現在對新中國歷史的回顧中，往往會出某些人別有用心地否定前三十年的現象。有的以所謂新舊對比的方式來貶低和誣蔑前三十年，有的甚至把新中國前三十年說得比舊中國還不如。所以，我們今天在講到新中國發展歷史的時候，講到人民生活所發生的巨大變化的時候，就需要警惕和防范這種歷史虛無主義的泛濫和蔓延。我們絕對不能允許歷史虛無主義來肆意篡改新中國的歷史。比如，在人們的生活中，電視的作用是發生過很大變化的。據我所知，在1958年前后，我國從蘇聯進口了一批電子管的黑白電視機，屏幕對角線為12英寸。當時有的黨政機關的干部，以及部分高校中的教師買到了這批電視機。這種電子管的電視機開機后要預熱四五分鐘，屏幕才會顯現出影像和伴音來。同時城鎮中的企事業單位的普通職工家庭，家里都沒有電視機。當時的人們要看電視，只能看單位工會里的電視機。這種電視機最初也是十二英寸。那么多人看，肯定顯得非常小。到了七十年代，國產的電視機屏幕尺寸會大一些，當時最大的有大約十七英寸。到了七十年代后期，中國也開始生產彩色電視機。當時也主要賣給機關、企業等單位。國產彩電當時數量極少，而且質量不那么穩定，特別是色彩上不太自然。當時，國內已經開始建立了一些黑白電視機生產廠。但是由于技術是比較落后的，大多數工廠只能生產黑白電視機，而且尺寸就比較小。大部分生產的都是屏幕對角線為九英寸長度的小屏幕電視機。當時的價格大約每臺三百元左右。而那時的企業員工，平均工資也不過就是五六十元。所以能買這樣一臺電視機，對于普通職工家庭來說，多少還是有那么一點負擔的。問題還不止于此，因為這樣的電視機產量少，不可能敞開在市場公開銷售。那時的百貨公司還要給各個單位發一些電視票。這就是說，你光有錢也未必買得到電視機。你去百貨公司買電視機，除了需要人民幣之外，還要帶上這樣一張電視機票。沒有票，商場也是不會賣電視機給你。這就是那個時代的實際。這樣的情況，今天的青年人，肯定不能理解。為什么會這樣? 因為生產技術與生產數量都距離人們的需要有著很大的差距。當時企業還是很為職工們的需求考慮的。雖然企業自己不掌握電視機票的發放，但企業為了幫助員工排隊等票，就到各車間詢問需要購買電視機的員工，問他們需要不需要登記，以等待電視機票的發放。大多數企業職工都參與了這樣的排隊等票。雖然大家都不知道這樣的票什么時候能發到自己的手里，但有這么一項排隊的措施，總比盲目無希望地等待要好一些。至于后來到底企業拿到了多少張電視機票，又有多少職工拿到這們的購物票，又有多少職工通過這種方式買到了電視機，我就完全不知道了。因為電視機在市場上出現的速度已經讓購買電視機不再需要這種票證了。因為后來電視機生產企業發展得很快，全國各省區幾乎每地都至少有一家電視機生產廠。北京就有兩家，牡丹廠和東風廠。牡丹廠生產的是牡丹牌電視機。東風廠生產的是昆侖牌電視機。后來牡丹廠與日本合資，生產的雖然是牡丹牌，但顯像管是日本原產的。東風廠后來專門生產顯像管，但技術可能也是日本的。后來東風廠最先消失了，不見了。牡丹廠堅持的時間要長一點，后來還是無法再堅持了。一方面大量日本產彩色電視機蜂擁而至，占領了中國廣大市場，另一方面，國產電視機廠競爭激烈，質量不行的，成本過高的都堅持不下去了。經過幾十年的幾番競爭，目前國產電視機不僅擊敗了當年名噪天下的日本彩電，而且在國內已經形成了一個比較強大的各種型號的大型彩電的生產集群。在新中國的歷史中，電視機的生產與銷售只是某一個極其微小的片斷。只是今天很多年輕人不太可能了解到如此包含具體細節的歷史。如果只是籠統地說我們今天的生活比過去好得多了，我們的進步發展得很快，由于缺乏很多具體的細節，比如只說我們過去家里沒有電視機，而且都已經有了大屏幕大尺寸的高清彩電。這樣的說法只是一種一般的、泛泛的說法，對于年輕的人們，不太可能產生較為深刻的印象和效果。了解歷史需要了解細節。在一段時間內，口述史的著作開始流行起來。這種口述史能夠提供更多的細節，但也不能完全防止會有人弄虛作假。所以有的口述史并不能得到百分之百的信任。這就是矛盾。從某種意義上說，口述的細節與宏觀的敘事還是要結合起來，缺一不可。總的來說，一代一代的故事還是要講下去，國家發展和進步的歷史還是需要讓下一代人了解得更為詳細、更為具體和更為生動。當然，只是泛泛地說今天的生活比過去好得多了，顯然是不夠的。我們更需要告訴下一代人，這些進步和發展是怎么走過來的，是怎么實現的。每一代中國人都在為國家的發展和進步奉獻了很多東西。這恐怕比起只講今天的生活比過去要好會更有意義。
（作者系昆侖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來源：昆侖策網【作者授權】，修訂發布；圖片來自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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