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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之元:工業生產是時候重拾“鞍鋼憲法”了
點擊:2294  作者:崔之元    來源:觀察者網  發布時間:2017-06-08 09:30:59

 

        1960322日,毛澤東在鞍山鋼鐵公司《關于工業戰線上大搞技術革新和技術革命的報告》上批示,宣稱“鞍鋼憲法在遠東、在中國出現了”。今天,四十歲以上的人還能記得,“鞍鋼憲法”的內容是“兩參一改三結合”:干部參加勞動,工人參加管理;改革不合理的規章制度;工程技術人員、管理者和工人在生產實踐和技術革新中相結合。

三十六年過去了。與這期間的許多事物一樣,“鞍鋼憲法”也經歷了“墻里開花墻外香”的過程。先是日本,隨后是歐洲和美國,許多任務業管理學家認識到,“鞍鋼憲法”的精神實質是“后福特主義”(postFordism),即對福特式的僵化的、以垂直命令為核心的企業內分工理論的挑戰。

“兩參一改三結合”,用今日流行的術語來說,就是“團隊合作”(team work)。日本的所謂“豐田生產方式”,就是工人、技術人員和管理者的“團隊合作”,每人不固守僵化的技術分工,隨時隨地解決“無庫存生產方式”中出現的問題①。

瑞典的Volvo汽車公司,為了發揮“團隊合作”的效率優勢,于1988年開始,將“裝配線”(Assembly line)改造為“裝配島”(Assembly island),使工人不再象從前那樣在裝配線上重復單一的任務,而是810人一組,靈活協作,組裝整車②。美國也不甘落后,199521日國會開始辯論“團隊合作法案”。因根據1935年通過的勞工法(Wagner Act),“團隊合作”是非法的,故美國現在必須對勞工法提出修正,才能充分利用“團隊合作”的效率潛力③。

在這股“后福特主義”的世界潮流中,毛澤東所推崇的“鞍鋼憲法”,以其最早并鮮明地向僵化的福特式分工體制挑戰,而格外受人矚目。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管理學教授羅伯特•托馬斯(RobertThomas)明確指出,“毛主義”是“全面質量”和“團隊合作”理論的精髓④,即充分發揚“經濟民主”——兩參一改三結合——恰是增進企業效率的關鍵之一。

遺憾的是,在“鞍鋼憲法”的發源地,人們今天卻很少再提起它了。這其中的原因是復雜的⑤,但一條明顯的原因是“大躍進”和“文化大革命”中出現的混亂使“鞍鋼憲法”在執行中與原意出入極大。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是否應該把“嬰兒與洗澡水一起倒掉”。在“改革、開放”的今日,在世界性的“后福特主義”潮流中,“鞍鋼憲法”能否成為我們民族工業振興的精神與組織資源之一?

當然,不少人對這個問題持否定答案。汪丁丁先生便是其中的一位。在批評我和甘陽的文章中(載《讀書》1995年第4期),汪丁丁明確指出,“必須先搞‘福特主義’生產”,才能談得上搞“后福特主義”。他的論證之邏輯很簡單。用他原話來說:“我這個判斷的根據很簡單:你要過上富裕的日子嗎?那就必須組織社會分工”;依他看來,社會分工帶來工業生產的“規模經濟”,也就是福特主義;而只有到“電訊技術發達”之時,今日中國工人的“第五代子孫”才“可以在高爾夫球場里通過手提電腦指揮無人工廠的生產”,這也就是他所理解的“后福特主義”。

令人一目了然的是,汪丁丁的論證完全系于分工理論。而他所依據的分工理論,則是亞當•斯密首先在其《國富論》第一篇第一章中提出的。因此,如果我們能夠論證出斯密的分工理論的致命缺陷,汪丁丁的論點也就不攻自破了。

我們認為,亞當•斯密的分工理論有兩大弊病: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是斯密將“社會分工”化簡到“技術分工”。

換言之,他沒有將“社會分工”與“技術分工”這兩個不同的概念區分開來,《國富論》開篇頭一句話便是:“勞動生產力上最大的增進,以及運用勞動時所表現的更大的熟練、技巧和判斷力,似乎都是分工的結果⑥。”這自然是極富洞見的觀察。但是,他沒有說明這里的“分工”指的是“技術分工”還是“社會分工”。

所謂“技術分工”,指的是將一項生產任務分解為不同的步驟去完成;所謂“社會分工”,指的則是工人被安排到不同的步驟上去的方式,例如,可以安排不同的工人去完成不同的生產步驟,也可以安排同一個工人去完成不同的步驟。

無疑,“技術分工”通過對生產過程的分解,極大地提高了勞動生產率。但是,“技術分工”與“社會分工”之間并無“一一對應”的關系;也就是說,生產過程的不同步驟不一定要求不同的工人去完成。例如,我們前面提到的裝配汽車,既可以有“裝配線”,也可以有“裝配島”,而這兩種形式下的“社會分工”是不同的。又如,即便是在同一條生產線上,同一個工人可以永遠干同一件事,也可以經常調換工種。簡言之,對生產過程的步驟分解,與對工人工作安排的分解,不是邏輯上同一的概念。

斯密的錯誤即在于不區分“技術分工”和“社會分工”。實際上,他將“社會分工”化約為“技術分工”。在他著名的“扣針工廠”的例子中,斯密談到“十八種操作,分由十八個專門工人擔任”,“一個人抽鐵線,一個人拉直,一人切截,一個人削尖線的一端,一個磨另一端,以便裝上圓頭⑦。”顯然,他將對生產過程的技術分解直接化約為對工人工作安排的分解。這樣一來,產量固然可以增加,但由于工人對生產全過程的了解下降,他們只能被動地接受管理者的命令,而不可能積極地參加“全面質量管理”。發人深省的是,據斯密本人記載,當時就有人提出他的分工理論只是關于生產數量(而非質量)的理論,但斯密對此未加重視,僅以“質量難以定義”為由而一筆帶過:“質量的好壞,人言言殊。因此,一切關于質量的說法,我認為均不可靠⑧。”

出乎斯密預料的是,現代市場經濟中“質量”遠比數量重要。發源于日本“豐田”汽車公司的質量型競爭,打破了斯密式的“技術分工”與“社會分工”的一一對應關系。“豐田生產方式”的重大創新在于“即時或無庫存生產”(Just-in-timeorinventorylessproduction)。“無庫存”的妙處,不僅在于節約庫存成本;更在于及時暴露生產中的質量問題。在有庫存的情況下,工人可以被動地遵照管理者的命令埋頭生產,不問上、下道工序的半成品的質量;但是,一旦庫存沒有或很少,工人們就不得不關心上、下道工序的質量,積極互相“團隊協作”,從而及時發現和解決質量問題⑨。

值得特別注意的是,我國上海寶山鋼鐵公司已經成功地實行了“無庫存生產”和“全面質量管理”,斯密的分工理論——“技術分工”與“社會分工”的一一對應性——已被中國實踐所突破。據芝加哥大學社會學系周小莊的實地調查,寶山鋼鐵公司各二級廠不允許設置倉庫,物資部門在接到緊急用料電話30分鐘內,生產物資必須送到現場。寶鋼還建立了“大工種”和“區域工”。

所謂“大工種”,就是除掌握本工種外,還要了解和相當程度上掌握相關工種,如電工要會做鉗工的活,鉗工要會做簡單的電工活,同時電工、鉗工都要會做指揮吊車和一般的焊接活。

所謂“區域工”,指的是在一定的生產作業區域內,打破崗位界限,進行“團隊合作”。

更有意思的是,寶鋼的基層作業班組長有一項任務——培養自己的潛在競爭對手,即作業長的職責之一是培養本班組成員獲得“作業長資格”,任何工人均可通過考試而成為“潛在作業長”。寶鋼的這些“社會分工”實踐,與斯密的工人“終生局限于一種單純操作,必然能大大增進自己的熟練程度⑩”的理想,顯然是大相徑庭的。

《鞍鋼憲法》創始人馬賓先生(19132017

從寶鋼的實踐來看,可以說,中國已經出現了以“無庫存生產”、“全面質量管理”、“工人自主參與”和“團隊合作”為特征的“后福特主義生產方式”。

這里的“福特主義”,指的就是斯密的分工理論的系統運用。雖然斯密在18世紀末就寫了《國富論》(1776年),但他的分工理論直到19世紀后期(1870年左右)才真正在實踐中取得支配地位。之所以如此,恰恰是因為熟練工匠力圖保證自主性不被管理者的命令所取代,而對斯密式的僵化分工進行了頑強抵制。

英國史學家湯普森曾記述輪胎制造商的兒子,不得不向他父親工廠的工人學習技術的故事(11),可見熟練工匠對工藝全過程的了解是他們與雇主談判時的力量所在。但是,1870年以后,大批非熟練移民工人來到美國,給斯密式分工的系統實現提供了兩大條件:1.非熟練工人缺乏與雇主的談判力量,無力拒絕雇主將“社會分工”化約為“技術分工”的努力;2.移民生活的艱辛,使社會平均消費偏好(taste)較少注重產品質量,而傾向于接受標準化的大眾產品。

這兩個條件,與源于美國軍事工業的“可互換零件”(interchangable parts)系統相結合,終于使美國成為率先實現斯密式分工體制和大批量生產(mass production)的國家(12),其最具象征性的體現即是亨利福特1913年建立的“T模型”——“福特生產方式”。據統計,在福特的汽車制造廠內,移民工人們來自世界各地,共有30多種語言,根本談不上溝通與協作,每人只能默默地在裝配線上當“一顆螺絲釘”,一切聽從管理者和工程師的安排,正象卓別林的電影《摩登時代》所描繪的那樣。

“大批量生產”本身并無不好,在人們需求穩定且單一的情況下,它的確能實現“規模經濟”,降低單位成本。但問題在于,福特主義的“大批量生產”是一種僵化的“大批量生產”,一旦需求出現多樣化、特殊化和不穩定,福特生產方式便陷入“尾大不掉”的危機。有趣的是,后起的美國通用汽車公司(GM),就是通過生產四種型號的車而戰勝只產一種型號(“T模型”)的福特公司的。更耐人尋味的,福特1931年接受為美國政府制造潛水艇的項目,但由于產品的要求很特殊,福特工廠的不熟練工人只適合生產大批量的大路貨,結果整個項目從失敗而告終(13)。

這是“福特生產方式”的第一次嚴重挫折。“福特生產方式”這種對需求多樣化和需求不穩定的不靈敏反應,恰恰反映了斯密的分工理論的第二大弊病。

我們已說,斯密的分工理論的第一大弊病是不區分“社會分工”和“技術分工”。現在,我們又觸及它的第二大弊病:缺乏對市場需求穩定性與否的考慮。

斯密指出,如果要求制鐵錘的工人又會制造鐵釘,必然造成浪費,影響效率(14)。但他這一論證假定了市場對鐵錘的需求是穩定的。一旦需求出現波動,制造鐵錘的“規模經濟”本身便成了浪費;如果工人能轉產鐵釘,則尚有“范圍經濟”(economy of scope)的希望。換言之,斯密式的分工(福特主義)只有在市場需求穩定的條件下才可發揮“規模經濟”的效率;而當需求不穩定時,以技術和工人技能的“靈活性”(flexibility)為核心的“后福特主義”生產方式便大顯身手了。

市場競爭的內在邏輯是導向需求的不穩定性。阿羅(KArrow)等人已證明,“規模經濟”是和充分競爭的市場不兼容的(15)。“福特生產方式”既然以“規模經濟”為核心,則必然要用一系列政治手段去“穩定需求”。1890年代開始的大規模的企業兼并運動(merger),就是企業通過“前后向關聯”(forward andbackwardintegration),來穩定供貨和銷售渠道的努力。后來的凱恩斯主義的“需求管理”和旨在控制匯率波動的“布雷頓森林”國際金融體系,也是“穩定需求”的重要措施(16)。

當然,最徹底的“穩定需求”手段,就是“中央計劃”了。在“中央計劃”經濟中,企業的產品的“市場需求”總是穩定的,因為產品“銷路”已被計劃所指定。由此觀之,列寧最喜歡泰勒和福特的故事,是別有深意的(17)。

亞當·斯密(17231790

于是,我們看到,斯密的分工理論的徹底的邏輯展開,必導致指令性中央計劃經濟。這自然是斯密所始料不及的。斯密的信奉者汪丁丁先生也莫名其中奧妙。他對自動化技術的理解,充分顯示出他是“中央計劃經濟”的不自覺的信奉者。我們前面已提到,汪丁丁認為,今日中國工人的“第五代子孫”,“可以在高爾夫球場里通過手提電腦指揮無人工廠的生產”。但是,我們要問,如果市場需求不穩定,“在高爾夫球場”指揮“無人工廠”的大批量生產,又有什么意義?

“后福特主義”認為,自動化技術的真正潛力,不是給福特式的僵化生產體制更加一把油,而是給靈活的分工和生產體制提供了堅實的技術基礎,使之能夠適應不斷變化的市場需求。

據麻省理工學院技術史學家諾伯(DavidNoble)的研究,數控機床(numericalcontroledmachinarytools)有兩種可能的程序編制法:

一種是由熟練工人將自己的操作錄制下來,然后根據錄制給機器編制程序指令(這是所謂“recordandplayback”方法,即“錄制加重放”)再不斷進行調整。

另一種方法,是由工程師一開始就給機器編制好統一的程序。1946年,美國通用電力公司(GeneralElectric)的工程師霍姆斯(LavellHolmes)發明了“錄制加重放”的方法。但是,由于該方法仍然給熟練工人很大的自主性,不利于管理者對勞動過程的徹底控制,結果被美國企業界棄之不用(18),而為德國和日本的數控機床制造業所采用。

美國采用讓工程師一開始就編制好統一程序的辦法,即把自動化技術系于福特生產方式的禁梏之中,其后果必然是生產的不靈活性,終于在70年代開始的世界經濟危機(由石油危機觸發)中自食其果,在汽車和電子行業上被日本和德國打敗。

為了扭轉被動局面,自70年代以來,美國企業界開始了向“后福特主義”的痛苦轉變。

美國本世紀下半葉最有影響的管理學家彼得•德魯克(PeterDrucker)直接向亞當•斯密的分工理論挑戰。他指出,不區分“技術分工”和“社會分工”,是一個“邏輯謬誤”。他以外科醫生為例:手術自然是分步驟進行(“技術分工”),但每個步驟卻不見得由不同的人去執行。事實上,熟練的外科醫生往往一個人進行多種步驟的手術(19)。“后福特主義”的“全面質量管理”、“無庫存生產”,恰恰旨在發揮每個勞動者的主動精神,突破斯密式分工對勞動者的創造性的壓抑。

然而,真正使每個勞動者發揮積極性是不容易的,它要求生產關系的相應變革,使勞動者能夠分享工資之外的利潤。這就必然觸犯資方和管理者的既得利益。意味深長的是,盡管資方不情愿,但由于國際競爭的壓力,他們不得不訴諸“團隊合作”、“全面質量管理”等手段,向勞動者讓步。

1983年以來,美國已經有27個州修改了公司法,取消了股東是企業的唯一所有者的概念,要求管理者不僅要對股東(stockholder)負責,而且要對廣大的“利害相關者”(stakehoder)負責,而勞動者是“利害相關者”中的主要成員(20)。美國通用汽車公司的子公司賽頓(saturn)更為徹底,它的每個團隊(team)負責人和各級管理崗位均配備兩人,一人由高層管理者選定,另一人由工會選定。這的確有點“兩參一改三結合”的味道了(21)。

將西方目前的“后福特主義”與“鞍鋼憲法”聯系起來,如前述麻省理工學院托馬斯教授所論說,很容易引起我國不少人文知識分子的反感。這恐怕是由于“大躍進”和“文化大革命”的事與愿違的后果,已使我們不敢設想中國還有什么真正的創新了。

但平心細想,我們便不難發現,中國的確有不少“后福特主義”的萌芽。例如,我們已在前面論述,指令性中央計劃經濟是福特主義的最徹底的實現,而我國說過一段發人深省的話:“十年動亂,全國遭劫難,然而在吳江、在蘇南的農村,在一定意義上卻可以說社隊工業是‘亂世出英雄’”(22)。我國鄉鎮企業從一開始就沒有“計劃”來保證銷路,就面臨著不穩定的市場需求,因此,“船中掉頭快”成了鄉鎮企業的重要組織原則。這的確與“后福特主義”的“靈活生產方式”有相通之處。特別是近年來,我國設置于清華大學的“靈活制造系統”(FMS)國家實驗室,已開始與鄉鎮企業合作,這將為我國鄉鎮企業的靈活生產方式提供了高科技的基礎。再考慮到“后福特主義”生產方式已經在寶山鋼鐵公司實現,我們可以說,“后福特主義”確已成為今日中國切實可行的戰略選擇之一。

從根本上說,“福特主義”和“后福特主義”,絕不只是“技術分工”的不同類型,而是關于“社會分工”、社會組織的不同模式。綜合本文前面的論述,我們可用下圖來表示這兩個模式的不同:

今天的中國,正處在十字路口上。一方面,“后福特主義”已是切實可行的選擇;另一方面,由于大量廉價勞動力的存在,要求走“福特主義”道路的社會勢力也頗有影響。

但我認為,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廉價勞力只能給“福特主義”帶來暫時的優越,而“后福特主義”的質量型競爭才是我們民族工業振興的關鍵。這可以用一個簡單的例子來說明。我曾考察一家鄉鎮企業,該企業原來產品質量相當好,但近年來,由于窮困地區來打工的“外工”大增,他們放松了在質量、技術上下功夫,而只靠廉價勞動力來競爭,結果被另一家設在城里、工資水平更高的合資企業在質量競爭中擊敗。把這個例子放大到全國,我們不難看出,“福特主義”與“后福特主義”究竟何者更能促進中國工業的長遠的動態效率。

亨利·福特(18631947

在結束本文的時候,讓我們回到文章開頭所引的毛澤東的批語:“鞍鋼憲法在遠東,在中國出現了”。為什么毛澤東要提“在遠東”?這可能是針對蘇聯的“一長制”的。但我們已經論述,蘇聯的指令性計劃經濟和工廠管理上的“一長制”,只不過是福特主義的最徹底的邏輯展開罷了。因此,毛澤東對于“在遠東”的強調,實際上表明他向西方福特主義挑戰的意志。

西方思想史的晚近研究成果告訴我們,福特主義之把“社會分工”還原為“技術分工”,從而排除“經濟領域的民主”,是源遠流長的。柏拉圖在其《理想國》中,基本上已經提出了斯密的分工理論。他認為,每個人按其本性只做一件事,整個社會的生產將會增加(23)。他進一步指出,如果一個木工做了制鞋的活,危害還不算太大;但如果木工參與了城市(雅典)的護衛和管理(guardian),則天下就大亂了(24)。這充分顯示出柏拉圖的分工理論和他的反民主理論的內在關系(25)。

從柏拉圖到福特,其中經亞里士多德、阿奎那、斯密、馬克思、列寧、韋伯、杜克海姆,所有重要的西方思想家,均有把“技術分工”與“社會分工”一一對應的傾向。發人深省的是,馬克思《資本論》中關于分工的論述,與斯密并無不同。恩格斯在《論權威》一文中甚至寫到“進入工廠的人請放棄一切自由”。列寧欣賞福特更是盡人皆知。這一切,說明把“社會分工”還原為“技術分工”的傾向在西方是根深蒂固的。

若究其本源,我們必須回到希臘思想家對“家庭”(householdoikos)和“政治”(politicspolis)所做的截然區分。由于西方把技術、經濟當做“非政治”的“家庭管理”的一部分的深厚傳統,“兩參一改三結合”之類的“經濟民主”思想很難被接受(26),因“經濟民主”一詞本身意味著“政治”進入經濟領域。如果不是70年代開始的世界經濟危機和國際競爭的加劇,迫使西方開始向“后福特主義”走,他們還將長久地滯留在“福特主義”時代。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毛澤東對于“鞍鋼憲法”在“遠東”出現的強調,象征著中西文明交流碰撞史上的一個嶄新階段的開始。從此,在全球舞臺上,人們再也不能象從柏拉圖到福特的西方思想家那樣,來設想經濟與政治的關系了。這就是“毛澤東思想”之最精髓處之所在。無論“鞍鋼憲法”在執行中出現過多少失誤,其“經濟民主”的精神實質仍是中國迎接21世紀的寶貴精神資源。

(本文發于微信公眾號“保馬”)

注釋:

①日本的“豐田生產方式”已取消了“功能等級”(functional hierarchy)與“職稱等級”(ranking hierarchy)的對應關系。換言之,職稱高的人并不一定在“團隊合作”中處于發號施令的地位。見M. AkoiInformationIncentivesand Bargaining in the JapaneseEconomyCambridge clinivPress1988P75

JPontusson,“UnionsNew Technologyand Job Redesign at Volvo”,in his editedBargaining for ChangeCornell1992

③見199521日美國國會議案的原文。

Robert ThomasWhat Machines cant DoUniversity of Codifornia Press994P209

⑤香港中文大學的李南雄教授曾對“鞍鋼憲法”在中國上層政治爭論中的作用做過詳實研究。見Peter NSLeeIndustrialManagementandEconomic Reform in China19491984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7

⑥亞當•斯密:《國富論》,第5頁,商務印書館,1981年。

⑦同⑥注,第6頁。

⑧中譯本譯文同⑥注,第236頁。此處譯文是筆者根據英文原著重新翻譯的,比中譯本譯文更準確地反映了斯密對“質量”的看法。

⑨關于“無庫存生產”和“全面質量管理”的內在聯系,見RichardSchonbergerJapaneseManufacturingTechniquesTheFreePress1982

⑩同⑥注,第8頁。

11E.P.ThompsonTheMakingoftheEnglishWorkingClassP.235vintageBooks1963.

1219世紀法國、英國和德國,由于社會、政治條件不同于美國,故未能系統地、充分地實現斯密式分工體制。見MichaclPioreandCharlesSabelTheSecondIndustrid PivideBasicBooksP.411984

13DaridHounshellFromAmericanSystemtoMassProductionJohnHopkinsUniversityPress1984

14)同(6)注,第8頁。

15K.ArrowandF.HahnGeneralCompetitiveAnalysis1971.

16)關于“福特主義”和“穩定需求”的內在關系,見MichaelPioreandCharlesSable ,TheSecondIndustrialDivide,同(12)注,PP49133.

17)關于蘇聯式計劃經濟是“福特主義”最徹底的實現的詳實研究,見MarkBeissingerScientificManagenentSocialistDiscipline ,andSevietPowerHarvard UniversityPress1988.

18DavidNobleForceofProductionASocialHistoryofIndustrialAutomationOxfordUniversityPress1984P.164.

19PeterDruckerManagementNewYork1973P.199,以及PeterDruckerPracticeofManagementP.294NewYork1954.

20)關于美國27個州修改公司法的情況,見Stevenwallman,“TheProperInterpretationofCor

porateConstituencyStatutesandFormulationofDirectorDuties”,StetsonLawReviewVol21PP163921991.

21Saul Rubinstein et al,“The Saturn Partnership”,MIT Sloan School1993

22)費孝通《行行重行行》,第24頁,寧夏人民出版社,1992年。

23PlatoRepublic370C.熊彼特在其《經濟思想史》中認為柏拉圖尚未達到斯密對分工的分析水平。但對柏拉圖的深入研究,表明他在各個關鍵論點上都與斯密一致。見J. MurphyThe Moral Economy of LabourYale1993P150

24PlatoRepublic421A434A

25)關于柏拉圖,甚至蘇格拉底的反民主學說,見I. F. StoneThe Trial of SocratesAnchor Bools1988

26)關于“經濟”這一概念和“家庭”的聯系以及“經濟”在西方思想中的“非政治化”,最深入的研究當推William James BoothHouseholdsOn the Moral Architecture ofthe Economy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93

原標題:崔之元:鞍鋼憲法與后福特主義

責任編輯:向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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