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張文木教授《美國東亞地緣戰略:底線和極限》一文,原載于2020年出版的《張文木戰略文集》第5卷,對于研究美國在東亞的外交史,以及中美戰略博弈和臺灣問題,具有十分重要的參考價值。現經作者重新修訂,授權昆侖策網和“昆侖策研究院”發布。修訂版全文約8.7萬字,擬分四篇連載,第一、二、三篇已發(見【相關閱讀】),此為第四篇(結束篇)。
一、初入東亞:以英法俄為對手,縱容日本“順著自己的道路走下去”——美國東亞外交的第一個時期
二、借力打力:以日本為對手,聯合中國和俄國——美國東亞外交的第二個時期
三、不打不相識:力所不及的對華遏制全面失敗——美國東亞外交的第三個時期
四、結論和啟示
附錄:中華人民共和國與各國建立外交關系日期簡表(截至20世紀90年代)
在目前東亞主要國家既定國力和版圖不變的前提下,美國東亞地緣戰略的底線和極限簡潔表述如下:
1.太平洋的180度經線以東,在可以預見的時期內,是東亞任何一個大國無力涉及的海域;而東經125度即臺灣以東,如果中國不被有形或無形分裂的話,是美國國力伸展的極限,因而只是有影響但不能有效控制的海域。
2.在東經125度至130度之間的北太平洋海區則是東亞大國有效國力可及的海域。
3.東經130度至180之間的海區則是北太平洋東西兩岸大國將要長期磨合的海域。
4.從短期看,臺灣問題的主要矛盾在美國,但從長期看主要矛盾則在日本。因此,中美在太平洋上的戰略博弈過程,本質上是一個在雅爾塔和平體系中的磨合過程而不是絕對沖突的過程,是一個需要美國對中國西太平洋的利益有一個起碼承認的過程。承認中國西太平洋利益的核心是接受中國統一臺灣。臺灣回歸之后的中美關系,應當更多地是戰略合作關系。
5.由此最后得出的結論是:臺灣問題完全掌握在中國人手里,臺灣回歸祖國,是誰也阻擋不了的歷史必然。
四、 啟示和結論
太平洋戰爭結束后,美國傾其可動用的最大資源打壓新中國,將中美外交對抗推向未來很難再達到的極限且屢屢失敗。因此研究這一時段的美國對華外交對研究未來美國對中國施壓可能達到的極限,具有標本意義。通過前面對中美沖突及其結果全方位研究后,我們可以得到如下啟示:
(一)在太平洋西岸,美國根本就沒有可以打贏一場區域性戰爭的資源
研究20世紀50年代初和60年代美國在朝鮮戰爭與越南戰爭中的屢屢失敗,以及尼克松及后來美國各屆政府外交成功的歷史經驗,如果再聯系小布什政府在中東的失敗,我們就可以從其中找到一個帶有規律性的線索,那就是不管美國每屆政府制定的西太平洋戰略的邏輯如何嚴密,論證如何有力,實際上美國根本就沒有支撐在這一地區打贏一場區域性戰爭的資源,而沒有軍事解決能力的外交戰略,是不可能被落實的戰略。由此聯系到1997年以來美國五角大樓反復提出的美國要有“同時打贏兩場大規模地區戰爭”的能力的安全防務目標,以及2001年小布什提出的“不惜一切代價協防臺灣”的承諾是沒有歷史經驗支持的一廂情愿的,因此是大而不當的戰略臆想。而恰恰就是這樣一個臆想卻被21世紀初的美國政界列入可以實施的國家戰略,并使美國大軍在中東地區再次經歷“越戰”式的災難。而這些災難如從認識論上分析,其錯誤根源都產生于美國人將思想上的戰略邊界與實際資源可支持的戰略邊界混為一談,而美國人這種脫離實際的形而上學思維,又在“麥卡錫主義”和今天美國人以反恐劃線的認識固化下,使這種失誤極難得到調整,最終在實踐上演變為一場場帶有血腥味的國家鬧劇。
如果再聯系到20世紀上半葉美國與中國合作打敗日本并贏得太平洋戰爭勝利的歷史,我們可以從另一面得到啟示,即在太平洋地區,沒有一個大國有與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大國作對的資源,美國沒有,日本沒有,中國也沒有。歷史的經驗值得注意:太平洋戰爭中,日本敗于與美國和中國作對;朝鮮戰爭和越南戰爭中,美國敗于與中國和蘇聯作對;蘇聯在阿富汗的戰爭敗于與中國和美國作對。由此,目前美國在臺灣問題的強硬承諾,其實只是“紙老虎”式的訛詐。這是因為,與中國正好相反,美國無論如何也不會為“保衛臺灣”動用大于朝鮮戰爭和越南戰爭的資源,當然美國也就不會在“保衛臺灣”的軍事行動中獲得比朝戰和越戰更好的結果。上述美國對華種種打壓失敗結果表明,美國對包括臺灣在內的西太平洋的軍事控制能力實際上是十分有限的,如果沒有高超的政治和外交能力彌補,隨著中國的崛起,美國退出西北太平洋是必然的。這并不是說,美國沒有資源對付太平洋西岸的戰爭,而是說擔負兩洋防務重任的美國人很難為一個局部問題而傾其所有勞師征遠到太平洋西岸與中國發生大規模沖突。對此,與美國人交手從不失敗的毛澤東看得明白,他說:
美國是門羅主義加上世界主義,“我的是我的,你的還是我的。”它是不愿放棄大西洋與太平洋上的利益的。
現在五大洲,除了澳洲,四大洲美國都想霸住。首先是北美洲,那主要是它自己的地方,它有軍隊;然后是中南美洲,雖然沒有駐軍,但是它要“保護”的。再加上歐洲、非洲、亞洲,主要是歐亞非,主力是在歐亞兩洲。這么幾個兵,分得這么散,我不曉得它這個仗怎么打法。……所謂真正反共,就是拿軍隊來打我們,打蘇聯。我說,沒有那么蠢的人。它只有幾個兵調來調去,黎巴嫩事情發生,從太平洋調去,到了紅海地方,形勢不對,趕快回頭,到馬來亞登陸,名為休息幾天,十七天不吭聲。后頭它一個新聞記者自己宣布是管印度洋的,這一來,印度洋大家都反對。我們這里一打炮,這里兵不夠,它又來了。臺灣這些地方早一點解脫,對美國比較有利,它賴著不走,就讓它套在這里,無損于大局,我們還是搞大躍進。
美國總是要從越南走的。美國從泰國、老撾、菲律賓、南朝鮮、日本等地也都要走的,還有從臺灣也是要走的。它走的時間算不準,但一定要走的。所以凡是壓迫亞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帝國主義、殖民主義總有一天要走的,只要人民團結起來,加強斗爭。
(二) 西藏是美國永遠不可能得手,因而也是永遠不要插手的地方
20世紀五六十年代,美國遏制中國的西藏政策是配合朝鮮及越南主戰場的側翼部分。其目的是想讓新中國在西面分出力量以減輕美國在東部戰場的壓力。美國政府曾告訴達賴分子“美國的立場是一個非常關鍵的因素,但我們不應造成一種印象,即美國是為了冷戰需要而在利用西藏的局勢”。事實上美國確實是為了冷戰的需要才制造出所謂“西藏問題”。但歷史經驗表明,美國能在這條戰線上可能取得的實際成效也幾乎是微乎其微,或說根本不可能。曾對西藏最有野心,其失敗經歷也最為慘痛的英國反倒將問題看得明白。1950年6月30日,美國駐英大使道格拉斯在致艾奇遜的電文中披露的“英國駐華盛頓使館就西藏問題進行的秘密談話”認為:
西藏不容易進入的特點使得任何加強對中國進行軍事抵抗的行動都不現實。西藏長期被認為不能進行除了名義上的任何抵抗。
英國過去在西藏的利益來自于與西藏毗鄰的印度。這些利益現在被印度繼承下來了。英國不再繼續向拉薩派駐代表。印度已經明確表示不可能給予西藏直接的軍事支持。1950年1月印度與英國協商之后,印度決定給予西藏外交支持并提供數量有限的小型武器。印度承認,如果中國決定占領西藏,沒有什么能夠阻止中國的占領。
任何干涉西藏的企圖都是不明智的。英國對于在這個地區同中國糾纏沒有足夠興趣,在任何情況下英國都不會拋開印度。
英國人的這些看法基于這樣的經歷:西藏的地緣政治是重要的,但是西方國家若想勞師遠征海拔4000米之上的高原雪域,在軍事上是極難想像的,即使遠征取得勝利,也不可能實施占領。1899年,寇松接任印度總督后對西藏的政策從過去的“耐心等待”到“積極進取”。此后就著手為控制西藏做政治和軍事準備。1904年8月3日,英軍曾攻陷拉薩。英軍進入拉薩后大肆搶掠,但到9月嚴冬即將到來而不得不從拉薩撤退。英國人由此得到了“西藏不容易進入的特點使得任何加強對中國進行軍事抵抗的行動都不現實”的經驗。這種經驗對英國世界霸權的后繼者美國來說也不是一點沒有:1950年印度為西藏叛亂分子提供的為時半年的作戰所需,由于“牲畜馱運是惟一實用的運送手段,上述彈藥數量約需7000頭騾子的運送。由于沒有那么多的騾子可用,一部分或者全部的3英寸口徑迫擊炮和彈藥可能無法運離印度”,以至美國后來對達賴集團的支持“在很長的時期內需要相當巨大的經費”。
其次,西方對中國西藏主權的干涉,無論如何不能繞開印度。1959年4月30日,美國代理國務卿狄龍在致艾森豪威爾的電文中提到這一點,認為“作為西藏的鄰居,印度控制著通向西藏的主要通道,而且是達賴喇嘛的主人。印度是一個重要因素。”因此,離開印度的幫助,美國對“藏獨”的支持僅靠空投是無能為力的。而印度傳統上是與英國外交接近而與美國疏遠,又在北方與中國近鄰,為了全力防衛印度洋必須穩定北方,因而在西藏問題上不能隨意表態。其次,剛剛獨立不久的印度及其與英國有著密切政治聯系的領導人尼赫魯,對二戰中美國對英國落井下石的手段心知肚明,因此他們這一代領導人對美國保持著高度的防范心理,因此決不會讓美國插手西藏問題。如果美國控制了西藏而在印度洋有了美國的基地,那印度的安全就處于南北受制于美國的境地。印度獨立后首任駐新中國大使且與尼赫魯保持良好的私人關系的潘尼迦對此看得清楚,他說:
二次大戰結束后,美國成了至高無上的海軍國。不錯,它還沒有能搞成世界海權國必備的一系列基地、油站、船塢等等,但是從它在對日戰爭中所表現的海軍聯合作戰規模之大,以及從它在海軍建設中強調航空母艦的重要,都說明了美國海軍可以遠離基地作戰,實際上是愛在哪里動手,就可以在哪里動手。它在太平洋上有珍珠港和馬尼拉,又占領了從前日本手里的雅浦島和關島,真是不可一世。而對印度洋,美國戰后確也搞了不少名堂。美國在阿拉伯、中東、巴林群島的油權,表明了它同印度洋區域的聯系正在大大增長。就是對伊朗的統一,阿富汗的建設,美國也是興趣很濃。實際上,由于美國奉行到處“遏制”共產主義的政策,所以各國沿海,凡是共產主義可能插足的地方,此刻都成了對美國安全有關的地區。戰后的世界形勢給印度洋帶來的對立局面如此,它很可能又一次把印度變成一個主要的戰略性戰場。
“印度以它現在所處的地位,是不能在世界上扮演二等角色的。要么就做一個有聲有色的大國,要么就銷聲匿跡,中間地位不能引動我,我也不相信中間地位是可能的。” 對于長期受英國文化教育,并對英國地緣政治學說有深刻理解的尼赫魯而言,他在這句話中所表達的是他對存在于世界地緣政治體系心臟海區即印度洋并擁有巨大版圖的印度能否長期完整存在的前途的不安和憂慮,而造成不安和憂慮的真正原因正是繼英國之后的美國的霸權活動。正因此,1949年12月,當美國駐印大使遵照艾奇遜指示“利用共產主義對西藏的威脅來強調來自共產黨中國危險危及了印度自身”,挑撥印度政府“對中國事務的發展持半超然態度是不現實的”,結果得到的卻是“印度令人氣餒的態度”。后來的歷史表明,盡管印度與中國在西藏問題的理解上有相當的距離,但它對美國介入西藏事務幾乎是絕對的排斥,因為對印度而言,美國介入西藏比對中國危險更大;而如果沒有印度的全力支持,美國在西藏問題上幾乎就無所作為。這就決定了美國對達賴集團的支持及其效果只能是極為有限的。
中國的西藏問題研究者應對此予以足夠的注意:既要高度警惕美國支持“藏獨”勢力對中國統一的破壞作用,又要明了這種作用的天然有限性。不管美國宣傳機構怎么夸張,“藏獨”活動最終只能是“有幾個蒼蠅碰壁”的鬧劇而已。對此,就連達賴本人在尼克松訪華后也明白了許多,他曾感嘆世事炎涼,說:“美國自從70年代承認中共,就斷絕了對西藏的支持——這證明了他們的援助只是反共政策的一環,而不是真心實意要恢復西藏獨立。”
做出承認西藏的決定不僅僅涉及我們對西藏的政策,而且涉及我們重新考慮對中國的政策。我們所奉行的對華政策的一個基本原則向來是尊重中國的領土完整。這個原則阻滯、雖然沒有完全阻止中國被逐漸瓜分,還幫助中國通過第二次大戰確立了大國的地位。這種政策不應該放棄,除非清楚地看到中國將不可避免地長期陷入分崩離析的局面,而且西藏對于我們利害攸關。
事實上,西藏意識形態和戰略上的重要性非常有限。由于地處偏僻、其政府和社會的原始特征、與外部世界聯系有限的特點,除非得到影響深遠的實際的措施的支持,不能指望西藏長期在意識形態基礎上倒向西方。如果我們不能采取這些實際措施,承認本身并不能使西藏與西方站在同一戰壕里,實際上反而可能有悖于我們的長遠利益。同樣利用西藏戰略價值的努力,例如,作為空軍基地或火箭發射場,可能遭遇不僅是地形和天氣方面可怕的難題,而且還有西藏人基于宗教立場對飛機飛越其領土的反對。除非在西藏發現稀有礦藏,軍方認為西藏沒有戰略價值。
能否采取什么實際措施的答案很大程度上在于現在控制西藏溝通西方通道的印度。如果印度與西方合作,西藏作為戰略和意識形態意義上的重要性就會大大減弱。如果印度不與西方合作,利用西藏作為西方堡壘的困難就會大大增加。
(三)只要中國國家意志堅定,美國在北太平洋控制的有效范圍達不到太平洋西岸
我們知道,政治干涉的有效范圍基于軍事干涉的有效范圍。也就是說,在軍事力量不及之處,政治力量就會蒼白無力。鑒于中國亞洲大陸主體板塊地緣政治條件所具有的天然強大的近海反制力量,以及由此造成的美國在朝鮮戰爭與越南戰爭中失敗的經驗,我們可以知道:只要中國國家意志堅定,美國在太平洋的有效控制邊界達不到北太平洋西岸即東經125度的范圍。老一代美國人明白這一點,1903年4月28日,海約翰國務卿致函西奧多·羅斯福:“俄國像我們一樣清楚地了解,我們將不在滿洲作戰,理由很簡單,即我們不能。”西奧多·羅斯福的后繼者塔夫脫不信這個理,大舉介入東北與日本俄國搶占市場,結果敗得沒有明堂;1945年富蘭克林·羅斯福明白這個理,以雅爾塔秘密條約作交換條件將出兵東北亞的活交給斯大林,結果贏得了太平洋戰爭。而接任富蘭克林·羅斯福的杜魯門總統與塔夫脫一樣,也不認這個理,結果被中國打得沒有顏面且一無所得。大多數美國人對此看得不十分明白,而基辛格卻說得十分明白:
韓戰因而暴露出遏制理論的力量與限制。以傳統的方略而言,韓國是個試金石,可以判斷彼時正在形成的兩大對立之勢力范圍的分界線何在。但是美國人卻有全然不同的認知,它把韓戰視為正邪之戰,是代表自由世界而戰。
同時我們也要看到,造成這個大片空間的原因是中國所擁有的洲際主體大陸板塊及其漫長的大陸海岸線——這本身就是巨大的海上天然“航母”——的條件,而非中國擁有更強大的遠程制海權。由此,我們得到的另面啟示是:在目下中國制海能力不變的條件下,離大陸越遠,中國擴展和保護其海上利益的能力就越弱。
不僅如此,中國地處亞洲中心位置,擁有的亞洲大陸主體板塊和漫長的陸地邊界線,同14國接壤;東部和南部大陸海岸線1.8萬多公里,與8國海上相鄰。這樣的地理條件有比較強的抵御經濟封鎖的能力。經濟封鎖只對彈丸之國有效。拿破侖對英國封鎖歐洲的“柏林敕令”對俄國不起作用,十月革命成功后西方對蘇維埃的封鎖也是無可奈何。而對中國這樣的地處亞洲大陸中心的大國而言,經濟封鎖更是天方夜譚。20世紀50年代美國對華禁運的“巴特爾法”及90年代初的對華經濟封鎖對中國根本沒有達到目標,最終都成了一堆廢紙。而中國西接資源(石油天然氣)東接財源的地緣政治特點,中國油氣管道已于新世紀由西直通中國東部沿海,那么未來西方對華不管是石油封鎖還是金融封鎖更是連他們自己也不會相信的空話,相反他們的封鎖還會更有利于中國和諧社會的建立。從這個角度看,美國利用資源制約中國的能力相當有限。
經歷過50年代美國全面封鎖中國那段歷史的鄧小平同志對此看得明白,1989年7月2日,他在會見美國總統特使斯考克羅夫特之前,對李鵬總理和錢其琛外長說:“制裁措施我們不在意,嚇不倒我們。不要說7國,70國也沒有用。”1989年后美國對華制裁及其失敗,只不過是50年代失敗的繼續。
(四)在東亞特定的地緣政治條件中,臺灣是美國力所不及的地區
歷史表明,在東亞特定的地緣政治條件中,東經120度至125度是美國力所不及的極限,東經130度至180度之間則是北太平洋東西兩岸國家制海權將要長期磨合的海域;而太平洋西東分界線即180度經線以東則是美國可以也可能動用全部國家資源維護的安全底線。
正如昨天日本對太平洋的制海權是從俄國、英國、西班牙及德國手中經過血戰獲得的結果一樣,今天美國對太平洋的制海權是與日本人血戰后的結果。但這只在中國將幾乎是日本的全部陸軍主力牽制在中國大陸、蘇聯于1945年出兵東北、美國動用了幾乎是全部國家力量的條件下才在海上打贏的戰爭。另一方面,美國在失去中國蘇聯支持的條件下,在打敗日本后卻輸掉了朝鮮和越南戰爭。如果聯系考慮20世紀初美國塔夫脫政府插手中國東北為日俄聯合逐出東北亞的歷史教訓,這一贏一敗也就大體可以劃出美國在北太平洋海區的國力可達到的有效發揮和控制的范圍。這個范圍大體基于一百多年中發生于太平洋西東兩面的美國兩次敗北東北亞,日本兩次敗北于夏威夷的經驗事實。
我們知道,1898年美國在日本政府抗議中兼并為日本人視為東部安全重要戰略屏障的夏威夷。最終日本向美國作出妥協。1899年,美國實現對薩摩亞群島的瓜分,從而拉起了西經180度從阿留申群島經夏威夷到薩摩亞群島的東太平洋的防御鏈條。而1941年12月日本再次向珍珠港發起攻擊,隨后迅速將其制海權推進到東西經線(國際日期變更線)180度。1942年6月中途島日本戰敗,此后日本一路敗北,至1945年太平洋制海權又全部轉入美國之手,也就是說美國的海上控制范圍又反伸展至東經125度的琉球群島一線。
然而控制范圍并不一定就是有效控制范圍。20世紀初美國總統塔夫脫“金元外交”在日俄聯合抵制下碰壁于東北亞、20世紀50年代的朝鮮戰爭中美國在中蘇的聯合抵制下再次觸礁于東北亞,以及60至70年代的越南戰爭中美國的失敗、70年代末蘇聯通過越南金蘭灣基地擴張其在南中國海的制海權的歷史經驗表明,在有兩個大國或一個半以上的大國共同防御的條件下,美國對北太平洋的有效控制范圍達不到包含臺灣島在內的東經125度。這意味著,只要中國版圖不被分裂,中國還能夠與亞太一個或一個以上的大國保持良好的關系,美國對臺的所謂“共同防御”,在中國統一臺海兩岸的原則面前,只不過是用于充饑的畫餅而已。其深層原因還是斯大林所說而我們必須再次重復的話:
美國人是一批商人,每個士兵都是投機商,做買賣。德國人20天就占領了法國,美國已經兩年了,卻對付不了小小的朝鮮。這算什么實力?美國人的主要武器是長襪子、雪茄和出售的其他商品。他們想征服全世界,卻對付不了小小的朝鮮。美國人不會打仗。特別是在朝鮮戰爭以后,他們喪失了進行大的戰爭的能力。他們寄希望于原子彈和空中打擊,但靠這些是不能打贏戰爭的,需要陸軍。但他們的陸軍既少又弱。同一個小小的朝鮮打仗,在美國國內就已經有人哭泣了。如果他們開始大的戰爭,那又將如何呢?到那時,恐怕都會哭泣的。
美國侵占臺澎與臺灣海峽,這是中美兩方有關的問題,應當由兩國舉行談判解決,目前正在華沙舉行。美國人總是要走的,不走是不行的。早走于美國有利,因為它可以取得主動。遲走不利,因為它老是被動。一個東太平洋國家,為什么跑到西太平洋來了呢?西太平洋是西太平洋人的西太平洋,正如東太平洋是東太平洋人的東太平洋一樣。這一點是常識,美國人應當懂得。
(五)簡短的結語
迄今為止,我們不能確定美國在北太平洋海區的有效控制范圍在東經125度以東的確切位置,但根據日本19世紀90年代在夏威夷和20世紀40年代在中途島失敗的經驗,可以肯定地說,美國可動用也必須動用全部國力誓死保衛的地緣政治的底線在經線(國際日期變更線)以東即在中途島和夏威夷一帶。在目前東亞主要國家既定國力和版圖不變的前提下,美國東亞地緣戰略的底線和極限簡潔表述如下:
1. 太平洋的180度經線以東,在可以預見的時期內,是東亞任何一個大國無力涉及的海域;而東經125度即臺灣以東,如果中國不被有形或無形分裂的話,是美國國力伸展的極限,因而只是有影響但不能有效控制的海域。
2. 在東經125度至130度之間的北太平洋海區則是東亞大國有效國力可及的海域。
3. 東經130度至180之間的海區則是北太平洋東西兩岸大國將要長期磨合的海域。
4. 從短期看,臺灣問題的主要矛盾在美國,但從長期看主要矛盾則在日本。因此,中美在太平洋上的戰略博弈過程,本質上是一個在雅爾塔和平體系中的磨合過程而不是絕對沖突的過程,是一個需要美國對中國西太平洋的利益有一個起碼承認的過程。承認中國西太平洋利益的核心是接受中國統一臺灣。臺灣回歸之后的中美關系,應當更多地是戰略合作關系。
5. 由此最后得出的結論是:臺灣問題完全掌握在中國人手里,臺灣回歸祖國,是誰也阻擋不了的歷史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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