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丹尼斯·J·卜思高(Dennis J. Blasko),美國陸軍中校(退役),曾任軍事情報員、境外分析專家(主要研究中國),美國駐華大使館陸軍武官。
中國人民解放軍引入新型武器和平臺已引起了世界超過十年的高度關注。然而,新設備只是人民解放軍長期、多元現代化進程中的一個方面。除此之外,還有更多需要去解決的問題。
關于這一點,沒有人比中國人自己更清楚了。通過解放軍指揮官和其他軍事人員在一些內部刊物刊發的內容看,解放軍目前面臨著來自多方面的挑戰,而只有面對挑戰,才能解決存在于解放軍和其他現代化軍隊之間的差距。
新型武器、日益增加的國防預算以及近年來的貪污之風,漸漸成了西方媒體的頭條新聞。但除此之外,至少還有10個方面隱患,使解放軍如今的實力仍難以參加一場現代化戰爭,去對抗一支現代化的軍隊。
1 一體化管理職責問題
從連隊到解放軍最高指揮部,指揮官同政委共同負責管理軍隊。政委的工作包括通過意識訓練、晉升軍銜,以及鼓舞士氣和加強紀律來增強他們對黨的忠誠。
在西方軍事家眼里,這是違反戰爭一體化管理原則的,也就是說“全部軍事力量應在單一指揮官手下操控”。在過去的十年里,增強政委在軍隊中直接對其部隊下達指令并執行的能力,成為了人民解放軍一個重要的訓練方向。
理論上,指揮官應被賦予獨自下達作戰策略的權力,并且在必要時可做出實施作戰的決定。然而,有時指揮官和政委之間會有一些摩擦。如果已被腐敗滲透,這種情況會更為明顯。共享職責在和平年代也許沒有問題,但這難以經受高速現代化作戰運用的考驗。
2 陸軍主導
盡管中國堅稱“中國是一個海事強國”,但陸軍仍在解放軍中占主導地位。根據中國政府提供的數字,陸軍(包括第二炮兵:解放軍戰略導彈部隊)在現役230萬士兵中占比逾72%,海軍約占10%,空軍約占17%。
截至2014年,中國陸軍擁有24名上將,海軍有3名上將,空軍有5名上將。在中央軍事委員會人員構成中,陸軍在10名成員中有六人,空軍有兩人,海軍和第二炮兵各有一人。這些數字也許會隨著時間變化有些許出入,但中國解放軍高級將領中的大多數依舊是穿著綠色的陸軍軍服。
目前,只有陸軍軍官曾擔任過解放軍七大軍區的指揮。盡管,中國承認來自海上的威脅日益加劇,在外來戰役中海上和太空會成為戰爭的主要核心,但中國仍然沒有在指揮結構上做出改變。
2013年11月,中國曾宣布要對解放軍數量、結構和聯合作戰指揮系統做出改變,但具體細節還有待公布。無論是何種改變,他們都需要很多年去完善和實施這個計劃。這個過程中,很可能會給個人和組織帶來混亂和不滿。
3 非作戰機關臃腫
在約160萬的陸軍當中,85萬人被編入18個集團軍和一些獨立戰斗部門以及旅,這組成了陸軍主要的戰斗力量。這意味著大約75萬陸軍士兵被分散在地方部隊(主要是邊防部隊)、后勤部隊、軍事學校和訓練基地,以及省軍區、軍分區和縣級人民武裝力量總部。
這些地方總部受控于雙重領導,人民解放軍以及地方政府處于同級并可監督預備隊、民兵組織,雙方同時負責征兵、復員和戰時調動。這一體制是在十幾年前,中國的交通及通訊還未發展成熟時被設計出來的。在那時,雙重領導是很有必要的,需要各級地方政府部門有負責軍隊工作的人員實際參與。
現在,成千上萬的校官被派往這些部門。在中國交通及通訊系統完善的當下,這些非作戰人員變得不再重要。所以,進行一場重大的改革是必要的,減少地方部門的人員,可以有效地為解放軍瘦身,并可能有效地降低中低層人員貪污腐敗的情況。
4 軍官缺乏經驗
正如解放軍所強調的,他們需要提高聯合作戰和聯合指揮的能力。對此,有普遍的批評聲指責,“一些”軍官根本沒有充分為多任務和多兵種作戰做好準備。這種結果導致,很多訓練僅僅是為了滿足一些口號。
具體來說,人民解放軍目前注重把聯合作戰指揮權交給師/團一級,而這些指揮命令是由部隊指揮部軍區的指揮官下達。海軍和空軍將領僅僅在過去的兩年里參加過聯合指揮演習。
在2014下半年,解放軍宣布了一項“選拔、培訓和任用聯合行動指揮官的新計劃,以便提高聯合行動指揮官訓練水平”。然而,培養合格的軍官需要很長的一個過程,這其中要包括教育,訓練和通過在不同等級組織參與任務來經驗積累。
5 營級單位人員不足
解放軍在過去十年里曾試驗過,在營部采用指揮聯合作戰方式。結果證明,現行規章不能為營部提供足夠的士兵來協助輔助單位,比如指派炮兵和技術兵支援步兵團或裝甲營。
因此,整個解放軍都在嘗試解決如何讓軍官和士官更好的協助營長。在強化營部之前,增加士兵人數是必要的,聯合作戰部隊會在陸軍單獨指揮作戰時變為“基礎作戰單位”,這在很多解放軍公開材料里都有提及。
6 士官建制依然簡單
在90年代末,解放軍建立了一套專業大綱,用來幫助士官協助部隊,帶領團體更好履行行政職責。在過去的十年里,士官的選拔、教育、訓練被看得尤為重要,在很多職位上,士官都已替代了軍官。
在這個計劃開展大概十年后,2009年解放軍宣布,現有高級士官等級將從六級增加至七級。個別單位現在正在試點進行組建營長和旅長的精銳指揮部,并且嘗試確定高級士官的職責,以及他們將如何與高級別軍官聯系配合起來。
如此一來,在士官建制成為人民解放軍中堅力量之前,很有可能會有一代軍士官被錯過,這樣的情況也同樣發生在別的軍隊。
7 新舊設備混裝
因為數量龐大,解放軍面臨著如何為全部軍人配備多種武器及系統的挑戰。新設備一般地是逐漸的分向各個編隊,所以這導致有些下屬部隊擁有先進的裝備,而另一些只有陳舊的設備。
例如,陸軍近一半軍隊裝備了超過6500輛T59型坦克,或者它們的變形體(根據蘇聯的T-55改造)。這就經常會導致通訊及電腦系統互聯的問題。
此外,不同型號的設備在很多方面都會造成麻煩,包括復雜的訓練過程、戰術、以及供給和維護上的問題。部隊必須經常根據他們所擁有的武器修改作戰策略和指揮方式。盡管解放軍致力于提高標準化和部隊間的互操作性,但新舊設備混裝,使得實現這個目標變得十分復雜。
8 訓練遠離實戰
繼續沿著過去15年的方向發展,走訓練是主要核心目標的路。中國軍方作者經常批判訓練中的“形式主義”和“為演習而訓練”,以此來強調訓練的價值。
一些“專業藍軍”被用來在對抗性全方位及單一訓練演習和模擬戰斗中飾演敵軍。全部訓練的主要目的便是為了暴露出問題,以便在未來的訓練中去克服它們。
盡管解放軍付出了這些努力,但解放軍領導人還是察覺到了在訓練中軍隊持續暴露的問題。此外,增加訓練的真實性將需要額外的資金,尤其是燃料和維護方面的費用,以及更多更好的訓練區和訓練模擬器。
9 空對地支持依然稚嫩
聯合指揮中最重要的例子之一就是空對地支持。新型飛機、精準制導武器以及多種通訊手段進入解放軍,部隊不斷試驗如何最高效地指揮空對地打擊。
部隊顯示,他們仍舊在測試在前線控制戰機及直升機來打擊近地面敵軍部隊,這也叫做近距空中支援。2014年,空軍第一次公開演習操作武裝無人偵察機實施一系列對地任務。海軍航空部隊和空軍從此才開始聯合作戰。
10 “和平病”:缺乏戰斗經驗
中國人民解放軍最后一次對外戰爭,是1979年的對越反擊戰,此戰也只有陸軍參戰。1955年,解放軍通過兩棲登陸從國民黨手中奪取一江山島,這是解放軍僅有的一次聯合作戰經驗,但也造成了重大的傷亡。
解放軍公開媒體經常將這種缺乏近代戰爭經驗的情況叫做“和平病”。現在,僅有一小部分解放軍高級軍官曾參加過戰爭;沒有士官或二等兵曾參加過戰役。解放軍部署參加了聯合國維和活動,救災任務,以及海上護航亞丁灣的活動,這些對訓練都是有益的,但并不能替代真正的作戰經驗。
解放軍廣泛研究其他國家的戰爭,但是書本學習,或者甚至逐步改善訓練項目都不能和真正在高壓下的作戰部署相比。盡管如此,由于人事制度的改變、更加實際的訓練、更新的軍規、加強后勤保障,并且引入先進的武器、通訊及電腦系統,解放軍的作戰和震懾能力還是逐漸在提高。
2014年末,國防部發言人提到,“付出多年心血后,現代化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已經獲得了顯著的成效。當然,在某一些方面,我們還落后于世界最先進的軍隊,并且還有很多努力要做。”
結論:
人民解放軍正在注重提高作戰實力,相對于預算和武器,高層部隊領導人更認為對時間和人員的重視是部隊現代化建設的關鍵。因此,這場將歷經許多代人的翻天覆地的變革,將持續到本世紀中葉。
相比于外界盛行的對于解放軍中的“鷹派”將會主張進行對外擴張的猜想,綜合上述因素,基于對解放軍能力與弱點的了解,大多數解放軍高級將領也許會更傾向于使用震懾和非武力的方式去實現他們的戰略目標,同時繼續加強解放軍的整體實力。一個顯見例子是,中國在東海釣魚島海域派出地方非武裝部門進行海上巡邏,解放軍則留在岸上。
當然,如果中國的領導人決定在完成現代化進程之前,就派出解放軍參與戰斗,解放軍依舊會果斷迅速出擊,用全部兵力和實力對敵人施以打擊。中國能否取得勝利,取決于它們的對手是誰、在什么時間進行戰斗。解放軍的自信會讓他們在面對較弱的對手的時候更容易獲得勝利,尤其是當對方沒有強大的盟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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