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中央芭蕾舞團樂團指揮卞祖善,與中央音樂學院畢業生、在美國多年的音樂家譚盾,在國內進行過一場辯論。我查看了在網上的有關資料,真正涉及兩個人爭論的核心內容似乎很少,都是在講雙方態度如何之類。譚盾他爹也摻和進來,說譚盾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這樣的觀點與爭論的內容有什么關系??赡芟嚓P媒體也確實說不出什么來。不過,我還是看到了一段爭論中的主要部分。卞祖善的基本觀點是,音樂是制作出來供觀眾欣賞的,我們的觀眾和搞音樂的大多數人聽后能引起共鳴,能從我們的靈魂深處感受到音樂的美好,這就達到了音樂的目的,感動自己的同時也感動他人。音樂家創造音樂干什么?最終目的還不是為了要寫下他們心靈深處的挖掘靈魂的聲音,用他們心靈感受的音符寫下來,感動自己然后去感動別人。譚盾方面我一直沒有看到他本人對自己觀點的直接闡述。我所看到的都他的支持者們的觀點。這些觀點是不是代表譚盾的觀點,我無法確認?;蛟S其他有一些觀點可能與譚盾的觀點有符合的部分。所以這里只能介紹一些這種支持者的觀點了。支持者們說,卞祖善的觀點是很陳舊的,當今的音樂,甚至也不止是音樂,已經在向多元化發展。音樂不止是用來聽的,也可以用一些畫面來表達作曲家要表達的東西。這種觀點我無法評論?;蛟S在藝術創作方面來說,多種創作形式都應該得到尊重,不妨讓人嘗試。是好是壞,由聽眾來評論。在一些人們看來,卞祖善的觀點比較古典,而譚盾的觀點更新潮一些。我想思考一下,所謂新潮是怎么來的,以及它為什么會出現?卞譚二人,似乎他們的創作淵源大都來自西方音樂領域。卞祖善是舞劇《紅色娘子軍》的音樂指揮。《紅色娘子軍》的音樂顯然是中國風格的,但表現形式是西方交響樂,這應該算是民族音樂與西方形式的一種結合。今天,我們在網上的視頻中,依然能看到或者聽到北京一零一中的金帆交響樂團演奏《紅色娘子軍》組曲,聽到的網民們無不極力贊美,并為之激動。
而在八十年代脫穎而出的譚盾,應該是受到西方在古典音樂之后的更多的新的潮流與派別的影響。劉索拉所寫的小說《你別無選擇》,應該就是描寫那個時候一所音樂學院的學生們在進行所謂模仿西方叛逆式音樂的新探索中,所表現出來的種種不可思議的行為。這所音樂學院(應該就是以她就讀的中央音樂學院為模板)里各類學生的音樂創作理念,以及他們創作過程中的百態。我讀過這本小說,現在想來,他們的創作基本還是在模仿西方。中國音樂界在創作中是講究采風的。小說中的學生有沒有采風,我沒有印象了,但他們在小說中的各類表現似乎都沒有跟采風發生什么關系。對西方古典音樂,我聽得不算多,一些交響樂還是聽過的,但大量的室內樂特別是慢板一類的,我基本是不太懂的。但這樣的音樂在西方音樂界存在了許多年。所以,到了二十世紀以后,這種在我看來很容易讓人昏昏欲睡的音樂,估計也讓不少西方一代青年的音樂人難以忍受,于是他們就想要突破這種在他們看來是音樂中的樊籠。于是,在二十世紀之后,各種各樣的音樂流派一下子如噴泉般涌現了出來,諸如印象主義、新古典主義、表現主義、新即物主義、具體音樂。這個具體音樂就是用日常生活中的各類用品所發出的聲音做素材,再通過復合處理而制成的音樂。譚盾也創作過這一類的具體音樂。這也難怪卞祖善表達其內心的非常不滿了?;蛟S在卞先生看來,這只是形式上的搞怪,與音樂沒有任何關系。還有就是組合音樂與無調性音樂。這兩種派別有評論說,一般人們很難接受,也沒有多少人會真的欣賞。也許我們也可以設想,正是由于十九世紀的西方音樂確實非常輝煌,后來的人們想要在旋律上超越,應該說難度極大。所以年輕一代想要玩突破,就只能走原來音樂正軌之外的途徑。也有人認為,西方傳統古典音樂與資本主義相當輝煌的時代相聯系。而年輕一代對這種資本主義也早就厭倦了,于是就想沖破這樣的牢籠,要表達自己的個性。這就是說,年輕一代對資本主義的不滿是通過他們個性的極端表現來表達的。這樣的做法確實適合更多年輕人的需求。但這樣通過個人主義來對抗傳統的資本主義,其效果也可想而知,不可能達到他們理想的期待。譚盾在國外獲獎,應該說就是與這樣的反傳統觀念是相契合的。譚盾的作品在國內也有人演奏,但畢竟這樣的機會不是太多,關鍵還是聽眾聽不懂。從文化意義上說,西方流派進入中國,本身并不是一件壞事。但人們要消化吸收也是需要一個過程的。在消化吸收過程中,好的東西自然會作為養分吸收進來,但也有殘渣作為糞便要排泄出去。中國現代的流行音樂,早期是模仿港臺,后來就主要依靠自身的想象與感受。真正去采風的似乎不多。而憑借想象與自我感受來創作的音樂,創作者自然認為是符合他的觀念的,但這樣的觀念能不能為廣大聽眾所接受,他們似乎也并不關注。所以大量的被創作出來的流行音樂很快就成了垃圾(西方稱為rubbish)。這種垃圾不是那種特別骯臟,有著極不良氣味的丟棄物,而更是有著精美印刷,在大街上滿處可見的圖片廣告。這類廣告看上去很干凈,有的畫面也很美,但看到它的人們,大多不屑一顧。這就是我理解的rubbish。
我們不能要求中國的優秀音樂作品都能像小提琴協奏曲《梁山伯與祝英臺》,以及長征組歌《紅軍不怕遠征難》那樣廣泛流傳,而且經得住時間的磨練,但是,如果我們要求我們今天創作的音樂作品要能想某些電影歌曲《九九艷陽天》《懷念戰友》《高原之歌》《蝴蝶泉邊》,還有《紅色娘子軍》《白毛女》等舞劇音樂那樣,能為廣大人民群眾喜聞樂見,也就很令人可喜的了。西方音樂界的叛逆,是出于對西方音樂領域中的傳統方式的不滿。只是,中國的音樂特別是中國的民族音樂并沒有出現西方古典音樂曾經面對過的那樣的困境?;蛘哒f,對于中國音樂,似乎并不需要什么叛逆性的突破。但是,八十年代在中國的某些新一代音樂人卻偏要模仿西方的所謂新生代音樂家那樣,也要來一個突破或者叛逆。這種叛逆的結果就是給中國音樂帶來了諸多復雜的不倫不類。這種不倫不類,從根本上說,不過就是東施效顰。我記得我看過一場民族音樂的演出。整場節目都非常好,很受觀眾歡迎。在這個過程中,有一位演奏者說要用中國的民族樂器來演奏一曲譚盾的作品,說這是中國音樂與西方新生音樂的結合。結果樂曲一響,觀眾都覺得難以接受。這個樂曲沒有旋律,沒有和諧,甚至沒有節奏,而有的只是一堆噪音,這種噪音很像幾十年前,學生們用鋁制飯盒蓋在教室的玻璃黑板上刮來刮去的聲音。凡是聽到過這種極高頻噪音的人,沒有不對干這事的人開罵的。因為這樣的噪聲足以能讓人發狂。當譚盾創作的那首樂曲結束后,人們似乎連禮節式的掌聲都沒有聽到。現在,央視戲曲頻道經常播放一些現代戲曲的唱段和全本演出。這些播放的戲曲我們是很熟悉的。但是我們今天看起來,仍然還是感覺到其唱段的優美,而且能給人們帶來精神上的振奮。這樣的音樂(姑且也算是音樂的一類吧),對我們廣大人民的心靈與情操更像是一種美好的養分。央視音樂頻道現在也在播放一些中國民族歌曲,這樣的節目也是讓人很愉悅的。因此,前面提到的所謂卞譚之爭,其實也不需要做什么結論了。只要我們的作曲家能創作出更多的為廣大人民所鍾愛的音樂和歌曲,就是對這個問題最好的回答。(作者系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教授、昆侖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來源:昆侖策網【作者授權】,修訂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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