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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今朝:美國要退回到舊自由主義,中國要根除自由主義
點擊:  作者:王今朝    來源:昆侖策網【原創】  發布時間:2020-04-23 09:1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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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篇名為《我們將回到1950-1960年的自由主義時代》的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觀點報》訪談文章(見【附錄1】)和一篇名為《新自由主義的終結與歷史的新生》的斯蒂格利茨的文章(見【附錄2】)在微信流傳。兩篇文章看似有爭論,但其實有一個基本的共同點,那就是它們雖然都贊成否定新自由主義,但又都贊成舊自由主義。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歐美的學者都發現,新自由主義太自由了,給予了壟斷資產階級太多自由了。我懷疑,《觀點報》之所以刊登對福山的訪談,背后是資本的運作,是國際壟斷資本在為選擇一塊后退陣地進行輿論鋪墊。這意味著它們希望繼續延續自由主義對中國的統治。對中國而言,則應該下大力氣根除自由主義,包括理論界和政策界的自由主義。因為自由主義是中國國家發展、人民幸福的大敵!

一、福山的自相矛盾

斯蒂格利茨說福山是新自由主義者。福山否認自己是新自由主義者,認為自己只是“描述了一個體系(自由主義者將國家視為主要敵人的體系)的絕對地位”,這并不意味著自己“贊同該體系的價值觀”。因為新自由主義和舊自由主義的差別不大,都是資本主義的意識形態。福山認為歷史終結于資本主義,就否定了社會主義的合理性,當然意味著他贊成資本主義,因此,也必然贊成新自由主義和舊自由主義的內核——即資本的自由。如果福山不是新自由主義者,新自由主義的媒體、學術也不會給福山那么多的舞臺。而且,到目前為止,沒有什么證據表明福山是一個社會主義者。在擁護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二元對立、二項選擇中,我們只能推出福山是新自由主義者,至少過去是。現在,新自由主義不吃香了,福山就退而求其次,表明自己支持1950-1960年的自由主義了。這兩種自由主義是50步和100步的差異,可以在我們的理論中忽略不計,盡管它在資本主義現實中有造成較大差別的可能(概率應該遠遠低于50%)。

福山的許多基本觀點是自相矛盾的。他一方面說“認為政體的類型與應對疫情的治理效果之間有任何聯系”,另一方面又說“唯一的例外是中國”,“中國模式是非西方模式中最成功的一個”。假如政體類型與應對疫情的治理效果之間如福山所說沒有任何聯系,例外就不會發生在中國。很顯然,中國的政體是與西方國家不同的,西方國家之間的政體也在大同的基礎上有小的差異。如果考慮到一種政體對于包括公共衛生設施、衛生政策在內的整個經濟社會的塑造作用,政體類型與應對疫情的治理效果之間的關系就更不能否認了。再推而廣之,從馬克思主義的角度看,政體類型與一個國家的治理效果之間的關系就是一個國家的上層建筑與一個國家的社會形態、發展潛力的關系。二者怎么可能任何聯系呢?福山是在推行一種反馬克思主義的意識形態吧!

福山一方面說“中國模式是非西方模式中最成功的一個”,“我們不要忘了中國悠久的權力集中的歷史,這一傳統在日、韓等一些鄰國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體現”,另一方面又說“這種模式無法被亞洲以外的國家復制借鑒,例如在拉丁美洲,這種強大政府的傳統并不存在。”這就更是無視歷史了。資本主義模式首先在歐洲的荷蘭興起,后來被英國復制;再通過英國被法國、德國復制;再通過法國等國被美國復制;再通過美國被日本復制。資本主義的全球擴張史不僅是貿易、投資的擴張,而且是經濟政治模式的復制史。既然(一時)占優的資本主義模式可以被復制,在20世紀和21世紀占優的中國(社會主義)經濟政治模式為什么就不能被復制?談論歷史的歷史學者竟然無視最基本的歷史事實,其笑話更甚于有的中國海歸學者把Mencius(孟子)翻譯成中文的時候翻譯成“孟休斯”。

福山一方面說“如今我們看到了這種新自由主義的彗星尾巴,它已經死了”,另一方面說“我們將回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自由主義,即市場經濟、對私有財產的尊重、以及通過干預手段減少社會及經濟不平等的高效的國家三者并存”。首先,只要福山還在,只要比福山還右的人還在,只有比福山左不了多少的人還在,新自由主義就沒有在理論上死透。其次,只要資本主義還在,還沒有被社會主義替代,新自由主義就沒有在實踐上死透。而新自由主義只要在實踐上沒有死透,就不可能在理論上死透。第三,所謂市場經濟、對私有財產的尊重可說正是新自由主義的核心。在中國應用西方市場經濟理論基本上是為私有化背書。在中國,尊重私有財產在相當程度上就是不尊重公有財產,其潛臺詞甚至可能是化公為私。第四,西方國家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也沒有減少多少不平等。基尼系數的漲落只是資本主義的階段性的變化,無關質變。而且,與其把這種不平等的減少看作是國家的作用,或許還不如把它看成是戰爭的結果。

福山一方面在其它地方承認他的關于歷史終結于資本主義的觀點有誤,另一方面在這個訪談中又認為“這些民粹主義進一步證明了我們確實經歷著‘歷史的終結’”。歷史永遠不會終結的。

福山一方面認為“一個國家為了生存,首先需要專家,需要一個無私致力于公眾利益的人,然后還需要能聽取前者意見并做出相應決定的領導人,而我們的總統卻花了兩個月時間在說大流行與我們無關”,另一方面卻認為,資本主義依然是可行的。仿佛資本主義會培養出無偏向資產階級之私的領導人來似的。

由以上分析就可以知道,福山的邏輯是漏洞百出的。為什么一個邏輯漏洞百出的人會有報刊去訪談他呢?為什么這樣一個在世界重大事務上前言不搭后語的人會是世界著名學者呢?為什么中國一些人會相信這樣的專家的看法呢?為什么與他相反的意見卻難登上西方的報刊電視網絡呢?

二、斯蒂格利茨的部分真理

長期以來,斯蒂格利茨是從新古典經濟學陣營里殺出的反對新古典經濟學和新自由主義的學者。斯蒂格利茨也是這樣認識自己的。他在年輕時就意識到,如果不首先遵從新古典,就不可能成長起來。他是在遵從新古典的范式的前提下,通過引入信息,闡明他早已感覺和發現到的新古典經濟學的巨大邏輯矛盾的。實際上,如斯蒂格利茨這樣的出于新古典卻反新古典的人大有人在。西方發展經濟學20世紀40、50年代的興起,就是由一批受新古典訓練而反新古典的人造成的。令人遺憾的是,中國的一些著名的學術雜志在過去20年中也逐漸陷入到新古典范式之中,至今依然不能自拔。它們在十余年里幾乎只發包含計量研究的文章,實際上認為無計量不學術。這些計量文章許多大量錯誤套用西方新古典生產函數和效用函數,所使用的計量工具也是漏洞百出(這是國內一位發表了大量計量文章的學者告訴我的;我當然也是持有這種觀點的)。這就表明,斯蒂格利茨、阿克勒夫等人用信息經濟學的方法所傳遞出的新古典經濟學并不是真理的信息,并沒有得到中國經濟學界的普遍吸收。從這個意義上看,被一些人視為中國經濟學主流的經濟學實際上還處于非常幼稚的狀態。一些學者私下里也承認,過去20年來發表的大量計量文章是錯誤的,但又認為這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學習過程。誠然,中國的經濟學研究范式在形式上是有了很大進步,得到了國際學者的認可,但這并不是中國經濟學應該達到的水平。中國經濟學研究放棄馬克思主義指導放棄的太多了!也就是自由化太多了!

斯蒂格利茨是一位博學的學者,但還是有自己的局限。他對社會主義還是一知半解。這由2011年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他的著作《社會主義向何處去》可以看出。他是生于資本主義長于資本主義的學者,對資本主義有批判精神,但還不夠深。斯蒂格利茨知道馬克思談論過剝削,但他對剝削的認識還不夠深刻,因為他沒有走到否定資本主義這一步。斯蒂格利茨是一位多產的學者。然而,正如《道德經》所說“大道廢,有仁義;慧智出,有大偽”,馬克思主義的大道被廢棄不用,擱置一旁,才有斯蒂格利茨等人的多產。“絕圣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如果部分絕棄斯蒂格利茨等人的成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對于中國將是一件大好事。

西方經濟學的還不算歪曲的學術,如斯蒂格利茨和薩繆爾森否定比較優勢的文章,大部分是故意把簡單的事情復雜化。不這樣,文章就寫不長,就寫不多。但這樣一來,就白白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資源。正是西方的學術市場使得寶貴的學術資源被浪費到雞毛蒜皮的小事上。比如,信息經濟學就主要研究保險市場、金融市場等次要的方面,而把人們對所有制安排這一根本大事的注意力轉移了。這就是言不及義,好行小惠了。這就有點兒類似中國晉朝時期士大夫的清談、玄談了。至于那些歪曲的學術(如公地的悲劇、計劃經濟等同于奴役、資本主義等同于自由等新自由主義說教),就把(資本主義國家)人們的意識引導到錯誤的方向上去了。

三、根除自由主義是新時代中國偉大文化斗爭


從理論上說,自馬克思以來,西方自由主義就死掉了,新自由主義根本不用產生。然而,在馬克思逝世后,19世紀90年代,新古典經濟學在英國產生了。馬歇爾的《經濟學原理》就是標志。該書可以看作是新自由主義的創世之作。20世紀90年代,新古典經濟學又在中國大規模登陸了。中國學界為了抗擊新古典經濟學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新古典經濟學還是侵入到了中國大學的課堂,中國的學術雜志,中國的政策話語甚至政策文件之中,使得中國的意識形態和政策深受新自由主義的影響。現在,就連福山這樣的人都認為,新自由主義已經死掉了。這是一件大好事!它預示著,西方一百多年來的新自由主義的學術努力(從1870年西方經濟學邊際主義革命算起)可能在很大程度上付之東流,特別是作為其經濟學基礎的新古典經濟學的努力可能付之東流。

然而,舊的意識是頑固的。新自由主義和舊自由主義在西方根深蒂固。這種舊的意識雖然在中國早已被破除過,但現在也已經多多少少地透過各種途徑和時間或長或短地嵌入到中國的經濟社會政治生活中。華盛頓共識在中國已經失去光環,但代表著資產階級意識的拜金主義、私有觀念、要素分配、凱恩斯主義等等依然盛行。中國農村可能還在執行一種由一些中國人自己設計的通過解構村社最終將中國農村土地、農業生產私有化的政策。解構了村舍,中國農村必將形成類似美國那種大農場的生產結構。這是將中國人徹底無產階級化(許多家庭流離失所,大量家庭年均儲蓄不到400美元)的一種政策。而中國正在執行一種農村確權和實驗家庭農場的政策有通向這種絕境的危險。這種種現象都說明,徹底地拔除自由主義還有待時日。對待新自由主義正確的態度依然是“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反對自由主義可能是反對普通人的步調不一,但同樣重要甚至更為重要的是反對當權派的自由主義。實際上,在蘇聯,自赫魯曉夫以來,否定斯大林的主要是一些變了質的當權派官員。他們有的認為自己的認識比斯大林的認識還更符合實際;有的口頭上信奉共產主義、社會主義,實際上要謀的是個人私利,想的是如何特上加特;有的則可能只是沽西方之名釣西方之譽。斯大林時期雖然干部特權問題已經有所發展,但斯大林所塑造的基本政治、經濟制度與監督體系對廣大干部形成了實質上的約束。不僅斯大林模式成為了那些謀求私利的變質官員達到自己目的的最大障礙,而且斯大林理論成為了那些試圖推行自己理論和試圖沽西方之名釣西方之譽的變質官員達到自己目的的最大障礙。雖然目的不同,但三者在反對斯大林主義上殊途同歸:不從根本上反對斯大林,他們的許多理論和行動就會受到廣大干部群眾的抵制。他們認為,只有把斯大林污名化,才是他們獲得理論和物質自由的根本。歷史告訴我們,斯大林模式可能存在問題,但自赫魯曉夫以來的蘇聯的改革問題更大。歷史也告訴我們,赫魯曉夫之流最終也沒有獲得多少自由。

國內外歷史和對西方觀點的邏輯分析都告訴我們,中國應該堅決地根除自由主義。這是新時代中國偉大的文化斗爭。只有堅決地根除代表著資產階級和資產階級訴求的自由主義的影響,中國的意識形態才能安全!只有中國的意識形態安全了,中國才會有經濟的安全,才會有民族的自由和人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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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福山】
 
【附錄1】

福山:我們將回到1950-1960年的自由主義時代

(原題: Nous allons revenir à un libéralisme des années 1950-1960)

? 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
? 李加平(譯)
(2020年4月9日發表于《觀點報》(Le Point),“法意讀書”編譯首發)

觀點報:柏林墻倒塌后,您斷定了自由民主制國家的勝利。但是到底發生了什么,這些國家對抗病毒時竟表現得如此差?

 

福山:我不認為政體的類型與應對疫情的治理效果之間有任何聯系。唯一的例外是中國,它本可以表現的更好,但是在它提供的數據方面卻仍然存在一些疑點,而且它還使病毒傳播到了其領土外。在民主政體中,有些國家表現的很好,例如韓國、德國和北歐國家,有些則要糟得多,例如意大利、西班牙和法國。如果一定要找到關聯的話,大概要著眼于民粹主義國家或由民粹主義領導人領導的國家,例如特朗普在的美國,博索納羅在的巴西,洛佩斯·奧夫拉多爾在的墨西哥,歐爾班在的匈牙利。這些國家的情況都很糟,因為他們的領導人一直否認這場疫情,為保持統治者的聲望而故意淡化疫情。因為拒絕采取必要的行動,他們使整個國家走向了災難。同樣,白俄羅斯和俄羅斯等獨裁政權也將受到疫情的重創。

 

觀點報:真正削弱西方的敵人竟是一場流感,您是否對此感到驚訝?

 

福山:我并不覺得這令人驚訝,它只是一系列意外事件的一個,我們不知道這些事件何時會發生,但卻考慮過有這個可能性。我們可以將這類事件與氣候變化進行比較,盡管氣候變化的節奏會更慢些。我們知道所有國家在解決過程中都將遇到很大的困難,但同時也知道這是我們未來生活的一部分。

觀點報:國家能力難道不是應對疫情的主要準則嗎?

 

福山:確實,國家能力是關鍵。這一切都取決于國家對公共衛生和緊急情況作出反應的能力,但這同樣也依賴于人民對其國家、領導人及領袖才智的信任。于是問題就變成了:為什么有些民主國家快速、高效,而另一些卻相反?真正的分界線在于,有的國家國力強大并擁有高效的衛生政策(無論是以何種形式),而另一些國家國力較弱且沒有這種衛生政策(例如印度次大陸或非洲),后者將會經歷一場災難。

 

觀點報:雖然中國采取的措施仍受到一些質疑,但中國難道不是再次證明了,它是自由民主模式的真正替代方案?

 

福山:中國模式是非西方模式中最成功的一個:國家干預和準資本主義的混合體。這個國家所關切的,即便不能說是實現人民福祉,至少也是向人民提供幫助。我們不要忘了中國悠久的權力集中的歷史,這一傳統在日、韓等一些鄰國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體現。但是,這種模式無法被亞洲以外的國家復制借鑒,例如在拉丁美洲,這種強大政府的傳統并不存在。像中國這樣的政權更有能力應對緊急情況,但韓國等其他國家若想取得同樣好的成績,則不必訴諸這種強制手段。因此,這次疫情并不能證明中國制度的優越性。

 

觀點報:我們正處于劇烈的逆全球化趨勢中。您對其未來有何預見?

 

福山:在新冠疫情大流行之前,全球化已經達到了它的最大界限,我們正在考慮遏制全球化。這次疫情將促使人們思考。不過在許多公司都打算調整散布在世界各地的供應鏈以便優化資源時,如果仍認為整個經濟領域將把產業調回本國以實現自給自足,那無疑將是荒謬的。要世界退回到五十年前的發展水平,這是不可能的。盡管逆全球化極有可能出現,但要考慮的只是程度問題。

觀點報:約瑟夫·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最近在美國發表了一篇題為《新自由主義的終結與歷史的復興》的文章。您是否也相信這個體系已走向遲暮?

 

福山:在這篇文章中,斯蒂格利茨把我列為新自由主義者之一并對我進行了攻擊,原因仍在于我寫的書《歷史的終結與最后的人》。但是,并不能說因為我描述了一個體系(自由主義者將國家視為主要敵人的體系)的絕對地位,就意味著我贊同該體系的價值觀。相反,我認為如今我們看到了這種新自由主義的彗星尾巴,它已經死了,我們將回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自由主義,即市場經濟、對私有財產的尊重、以及通過干預手段減少社會及經濟不平等的高效的國家三者并存。大流行再次表明,一個強大的國家是必要的。

觀點報:若要顛覆您的書名,這可能是個新故事的開始嗎?

 

福山:這一定要謹慎。我們不會因為聽到蠱惑,就完全拋棄自由主義模式,但是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改變自由主義、社會保障和國家干預之間的平衡。

 

觀點報:在您的書名中,“最后一個人”使人想到尼采,也想到那些沒有“權力意志”、沉迷于無聊和安逸中的虛無主義者。我們是生活在這種情況中嗎?

 

福山:在民粹主義政權和民粹浪潮抬頭的歐洲及美國社會尤其如此。民粹政權向人民保證了現狀,但并不真的關心人民的主要訴求,也不為爭取地位和獲得承認而進行斗爭。我認為,這些民粹主義進一步證明了我們確實經歷著“歷史的終結”,因為它們以削弱了的形式重演著那些已經存在的想法:民族主義,法西斯主義。但是這種重演也適用于社會民主主義……

 

觀點報:法國正在圍繞口罩問題爭辯不休。目前我們缺少口罩,美國是什么情況呢?

 

福山:真糟糕,我們似乎有著同樣的擔憂。口罩和呼吸機的短缺從一月份起就已經被預料到了,但是人們沒有采取任何重啟相關生產的措施。這證明一個國家為了生存,首先需要專家,需要一個無私致力于公眾利益的人,然后還需要能聽取前者意見并做出相應決定的領導人,而我們的總統卻花了兩個月時間在說大流行與我們無關。

 

觀點報:從目前的事件中我們可以得到什么教訓?

 

福山:一個政治教訓。作為美國人,我堅持認為,我們絕不能相信像特朗普這樣的總統。在他當選之前,這個罔顧事實真相并且自戀無知的跳梁小丑已經讓我們十分擔憂了,但是真正考驗這類領導人的,是我們正在經歷的危機。此外,他并未能建立起克服危機所必須的團結和集體信任。如果在發生了這么多事后,他仍能在十一月連任,那么美國人的問題就真的很嚴重了。如果是別人當選,那我們就可以將此作為重要的教訓銘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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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2】
斯蒂格利茨:新自由主義的終結與歷史的新生
(原題: The End of Neoliberalism and the Rebirth of History)
? 約瑟夫·斯蒂格利茨(Joseph E. Stiglitz)
? 歧路聽橋(譯)
(2019年11月4日由報業辛迪加發布,“聽貳拾肆橋”編譯首發)

 

冷戰結束之際,政治學者弗朗西斯·福山完成了一篇題為《歷史的終結?》的著名文章。他認為,共產主義的崩潰將為全世界邁向自由民主和市場經濟的最終命運掃清最后的障礙。很多人同意這一點。
 
今天,我們遭遇的是基于規則的自由主義全球秩序的衰退。此時此刻,福山的主張顯得陳舊而幼稚。但它強化了新自由主義的經濟原則,這一原則在過去四十年間盛行于世。
 
新自由主義(neoliberalism)將不受約束的市場視作實現共同繁榮的最無可置疑的手段,這一信念的可靠性眼下岌岌可危。很好,理當如此。人們對新自由主義和民主的信心同時衰退,這并非偶然或者僅有相關關系。新自由主義為害民主已有四十年。
 
作為新自由主義之藥方的那種形式的全球化令個人和整個社會無力控制關乎他們自身命運的重要組成部分。關于這一點,哈佛大學的丹尼·羅德里克已有相當透徹的闡發,我在我的近著《全球化逆潮》和《人民、權力與利潤》中也有申述。資本-市場自由化的影響尤其令人厭惡:假如某個新興市場的頭號總統候選人失去了華爾街的青睞,銀行就會將它們的資金從該國撤出。隨后,選民得直面殘酷的選擇:要么向華爾街屈服,要么遭遇嚴重的金融危機。就好像華爾街比該國的民眾擁有更強大的政治力量。

甚至在富國,普通民眾也被告知:“你無法落實你想要的那些政策”——不論那些政策是充分的社會保障、體面的工資、累進稅,還是受到良好監管的金融系統——“因為國家將喪失競爭力,工作機會將消失,而你會蒙受大麻煩。”

富國和窮國的精英都承諾,新自由主義政策將推動經濟增長,由此得到的福利會形成涓滴效應,包括最窮困人群在內的每一個人的生活都將獲得改善。但要實現這一點,工人不得不接受更低的工資,所有民眾都不得不接受重大政府規劃遭到削減。

精英宣稱,他們的承諾有科學的經濟模型和“實證研究”作為依據。很好,四十年后,數字俱在:增長放緩,增長的果實絕大多數到了身居最頂層的極少數人手中。隨著工資的停滯和股市的高漲,收入和財富在向上流動,而不是形成滴涓效應,向下流動。

抑制工資——以獲得或者維持競爭力——且削減政府規劃,怎么可能提高生活水平?普通民眾覺得,他們買到的是紙上的財富。他們認為自己被騙了,這一感受恰如其分。

我們正在經歷這一巨大騙局的政治后果:懷疑精英,懷疑作為新自由主義之基礎的經濟“科學”,懷疑促成這一切的被金錢腐蝕的政治制度。

現實是,盡管“自由主義”這個名字還在,但這個新自由主義的時代遠不是那么自由主義。新自由主義強行確立了一種思想正統,其守衛者完全不能寬容異見。立場離經叛道的經濟學家被視作異教徒,旁人避之唯恐不及,他們最多被分流到了少數孤立無助的研究機構中。新自由主義與卡爾·波普爾(Karl Popper)提倡的“開放社會”之間幾乎沒有相似性。如喬治·索羅斯(George Soros)所強調的那樣,波普爾承認,我們的社會是一個復雜難解、不斷演化中的系統,我們在這個系統中學到的東西越多,我們的知識對這個系統運轉狀態的改變就越多。

沒有哪個領域的不寬容更甚于宏觀經濟學。在這個領域,流行的模型排除了如我們2008年經歷的那種危機爆發的可能性。當不可能之事發生,人們看待這件事就好像是五百年一遇的洪水:沒有什么模型可能預測這種反常事件的發生。即便是在今天,提倡這些理論的人仍拒絕接受這一點:他們信賴市場的自我監管,拒斥外部性,要么認為外部性不存在,要么認為外部性無關緊要,由此導致的去監管化問題對引發2008年那場危機起到了樞紐作用。

假如2008年的金融危機未能令我們意識到不受約束的市場無法運轉,眼下的氣候危機理當令我們意識到:新自由主義確實將終結我們的文明。但一樣清楚的是,那些善于蠱惑人心的政客希望我們無視科學和寬容精神,他們只會加劇事態的惡化。

前進的唯一道路,拯救我們的星球和文明的唯一辦法,是歷史的重生。我們必須復興啟蒙運動,再度致力于伸張這樣一些啟蒙運動的價值:自由、尊重知識、民主。

(作者系武漢大學經濟發展研究中心教授、博導,昆侖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來源:昆侖策網【原創】,附錄文和圖片摘編自“文化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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