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天德不可為首”、“天道后起者勝”。“慎戰”既不是懼戰,更不是忘戰,而是慎初戰、慎決戰,重廟算、重備戰,準確把握軍事威懾與戰爭行為的度,恰當地選擇表達政治意志的軍事手段,從而創造有利的戰略態勢。
作為中華群經之首,大道之源的《易經》,其中一部分卦爻來源于商周之際的政治斗爭和戰爭實踐,是中國戰略文化中的“慎戰”思想源頭。例如,《易經·師》曰:“師左次,無咎。”即出師打仗主動示弱,以退為進,沒有危險。《易經·兌》曰:“和兌,吉。”即和平相處,無戰事是好事。
秉承《易經》思維的《道德經》,在議兵章節中并沒有陳述戰役戰斗,而是從戰爭勝負中總結國家盛衰興亡。老子堅決反對發動戰爭,反對主動進攻,更反對狂妄輕敵,“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認為哀兵必勝,主張防御應戰。
宏大的戰略擴張必然導致戰爭無度,戰爭無度的結果就是國家衰亡!這是“東周大國興衰五百年”所昭示的規律之一。春秋五霸、戰國七雄,你方唱罷我登場,霸權轉瞬即逝,后人哀之而不鑒之,為“慎戰”思想不斷加厚歷史注腳。
中國封建社會占主導思想的是儒家思想。儒家學派創始人孔子雖強調:“有文事者,必有武備”,但謹慎對待戰爭,“子之所慎:齊、戰、疾”,“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孔子提倡統治者致力于使“聲教訖于四海”,即使國家間出現矛盾,仍秉持“禮之用,和為貴”,力爭以和平方式解決。
孟子主張實行王道,反對霸道,“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強烈譴責“春秋無義戰”。特別是在處理大邦與小邦的關系上,“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故湯事葛,文王事混夷;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故大王事獯鬻,勾踐事吳”(《孟子·公孫丑上》),標舉“仁者無敵”的王道政治。
儒家經典《尚書·堯典》記載了中國古代帝堯時代“協和萬邦”的政治制度,“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于變時雍。”這種政治制度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重視道義的力量,強調以德服人,主張通過政治協商來團結各個部落,實現大一統。
墨子繼承孔子“仁義”思想,提出了“兼愛”理念。《墨子·兼愛》強調,“天下兼相愛則治,交相惡則亂。”《墨子·公輸》記載,“子墨子解帶為城,以牒為械,公輸盤九設攻城之機變,子墨子九距之。公輸盤之攻械盡,子墨子之守圉有余。”一言以蔽之,墨子是堅決反對戰爭的。
與儒墨道相對立的,法家雖強調戰爭的必然性與合理性,主張通過戰爭實現新興地主階級的政治要求,但能夠實事求是地指出濫用武力的嚴重后果。如《管子·法法》日:“貧民傷財莫大于兵,危國憂主莫速于兵。”《韓非子·亡征》日:“很剛而不和,愎諫而好勝,不顧社稷而輕為自信者,可亡也。”皆體現了法家的“慎戰”思想。
特別需要指出的,任何一種文明形態的戰略文化傳統,都是該文明的特性在戰略領域的反映。中國大部分國土位于氣候適中的中緯度河流地區,具備發展農業的優良條件。中國歷史上長期占據主導地位的是農耕文明,其對待戰爭的態度,往往表現出非暴力、非擴張的價值傾向,即“慎戰”思想,并且在歷史長河中一再頑強地表現出來。
《孫子兵法》是中國戰略文化史上最為絢麗的軍事學術之花。在《計篇》開宗明義宣稱:“兵者,國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戰爭是關乎國家死生存亡的大事,要從政略上審時度勢,以慎重的態度對待戰爭,先勝而后求戰,這是孫子“慎戰”思想的完整表述。
其次,在《火攻篇》中,孫子從總結歷史經驗教訓中提出“慎戰”思想,“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亡國不可以復存,死者不可以復生”,告誡戰爭決策者要時刻保持政治清醒、戰略定力、歷史耐心,千萬不可一意孤行窮兵黷武,更不能打一場無準備無把握之仗。
最后,在《謀攻篇》中,孫子提出全勝的“慎戰”思想,“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通過“軍事準備造勢”、“示形于敵顯勢”、“軍事打擊增勢”等方式,以達成“不戰而屈人之兵”或小戰而屈人之兵。
萬里長城永不倒,千里黃河水滔滔。始肇春秋,終結大明的長城,作為防御戰爭的地標,見證了中國戰略文化中的“慎戰”思想。“慎戰”思想已深深烙在中華文明的特質里,融入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發展之中,在當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慎戰”思想的價值越來越凸顯其意義。
作者系昆侖策特約評論員;來源:昆侖策網【原創】,作者授權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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