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紀錄電影《里斯本丸沉沒》,據說在中國的觀眾中獲得一片好評。《中國青年報》的《冰點》周刊還為此發了專稿,專稿的標題是《里斯本丸沉沒,卻不沉默》。專稿用了極大的篇幅來描述這部影片拍攝的艱難,以及其特別感人的地方。在此之前,我看到一位影評人對這部影片的評價。這位影評人對這部紀錄影片采取的是基本否定的態度。影評人的觀點是:這完全是一部英國視角的紀錄片——英國人在保衛香港、英國人被俘、英國人的愛情與親情、英國人被押上船、英國人苦海余生、英國人被救……影片導演方勵說,拍攝這部影片是為了搶救歷史真相。而影評人說,里斯本丸沉沒,沒有什么需要搶救的真相。因為這件事情并不久遠,屬于“當代事件”,英軍的戰史、美軍的戰史、日軍的戰史、英國為審判日本戰犯而設立的香港軍事法庭的審判記錄,以及戰史學者對這一事件進行的研究,等等,都寫得明明白白。縱觀整部影片,就會發現,沒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真相”在拍攝過程中被發掘出來的,影片不過是重述了一遍“已知的真相”而已。所以,“搶救真相”之說,不過是一個借口,抑或噱頭罷了。影片真正的功能,是為隨里斯本丸沉沒而喪生的828名英軍戰俘,做一個隆重其事的“道場”,通過這一“道場”,宣揚兩個主題:一曰反戰;二曰“普遍的人性”。看起來,影片的編導,還有將其評為9.3分的觀眾,與這位影評人的觀點大相徑庭。影片受到觀眾的歡迎,肯定有其一定的道理。比如,在影片拍攝的細節中,確實挖掘出了大量的感人之處。人們最容易被存在于人類之間的感情所感染,也容易被打動。影片一旦能夠打動觀眾,自然就會受到觀眾的歡迎。七十年代,朝鮮影片《賣花姑娘》在中國放映,也非常能夠打動人。當年有一個小姑娘說,她在看電影之前,就帶了好幾塊手絹。結果這些手絹都適得其所,她帶去的全部手絹都被她的淚水濕透了。當年看過《賣花姑娘》影片的觀眾,今天還有多少人非常想再看一遍當年的這部影片?或許還會有這樣的觀眾,但估計也不會特別地多。因為這部影片給人最深的印象就是苦難,是日本侵略朝鮮之后,給朝鮮人民帶來的極為深重的苦難。只是,除了苦難之外,似乎也沒有看到其他的內容。或許,朝鮮觀眾看這部影片跟中國觀眾看這部影片感受是不一樣的。我們看不到的內容,人家或許是能夠看到的。《里斯本丸沉沒》這部影片,據說,當年的親歷者和他們家屬在觀看這部影片的感受,肯定也與中國觀眾看這部影片的感受還是有點不同的。或許,真的正如那位影評人所說,這部影片是站在英國的視角上拍攝的,所以英國人的感受要更深刻一些?如果站在中國人的角度來拍攝這部紀錄片,畢竟還要把中國人的視角與英國人的視角有所區分開來,才有中國拍攝這部影片的意義。比如,站在中國人的視角上,對于那些把從里斯本丸上落水的英國戰俘救上來的中國漁民,應該濃墨重彩來加以表現。但現在的這部影片,似乎對中國漁民救助英國戰俘的情節,只是一種陪襯,而一筆帶過,似乎那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環節,甚至還可能認為,中國人救英國人,就是天經地義的。如果從英國戰俘和他們的家屬看來,他們會對救起他們的中國漁民有所感謝,但是英國的軍方,英國的當局,未必會有這樣的感受。他們甚至有可能認為,中國漁民救了這些落水的戰俘本身就是理所應當的。他們盎格魯撒克遜人要比當時的中國人高貴,戰后多少年來,從來就沒聽說過英國人,包括港央當局提到過這件事,更說不上對中國人民的感謝了。所以影片的編導不會把重點放在中國人救英國人這一重大情節上。編導的重點還是放在英國俘虜的遭遇,還有他們家人的痛苦與悲傷那里。這讓人想起魯迅當年說起西方拍的一類電影,白人探險家到非洲探險,帶上一位黑人仆人。那黑人仆人幫助白人渡過很多危險,最后失去了自己的生命。而白人探險家下次再想去探險的時候,腦海中浮現出那位忠仆的面孔,而忠仆已不可再得。在英美人的眼里,中國人的地位甚至連這種非洲忠仆都比不上。他們的所謂文明中對中國人的歧視是極為邪惡的。那位影評人認為,這部有關里斯本丸的影片,所提出的反戰的主題,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種所謂反戰情緒是極度虛偽的。戰爭從來就分為正義的與非正義的。如果要說反戰,主要是指那些非正義的戰爭。里斯本丸所涉及的戰爭,也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這場戰爭本身的性質有較為復雜的情況。戰爭初期,日本侵略中國,法西斯德國侵略歐洲,一開始就是非正義的戰爭。而日本在發動太平洋戰爭之后,日本與英國之間的戰爭同樣也屬于非正義戰爭中的一部分,也可以說是這種非正義戰爭的延續。日本要搶奪英國曾經的殖民地,而英國是要保住他們過去侵占過來的殖民地。這種戰爭的性質是強盜之間的戰爭,任何一方都是不義的一方。原來英國強盜力量大一些。后來日本看到這個家伙力量不行了,所以下了狠心來搶英國強盜曾經搶到手的贓物。第二次世界大戰中,中國人民的抗日戰爭,蘇聯人民的衛國戰爭,以及被法西斯德國侵占的那些國家中的由當地共產黨領導的人民抵抗組織反對侵略者的戰爭,都是戰爭中正義的一方。他們進行的戰爭就是正義的戰爭。在這里,正義與非正義是涇渭分明的、不容混淆的。遺憾的是,有關里斯本丸的這部紀錄片,恰恰站在非正義戰爭中的不義的一方,對本來就是不義的這一方表示了同情,灑出一抔眼淚。當然,那些英國的戰俘還有他們的親人,確實是戰爭中的受害者。他們的受害,不是僅是受到日本軍國主義之害,也受到本國資產階級統治者因為霸占殖民地而導致的戰爭之害。這些戰俘與他們的家人是值得同情的。但是如果要拍這樣的紀錄片,不能只去指責不義戰爭的雙方都是不義者之中的其中一方,而放過不義戰爭中不義者中的另一方。日本和英國,并不單純只是法西斯與反法西斯的關系,他們之間戰爭的本質就是一方要搶奪東南亞殖民地,而另一方堅決要保住這些殖民地之間的戰爭。如果英國一方是正義的話,那么為什么在抗日戰爭結束之后,英國不把香港還給中國,還要繼續霸占香港,繼續讓香港作為英國的殖民地。英國在這場戰爭中哪有什么正義可言? 那些沉入海中的英國俘虜們,就是這場戰爭中兩方同為不義者的受害者。在日本進攻英國當年的殖民地的時候,英國在與日本之間的戰爭幾乎是一邊倒地大潰敗。中國遠征軍深入到緬甸與印度時,英國只要求中國軍隊去救他們,免得他們被日軍圍殲。而中國軍隊在行動時,英國軍隊完全只顧自己逃命,而把中國軍隊的側翼和后方暴露給日軍,給中國軍隊帶來很大的損失。這種背信棄義,這種極端自私,哪里有什么反法西斯的一點自覺性? 雖然說英國也是盟軍中的一部分,但是他們在戰場上的表現與反法西斯真的是一點關系都沒有。里斯本丸上的英軍俘虜,不就是英國軍隊戰斗不力而落入日軍手中的犧牲品嗎?至于說到人性,從馬克思主義的角度上說,從來就沒有所謂超階級的什么普遍的人性。人性至今都是劃分為階級的。在沒有區分戰爭的正義性與非正義性的情況下,這樣的人性就顯得極為虛偽。正如,今天在日本的靖國神社里,除了有甲級戰犯的牌位之外,也有大量日本普通死亡軍人的牌位。我們難道除了鄙視與譴責戰爭罪犯之外,還一定要去祭拜那些普通的亡魂嗎? 戰爭給這些普通士兵以及他們的家人帶來的災難,全部責任還是要由日本軍國主義來承擔。但是那些遭到侵略和壓迫的民族,絕對不需要對這些充當侵略者手中工具的亡魂表示什么人性。因為這種表現出來的所謂人性,在日本軍國主義看來,就是對日本軍國主義者的支持和縱容。順便說一句,民間有一句歇后語,北方又稱俏皮話,叫日本船——滿丸。
(作者系昆侖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來源:昆侖策網【作者授權】,修訂發布;圖片來自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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