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教育子女?這可能是做父母的最上心的事情。那末,近代以來,誰是模范父親?現代著名詩人、社會活動家柳亞子是這樣說的:“近世對于兒童教育最偉大的人物,我第一個推崇魯迅先生。”確實,魯迅先生不僅是偉大的革命家、思想家、文學家,而且也是偉大的教育家。他晚年得子,自然喜愛萬分,但他愛子不溺子,教子有方,為周海嬰日后成材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海嬰與父母合影
“憐子如何不丈夫”
魯迅是新文化運動的闖將。因他擅寫雜文,嬉笑怒罵,皆成文章,有人就認為他一臉正氣,為人嚴肅,缺少人情味。其實魯迅既有“橫眉冷對千夫指”的一面,也有“俯首甘為子牛”的一面。他在家庭中,便是一位寬厚的丈夫,慈愛的父親。且看他寫于1932年的一首題為《答客俏》的詩:
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
知否興風狂嘯者,回眸時看小於菟。
這首詩用“於菟”,即英武的老虎也懂得愛子作比喻,說明英雄豪杰也是懂得憐家愛子的,從而生動地表達了魯迅熱愛孩子的深厚的感情。
1927年10月,魯迅與許廣平在上海喜結良緣。1929年9月,生下一個兒子,此時魯迅已年近半百。夫婦倆人喜孜孜地為孩子起名,起了一個又一個,最后才決定叫“海嬰”。為什么要起這個名字呢?魯迅說:“因為是在上海生的,是個嬰兒。這名字讀起來頗悅耳,字也通俗,卻絕不會雷同。譯成別國文字也簡便,而且古時候的男人也有用嬰字的。如果他大起來不高興這名字,隨便改過也可以。橫豎我自己也是另起名字的。這個暫時用用也還好。”
魯迅對海嬰傾注了全部的父愛。每天深夜12時至凌晨2時,他一定要輕輕上樓,察看海嬰的睡眠情況。如果小家伙把棉被蹬飛了,就細心替他蓋好。孩子睡足之后,他就逗孩子玩。孩子倦了,就把孩子抱在自己的手臂上,在房間里來回走動,哼著催眠曲,用輕柔動聽的兒歌,把海嬰送進夢鄉。海嬰病了,魯迅更是徹夜守護。上海的夏天酷熱,頑皮的海嬰常長一身痱子。魯迅每天晚上,就細心地給他搽痱子水,許廣平在旁用扇子扇干痱子水,海嬰60年后回憶說:“這是我感到最快話的時刻”。許廣平則回憶說:魯迅“是盡了很大的力量,努力分擔那可能范圍里的為父之責的。”
海嬰漸漸長大了,魯迅就有選擇地帶他去看電影。凡是有益于兒童身心健康的,如《泰山之子)、《米老鼠)及世界風光類的影片,魯迅常帶他去觀看。一次,吃晚飯時,海嬰聽說飲譽世界的“海京伯”馬戲團到上海演出,高興得手舞足蹈。但魯迅考慮到馬戲團大多為猛獸表演,且在深夜臨睡前,怕海嬰受到驚嚇,終于沒有帶他去看。海嬰為此嚎啕大哭了一場。父親知道海嬰很難過,第二天便耐心地對他說明了原因,答應另找機會,白天陪他去看。魯迅在1933年10月20日的《日記》中有這樣一條記載:“午后同廣平攜海嬰去海京伯獸苑。”說明魯迅兌現了承諾。這件事給海嬰印象很深,以至60多年后,他在《魯迅與我七十年》書中,還動情地說:“由此可見,父親為了我的身心健康,是何等的煞費苦心。他的慈愛之心,至今仍時刻在溫暖著我,也使我認識到如何才能當一個好父親。“而那個聞名世界的德國“海京伯”馬戲團,以后在赴美洲途徑中,在海上遇到風浪,連人帶獸,全部沉入海底,無一幸免,惜哉!
海嬰百日照
要先行理解“孩子的世界”
魯迅不僅喜愛孩子,而且理解孩子,重視教育孩子。早在1918年,他就在《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一文中這樣寫道:“自己背著因襲的重擔,肩住了黑暗的閘門,放他們到亮闊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他把兒童看作民族的未來,國家的希望,竭力反對兩種因襲的錯誤教育方法:一種是粗暴壓服的方法,對兒童非打即罵,使得兒童從小唯唯諾諾,低聲下氣,思想愚鈍,目光呆滯,父母卻美其名曰“聽話”,自以為是教育的成功,其實這類孩子長大以后,“如暫出樊籠的小禽,他決不會飛鳴,也不會跳躍”。另一種是嬌生慣養的方法,任其跋扈,放任不管,使兒童在家里成了“小霸王”,要什么給什么,待到將來走到社會,“便如失了網的蜘蛛一般,立刻毫無能力”。
魯迅提倡對兒童要了解他們的心靈世界,懂得他們的興趣和喜好。他曾經說:“孩子的世界,與成人截然不同;倘不先行理解,一味蠻做,便大礙于孩子的發達。”有一天,魯迅在家里請朋友吃飯,桌上擺了一盤魚丸子,海嬰面前也放了小碟,他好動,先夾了一個嘗嘗,覺得味道不新鮮,就嚷菜壞了。大家從大盤中揀來嘗了嘗,都說是新鮮的,以為是孩子瞎嚷,就不去理他。但魯迅卻認真地對待孩子的意見,把海嬰碟子里的揀來嘗了嘗,果然味道變了,趕緊吐了出來。魯迅說:“孩子說不新鮮,一定有他的道理,不加以查看就抹殺是不對的。”
魯迅認為,對兒童要循循善誘,教給他們科學文化知識,使他們明辨事理。兒童天真活潑,喜歡游戲,有愛美的天性,大人要注意發展兒童的想象力和求知欲。他曾經說過:“孩子是可以敬服的,他常常想到星月以上的境界,想到地面以下的情形,想到花卉的用處,想到昆蟲的語言,他想飛上天空,他想潛入蟻穴……”因此,對孩子們提出的問題,魯迅總是不厭其煩地給予解答。
有一天,海嬰問魯迅:“爸爸,儂是誰養出來的?”
“是爸爸媽媽的爸爸媽媽養出來的。”
“爸爸媽媽的爸爸媽媽,一直到從前,最早的時候,人是哪里來的?”
這追索到物種起源的問題,魯迅便告訴他是從子——單細胞——來的。但是海嬰還是刨根問底:“沒有子的時候,所有的東西又是從什么地方來的?“
這問題不是幾句話可以回答得了的,而且也不是五六歲的孩子所能理解的。但為了不使孩子失望,魯迅還是耐心地告訴他:“等你大一點讀書了,先生會告訴你的。”
宋慶齡和許廣平母子在魯迅下葬儀式上
“不做空頭文學家”
魯迅是著名的文學家,他的小說和文章聞名中外,但他對自己的孩子,不是硬性要求他繼承父業,而是“順其自然”,并告誠孩子“萬不可去做空頭文學家或美術家”。
魯迅曾經指出:“游戲是兒童最正當的行為,玩具是兒童的天使。”魯迅就是從孩子擺弄玩具中,根據兒童的特點,引導、發展他們的興趣愛好,促使其健康成長的。
魯迅發現海嬰從小對理工知識有興趣,便給海嬰買來一套木工工具的玩具。小海嬰捧如至寶,常常用它敲敲打打,那認真的神態,儼然像一個小工程師在蓋房子。魯迅還常帶海嬰到郊外去玩,欣賞清清的河水,鮮艷的野花,嫩綠的莊稼,追逐漂亮的蝴蝶,捕捉有趣的昆蟲。野外的新鮮空氣,豐富的養料,滋潤著海嬰稚嫩的心田。
有次,魯迅好友瞿秋白(當時化名何凝),送海嬰一套蘇聯兒童玩具,這是一種類似積木的鐵制玩具,有上百個金屬零件,可以組裝出各種各樣的玩意兒,小到簡單的翹翹板,大到復雜的起重機、飛機等。瞿秋白的夫人楊之華在玩具盒上用娟秀的筆跡,寫明一共有多少零件,如何玩法。魯迅和許廣平慎重地對小海嬰說:“這是何叔叔、何叔母從蘇聯帶給你的,你可要格外愛惜。”小海嬰迷上了“積鐵”,一玩就是半天。他由玩“積鐵”開始,迷上了理工技術,小小年紀,就能拆鐘、修鎖、裝礦石收音機了,甚至連拆裝留聲機、縫紉機也不在話下。
魯迅去世之后,好友楊霽云將自己喜愛的一臺五燈收音機送給海嬰練習拆裝修理。海嬰通過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上海南洋無線電工專業學校。以后,隨母親到了革命圣地延安,受到黨和政府的培養,從此走上了專修物理科學的道路,日后果然成為無線電專家,曾任中國無線電運動協會(CRSA)顧問等。
魯迅《答客俏》詩墨跡
(作者系昆侖策研究院特約研究員,上海作家協會會員、上海老年學學會老年社會專業委員會副主任, 本文原載《上海灘》;來源:昆侖策網【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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