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科學無國界,但科學家有祖國”。你的國家如果落后、貧困,即使你很出色,在外也不受尊重;而你的國家若先進、富裕、強大,縱使你個人沒有成名成家,但祖國的成功有你一份,你與祖國共同進步。
沒有什么“美國特色”或者“中國特色”的科學知識。科學沒有國界,科學知識是人類共享的。在今天,科學家經常跨國工作,成為當前人類社會里最國際化的一個群體,是全球化的先鋒隊。如此,科學工作者的祖國認同似乎應當逐漸淡化。然而,大家熟悉一句老話:“科學無國界,科學家有祖國。”那么,今天的科學工作者還需要祖國嗎?
(插圖:曉武)
科學工作者的國家認同
我在美國讀書時有個舍友也來自中國內地,讀材料學博士,是教育部最早的公派留學生之一,可謂尖子里的尖子。然而,在共和國前30年,他的家庭生活非常艱難,是那時少見的城市貧民。他的父親靠拉板車養活妻子和6個孩子。孩子里只有他一個念了大學。
赴美不久,他就信了基督教,而且很快開始激烈批評自己的祖國,批評那管理不善、而且不信上帝的祖國。他的博士論文研究陶瓷材料,那是最尖端的材料,可他畢業后卻長期找不到工作。尖端陶瓷材料的研究,在美國是“保密行業”,不容外國人插足。盡管他不喜歡祖國,卻無法通過美國政府的“安全檢查”。
后來,他給一家小公司做實驗員,掙的是在大學里當助教的工資,每小時不到10塊錢。再后來,他放棄了自己心愛的專業,轉行去做芯片工廠的質量檢查員,工資才隨著IT業水漲船高。那是種普通而平靜的美國生活,但他卻永遠不會成為陶瓷材料專家了。
作為美國名牌大學的材料學博士,他若回國研究陶瓷材料,完全有可能成為我國最出色的陶瓷材料專家。
不是大陸人的華人又如何呢?1964年,年輕的李文和離開了當時令人失望的臺灣,去美國讀博士學位。他很出色,畢業后在美國找到了工作,成為核專家,在美國能源部下屬的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工作,而且成了那里很受擁戴的精英科學家之一。那是美國最高級的實驗室了。
李文和認同美國,熱愛這個給了他機會和富足的新祖國。在那里,他踢足球,喜歡野外活動,還是個好丈夫、好父親。他經常參加學術交流活動,甚至在美國政府的支持下,來中國做基礎科學的學術報告,進行學術交流。
他是美國人,但畢竟也是中國人。希望在自己母國的文化圈里獲得認同和尊敬,這也是人之常情。他的每次北京之行,還都和美國情報機構配合,肩負了解中國核專家與核研究進展的任務。還有報道說,他的夫人早就是美國情報機構的合作者。
然而,到了90年代后期,因為中國的快速崛起,美國右派掀起了反華浪潮,其中主要的指責之一,就是中國竊取了美國核武器技術。美國情報機構斷定,中國顯然已經把核彈頭微型化,而中國人不可能發明這種技術,除非是從美國偷。可他們找不到中國偷竊技術的根據。
于是,華裔核科學家李文和就成了美國情報機構邀功請賞的替罪羊。李先生并不研究武器設計,在這方面是個外行。在1999年底,他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捕了,而且立即被開除出了他工作了20多年的實驗室,還喪失了退休金。美國聯邦調查局威脅說,如果他不“承認”為中國做間諜,就要像處死羅森伯格一樣用電椅處死他(羅森伯格夫婦1951年因向蘇聯提供美國核技術機密而被捕,1953年被雙雙處死)。
李文和被關押在一個單獨的牢房,牢房沒有窗戶,燈是永遠開著的,夜里也不會熄滅。他在牢里還要戴上手銬和腳鐐,且經常挨餓。在被關押了9個多月之后,他終于被迫承認一些輕微的過錯,說明美國政府抓他有理,這樣才換取了出獄。
他的“過錯”是什么?就是把一些數據下載到個人計算機里。那些數據是公共信息,絲毫沒有敏感性,不過是一個程序員的正常工作,實驗室里人人都這么做。后來李文和在自傳中寫道:
“在被囚禁的無比孤寂的日子里,我經常想,我也許犯下了人生中最大的錯誤,不該在1964年到美國攻讀博士學位,使自己淪落到了今天的局面。獄中面壁,我不得不得出一個慘痛的結論:無論多么睿智,無論如何勤奮工作,像我一樣的亞裔,像我一樣的華裔,永遠不會被美國社會所接受,永遠是‘外國人’。”
是的,對美國而言,李文和雖然是美國公民,卻是中國人。對中國呢,李文和又是美國人。科學無國界,但如果科學家沒有祖國,他就痛苦如李文和。
在悲劇的祖國
大家可能會認同“科學無國界,但科學家有祖國”這種說法。我想進一步說,在悲劇的祖國,成功的科學工作者也多是悲劇。
2015年2月23日,《參考消息》用一整版轉載了美國《時代》周刊的一篇文章。文章抨擊了巴基斯坦的“核彈之父”卡迪爾汗。卡迪爾汗生于1936年。他13歲時,印度獨立了,但卻被英國分裂成兩個國家——印度和巴基斯坦。作為穆斯林的卡迪爾汗遷至巴基斯坦,但他的家鄉卻是印度的博帕爾。1953年卡迪爾汗17歲,去巴基斯坦首都卡拉奇的D.J.理工學院學習,不久又去歐洲學習電氣工程和冶金。獲得博士學位后在荷蘭工作,從事原子學研究。
1976年,當印度開始實施原子彈項目,40歲的卡迪爾汗回國了,帶著他的核知識。在他的領導下,巴基斯坦努力了20多年,也擁有了原子彈。1998年,巴基斯坦在印度之后進行了5次公開的地下核試驗,卡迪爾汗從此成為巴基斯坦的“核彈之父”,兩次被授予國家最高勛章。而且,巴基斯坦全國各地的卡車、公共汽車背面都印上了他的肖像,他的知名度甚至比總統還高。
卡迪爾汗大概相信,原子彈能減輕穆斯林世界受到的壓迫和屈辱,所以試圖向其他穆斯林國家出售一些核技術設備。他顯然沒有成功,美國中央情報局早就盯上他了,在他的寓所、工廠和房間里都安插了間諜,甚至收買了他最親密的助手。后來卡迪爾汗被自己國家的政府逮捕,而且受美國情報人員的訊問。在壓力下,他不得不招供一切真相,或者編造一切美國所需要的“真相”。
是的,在悲劇的祖國,成功的科學家也多是悲劇。
(“中國航天之父”——錢學森。1955年,錢學森沖破美國當局的層層阻撓回到了祖國,投身于創建中國的航天事業當中。)
在成功的祖國
1996年,在中關村的西北方向,矗立起了一座航天城。那里有北京航天飛行控制中心,是僅次于美國休斯敦宇航中心、俄羅斯宇航中心的世界第三大航天飛行控制中心。
1998年11月21日,中國的第一艘航天試驗飛船神舟一號從酒泉發射中心升空,飛船的一舉一動都由北京控制中心遙控,從點火升空到返回著陸,成千上萬條調度命令要從這里發出。
任總調度的是一個北航畢業生,名字叫申勁松,當時只有25歲。神舟一號升空之日是他的25歲生日。一年后飛船返回時,他發現狀態有些不對,可他只有20秒鐘的時間作決定,而且決定的后果是巨大的。最終,他作出了決定,而且作對了。返回艙落地之時,申勁松突然失去知覺,兩腿發軟,汗不斷地從握緊的拳頭中流下來。這一天是1999年11月21日,他的26歲生日。他已經在機房中待了整整一年。
到2002年神舟三號發射升空,這個1973年出生的28歲大男孩已經連任三屆總調度了。他的工資只有1300元。事實上,整個控制中心的科研人員都是這樣的一些青年學生,全部是我國自己培養的。到神舟三號升空,他們的平均年齡還不到30歲。
與高能物理及原子彈不同,當時中國的載人航天沒有多少胸有成竹、滿腹經綸的專家領軍撐腰,主要靠剛從學校出來的這些年輕的本科生和碩士生。
現在已經成為飛船軌道專家的曹雪勇是1995年北師大天文系的碩士畢業生。當初他一進北京飛航中心就做了軌道軟件設計工作。可飛船還在制造中,數據尚不明確,他對整個任務系統一無所知。沒有任何參考方案,沒有一個可用的程序、文檔。
他拼命了,夜以繼日地閱讀國外資料,希望能發現一點漏網的蛛絲馬跡,并不斷用天文學知識來啟發自己的思路。他幾乎沒有離開過機房,每天靠方便面填飽肚子,怕思路中斷就難以續上。經過半年沒日沒夜的工作,他成功了。北京飛航中心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
控制軟件專家歐余軍是1995年從長沙國防科技大學畢業的學生,1998年開始負責遙控保障軟件的編寫。那是個決定飛船能否安全返回的關鍵性軟件,包括對飛船發送的所有指令、指令鏈和注入數據。沒有任何現成的資料可供借鑒,一切都要從零開始。中國飛船能否回得來,就看這25歲的小伙子了。
整整2年零8個月,沒日沒夜,他把軟件做了出來。結果卻發現有點問題,近3年的勞動成果全被推翻。他傷心得一個人躲在機房里放聲大哭。中心的領導認為哀兵必勝,堅持不換人。只剩下幾個月了,歐余軍成了機房里的拼命三郎,不管什么時候,人們走進機房都見他端坐在那里冥思苦想,像個活菩薩。任務完成后,他的身體也垮了,得了腎積水,經常疼得滿頭流汗。
這時,中國第一次飛船發射開始,一切全新,誰也不是內行,有許多軟件只有他一個人會發指令。醫生護士把他從醫院抬到指揮大廳,邊輸液邊打鍵盤,在擔架上堅持了幾天幾夜。飛船返回后才被抬回去做手術。
我為什么要講他們,因為北京飛航控制中心就在中關村科技園區旁邊,他們的同學、朋友在那里每個月掙萬元以上。可在飛航中心,申勁松領著1000多元的工資,沒日沒夜地工作,甚至一個月才能和妻子見上一面。對此,申勁松是這樣說的:
“如果單從掙錢的角度,很多事情都干不成了。外面的誘惑確實很大,但我既然干了這個,就要認認真真地干。這個機遇不是每個人都能遇上的。對一個人來說,一輩子能趕上一次就非常難得了。”
還有一個故事,給了我很深的印象。
“1992年畢業之前,酒泉來了些人,希望我們這些學控制的學生去那里工作,并且明確說是為了宇宙飛船工作。可我們當時想的都是出國,考研,對此漠不關心。在動員大會上,許多人插科打諢,胡言亂語,嘲弄帶隊的軍官。學校也沒起正面作用,只是應付了事,找了幾個拿不到學位的差生糊弄軍隊。多年以后,我們這些人出國了,成了所謂的洋博士,可老實說,都是‘行尸走肉’,所學所用都在為外國人牟利,而且我們的所謂‘成果’在他們面前是如此的淺薄、渺小、微末。是那些當年被我們嘲弄和不理解的同學們真正在為祖國奉獻著,我真不知道將來見面時如何面對他們。我們是逃兵。”
為中國宇宙飛船事業獻身的這群年輕人“成功”嗎?也許成功,也許不成功。也許有些將來會成功,有些將來也不會成功。
我想起了我國兩彈一星的元勛之一任新民院士。他生于1915年,安徽人。他在美國讀了機械工程學博士,然后去一所美國大學當講師。如果沒有新中國的建立,他也許就這樣生活下去了,過一種平靜的美國生活。1949年,像那個時期的許多留美學生一樣,34歲的任新民也趕回來建設新中國,為祖國出力。他很快就成為我國遠程導彈的材料專家,負責設計制造了“長征一號”——發射了我國第一顆衛星的那枚火箭。
1985年,任先生已經70歲了,因為得到了國家科技進步特等獎,他的貢獻才為人所知。1995年,他80歲,得到了“全國優秀工作者”稱號。在他85歲時,國家向他頒發了“兩彈一星功勛獎章”和“航天獎”。
然而,他說:“航天事業是集體的事業,個人的作用很小,很小。”是啊,我記得其他著名的“兩彈一星”元勛也說過類似的話。任新民院士今年已經100歲,在他70歲以前,沒什么人知道他的“成功”。
成功的或者所謂不成功的,他們實際上都獲得了成功,因為他們的祖國成功了,祖國是科學工作者們最堅強的后盾!他們推動了共和國的進步,他們與共和國一道前進。
人民將永遠尊敬和記住這樣一群人:他們為祖國生死攸關的重大事業當了螺絲釘。這些人不屈不撓,忠貞愛國,延續了關于中華民族的偉大神話,成為我國精神遺產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人們從此懂得,即便那些所謂“不成功”的科學工作者,他們與共和國重大進步聯系在一起的業績,也會博得同胞們永恒的紀念,為世世代代的中國科學工作者樹立榜樣。
什么是科學工作者的祖國?
祖國是個抽象概念,比起薪水、工作環境、雇主的名聲乃至北京戶口,祖國似乎是虛無縹緲的。
然而,中國的科學界向來有愛國主義傳統。中國的科學就是為挽救國家危亡而興起的,“科學救國”是中國第一批科學工作者們的動力。我國的進步依賴科學。沒有科學,沒有現代科學精神的普及,沒有用科學精神取代迷信和蒙昧,沒有普及科學精神的現代教育,我們貧弱的祖國今天就不可能走向自立、富強。祖國靠科學工作者,科學工作者背靠祖國,于是撐起了祖國這棟大廈,這大廈也給科學家們帶來榮耀。
什么是祖國?祖國就是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們,是每一個中國公民,是我們整個中華民族。祖國是我們大家的家。祖國在那里?祖國就在你面前,就在你的學位論文里,就在你的實驗室里,就在你每天就餐的食堂,就是你每天面對的同學、老師、同事。祖國的興亡與每一個人息息相關,是我們每個人每天的行為積累起來的。
當我們未來的科學家、工程師們去廟里算命,買飯不排隊甚至加塞兒,那就是國家落后的原因;如果念書只是為了自己出人頭地,不惜踩著別人往上爬,就不善與人合作,就會偷懶、走歪門邪道,就會抄襲、剽竊、造假數據,甚至會把國家的科研經費“洗”出來給自己買汽車房子,那就是國家落后的原因!
的確,我們的家,我們的祖國,還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我們沒有必要否認。然而,正因為如此,我們全體公民,特別是肩負著我國科學技術發展的科學家、工程師們,要一起努力,要用我們大家的手把這座房子撐住,要勇敢地、不屈不撓地把祖國建設成最好的家。
“科學無國界,但科學家有祖國”。你的國家如果落后、貧困,即使你很出色,在外也不受尊重;而你的國家若先進、富裕、強大,縱使你個人沒有成名成家,但祖國的成功有你一份,你與祖國共同進步。
人們會說,你講了這么多,不是宣揚狹隘民族主義嗎?不,不是。我講兩個道理。
第一,中國人口占世界五分之一之多,加上海外的華人,大概接近世界人口的四分之一。中國的進步是對全人類進步的巨大貢獻。中國的貧困落后問題解決了,解決第三世界貧困落后問題的能力就會有決定性的提高,全世界的貧困落后問題也就更容易解決了。
第二,科學無國界,但高科技有國界。發達國家對發展中國家封鎖高科技,以保持他們對落后國家和民族的壓迫、剝削。中國的進步,中國的科技進步,就是打破高科技的國界限制,就是對“科學無國界”的真正實踐,就是給全世界被壓迫、被剝削的發展中國家帶來希望。因此,祖國的進步是中國科學工作者的神圣使命,這使命屬于世界,屬于全人類,是人類進步的重要組成部分。
(竺可楨——中國近代地理學和氣象學的奠基者,一輩子鞠躬盡瘁、嘔心瀝血,以“科學救國”為己任。)
作為結尾的四個故事
我想講四個故事來結束此文。
第一個故事發生在19世紀美國的薩克拉門托市(Sacramento)。那里是加利福尼亞州州府所在地,淘金熱的中心,也是華人聚居的地方。那里有一條大河,叫薩克拉門托河,河上有座橋。一天,滿清政府有位領事,是一位武官,正在過橋。他身后有兩個美國農民,或者美國礦工,也在過橋。兩人看著這個中國官員穿著滿清花花綠綠的官服,腦后拖著長辮子,很好玩,打賭這個中國外交官會不會游泳。于是兩人一使勁,就把這位官員扔進了河里。他不會游泳,很快就淹死了。然而,他的死并沒有引起任何波動,就像這件事從來不曾發生一樣。那個時候,中國人并不認同“中國”。
第二個故事發生在1900年。八國聯軍只有兩萬士兵,卻打敗了中國軍隊,占領了北京城。結果是,中國要賠款4億5千萬兩白銀。這個數字是按照當時中國戶部的人口統計得來的,也就是中國人不分男女老幼,一人賠一兩白銀。這筆錢折合成八國各自的貨幣支付。八國之中,美國“損失”(出力)較小,僅分得賠款中的7.3% ,即4億5千萬兩中的3300萬兩,估算為2450萬美元。
后來,美國政府承認,其半數賠償要求屬于“虛報”,故將該款之近半,即1200萬美元,交還中國,條件是用于興辦西學。那時的1200萬美元是很值錢的。今天在美國買棟房子要50萬,那時候,只要幾百元。1867年,美國僅支付了720萬美元就從俄國買下了阿拉斯加。國會當時還嫌貴,差點就否決了。
4億5千萬兩白銀能買多少個阿拉斯加?46.4個。阿拉斯加比整個中國東北還大,是美國最大的黃金、石油和漁業生產基地。庚子賠款自1902年起付,38年后的1940年付清,其間年利率為4%,總共支付了將近10億兩白銀。而在1900年之前,中國剛剛賠完日本2億兩白銀,價值20個阿拉斯加。到了這個時候,中國人想不認同“中國”也難。
第三個故事大家都熟悉。八國聯軍入侵之后半個世紀,到1950年,我國人口依然是4億5千萬,但是把美國軍隊從鴨綠江邊打回到“三八線”了。這是中國自1840年以來打贏的第一場對外戰爭,而且是在外國的領土上與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作戰。這是中華民族崛起的最明顯標志。為了讓別人平等地對待自己的民族,為了一份尊嚴,這就是像任新民院士那樣的科技精英們回歸祖國的理由。
第四個,也是我要講的最后一個故事。有一位國民黨將領,從大陸敗退到臺灣后,因為是敗軍之將,不再被重用。20世紀60年代,他辭職去了南非,做點小生意過日子。那時南非與臺灣關系密切,都自稱是反共的堅強堡壘。與美國一樣,當時的南非還奉行種族隔離政策,甚至比美國還嚴格。黃種人是有色人種,在公共汽車上必須坐后排座,前排的座位屬于白種人。1964年10月17日,這位先生乘公共汽車,上車后他習慣地往車后面走。司機對他說:“你可以坐前排了,不用去后面了。”老先生非常詫異,說:“我是中國人。”司機說:“我知道,我看出來了。”老先生說:“那,我不就應該坐在后面?”司機說:“難道你沒看今天的報紙?昨天中國爆炸了原子彈。能造出原子彈的民族當然是優等民族。從今天起,中國人都可以坐前排座。”老先生一下子就愣住了。過了一會兒,他淚流滿面地說:“這車我不坐了,我下車走路。”紅色中國為他掙來了前排座,掙來了一個民族整體的尊嚴,卻永遠斷絕了他跟著蔣介石反攻回到大陸的希望,也就永遠斷絕了他回歸故鄉的希望。至少在那個時候他是這樣理解的。
是啊,認同祖國不是件簡單容易的事情,那里面摻雜著無數個人的恩恩怨怨,愛恨情仇。是啊,家尚不完美,但那是我們自己的家!
(作者: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 潘 維)
責任編輯:中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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