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德原序】這是錢學森同志的一個重要專題報告,是他1985年在北京遠望樓全國國防經濟學討論會上做的。但是這份報告今天也不過時。對我校特別是八院的同志有重要指導意義。所以我把它轉錄在“紀念中國共產黨九十周年”文獻上。唐大德,2011年9月5日。
錢學森同志報告全文如下:
我國國防經濟學所面臨的任務
(1985年全國國防經濟學討論會的講話)
同志們:
剛才,洪(學智)副秘書長講得非常重要,把國防經濟學在我們中華人民共和國有什么樣的任務講得很清楚了。我想,可不可以借中央領導同志對于十二屆三中全會,《決定》的評語,把它概括成一句話:就是要建立一門把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同中國革命的實際相結合的國防經濟學,我們的任務就是要建立這么一門學問。首先,我們不要忘了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我們要用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來指導我們國防經濟學的研究工作。而要完成剛才洪副秘書長給我們講的任務,還必須結合中國革命的實際,結合中央提出的翻兩番,建設兩個文明的任務,包括我們國防建設的任務。所以形象地說,我們的奮斗目標是,將來有朝一日我們能夠寫出一本書來,這本書能夠得到中央好的評價,說這個挺不錯,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革命實際相結合的國防經濟學。那樣,我們在座同志的這個討論會就算很好地完成任務了。
下面,我作為參加討論會的一員,對如何開展我國國防經濟學的研究提幾點不成熟的意見,和同志們一起探討。
第一個問題是國防經濟學在經濟科學體系中的位置。
現在經濟科學的學科很多,國防經濟學和其他經濟學科是什么關系?我以為經濟科學屬社會科學這一現代科學技術大部門,它本身也有個體系。在經濟科學基礎理論層次的經濟學有三大部分,一部分是政治經濟學,一部分是生產力經濟學,還有一部分是金融經濟學。我加的是金融經濟學。大家從前看不起金融的學問,好象我們社會主義怎么還有金融的問題?現在我們認識到這個問題確實很重要:大家都說我們銀行里存了好多錢,但是不會活用,發揮不了作用,這就是金融經濟學。我們從前不重視這門學問吃了虧。在外國,銀行是很了不起的,它起很大的作用。銀行有什么?就是錢。錢用得好,對我們社會主義建設會起很大作用;用得不好,相對地講就有損失。在經濟科學體系的中間層次是方法、技術性學科,如數量經濟學。數量經濟學的分析方法各門經濟學科都要用。
在經濟科學體系基層的是直接解決經濟問題的學問,如工業經濟學,農業經濟學、國土經濟學、生態經濟學等等。我們國防經濟學也在這一層次,可以稱作是部門經濟學之一。我們研究國防經濟學必須立足在政治經濟學、生產力經濟學和金融經濟學的基礎之上。這樣一個結構,大家看看行不行?有沒有道理?這樣一個結構就明確了國防經濟學的左鄰右舍的關系。
第二個問題是分析國防經濟學中錯綜復雜關系要用系統工程。
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我們的經濟是有計劃的,而計劃是一個定量的問題,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輕了不行,重了也不行,非得恰如其份。所以國防經濟學要是一門定量的學問,它是一門科學,因此要結合現代化的一些方法,系統工程的方法,系統科學的方法。
這里我可以舉一個例子。我們航天工業部信息控制研究所去年接受了國家體改委的一項任務,是關于解決我們國家糧油價格倒掛的問題。有的說1983年是400億,有的說500億,大致這么個數目。不是40億、50億,而是400億、500億!如果聽任它照著現在這樣倒掛下去,就只有一年比一年壞。因為農產品在增加,將來不是400億、500億了,可能弄到1000億,這還得了!對此多年做經濟工作的專家有很多很好的意見,但都不能定量的,因此行不行得通,都不能寫保票!這樣,國家怎么下決心呢?同志們知道:控制導彈飛行是要非常準確定量的。我們講系統的穩定性,就要定量,一點不差,多了一點就壞了,少了一點又不行了。所以后來把這項任務交給了航天工業部的信息控制研究所。這個所就是用他們那一套系統工程的方法去解決這個問題。當然,他們不懂經濟,就去請教,向有經驗的經濟專家請教。需要大量的統計數字,就到各個部門去收集。他們把三樣東西結合起來,一個是經濟專家的經驗、見解,一個是統計資料,實際的數字,再有一個是他們的系統工程的方法。當然分析工作是很復雜的,大概有100多個方程式,幾百個參數,在北京市的支持下用了一臺大概每秒鐘100萬次的計算機,反復計算。每次計算的結果都拿去向經濟學家請教,征詢他們的意見。如果經濟學家說在某一點上還可以改進,就把經濟模型調整一番,然后再算。最后算到經濟學家都滿意了為止,到去年八月份結果就出來了。他們的結論就是,如果農業的產值每年遞增5%,輕工業6%,重工業7%,他們叫“五、六、七”,超過了這個增長率,那末就可以調整糧油倒掛的物價,沒有危險,不會出問題。這就象我們在最后確定衛星發射不發射的時候,領導問,到底成功的幾率是多大的時候,總設計師說:“我看可以成功”這個結論是一樣的,是負責的,他有數。
可見,盡管不是工程技術上的問題,超出了工程技術,而是社會上一個復雜的經濟或者政治方面的問題,但用現代科學技術的系統工程方法也是可以解決的。所以,我覺得我們國防經濟學前途也是這樣,我們要很好研究和使用系統工程的方法。
第三個問題是我們國防經濟學工作者思想要解放。
現在這個世界變化、發展非常之快。我們搞改革,首先思想要跟上。這個問題很多的同志寫文章,或傲學習十二屆三中全會((決定》輔導報告,都提到了。《紅旗》雜志1985年第2期上面就有一篇陳良謹同志寫的文章,題目是《面對新的技術革命要樹立新的觀念》,可以參看一下。我們面臨著這么一個新的急劇變化發展的形勢,腦子里有許多和這不大適應的想法、概念、觀念,要清除一下。如果我們滿腦子是一套老的不切現在實際的想法,而你又根據這套想法去研究國防經濟學,那就不行了。要符合現代科學技術發展,符合現在實際才行。我覺得,我自己有很多事情跟不上,要學習。怎么學法?報刊當中天天發表的各方面的發展都是學習材料。再看得遠一點,將來怎么樣,那就是關于新技術革命的對策問題了。趙紫陽同志作過指示,我們要研究新技術革命,研究我們的對策。那末,新的技術革命到底是什么東西?現在文獻多得很,天天都一疊子,都是講新技術革命的,一定要看,其他外因的材料也要參考。大家知道有兩本書,一本叫《第三次浪潮》,這是托夫勒寫的,還有一本叫《大趨勢》,是奈比斯特寫的。這些書我們國家都翻出來了,作者實際上都是新聞記者式的人物。他們寫的東西,也很形象,很生動,可以業余的時候翻翻,看里面講的些什么。最近還有一本書也是托夫勒寫的,叫《預測和前提》,也挺有意思。這些書里講的,都是在經濟發達的國家,象美國所碰到的問題,值得我們參考。比如,他里面講了某些書情沒有前途,不能再干了。而他所指的那件事,照我們腦子里固有的想法,好象還蠻有前途,這個就值得考慮了。當然他講的是資本主義國家的情況,是表面現象,提出來的解決方案就在他們同家也不一定合適,在我們國家更是不一定合適,我們要用另外的方法去解決自己的問題。但是他提出來的問題,是值得我們考慮的。那些現象,在他們那里出現了,影響整個工業生產,也必然引起各方面變化,這個信息值得我們重視。我們雖然還沒有走到那一點,還沒有出現所談到的他們那里的問題,但切不要心里茫然,防止將來走到死胡同里去了。人家已經碰壁了,那你就得趕快注意才是。所以,我建議我們讀讀這些書,不是說把它搬過來全盤接受了,而是說他講的那些東西,可以參考。
第四個問題是,國防經濟相對于整個國家經濟的相互關系。
也是國防科學技術相對于我們整個國家的科學技術,或者國防工業相對予整個國家的工業的關系。為什么要提這個問題?因為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有的同志出于要徹底消除極“左”路線這么一個想法,曾經把國防工業、國防科學技術,特別是國防尖端技術,在五十年代以后所花的錢,所作的努力說成是極“左”路線的表現。我想這一點在座的同志是不會同意的。問題很簡單,假設我們中華人民共和國今后沒有原子彈、氫彈,沒有導彈,沒有洲際導彈,沒有我們的國防科技力量,沒有我們的國防工業,那么我們國家將會處在什么樣的國際地位?我不是說我們在做這些事情當中,在建立我國的國防工業、國防科學技術,特別是尖端技術這些方面沒有缺點錯誤,我們是有的。但不是什么極“左”路線。我覺得這個問題需要澄清。首先是它有很大政治意義,再就是有這么大的一支從事國防科技工業的隊伍,你怎么能夠說他們都是極“左”路線的產物?對這個問題我們軍委副秘書長張愛萍同志已經作出明確回答,他講得很對,就是要看到國防科學技術跟整個科學技術、國防工業同整個工業的相互關系。
在這里我只舉一個例子,現在大家都說電子計算機重要,那么,我國電子計算機是怎么搞起來的呢?是先為了民用嗎?不是,是為了軍用。要沒有那個時候,為了軍事的需要搞電子計算機,那么今天我們國家的電子計算機工業就更不堪設想,更要落后了。再如我們發展核工業,當然開始的時候是為了搞原子彈、氫彈。現在核工業搞起來了,中央領導同志說核技術、核工業要用到能源上去,現在轉到這個方向來了嘛。最近,李鵬副總理明確了,核工業的方向要轉到核能和其它的應用。其它的應用,不光是指核能,比如說核輻射的照射,有很大的作用。這一點上我請教過我們朱光亞副主任,確實有很大的前途。再有一個是航天技術,現在我們發射通訊衛星成功了,航天技術對國民經濟能夠做出的事是很多的,這個問題要解決。解決這一類問題,不能用老辦法,就是在國防科研費用中附帶一筆,這附帶不起。這些方面的發展,都要很多的資金,要認識到這些國防科學技術、國防工業里的成果,的的確確可以為我們社會主義建設作出很大的貢獻,從而納入到國家的計劃中去。總之,國防經濟學跟整個國家的經濟學是分不開的。這樣一個概念,非常重要,是張副秘書長強調的。
需要提一下的是:蘇聯老的書上有一種論調,好象國防科技、國防工業是一個獨立的部門。這個概念,我覺得至少不符合中國的實際,不行。你怎么獨立?現在不是強調獨立,而是應當強調它是整個國家的科學技術、經濟的一部分。要溝通、搞活,不要分割、搞死。從前我也寫過一篇東西,叫科學學,就是把科學技術看作一項社會活動,它對國防、對整個國民經濟都起著作用。我把這起了個名字叫政治科學學,因為它涉及政治問題。這個問題我們要很好研究。
第五個問題,武器裝備是不是商品的問題。
我們科工委的好幾位同志也跟我說過這個問題,象今天在座的丁衡高同志就和我討論過這個問題。武器裝備是不是商品,我傾向于說是商品。我們國防工業不能超出十二屆三中全會的《決定》。這個《決定》也管我們。《決定》講,我們是在公有制基礎上的有計劃的商品經濟。整個經濟是商品經濟,不過它是有計劃的商品經濟。而且不論指導性計劃或指令性計劃都要依靠運用價值規律,至于商品的概念,比如說,吃的是不是商品,是商品。汽車拖拉機也是商品,機床也是商品,生產資料是商品。
有一段時期里,曾經說我們是無產階級,不當軍火商。現在不再這樣了,也當軍火商了。我昨天剛收到一期美國《航空周刊》(1984年12月17日期,21頁)就說,在新加坡有一個公司在賣我們的殲八飛機和強擊機。這有什么不行呢?就是賣嘛。現在仗是暫時打不起來的,我們有這么大的工業,搞出口,換點外匯,然后就可以引進新的技術,提高我們的技術水平。這一情況很值得我們大家研究。這樣一來,關于所謂軍品保密的問題,恐怕也有新的含義。你把好東西保了密,最后吃虧的還是自己。你把它賣出去,賺錢,賺錢多了以后,你又可以提高。要看到先進的科學技術是有時間性的,現在是先進的東西,再過五年就不先進了。你把好東西總放在這兒,過了五年就不先進了,就象人家說我們國營商店似的,進了水果,“留著好的賣爛的,賣著爛的爛好的”。這是一個很不聰明的辦法。這樣一些事情,我覺得我們搞國防經濟學的,應該結合實際,結合當今世界的實際,去研究。當然,我們的核心機密還是要保的,問題在于要根據新的情況重新明確保密的范圍。
再回來說武器裝備是不是商品。我想是商品,商品怎么訂價?自然是由市場來調節的,向來就是這樣,價值規律嘛。你的東西好,別人沒有,又有需要,你的價格就高;你的東西不好,人家不需要,價格就低。所以,我們如果把軍品作為商品,到世界市場上去競爭,能競爭到一個什么樣的價格,這就是它的價格。要是我們部隊要買,自己人要買,也脫不開這么一個價格。當然中國人自己買嘛,可以優惠一點,恐怕也不能優惠過頭。當然不能敲竹杠,敲竹杠從理論上是站不住的,要抵制它。我們國家是禮儀之邦,講道理的,道理講清楚了,歪理就站不住了。所以,軍品是不是商品這個問題要研究,研究它可以解決很多問題。現在我們軍品價格不行,不能鼓勵軍工生產的積極性。
第六個問題,執行開放政策,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世界上的一個國家,面向全世界。
小平同志講,到2000年我們達到翻兩番的目標,那時有10,000億美元的總產值,但是還不夠,我們并不以此為滿足,我們還要在二十一世紀,用三、五十年的時間,趕上世界先進水平。這對我們的啟發、鼓舞很大。我們不能光看到2000年,要看到五十年、六十年后,我們中華民族要成為全世界的楷模。所以我們國家的科學技術,不能只著眼于我們國內。據說羅馬尼亞就是這樣,為了使他們的科學技術發展前進,做出的產品首先出口,能夠出口的才算好,要是一點不能出口,那不能算好。據說羅馬尼亞要求所有商品至少有一部分出口,甚至國內供不應求的產品,也要拿出一部分出口。出口是為了拿你這個產品到世界市場上去比,看你比得上、比不上。我覺得這個概念我們也應該有。我聽說,航天工業部對運載火箭國內要不要搞兩家有爭論。搞兩家的理由是可以有競爭。我說這個恐怕就有點眼光太短小了,你在家里競爭,得了第一又算什么?要競爭的話,到世界上去競爭么。據說,國家科委的楊俊副主任帶了一個班子到日本去,日本人就看不起我們。他們承認現在比我們差,還沒有用自己的火箭把通訊衛星打上去,但它的目標是世界競爭,要趕上法國、美國。我說,中國人也要有點自豪感,我們為什么不能跟日本、法國、美國競爭?因為我們的運載工具有一個很好的基礎了嘛。前幾年,法國盡出毛病,法國人到中國來很佩服我們,說我們的試車毛病沒有他的多,我們是先進的。同志們,是先進的!我國科技人員要有志氣,我們已經有很好的基礎,就是要進入世界市場。這樣才能促進我國的國防科學技術的發展,當然也促進我們國家國民經濟的發展。
第七個問題是科學技術人員怎么按勞分配。
這當然不只是在我們國防科技工業中存在的問題,但在我們國防科技工業里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而且我覺得,現在這個問題搞得有點亂。什么叫按勞分配,按勞分配這個原則當然是很清楚的,就是分配給你的這一部分可以供分配的產品是比例于你所做出的貢獻。這是社會主義的原則。這個問題要科學地來研究的話,就有一個腦力勞動力所必需的最低分配問題,也就是分配的下限。在經典著作中,象馬克思的《資本論》里稱作勞動力的價值與價格,有很詳細的論述。當然那里講的是資本主義社會,勞動力是商品。我們社會主義社會,勞動力不是商品,不能完全搬過來。但按勞分配這個社會主義原則是無論如何也要很好地貫徹的。中央多次講,中國的知識分子、科技人員已經是工人階級的一部分,是產業大軍的組成部分。無非是分工的不一樣,沒有其它的不一樣,一個是做體力勞動的,一個是做腦力勞動的。而且科學技術和社會越是發展,體力勞動與腦力勞動的差別也越來越小。這里根據馬克思的理論,應該首先明確腦力勞動或科技勞動分配的下限,即必須保證的分配。
我也想過,作為一個科技人員有什么奢望沒有呀,我自己想想,沒有什么奢望。要說我的希望,就是我今天是個科技人員,我明天明年還能是個科技人員。我相信中國的科技人員基本上也是這么個希望。但是要分析一下,要維持他繼續是一個科技人員,需要什么條件?這個條件國家是應該保證的。首先當然是要吃飯,吃少一點可以,但不吃飯不行。要有足夠的營養,要不身體搞壞了。適當的營養,是維持生命、維持健康所必要的;這就包括必要的醫務、保健、護理等方面。再有一點就是知識是要老化的,現代科學技術發展非常之快。要說一百年前一個人學好了,變成工程師,就可以差不多千一輩子,可以吃老本。現在可不行了,科學技術發展很快,一個工程師要不學習的話,沒有再教育的話,可能五年就差一點了。所以,學習、再教育是腦力勞動的必要條件。還有,一個人要有效地工作,還需要有點休息,文體活動總得有一點吧,比如一年有個休假時間等等。對這些起碼的要求,我們應該有個認識。現在拿這個認識去比我們的實際,有做到的,但很多方面沒做到,特別是對我們的中年科技人員,不然怎么會出蔣筑英、羅健夫那樣的遭遇呀?他們工作做得很好,但身體不行了。這樣的情況我們知道有不少。我覺得這里問題是很清楚的,首先要滿足使他們維持作為一個科技人員、知識分子的起碼條件,這個最低限度的要求總得有,要不然,知識分子、科技人員就不能維持作為一個知識分子、科技人員了。這是按勞分配的最低限度。總不能再摧毀我們現有的知識分子隊伍嘛。
在這個基礎上,他工作做得好還應該給予鼓勵。中央的精神是明確的,真正有貢獻的要給予重獎。但現在獎金的制度有很多問題,它跟對腦力勞動的最低分配問題聯系在一起,現在技術人員待遇太低了,用獎金補不可能是長遠之計。獎勵是應該有的,這里有三種情況;一種是從事于所謂常規性的工作的,比方說計算員、化驗員,對這類工作人員的獎勵可以用通常的體力勞動獎勵的辦法,就是你工作做得好壞,勞動態度怎么樣,工作效率怎么樣?如果吊兒郎當不干事,就要向下浮動;干得好的要獎勵,要向上浮動,有獎金。這是常規的,只要有健全的制度,掌握工作做得好或壞的信息就可以考核。現在有電子計算機,可以算,這是很容易做到的。這種獎勵不必太大肆宣揚,是常規的事,這是一種。再有一種,就是我們從前常常做的,對工作做得好的勞動模范的獎勵,面也還是比較寬的,人數比較多。但表揚一下,沒有物質獎勵,發個獎狀,先進工作者、勞動模范也很光榮嘛。還有一種,第三種,是重獎,就是確實有杰出貢獻的,這一類人數不可能很多。太多了也就不杰出了。在科學里頭,最高的榮譽是諾貝爾獎金。諾貝爾獎金一年全世界才幾個。要是一年有幾千個,那諾貝爾獎金也就不值錢了。有杰出貢獻的,要重獎,但是數量不能多。這是要大事宣傳的,既是物質的重獎,又是宣傳、榮譽。在合理最低分配基礎上是不是有這么三種獎勵性按勞分配。
我們國防科技工業當中好象有一些做法不盡符合按勞分配原則,這就是國防經濟學里的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請大家研究。
第八個問題是設備的更新改造問題。
對這個問題,國防科工委情報所去年十一月有一個研究報告,《改造工裝、改進工藝,推動國防企業的技術進步》,它是對一個軍工企業工藝現狀的調查報告。我覺得這個報告很好。報告里提出來一個問題,國防工業的生產裝備要向什么方向去發展,這個問題,要明確。生產中有一些老的概念,當今已經不合適了。比如剛才說的《第三次浪潮》、《大趨勢》、《預測與前提》等這些書里都講到,在國外技術先進的國家里面正在發生的變化,一條是一種產品定下來十年不變是不大可能了。現在的產品更新換代非常快,你要有競爭力,你就必須符合某一個地區、某一個時期的用戶需要,你要非常靈活。這就要求生產技術有新的發展,這個發展,叫“柔性生產”,或叫“計算機輔助設計”、“計算機輔助工程”、“計算機輔助生產”,“CAD”、“CAE”、“CAM”。這樣的生產線是非常靈活的,它不需要有大量的、固定的工裝。我從前在工作中對這一點印象是很深的,那工裝可是費勁了。現在的生產,用電子計算機作輔助設計、電子計算機輔助生產,就不需要這么大量的工裝,甚至不需要什么工裝,一樣能夠保證質量、精度。甚至于在一個生產線上前一個產品與緊跟著的下一個產品可以不一樣。只要按一下按鈕,程序變了,操作就變了。最近我見到一個剛從國外回來的同志,他給了我一條信息,在我是新的,也許對在座的有些同志不是新的,這就是美國的“工業工程學會”(1ndustrial Engineering Society),正在大力推進叫“CIMS”,這個“C”是計算機,“I”是綜合的、整體化的,“M”是生產,“S”就是系統,就連生產管理也上了電子計算機了,成了生產的系統工程。也就是說,公司接受一個訂貨,圖紙來了,就送到計算機系統里去,其它以后的工作,如生產怎么組織,流程等,計算機都會安排,甚至于最后連成本是多少、利潤是多少,它都能給你算出來。這樣的體系在美國已經試驗成功,要推行了。剛才說的“工業工程學會”,正在各大學大力的培訓這方面的人才。今年一月十五日《參考消息》上面有一篇文章,叫《通向明天——生產工藝的四條道路》是講蘇聯情況的。第一條道路,就是單個智能機器人;第二條道路就是生產自動線;第三條道路,就是柔性自動化生產;第四條道路,就是一體化的生產系統,這就是CIMS。我想,我們的生產也要向這個方面去努力。將來的生產是小批量、多變化,而且要求高質量、高可靠、高精度的生產,你不能用其它的方法,只能用這個方法。
我們要打下一個基礎,這個基礎就是計算機綜合指揮的生產系統,這個要實現了,生產面貌就改變了,軍民結合也就沒有問題了。你今天這個民品來了,我給你干這個,明天那個來了我給你干那個,換成軍品也可以。現在我們要搞民品生產,有的同志著急,軍品生產線還保留不保留?要保留就要占廠房設備、要有維護人員,這些問題都來了。這是老想法,要是按前面說的新想法,就沒有保留生產線這個問題,因為生產線是活的,要生產什么就生產什么。這種發展,對備戰意義就很大了。假設我們全國的生產都是這樣安排,至少是機械加工部分是這樣安排,那么好了,一旦有事,全中國的機械工業都是國防工業,一下子都可以轉過來。所以,這個問題不是小問題,我們一定要認真考慮。我們的國防工業生產、設備更新換代的努力目標就是要做到能夠靈活應變,又能夠高質量,這個問題我看是個大問題。
第九個問題就是我們缺少研究國防經濟學,搞國防經濟,搞國防科技工業的管理人才。
從前沒有考慮這方面問題,因為軍工都是綠燈戶,伸手要錢就是了。產品價格就是成本加5%利潤,愛要不要,就是這個。現在不行了,對外開放、軍民結合,要為國民經濟服務,就不能不講經濟了。當然,這也不光是我們的問題。要適應經濟體制改革的新形勢,就要加強和改革經濟干部的教育。我記得不久前在一次開會的時候,我跟國防科工委后勤部楊恬部長坐在一起,我說現在恐怕得從你那輸送點人到我們綜合計劃部和司令部吧!楊部長說不能保汪,他也沒人。這恐怕不是小范圍的問題,我們整個國防工業里面,懂得國防經濟學,經濟管理的,企業管理的人才,是非常缺的。可能各工業部情況好一點。但恐怕這是個帶普遍性的問題。要看到現在已經是這么個情況了,將來發展還要靈活的生產,涉及到的經濟的問題就更多了。到底要多少懂經濟懂管理的干部?還是好多年前,我就看到一個資料,就在美國的高技術或者尖端技術部門里,科研人員、工人和管理人員的比例是一樣的,即1:1:1。總人數的三分之一是科技人員,三分之一是工人,三分之一是管理人員。他們前幾年就是這樣一個情況了。比較起來。我們經濟管理方面的人恐怕缺得很多。所以,我想是不是跟國防科技大學商量商量,能設置一個專業,培養這方面的人。國防科學技術不能只是技術性的專業,還得有國防經濟學的專業。
講了這么九個問題,只是自己現在想到的,大家在這次會議上還要討論許多問題,我將向同志們學習。
最后,還有一個成立國防經濟學會的問題。是不是成立一個學術組織,怎么成立,看大家的意見,我沒什么可講的。如果要是成立,我很贊成。好吧,就講這么多,講錯了的請大家批評。
(這是錢學森先生在1985年全國國防經濟學討論會的講話。此文登載在《國防經濟學論文集》1-4頁上。1988年3月由解放軍出版社出版)
這是作者在我國第一次國防經濟學討論會上的專題報告。
作者:柯大文 來源:學科學用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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